爱如罂粟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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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旨意早上才递上去,下午就有了批示,不但同意了更换世子,还同时批示为免未来世子生母的位份低不好服众,遂顺带提了徐侧妃的位份,成为敬王府的正妃。

    敬王府被废的这个世子潦倒至此,终于知道这一切的源头,只因他惹到那对男女,所以他母妃空出来的位置成为了徐侧妃的囊中物。想明白后,他暗恨不已地握紧拳头,趁着父亲与那可恶的庶母正一脸欣喜地看圣旨,赶紧奔到祖父的院子。

    一进去,他就哭跪膝爬向才稍微好转些的祖父身上,“祖父,救救孙儿吧,孙儿现在都被人害得褫夺了世子的爵位,孙儿好不凄惨,祖父……”

    老敬王闻言愣了愣,赶紧让孙子止住哭声,一脸扭曲地详加询问,半晌后,他才朝外面的人吼道:“赶紧备朝服,本王要进宫。”

    儿子行事真糊涂,孙子是嫡系血脉,岂能被废?那个徐侧妃生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比起眼前这个孙子只怕更为不堪,不行,他要趁还有一口气进宫去让皇上收回旨意。

    御书房里,敬王府一家子都在这儿,老敬王声泪俱下的表示他家的世子不能换,以嫡长孙袭爵是祖宗家法,即使孙子顽劣那也不能夺去他的位份。

    敬王没支声,看那脸色却也是心意已决,不再给嫡长子半分机会。

    刚刚升格的敬王妃徐氏哭哭啼啼地说长兄要谋害弟弟,这样的人如何堪为世子云云,还惹得口歪眼斜的老敬王狠狠一瞪,她掩在帕子下的脸色瞬间狠厉起来。

    李盛基看着这一幕,不耐烦地道:“你们都当朕的圣旨是儿戏吗?一会儿要请旨撤换世子,一会儿又说不能换,朕不是为你们敬王一脉服务的。”

    “皇上息怒。”敬王一家子看到触怒了天颜,赶紧磕头道。

    坐在一边的李凰熙凉凉地道:“父皇息怒,为这些个气坏龙体不划算,老敬王,既然你已经将爵位传给了儿子,那就要以现任敬王的想法为依归,此事没有再讨论的必要。”看到老敬王想要反驳,她一举手道:“你那个嫡长子劣迹斑斑,简直是罄竹难书,以这样的人继承亲王爵,本公主甚以为不妥。”遂抽出一份折子扔到跪着的老敬王面前,“你自己好好看看。”

    说这话时,她已经一脸的严肃,冷冷地扫了一眼敬王府的嫡长子。

    敬王嫡长子也满是恨意地抬头看她,“皇上,臣是被人陷害的,是这个女人与她的情夫白晏害了臣,请皇上明察啊……”

    他这样一嚷叫,御书房里的气温陡然下降,似乎炭盆已经失去了功能。

    敬王恨恨地看着这个孽子,真想一掌拍死他,他在瞎嚷什么?正在看李凰熙扔来折子暗想对策的老敬王也浑身一颤,差点一口气都提不上来。

    果然,皇帝一脸铁青地将手中的茶碗掷到地上。

    李凰熙“嚯”的一声站起来,盯着敬王嫡长子阴冷道:“本公主与白卿的婚事乃先皇所赐,只因大行皇帝与太后故去的原因,才一直迟迟没有完婚,你的嘴给本公主放干净点,不然这就是你对先皇,对皇上的大不敬之罪。”脸色更是难看至极地发难,“无凭无据胡乱一说诬蔑本公主与白卿的声誉,你该当何罪?”

    “皇上、公主息怒,臣这孽子口不择言胡乱说话,这是臣教子无方之罪。”敬王赶紧磕头道。

    “哼!”李盛基怒道,“你那个乖张的言词朕也曾耳闻,念你是老王叔的孙子,朕也就不予追究,朕的女儿与女婿还不到你来攀诬。”转了转大拇指的玉板指,“此事无需再议,敬王叔,你就当没有这个孙子吧,他不配为李氏皇族之人,即日起从玉牒上除名,贬为庶人。”

    敬王嫡长子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他说错了什么,帝王要这样处罚他?慌张地转头看向祖父,忙伸手拉了拉他僵直的手,“祖父,祖父……”

    老敬王也愣住了,这样太严重了,没有了敬王府的护佑,孙子只怕要被那缠身的官司害得坐牢,从没有吃过苦的孙子如何能忍受得住?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皇上,皇上,万万不可,请收回成命啊……”他急着求情。

    李盛基却是不再看这一家子,带着火气推开龙椅起身径直离去,帝王颜色难看落在殿内之人的眼中,众人都鸦雀无声地跪了下来。

    李凰熙也一脸冷然地起身,眼睛向下看了看敬王一家子,“老敬王糊涂,敬王也跟着糊涂不成?竟然跑到宫里上演这一出,脑袋成浆糊了?”手搭上夏荷的手背也离去。

    敬王脸色涨得通红低着头恭送,论级别他与李凰熙是一样的,只是现在形势比人强,他也不能再用昔日的态度来对待她。

    老敬王吐出一口血,敬王狠瞪了儿子一眼,推开了他,一手扶着自家老爹,“爹,现在你知道撞南墙的滋味了?”亏他在来时还说过那么快就批示了折子,可见宫里是万分同意自己的意见。

    敬王妃徐氏也赶紧表孝心地扶住公爹的另一边手臂。

    谁知老敬王狠狠甩开她的手,剜了她一眼,怜惜地看了看孙子,终叹息一声由儿子搀扶着离去。

    敬王嫡长子浑浑噩噩地走出皇宫,他的家人就在前面,只是现在没有一个人看向他,就连一向最爱他的爷爷也没和他再说话,怎么会这样?他是李家皇族的男丁,皇上怎么会为了一个女儿如此发作他?

    在红红的宫门口时看到白晏的马车驶来,他恨极扭曲脸地上前拦住马车,“白晏,你给我下来,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对不对?”

    赶马车的阿二冷声道:“何人挡道?你是谁?拦我家主子的马车你该当何罪?”

    此人被贬为庶人的消息刚刚下来,他们就收到了消息,现在居然还不知死地在此挡道?

    敬王嫡长子脸色气红,“我乃敬王府的嫡长子……”

    “都已被除名了,还好意思张扬。”白晏冰冷的声音响起,“如果我是你,就赶紧找个地洞钻进去,自己蠢还要累及家人,你活在世上还有何用?”

    “你?”敬王嫡长子看着他冷嘲热讽的嘴脸,气得当即抡拳就攻向马车里的白晏,“你是什么东西敢来嘲笑老子?”

    帘子只是微微动了动,敬王嫡长子就已经被踢翻在地,只见他捂住肚子,嘴角一串血流下来,不远处的御林军已经赶到,将他当场就缚了起来。

    不远处正坐上马车的敬王府诸人都看到这变故,脸色已是变了又变,尤以老敬王的神色最难看,他想转身去救孙子,哪知儿子死死地拦住他,“爹,您还没有看明白帝王父女的意思?我们家不能被这孽子拖累了。”

    老敬王咬咬牙提脚上马车,对于那个屡教不改的孙子已经没有精力再管了,一上马车,他立即又再度中风手脚打颤。

    敬王妃徐氏在马车里掩帕看着以前在她面前不可一世的嫡长子今天落魄的样子,她笑得更欢了,王妃姐姐,你在天之灵看到没有?你的宝贝儿子现在受的罪,老天是公平的,当年你将我的儿子送给人做继子,今天你终于要还给我了,只要有我在一天,你的儿子永远都不能再踏入敬王府,我徐素玉对天发誓。

    至此,徐娘半老的面容一狠,马车起动,她舒心地靠在迎枕上,“回去将那颗珍藏的翡翠大白菜给白府送去,就说我徐素玉给他的谢礼以及这份恩情我欠下了。”

    “是,王妃。”

    看到敬王府的马车离去,阿二隔着马车帘子禀道,“主子,敬王府的人都走了。”

    马车里的白晏嘴角一勾,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个蠢如猪的男子已经被他的家族抛弃了,此时他透过车窗帘子看向双手被缚狠命挣扎的敬王嫡长子,对方仍用愤恨的眼睛看着他,他冷笑道:“我说过你承受不了我的报复,李芋,接下来还有你好受的,慢慢享受吧。”话音一顿,朝阿二示意起程。

    敬王嫡长子气愤地看着仇人的马车远去。

    白晏进到甘露宫时,李凰熙就已经迎了上来,赶紧将他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拉他到炭盆前烤一烤,将冷气驱逐。“那么冷的天,与那等人废话那么多做甚?做人蠢成他那样,不死也是浪费米粮。”

    白晏等身体暖和一点,方才揽上她的腰在她脸颊上一吻,“刚好遇上,自然少不得要关注一下成果,只是一切太过于顺利,少了几分乐趣。”

    李凰熙闻言撇嘴道:“那等老鼠抓来也没有意思,只怕没有了敬王府的光环,他会尝到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一想起那蠢蛋居然还敢嘲笑她的情郎没了梁家的庇护就会落魄,她就气得咬牙切齿,人和人是不能比的,她的情郎没了梁家依然能顶天立地,而他没了敬王府就是地底泥。

    白晏痴迷地看着她这一副样子,这为他打抱不平的样子似乎与记忆重叠了,情不自禁地咬上她嫩嫩的耳垂,呢喃道:“凰熙,别再提他了,他的名字还不配从你的红唇里吐出来,接下来我们什么也不用做,毕竟他的仇家可不少,会有人招呼他的……”吻开始游移到她的脖颈。

    李凰熙不及他高,整个人都被他环住需索起来,她看了看外面仍亮堂堂的,推拒道:“还大白天呢,别这样……”

    他闻言抬头看她,她以为他妥协了正要推开他离他这个自制力越来越差的家伙远一点,哪知才刚抬脚就被人凌空抱起,她猛瞪他,“别玩了,一个时辰后安熙要带十一过来,被人看到你要我脸往哪搁?”

    谁知男人却打定了主意,“不是还有一个时辰吗?我们快一点就能完事。”

    李凰熙不依地捶了他一记,却是怎么也撼动不了他。

    等李安熙牵着寿康公主到来的时候,夏荷赶紧进去禀报,李凰熙再出现的时候虽然鬓发已梳齐整,但是整个人身上还有着春意,那慵懒的滋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好在面前这一大一小都还是女孩儿,她们如何能看得出半分异样?

    李安熙急忙站起来给姐姐问安,又看了看跟姐姐一块走出来的白晏,忙唤了一声,“姐夫也在啊?”俏眸悄然打量白晏,那俊俏风流的样子果然十分迷人,她看得也止不住心头小鹿乱跳。感觉到自己的心神不稳,她忙移开目光,这个男子不是情窦初开的自己可以招惹的,他是大姐的。

    白晏却没注意到少女那突然黯然的目光,一把抱起四岁的寿康公主转了两圈,小女娃儿高兴地呵呵真笑,然后才看向李安熙道:“一段时日没见,升平公主都是大姑娘了。”这丫头会做人嘴又甜,那一声姐夫可是听得他心花怒放,自然对她也另眼相看。

    “姐夫谬赞了,升平还是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呢。”李安熙也掩不住开心道,眼角悄然地又看了看他的俊颜,即使他年长自己十多岁,但是这样的男人才有魅力。

    李凰熙将夏荷端来的点心摆到桌上,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妹妹已长大成人,懂得开始思慕男人,“他说得又没错,安熙过了十三是变得越来越俏,他日也不知道又便宜哪家儿郎?”

    “大姐也拿我来打趣?”李安熙假意噘嘴起身,“你们若再拿我取乐,我……我这就回去……”

    李凰熙笑着一把拥紧她的肩膀按她坐下来,把一碟糕点塞给她,“来来来,吃块糕点消消气,还是说真对大姐生气了?”

    “都是姐夫不好,升平公主可不要真的与我们置气。”白晏抱着寿康公主坐下,拿起桌上的糕点喂给小娃儿吃。

    李安熙脸色一红,“哪有?”眼角忍不住去追寻白晏的举动,看到他正细心地给十一喂糕点,心里又是万分羡慕大姐,这样细心的男人自己还真没见过,看他对十一的样子将来一定会是个好父亲,感觉到大姐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怕被发现她低头抱起跑过来的西施犬逗弄起来。

    还别说,之前李凰熙没有察觉到妹妹的隐秘心事,后来却隐隐有所感觉,眉头正皱得紧的时候,她又抱起了西施犬,可见刚才不是在偷瞄白晏而是被小东西吸引去目光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妹妹看上自己的男人,这样的事情太荒谬。

    “没有就好,都是大姐没顾虑到我们安熙长大了脸皮也薄了。”李凰熙捏了捏她嫩滑的脸蛋。

    李安熙不满地斜睨了自家大姐一眼,大姐真幸运,有父皇疼有他爱,她想到。

    夜里吃过晚膳后,玩乐了一天寿康公主早已睡着了,李凰熙令人将她抱到内室去,李安熙赶紧起身说要回自己的寝宫去。

    李凰熙也没留她,而是叮嘱了宫女太监要小心侍候,若因天黑摔着了那就惟他们是问。

    李安熙心下一暖,对于自己之前觊觎大姐的男人有丝赧然,脸色又羞又愧地赶紧离去,怕再待下去自己会没脸见人。

    “这丫头好像有点异样,凰熙,我会吃人吗?”白晏疑惑道,怎么走得那么快,一溜烟就不见人影了。

    李凰熙回头狠狠地扯了扯他的俊脸,“你呀,往后说话可要注意点,她已是大姑娘了,要避忌些。”

    白晏的脸被她扯痛了,揉了揉脸皮皱眉道,“你紧张什么?”正想再说些什么话,看到她瞪过来的眼神,赶紧投降,“好好好,我知道了,往后看到她走来,我扭头就避开,得了吧?小醋桶。”看她为他吃醋,他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这证明自己在她心目中的份量越来越重。

    “吃醋?你在说谁呢?”

    “谁应就是谁……”

    “……”

    往后,李安熙就发现她再也不能在宫里偶遇到白晏,只要她一出现远远地看见他的衣角后,正要追上去,他却拐个弯不见了,每每追到他所站的地方时都满脸的失望。

    她也曾试过到大姐的寝宫想要不期而遇,可出奇的是,他似乎也没有在大姐的寝宫,她开始有心事,小脸上满是忧郁。

    看她这样,李凰熙这长姐忙相询,她只是摇头说好得很,没有什么事,大姐不用担心。

    背过人她就狠扇自己巴掌,“李安熙,你要记住你的一切都是大姐给的,你不能做出那些不知廉耻的事情来,你不能犯贱。”

    敬王嫡长子在这一个漫长的冬季里,终于体会到李凰熙所说的世态炎凉。先是在外游荡回不了府,昔日巴结他的哥们儿没有一个收留他,更别提接济他。浑浑噩噩中肚子又饿,他回到敬王府的大门前死命叩门,没有一个人来应门,最后不知是谁报了官,他被大理寺的人抓起来投进监牢。那一场官司没了祖父用钱来周旋,他最终还是以误杀罪判了二十年流刑,每天都是度日如年。

    坐在阴暗潮湿肮脏不已的牢房等着发配,想起往日的高床软卧美姬在怀,他不止一次地回想到那天武安候世子设的宴会,如果那天他能收敛一点不去主动招祸,也许他还继续享受着荣华富贵。

    可惜再也没有后悔药吃了,监牢的门锁喀嚓一响,几个猥琐的男囚走进来,他朝墙角处瑟缩了一下,不知道是他哪个仇家买通了这几个人每天都来对他拳打脚踢。

    他抱紧头,身上的疼痛仍如影随形,没一会儿,他的身子被拉平整,囚裤被人一脱,“不……”

    “叫什么叫?长得一副小白脸的样子,以前怕没少做这缺德事?现在被老子上也是报应。”

    李凰熙的十九岁生辰仍因为顾虑着大行皇帝与隆禧太后逝去刚满一年,并没有大肆操办,只是与自家姐妹们一道吃了桌酒席,明福公主虽然仍不喜欢她,但是也没再摆出那副欠揍的脸。

    李凰熙看了一眼,心下明白她现在正过得幸福得很,这个堂姐总算是想开了,她也算完成了皇叔临终的嘱托。

    梁晏来给她庆生的时间依然在散席之后,两人都想着这样的日子明年是该要到头了,这未婚夫妻与已婚夫妻的差别仍是大得很。

    泰安二年的新年,群臣齐齐进宫大朝拜,把泰安元年没有进行的那一套都在这一年补足,一时间声势浩大。

    也在这新年期间,宋青翠的女子军也艰难地搞了起来,训练了一段时间倒也有模有样,她磨着李凰熙让她们也威风一次。

    李凰熙亲自去检阅了一次,一群牛高马大并不美丽的宫女穿上戎装,站成几排倒也像样子,这才对宋青翠的吹嘘有了几分认可。

    遂她向李盛基建议,请他来看看女子军的训练成果。

    李盛基不太感兴趣,看女儿正在兴头上他也不好出言驳斥,因而点头同意。

    此时一众大臣都冒着严寒进宫,站在城楼上准备看女子军的表演,心里都觉得帝王父女是胡闹,女人不在家相夫教子,搞什么女子军?

    “公主这是吃饱了撑的。”有人愤愤地下了结论。

    “别说了,可怜我等不能在家抱姨娘,偏还要在此忍受着寒冷……”有人抱怨出声。

    “这成何体统?”有人是老顽固批评道。

    李盛基这帝王驾到,众人跪地相迎,李凰熙跟在他身后,自然坐在他身边,朝一身戎装的宋青翠点了点头。

    宋青翠满脸的兴奋,下了城楼,跨上战马,喊了声集合。

    一大群身穿红色战袍的女子军成员排成整齐的队列,手握着长矛整齐划一的做着动作,那样子看来的确似模似样,有懂军事的武将也悄然打量那军中女主帅宋青翠。

    “凰熙,朕看还可以嘛,不知单打独斗的实力如何?”李盛基来了几分兴趣。

    “父皇别心急,宋学士之妹都准备好了。”李凰熙笑道。

    一旁被点名的宋青轩忙拱手,“臣有愧,没把妹妹教好。”

    李盛基大笑道:“军中女红装倒也有趣,宋爱卿无须自责。”

    果然,接下来队列散开,留下了约二十个女兵,然后就有同等数量的男侍卫出现与之对打,女人出拳如风,并没有被男侍卫压住风头,势钧力敌起来,这一场比试整整持续了一柱香,胜负在五五之间,不禁有大臣哗然。

    “公主操练这支女子军到底意欲何为?”有大臣忍不住问。

    李凰熙笑道:“是为后宫巡防之用。”

    这话颇值得人玩味,有人皱眉思索起来,选在这新年期间进行什么女子军的检阅,长乐公主必有用意,他们的目光溜过与长乐公主一母同胞的小太子身上,顿时会悟,公主是在警告他们别打帝王后宫的主意,剑指今年的选秀,势要保护小太子的利益不受到侵犯。

    这让不少人打消了送女儿进宫选秀的意图,一个把持在公主手中的后宫,他们送女儿进去只怕还没有得宠就会这群如狼似虎的女子军给撕了,得了,回头就给女儿选门好婚事避开选秀才是正理。

    这些人的目光都落在李凰熙的眼里,她嘴角上提愉悦一笑,还是聪明人多啊,遂又看向李盛基,“父皇,不若破例给宋青翠赐一个官如何?”

    “好,这样的巾帼不让须眉,朕也欣赏,就赐宋青翠为统领之职,俸禄等同于御林军统领。”李盛基大喜道,“有她们在后宫守卫,方便又得利。”

    宋青翠一脸欣喜地跪下,“谢主隆恩。”

    这不是正儿八经的官职,即使老古板的大臣也没有提反对意见,为此与长乐公主唱反调,不值,再说小皇子已十岁早朝都站在了帝王旁边,后宫少点人就会少些变数。

    演练的结果李凰熙很满意,当即给了宋青翠不少的奖赏。

    日子舒心起来倒也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春暖花开的三月。

    已单独开府的理亲王李茴的府邸今天却是中门大开,王妃杜语乔亲自在门口相迎,随着公主鸾驾的到来,理王府里的下人们全都跪倒在地迎接公主的仪仗。

    李凰熙牵着寿康公主从华丽宽敞的鸾驾下来,抬头看到杜语乔急忙迎上来,她忙松开妹妹的手,上前扶住她,“大嫂,慢点慢点,好不容易才怀上,可不能一蹦就蹦没了。”

    “姐姐,嫂嫂要生弟弟妹妹了吗?”寿康公主睁大眼睛童言童语道。

    李凰熙笑着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俏鼻梁,纠正她的错误用词,“不是弟弟妹妹,是小侄子小侄女。”

    杜语乔笑了笑,赶紧将她们迎进去,正堂的摆设倒是颇为雅致,李凰熙环顾四周,果然是杜语乔喜欢的装饰,“大嫂,这宅子住得可舒心?”

    因原先的忠王府现在是潜龙官邸,李茴夫妻自然也不能再住,所以就搬到这新赐的王府,前后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算是整得像模像样,方才好请李凰熙过府一叙。

    “当然舒心,还没有多谢公主选了这么好一处宅子给我们夫妻俩。”杜语乔亲自奉茶,这里全是她一个人做主,摆设什么的都是她亲选,再是舒心也不过了。再说她娘家亲爹又是当今太子的师傅,现在她回娘家,继母也不敢给她脸色看,都会好生招待自己这个一品亲王妃。

    她又即将有自己的孩子,即使没有那个男人的爱,她也知足了。

    李凰熙赶紧上前劝她坐下来莫忙碌,“别动了胎气,奉茶什么的还有侍女呢?这胎儿要好好养着,才能生个大胖小子或丫头。”羡慕地看着她的肚子,若她也能立即为白晏生个孩子就好了。

    杜语乔不好拂了她的意思,赶紧坐下与她们姐妹笑谈。

    还没有临近天黑,李茴就回府了,知道妹妹今天过府,他哪还想着再在军营里面耽搁?现在他不但是禁卫军统领,还兼丰台大营守军的副将,两边都得忙,哪能抽得开身?

    兄妹相见少不得要叙旧一番,现在见一面也不容易,毕竟一个在宫里一个在王府,不像以往同住一府天色再晚要叙一叙也容易得很。

    他领着李凰熙到那修整好的院子,“看看,与梧桐院可有不同?”

    李凰熙惊奇地看着那同样的布置与摆设,心里有着感动,没想到大哥大嫂还给她预留了院子,“大哥这?”

    “这些东西都是仿昔日你那院子而制的,你哪日在宫里住腻了,就过来小住一段日子,绝对不会让你住不惯。”李茴笑道。

    李凰熙一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他一直是她最好的兄长。

    当晚就留宿了下来,寿康公主早早就睡到了床里侧,李凰熙与杜语乔姑嫂俩坐在床上促膝谈话。

    “大嫂,有没有些个不长眼的人给大哥送女人?”李凰熙开门见山地问。

    杜语乔扶了扶腰下的枕头,“怎么没有?但凡有点权的男人都有人往府里塞人,你大哥是炙手可热的亲王,巴结他的人只多不少,不过他都没收下。”杜语乔道,这点她对李茴是极满意的,丈夫不拈花惹草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李凰熙听出她话里那一丝丝落寞惆怅,看到杜语乔那强颜欢笑的样子,“大嫂,大哥不要别人只要你这个正妻,你一定要多给他一点时间,总有一天他会真正知道你的好,心里认可你这个妻,你,千万别放弃了他。”顿了顿,“其实大哥也过得很苦,在以往的岁月里面只有我扶持着他,但我希望将来换成是你们夫妻互相扶持。”

    杜语乔是有几分诧异地看着李凰熙的,她以前就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兄妹可以好到这程度,她与怀恩也是兄妹,可远远不如他们兄妹情深,现在她似乎有些许体会,想到丈夫坎坷的身世。

    他不似怀恩可以寄情于佛法,他活在世俗当中,所以李凰熙成为了他精神世界里面最重要的一个人,她直到现在才真正有所了解自己的枕边人,那颗心泛着一丝丝似有还无的疼痛。

    她总抱怨他不爱她,其实扪心自问,她又何尝真正发自内心爱过他?既然如此,她凭什么对他多有抱怨呢?

    正因为想通了,她脸色一白,发现了自己的自私与贪婪,她不敞开心扉,他如何能走得进来?

    “大嫂,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李凰熙看她的脸色在一瞬间苍白起来,赶紧下床出去唤人。

    杜语乔想要拉也拉不住她。

    没一会儿,李茴就领着府医急忙前来诊脉,为了她的孕事,他也是时刻担心着,这是他血脉相连的孩子,他可是不容许有半点闪失的。

    “都怪我,明知大嫂有孕,我还提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做甚?”李凰熙自责地道。

    李茴勉强一笑,“凰熙,这与你无关,她心事重又多。”这是他最不喜欢杜语乔的地方。

    “你要是平日里多关心她,少在军营里面呆,大嫂又哪会心事重与多?都是你不好。”李凰熙瞪了他一眼,“这是当丈夫的失职,这点你该好好向我家阿晏学习学习,有事没事要多赞美一下大嫂,不能整天像个呆头鹅,出门也给她带点爱吃的或是首饰,大嫂看了能不开心吗?”

    李茴听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她拿他与白晏对比,他的脸色就更难看,不过想想,他也没花过心思逗开心,自己这丈夫确实是失职,也罢,为了她怀孕能笑开颜,他也勉为其难的一试吧。

    府医很快就出来了,直说王妃没事,大人胎儿都十分健康。

    李茴这才放下心,第一时间进去就看杜语乔,李凰熙跟在身后看到大哥上道了许多,心里自然是欣慰的。

    翌日,李凰熙还没有离去,敬王妃徐氏就登门拜访。

    李茴此时仍在府里,看到徐氏用期待的目光看向他,他没说一句话抓起马鞭就与她擦身而过,徐氏一脸失望地看着他的背影。

    看到李凰熙与杜语乔一道出来,她收拾心情,赶紧上前行礼,“参见公主。”

    李凰熙在主位一坐,这人啊即使穿上了龙袍还是不像太子,说的就是徐氏这种人,已经是正妃了,行事仍是一副妾室的做派,扬手道:“起来吧,你是一品亲王妃,其实见了本公主不用行大礼,不然别人该说我不尊重长辈了。”

    徐氏怔了下,“是,妾身知晓了。”其实面对李凰熙,她会不自觉地紧张,心里对她是万分感激的,不是因为她给了她王妃的宝座,而是这么多年来她对自己儿子的那份心。

    她的目光看向杜语乔,“理王妃是初次有孕,怕是有些注意不到,我亲自给你带了些孕妇宜用的补药。”她手一挥,立即有下人捧着补药上来。

    杜语乔一看这多得可以开药材铺了,“敬王妃,这怎么好意思?公主赐下的就有不少……”

    “理王妃就别与我计较了,是我这个当祖母的……”感觉到李凰熙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她自知说错了话,忙改口,“是我这婶婆的一点心意。”

    杜语乔看了看李凰熙,见她没有说什么,又有些可怜眼前这个女人,虽然是自己的亲婆婆,但却没有丝毫权利,一切还要做得小心翼翼,遂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让管家收下,然后眼神示意他准备一份份量不差的回礼。

    “这怀孕了是大事,王爷那儿会不会缺人侍候?我那儿有两个聪明伶俐的丫头,正值二八芳华,模样儿也出众,很是乖巧,理王妃不如收了她们安置在王爷的房里,早晚也有个嘘寒问暖的人……”

    徐氏到底心疼儿子,一直听闻理王府的正妃醋意大,别说是纳妾,理王爷身边连个暖床的丫头也没有,那时候她就无比心疼儿子,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只守着一个王妃像什么话?再者现在她有孕了,儿子连个发泄多余精力的通房都没有,那日子得过得多不顺畅。

    而且她也在暗暗盘算着,若能与大儿子打好关系,那将来对于小儿子接掌敬王府会有不少好处,这后院还得有自己人才行,两个丫头若能在这府里站稳脚跟,那么往后大儿子也能与她亲近几分。

    所以她思前想后,无论如何要给儿子送两个可心的房里人,不需要给名份,只要王妃怀孕或小日子等日子里侍候好儿子就行了。打听到李凰熙正出宫住在理王府,她赶紧就过来了,这公主与自己儿子关系很好,心疼大哥必定不会反对她的提议。

    这样一来要劝说杜语乔也容易得多。

    只是这两人似乎都有些异样,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更是断了开来,思前想后,她又没有说错什么话?

    李凰熙一听到这说辞,眼睛就一眯,脸色更是阴沉下来。

    杜语乔也瞪大眼睛看向徐氏,真是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她也会来凑上一份热闹,对了,这才想起京城里面对于李茴没有妾室的罪过归到自己身上,怪不得这徐氏会亲自上门送这礼。

    李凰熙想要当众发作这敬王妃,真是才当了几天这敬王府的女主人,手就伸得这么宽了,看来真让人不喜,难怪能教出那样的儿子,想到那回在宫里遇到李莱被欺负的事情,好在大哥不是她带大的,不然也必定被她养歪了。

    正要做声的时候,一旁的杜语乔却道:“敬王妃,大家都是女人,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你送这两个丫头我若真收了,王爷回府后会怪罪我的……”

    听到大嫂拒绝,李凰熙暗叫一声好,自己的仗就要自己打,这时才放心的在一旁品茗。

    “怎么会?理王妃,你也不劝劝他,这哪行?”徐氏着急道。

    杜语乔轻抚自己的肚子,“王爷心疼我对我好,我又何必做这些个违心的事情?敬王妃,你也是女人,当知道如何才能对自己的孩子最好吧?”此时她抬头正视敬王妃,半分退让也没有。

    徐氏的身子一震,随及一白,她是在提醒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她是妾室起家的,忍辱负重才有了现在风光的日子,可她为了自己的地位与孩子,筹谋的从来只多不少,她送女人给儿子,触动的是儿媳妇的利益,再说她又不是正经的婆婆。

    她太小看杜语乔了,杜太傅这女儿让她刮目相看了,那正室派头自己其实是学不来的,因为她从来都不是正室大妇。

    这么一想,她不敢再直视杜语乔,有几分坐立难安的样子。

    “敬王妃如果想要大哥这亲生儿子对你有多点认同感,就别往他的后院塞女人,你自己当初能不乖巧吗?不乖巧也不会将大哥就那样给人当继子,可是你的心是如何想的不用我多说了。你忍心看到大哥的子嗣被害?女人多就有是非,你这不是在爱大哥而是在害他。”李凰熙不留情面地道,当即戳破她的底子。

    徐氏脸色羞白,“是妾身考虑不周,公主教训的是。”

    “既然明白,就把人带回去吧,也许他日大哥也会敬你如母。”李凰熙又道。

    徐氏哪敢说什么反对的意见,连连点头应是,最后狼狈地起身告辞。

    杜语乔也没有留她,只是吩咐管家相送,这女人到底让她没有多少好感,原来李茴的生母就是这个样,这一刻,她开始心疼丈夫,他这一生有两个母亲,但这两个母亲都没能给予他真正的母爱。

    孙抚芳的冷漠,徐氏的贪婪算计,都不是一个母亲应有的行为。

    “她就是一个浑人,大嫂也无须给她面子,她往后若还来盘算些什么,真不喜欢就打发出去得了。”李凰熙不以为意地道。

    “我晓得。”杜语乔笑道,她虽说不是泼妇,但为了捍卫自己的利益有些话是非说不可的。

    李凰熙知道她不如外表看来柔弱,心里也放心了,宫里事务繁忙,很快就起程回宫了。

    杜语乔在廊下相送站了很久,这合得来的小姑现在也难见面,丈夫时常不在家,这府里到底太过于冷清,抚了抚肚子,好在还有孩子陪她。

    夏天来临时,明福公主终于出嫁了,这是新帝登基所办的第一桩喜事,筹备多时自然是喜庆非常。

    风光大嫁的明福公主总算迎来了自己人生的春天,而且这公主大嫁的礼节是最高规格,她已是满意得很。

    随即而来的就是李凰熙的婚礼,礼部拟订的日期是八月初六。

    白晏听闻的时候皱了皱眉,都秋天了,这个日子就不能再提早一点?他刚这一表达意见,李凰熙就瞪他一眼,与他唱反调道:“我看就挺好。”

    既然未婚妻说好,他也只能摸摸鼻子认了。

    这日夜里,他才从宫里回府,刚一踏进门里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儿,遂眯眼示意阿二做好迎战的准备。

    “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他冷然地迈进府里。

    有人从黑影中现出身形,他们执着滴血的剑,看着白晏愤慨道:“公子,您居然不顾我们的复国大业,为了那个女人,您竟然暗中朝我们这些遗臣们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