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罂粟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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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临县一直存在的高气压在这几天里到达了最高峰,百姓都躲在家中,不敢跑到街上,家家户户都紧闭门关。

    李凰熙已经由李茴抱着坐上了华丽又舒适的马车里面,待她坐好,他将薄薄的锦被盖在她的身上,“你回京一路要小心。”看了眼她的肚子,想到那天自己在她的哭泣中,到底心软没再逼她喝那堕子汤,想来还是有几分自我厌恶的,他怎么就不能对她心硬一次?

    当着她的面叹息一声,他还是忍不住道:“这次我就让你任性一回,但是若我回京后发现你的身体真的不能孕育它的时候,我不会再心软。”

    “哥,我知道。”李凰熙难掩笑容地道,手轻轻地摸了一下肚子,看了眼外头的护卫,示意李茴靠近她,“哥,一切都靠你了。”

    李茴心知肚明地握紧了她的手,郑重地向她点点头。

    他从来没有爱过什么人,不知道爱一个人会是怎样的心情?看着妹妹在这爱情路上走得跌跌撞撞,他在一旁看着都累也为她心痛,为了白晏那个骗了她的男人,她却还能为他筹谋那么多,他就在想那个男人何德何能让他的妹妹为他付出那么多?

    两兄妹再说了一会儿话,李茴就转头看向怀恩,两个男人都有默契,这一路回京是诸多困难,郑重地对视了一眼之后,他伸手拍了拍怀恩的肩膀,明显有托付之意。

    马车还未起程,远处烟尘滚滚,为首之人是当朝的太子李芫。

    只见这半大的少年赶紧下马,掀起车帘子,眯眼看向李凰熙,“大姐要回京了?怎么不遣人去跟为弟说一声?”话里话外都是责备之意。

    李凰熙原本看着窗外景色的眼睛转向他,红唇轻启,“最近看着芫弟忙得脚不点地,大姐这点子事如何好打扰到你的头上?反正现在芫弟是捉人要紧,大姐就识趣地赶紧回京,莫在此扰了芫弟的大计。”话里话外也都是嘲讽之意。

    他那易于言表的面容谁个看不真切?真当她李凰熙是个傻子,他到底离那圣明之主还远了些,定力不够,疑心太重,又太过自以为是。

    李芫的脸上一红,这段时日他确实没有怎么去问候大姐,掩下眼底的不满,“大姐,我那不是想要为父皇、为大姐分忧吗?所以日夜不停地办案,就是怕有所差池,既辜负了父皇的期待又有违大姐的栽培,大姐,你可要谅解我才好。”

    一副好弟弟的模样,嘴角下搭更是做了个委屈状。

    李凰熙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由得想到母后临终前拉着他们姐弟的手吩咐的样子,又想到那句著名的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语气缓和了下来,“芫弟,大姐不是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万勿刚惕自用,为君者必要有个广大的胸怀,不然既非李齐皇室之福,也于江山社稷无益,你可要记得喽。”

    李芫忙敷衍道:“大姐的教诲我哪敢相忘?大姐放心好了,我一定不会激进,会多听取下边人的建议……”

    李凰熙听着他信誓旦旦的话,看到他眼底的不以为意,心下明了他到底没有听进去,这时候想起在湖州的岁月,也许当年他就没有信过她,无论如何他们姐弟都难以再亲近对方,余留下的都是他对她的防备。

    遂看他说得差不多了,她抬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了,然后催促众人起程。

    怀恩也上了马车,朝李茴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眼太子李芫微微上勾的嘴角,这个孩子到底有几分心术不正。

    李芫与李茴勒马站到了一旁,看着李凰熙庞大的车队起程。

    马车里的李凰熙一直让人将车窗帘子撩起来,用细细的金钩子勾住,一阵微暖的夏风吹来,已怀了二月有余的身体仍未显怀,仍是那少女的体态,细白的脸上几络碎发迎风飘舞,看着到底让人心生几许响往。

    怀恩只是看了一眼后就转移了目光,低着头坐在离李凰熙有些远的地方。

    李凰熙也没有看向他,突然幽幽地道:“怀恩,还记得你曾问过我此事何处露出破绽让京城的人都知晓的话吗?”

    怀恩听她提及,方才忆起当日他问时她却没答,这到底是自己心中最大的疑问,他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在赶往凤临县的时候心底是盘算过几回,与她说时更是避开了众人,真是不知道自己出的纰漏出在哪儿?

    “凰熙,你打算解开我的疑惑了?”他转着佛珠看向她道。

    李凰熙转头看着他,怀恩到底是念佛的人,心不像她这般狠,若换成是她处理此事,必定不会留有后手,自嘲一笑,自己死后看来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哪能与终要得修正果的佛门子弟相提并论?

    “虽然揭穿阿晏身份的那人已死,但是怀恩,我且问你,当日你救起他时是否只有你一人照顾他?”顿了顿,她又换了个方式说:“抑或者说那个前朝余孽由头至尾只有你一个人接触?”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怀恩的神色一怔,那怎么可能?当时他就找来两个小沙弥照顾受伤的人,自己哪可能日日夜夜只守着他一人?这么一想,如醍醐灌顶,心里顿时一片通透,“你是说他们……”

    李凰熙看到侍女按时辰给她递上一直保温的安胎药,慢慢地嗫饮着,眸中一片冷光,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但答案却在她的冷笑中。

    这也是当日她听到怀恩提及此事时,即使再愤怒,也当即就猜到建京只怕已经收到了消息,只是怀恩到来的时间比他们的行动要快,所以才给了她一个缓冲的准备期,可时间到底还是太短了。

    “我当日已经给了他们禁口令,他们也在佛祖座前发下誓愿,身为出家人不可打诳语,这是犯戒之举。”怀恩仍难以释怀地皱眉道,正因为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做好准备他怎敢出京来找李凰熙?

    看来自己最近几年潜心佛修的时间太多了,已然忘却了人性的卑劣处,他的眉头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深锁成一团,一直坚定不已的禅心似乎有所动摇。

    “怀恩,你也无须如此介怀,你信他们不会犯戒,但奈不住那个告密的人手段尽出。”李凰熙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不好,对于怀恩来说,信仰就是他仅有的,如果连信仰都要动摇,那么怀恩整个人生的价值观都要重塑,只怕于他今后的修行没有半分益处。

    她的声音在并不十分宽敞的马车里又响起,“还没有到京,所以连我也不知道京城的父皇与芫弟如何收到的消息?但是无外乎是一句口信或者书信一封,如此一来,你那边的小沙弥又如何算是犯戒呢?那个人是前朝的余孽,他又如何真心信我这个白晏的枕边妻真会下狠心杀他?”嘴角嘲讽一笑,“他会跟你来凤临县做证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彻底地打击阿晏,让他在短时间内尝到夫妻反目之苦,反正他还有后着,即使我这个枕边妻要网开一面也不得不受制于建京的帝王,倒是好一番算计。”

    她的目光又茫然地看向窗外,“如果他不是那天被愤怒的黑衣人所杀,事后我也不会让他活着,只怕会将所有的怒火都撒到他身上,所以他还是好命赶紧死掉。”

    怀恩听到她说的话,眉尖才渐渐松开,他这些年未免将人性想得太好犯了一大错,念了声佛后才道:“难为我还如此信他所言,以为他没有另外告密,现在才知人恨起来是连以前信奉的一切都会打破,果然可怕至极,这次到底是上了他的当。”即使努力告诫自己不能有怨恨,可他的话里还是多多少少的带了些许化不开的怨气。

    李凰熙没有再听他说话,两眼看着渐渐远去的凤临县风景,至此一别,只怕她今生都不会再来这个伤心地,也不会想要再忆起这一段往事,更不想再想起两人恩爱的往昔。

    突然,她的眼睛睁大,赶紧道:“停车。”

    “凰熙(公主)?”怀恩与侍女都惊呼出声,公主紧急叫停有何用意?

    李凰熙却是一把掀开锦被,没有看向怀恩与侍女一眼就急忙地跳下马车,以她虚弱的身子跳下来让人都捏了一把汗,怀恩更是急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她回头朝他冷冷道:“放手。”

    怀恩何尝看到过她这样的面容?手下一松让她离开,看着她如一只蝶儿般往前飞去。今天出行围观的百姓不多,但她却闯进人群里不知在寻找什么?心下一惊,他急忙上前跟在她身后。

    李凰熙在百姓中穿梭,百姓看到她穿着华贵,虽然不太明了她的身份但仍是让开一条道让她通行,看着这年轻的妇人即使面容憔悴却难掩那天生的丽质,她们不禁偷拿眼去瞄她。

    李凰熙左找右找也没找到自己之前一刹那所看到的高大身影,是他,她绝对没有认错,太好了,他终究没有被自己害死,她的心一松,不管不顾地跳下马车就为寻找他的身影。

    “是你吗?”她呢喃着,脚下却不停,推开人群,明知不应再见,她却为何还想着再见他一面?

    无论她如何再努力,其实再也寻不到他的身影了吧?

    是她将他推走的,她不能心软再留下他,那会害死他的,只是人的理智往往有时候却输给那一刹那升起的感性。

    没能再寻到他的身影,她的脚步倒是虚浮了一下,没有注意摔倒在地,两行清泪从眼眶里流下,滴落在泥土之上,很快就留下点点斑痕,她失落地看着远方。

    “我不求别的,只求你能好好地活着,走吧,从此天各一方,只愿各自珍重……”

    怀恩看到她这副样子,赶紧上前扶起她,“你这是怎么了?”

    李凰熙摇摇头,看了眼周围的人群,她到底莽撞了,收起所有不应再有的心思,她示意跟上来的侍女扶住她,推开了怀恩相扶的手,“大师,我没事,只是一时入了魔障,上车后再聆听大师的佛音。”

    这几句话一出,原本看到他俩行事有违伦常的人群才不再议论纷纷,看那小娘子一身富贵兼之一副病入膏盲的样子,怕是找个禅师念念经好入极乐世界呢,这样的声音又响了些。

    李凰熙由侍女扶着,怀恩跟在她的身边,却没有再碰触她。

    临上马车之际,她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她就是认定了刚才那惊鸿一瞥的人就是他。

    只一眼,她就转头利落地踏上马车,不能再放任自己沉溺在这无边的哀伤当中了,为母则强,她还有腹中的胎儿做伴。

    怀恩也朝她看去的方向看了看,猛然看到那个戴着斗笠的男子正看着他们,是他,他脸上一惊,怪不得她有这样的异样举动。心下寻思的时候,听到她的轻唤声,他没有多说一句急忙上了马车。

    华丽的马车再次起程,大批的护卫也急急跟上,一路上又是烟尘滚滚。

    在李凰熙刚才跌地流泪的地方转角处,有人静静地看着车队起程,在斗笠下的脸孔一片苍白,显而易见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更别提他的手还掩住心脏部位,子夜般的眼睛看着华丽的马车越驶越远。

    “公子?”阿二看到他体力不支要倒地,忙扶住他,再度满含恨意地看了眼李凰熙的马车,装模作样的狠毒妇人。

    白晏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一切无恙,想到她离去前所说的各自珍重,他的嘴角嘲讽的一勾,凰熙,现在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这回无论如何也要按我的决定来走,去他的各自珍重,你既然嫁给了我那一辈子都要给我当媳妇,即使老天爷也不能改变这个设定。

    看到有官兵赶来,阿二等人都变了颜色,赶紧扶着白晏往那暗巷而去,他们都不知道公子怎么想的?刚醒来就不顾身子要来看那狠毒的妇人离去,这段时间他们都被她害惨了。

    “公子,这儿危险,我们还是赶紧离开为妙。”有人建议道。

    白晏却是嘴角浮起一抹不明的笑意,“你们以为还待在凤临县的山里就安全了吗?完颜雄的人进不来守备森严的凤临县,他们正铺下一个天罗地网等我们踏进去。”

    “公子,那可如何是好?”阿二皱眉道,现在处处受制于人,都怪当初没能斩草除根,一想到这,他就想自刎以谢公子,是他托大才酿成了这大祸。

    “惟一的方法就是出城往北而行,与完颜雄的人碰头,不然我们人手不够终究逃不过一劫。”白晏说完这一段话,脸色一白,咳了起来,伤口又开始做痛,若不是用意志强撑,他一定会倒下来。

    “出城?”阿二疑道,“这谈何容易?我们没有路引,只怕一接近城门就会被南齐的人抓住,公子,这不能冒险。”

    白晏苍白的脸上一笑,指了指那仍没有走完的护卫,“出城的机会就在眼前,错过这一茬,我们短时间内再难觅到机会。”

    阿二惊讶地看向烟尘滚滚的方向,确实是混乱就有好机会。

    白晏却不理那几人惊讶的目光,他仍出神地看着那支队伍,来时是那般的畅快,哪知回去时却是如此的落寞与萧索。

    一口气险些上不来,阿二赶紧递上一根切好份量的千年人参,他拿在手上看了看,这是她特意用那样的方式给他送来的吧?不然哪怕这凤临县水陆交通密集只怕也没有多少这样的东西,更何况他这段时间都将此物当饭来吃?

    思及此,他目光深沉地看向烟尘滚滚处。

    凰熙,你选在这个时间归京是不是想给我制造机会趁乱出城?不然看她刚才消瘦的样子,没有这个原因她会选择在凤临县养身子。

    她,怎么会瘦成那个样子?不是狠心地刺了他一剑吗?还有什么恨意不能解?

    只可惜他到底读不懂她的心思,狠心的人是她,可最后要赶他活着离开大齐回北魏的人也是她。

    阿二看到公子只是痴痴地看着那条路,心中到底恨公子过于儿女情长,不想他再伤心于那个妇人,又催促了一声。

    白晏瞟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将人参放进嘴里,他要有体力才能离开这牢笼,没有了命,他拿什么来与她纠缠到底?

    李凰熙,收起你那幼稚天真的想法吧,他在心底冷冷地想到,将斗笠拉下遮住半边面容,转身离去。

    县令衙门,李芫在里面踱来踱去,心底一片烦躁,大姐临出城时的异样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如何也参详不出来,莫非是遇到了白晏?

    思及此,他的眉头一皱,当时他立即就派人去查找,却是半分收获也没有。

    正在他不安地走动之时,临近天黑,有人进来给他禀报,“太子殿下,公主的车驾已然出城,城门的防守要恢复原样吗?”

    “她都走了,还不赶紧将原先的守备都布上?”李芫冷声地喝骂,“可不能放过一个可疑的人物,听到没有?”

    他气呼呼地看着人匆忙地出去执行他的命令,眼里仍有掩不住的怒火,此时,有幕僚看到他的脸色阴沉,知道他担忧什么,忙上前拱手道:“太子殿下,此时公主归京正是人手不足的时候,殿下莫要有妇人之仁,公主是下一个隆禧太后,是殿下皇位的威胁者,还请殿下赶紧下决心……”做了个铲除的动作。

    李芫看了看那幕僚狠心的表情,心头一惊,但又一热,想到母后死时的面容,又是一犹豫,“那是孤一母同胞的长姐,这样做怕是不好……”

    “殿下,成大事者哪能如此犹豫?长乐公主势大,她现在是虎落平阳在这凤临县才会放手让殿下大干,若是一回到建京那就是放回水中的鱼儿,只怕到时殿下想要动手就难了?”有人也赶紧劝道。

    李芫有贼心,可这贼胆又不怎么大,看大姐那孕相,怕是也难活得久,“孤不能做这样的事情,不然母后在天之灵会难过的……”

    他到底狠不下心来送自己的姐姐到黄泉。

    哪知有幕僚冷笑一声,“殿下放过这一次机会,怕是到了建京立即收到的就是陛下的申斥,长乐公主不会忍着不动手,那时候殿下可不要后悔才好。”

    李芫闻言,到底是半大的少年郎,想到那年出湖州时百姓对她的拥戴,还有那个被长姐整死的奶娘说过的话,长姐其实是他通往帝位最大的威胁,他的脸色渐渐难看。

    在周围幕僚的鼓动下,到底是狠下了心来。

    此时的李茴却是站在城墙上看着李凰熙归京的队伍,白晏终是走了,他也不知放虎归山是对是错,只是这个到底是妹妹的愿望,他无论如何也要帮她达成。

    他低头朝亲信道:“传令下去,在通往北方的州县暗中放出一条道来,记住,不能让人发现,去吧。”

    看着亲信领命下去,李茴这才一脸沉重地走下城墙,他还得在此演戏拖住李芫这个太子,这个年龄段的少年郎最是要不得,太过自以为是。

    白晏一出城,那提起的精气神很快就涣散了,毕竟他伤到的是心脏部位,很快就悄然脱离长乐公主的送行队伍。

    阿二背着他很快就消失,一行四人往暗处而去,准备与完颜雄派来的人汇合,白晏的伤势由神医出手才能得到彻底的救治,不然一切都是白用功,千年人参是好,毕竟治标不治本。

    坐在马车里的李凰熙下意识地朝北方看去,只是好一会儿后,她才让人将车窗帘子放下来,歪躺在迎枕上,喝下安胎药,在怀恩所念的清心咒中闭目睡着了,心事了了大半的她这才能堪堪入眠。

    夜色暗了下来,一群人按照既定的行程在城外的客栈歇下。

    翌日,大群人马朝建京的方向而去。

    李凰熙日常不是吃就是睡,为了腹中的胎儿减少旅途中的困顿,约莫十来天左右,她表面看来倒是丰腴了些许,若不论她难看的面容的话。

    这日,照例在城外的客栈歇下,李凰熙早早就在侍女的服侍下用膳,接着喝下安胎药后睡下了。

    住在她隔壁的怀恩刚要打座做晚课,却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