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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水仆再来讲故事(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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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都不懂这杯玉露的意思,你为什么敢说猜中?”我犹疑地问。

    “因为涅母曾经点拨过我,”木清说:“当然,也只有我知道杯中玉露能反映你心愿的这件事。就是前世那次,你我结婚,涅母为我们举行了仪式,可后来涅母私下对我说,木儿,你看水儿的杯中无露,可见对你无所求,你我的这桩婚事若是不谐,我须及时放手。所以,后来土老大把我们俩强行拆散时,我什么意见都没有提,马上接受。”

    “涅母私下对你说?却不私下点拨我……这是为什么?”我真的不明白,涅母可以告诉我的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杯中凝露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从来不对我说?不过……若是她对我说了,那我会不会,在为小应龙痛哭时,就不想再做涅母的仆人?

    涅母对我,为何什么都不曾说过?

    “水媚,你不可质疑我们的主人。”木清知我心中所想,正色对我说道:“涅母告诉我,是怕我贪恋你的水资源,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她不告诉你,我想是因为,我们本该由自己想明白自己的心中所求是什么。水媚,我们五个当中,只有你是女身,也只有你,似乎永远想不明白自己的心中所求,哪怕我们都看出来了,你自己仍然意识不到,而且,就算我告诉你了,又有什么用呢?如果你无条件相信我,就变成了我替你来判断什么是你的心中所求,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就仍无法想明白你的心中所求。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涅母不告诉你杯中露显示你心中所求的原因,你必须要由你自己想明白,你的心中所求到底是什么,又为什么有这样的心中所求。”

    木清说的对,我真的,似乎永远想不明白自己的心中所求,我只是知道我不想要什么,可我到底想要什么呢?我的心思,永远在“不想要”这三个字上打转,而当我无法避开“不想要”时,就会产生更多的“不想要”,恶性循环,在无路可走的迷宫打转,涅母在上,我这样要是还不抑郁,那才是不可能吧?

    我以为我的“想要”,其实都是“不想要”,我并不知道我是否真想要落凡轮回,生生世世都做女人,我只是为了不想要做涅母的水仆而逃避罢了……结果便是,生生世世,苦海无边。

    我们仆人的本性却该是不逃避的,有谁曾见过机器会主动逃跑吗?人类捕风捉影的科幻式八卦新闻(比如扫地机自杀之类的)可不能算数,在这个世界上,会逃跑的生命只有动物,连植物都不会。

    我落凡为人,这千万世以来,唯一学会的技能似乎就是逃跑,但轮回至今,我仍不知道我该逃向哪里,又能逃向哪里。

    是说,逃跑这件事本身,也许就不对吧?

    如果涅母还在我们身边,身为水仆,我想都不会想到逃跑二字,我所想的只会是找个解决方法。在前世,我想的解决方法就是与另一个仆人结婚,涅母也并不反对,然则我嫁给木仆后,却发现这个解决方法,虽然解决了我的问题,但却给这个世界制造出了更多更严重的问题,故此,当土老大拆散我们的时候,木仆松了一口气,我亦没反对,当时我只是在想,对于我承载的绝望感,我需要重新再找别的解决方法。

    我们仆人之间的所谓“结婚”,本质来说,就是两个仆人全方位的混杂在一起,两个仆人护佑的资源也会混杂在一起,这势必在世间创造产生出新的东西。而新的东西对这个世界来说是好是坏,那就谁也说不准了。

    由于,在这个世界上,区别好坏的规矩,从根儿上讲,是土老大定的,所以,土老大觉得新东西不好,他就将我们打回原形。

    现在想来,其实只有我,才能和那四个仆人结婚,因为五仆之中,只有我才有孕育新生的能力,其它资源都得与水资源混杂之后,才有可能创造产生出新的东西。那四个仆人都是男身,全方位混杂在一起,最多也就是变回最初没有被分拆的土仆,光靠那四大资源,没有水资源,再怎么混杂,也不会创造产生出任何新的东西。那就不叫“结婚”,那只是还原。

    这与凡人世界的概念不太一样。人类之间的“结婚”,是人类群体为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设定的一种类似血缘的关系,人类之间最复杂的就是两个人相互之间的关系,为了厘清解决种种不同关系所带来的形形色色的问题,人类群体自行设定了许多规矩,并以群体的力量来保障这些规矩的实施。

    当然,人类定规矩的效力,比起我们仆人,那是差得太远了,特别是当人类定的规矩与土老大定下的规矩相冲突时,人类就一定会付出代价,好比拿鸡蛋去碰石头,石头不用做什么,它只是在那里存在着,鸡蛋非要碰上去,结果一定是鸡蛋碎掉。

    但大多数时候,人类定的规矩只和人类自己有关,与土老大定下的规矩就象两条平行线一样并不相交,这时候,这些规矩就只会对人类自身群体产生后果,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并不大,即使因为这些规矩导致出现人类灭绝的情况,这个世界总还是在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仆人绝不会干涉伸手干涉。

    就说人类结婚这件事吧,我知道,在人类世界的有些群体中,甚至允许男身和男身结婚,女身和女身结婚,虽则信神的宗教会反对这样的事,还表示要按照神的旨意惩罚同性恋……我可不知道,他们说的神是不是指我们。我们仆族人中,肯定不会出现同性恋,甚至连异性恋都算不上,无论男身还是女身,仆族人并不一定需要异性结婚来繁衍,比如:土仆族人是从地里种出来的,火族仆人是火里炼化的,金族仆人是用一滴血养成的,而水族的两性繁殖已彻底失败,木族基本算是母系氏族,植物亦可育种,男身可有可无。所以,在仆人族中,从来都不存在结婚的概念,就是当年的水族也不存在,男身水族人除了播种之外什么都不用做。

    怎么可能去干涉人类的婚姻状态呢?如果把我们当成神,神才不会去管人类到底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更没有职责去惩罚人类。

    这么想来,身为凡人林子时,我硬赖着要跟土呆在一起,还勉强说的过去,那时候,不管土呆是凡人还是神仙,或者是阿猫阿狗,照人类世界的规矩,我想要他陪着我,只要我不在乎付出什么代价,那跟定他就是了,谁能管得了我呢?连人类的神都管不了我。

    当然,只除非土呆另外还有一个老婆……要知道,陪伴相处这种事,成双成对总是最恰当的,否则就变成没事给自己添堵了。

    可我现在,已经是觉醒的再世水仆,以我现在仆族人的心情,我真的还想要土呆陪着我吗?有什么必要呢?

    木清说她猜中了,但为什么,听到她这样说时,我心底并无丝毫喜悦之情,只觉得惊慌?

    木清摇摇头,对我说:“眼下这情景,的确有些诡异,我知道你想要土呆陪着你,可你自己却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就算土呆真的能来陪着你,你恐怕也感觉不到有什么喜悦……水媚,相信我,你真的必须得靠自己想明白才行。”

    我瞪着木清,深感困惑,我就是因为想不明白自己的心之所求,才会陷入目前的抑郁状态,木清却说我必须得靠自己想明白才行,那说了半天,不仍然是一个死扣吗?

    我的房门再次被敲响,门外传来土呆的声音,说道:“水媚,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木清站了起来,道:“说曹操,曹操到,你俩好好谈谈吧。”

    我倚在原处没动,心里还在发怔,木清不待我回答,走过去把门打开,对土呆说:“你来得正好,我劝了她半天,仍觉得无计可施,你继续吧。”

    木清把土呆让进房里,自行离去,还体贴地替我们关上房门。

    我抬起头,仔细打量站在我面前的土呆,在心里问我自己:“我真的想要他陪着我吗?我为什么想要他陪着我呢?他陪着我,我就真的不会再绝望了吗?”

    这几个问题,在我自己的心里,都并没有答案,土呆会有答案给我吗?

    土呆不是木清,他是没有恢复灵力的再世土仆,完全无法读到我的心声,显然更无法通过我的表情来判断我在想些什么,他等了一会儿,见我只是望着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开口道:“水媚,我不会说话,就直接问你吧,你老实告诉我,你同金灿站在一起,是不想再做涅母的仆人了吗?”

    我悚然一惊,这问题……怎么能老实告诉你呢?

    他没有坐下来,继续对我说:“或者,我换个问题问你,如果我需要你解除凡人林子和方柏梧的那一纸婚书,你想要对我提什么条件?”

    咦,这倒是个新鲜的思路,我可以跟土老大提条件吗?我的注意力忽然找到了焦点,脱口而出道:“我要知道我心底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以及,我为什么想要。”

    土呆完全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他,一时间张口结舌,看上去显得更呆了。

    我一直有些混沌的思绪却瞬间清晰,对,木清刚才也说,我需要弄明白我的心之所求,木清帮不了我,她劝了我半天,我仍然将信将疑。但土呆不同,他是土老大,对于前世水仆来说,除了涅母,这个世间,最无可质疑的那一位,就是土老大。

    若是土老大能告诉我,我的心之所求是什么以及我为什么求,那我一定会信之不疑。

    我几乎有些兴奋起来,站直身子,与土呆面对面,用肯定的语气再次说道:“对,我要知道这个,你别问我不想要什么,那不重要,我得弄明白我想要什么,以及我为什么想要,你能告诉我答案,我就与方柏梧解除婚约。”

    “我怎么会知道你想要什么?”土呆往后退了一步。

    “你刚才问我需要什么条件,这就是我的条件。”我断然道。

    土呆皱眉看着我,说:“你有毛病吧……你是水仆吗?你简直就是一个凡人女子……怎么,你变回林子了?这同林子莫名其妙非要嫁给我的情况有什么区别?都是无理取闹。”

    他说我变回林子?

    好,我就变回林子,我突然感到很痛快,是啊,“心之所求”这个深奥的问题,我一时找不到答案,可凭着感觉,我知道,我就想继续当林子,能当一天是一天,我正愁不知道怎么做,才算是继续当林子呢,土呆就给我提醒了,对嘛,林子就是莫名其妙一定要嫁给土呆,无论如何都要跟着土呆,这就是林子,我这么做,那就对了。

    “阿土仔,”我用林子的方式道:“实话跟你说,我这个水仆,落凡为人太多次了,智力受损严重,虽然已找回了灵力,可恢复还需要时间,在完成涅母救世的任务之前,根本来不及。所以,仅从智商角度,你还是别把我看作是前世那个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水仆吧,你就当我是凡人林子,那么,你能满足林子的心愿吗?”

    “什么心愿?嫁给我?”土呆警惕地问。

    “可以吗?”我几乎开心起来,光是土呆说出这三个字,竟都让我觉得房间里变得更加明亮,马上追着问:“你是在向我求婚吗?”

    土呆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说:“林子,你是不是昏头了?我没有灵力,且是土族人的身体,土族人都是土里种出来的,虽然有男身和女身的区别,可那是随机化形的,并非选择,更无功能之分,我当年繁衍新族人时,学了木清的法子,对族人身体进行了改良,男身女身均只保留外形,内里完全一样,这就完全隔绝了仆族人灵力交融的渠道,不可能完成仆族人的婚礼,你怎么能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