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一章 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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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在花清越心里,与苏陌素的初次见面既不是朝云公主后花园,又不是马场,所以方才苏陌素提的时候,他的便想得有些偏差。但眼前这个人,在他记忆中的烙痕并不算浅。所以苏陌素这里略微一提,花清越就明白了那场误会在哪里了。无论他是何心情那样说,如今回想,总归是些令人不太舒坦的话。花清越站起身,颇为诚恳地朝苏陌素鞠了个躬,说道:“夫人见谅。那事是我误会夫人了。夫人也许不知道,四皇子甚爱牡丹,尤其那些极为罕见的孤品牡丹。若是被他得到什么罕见的牡丹踪迹,哪怕只是零星半点,他不找个人仰马翻也是不肯罢休的。”“故而,当时见夫人腰间系了个香囊,且那香囊上的绣样还不是京城有的那些上品牡丹,为夫、为夫便有些误会了。”花清越说话间,甚是小心地观察着苏陌素的脸色。他其实有些发恼。早知道就不问苏陌素是在想什么了。不过转念一想,花清越又有些庆幸。这种搁在心里的刺,早一些知道,就能早一些拔除出来。这样来想,今日索性坦率提一提,也未尝是件坏事。苏陌素听花清越说得这般坦白,纵使她心里仍有些不快,也不好再将冷色摆于脸上。她稍缓了神情,解释了一句:“那香囊并不是我自己佩戴的,是我姨娘交给我的。”说到当初柳姨娘交与她天龙奇蝶绣样香囊的事,苏陌素不禁皱了皱眉,继续解释道:“我姨娘也不知道这上品牡丹是四皇子的最爱。她为我准备那香囊,反而是因为打听到消息,这牡丹是朝云公主的最爱。”其实单论洗刷苏陌素自己身上的误会,她完全不必提后面这些。可方才说出柳姨娘准备香囊之事的时候,苏陌素就忍不住仍继续解释下去。她也不想柳姨娘被误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对柳姨娘这个人也在乎起来了。虽然柳姨娘前世是站在她对立面的,可无论是元徽还是她自己,柳姨娘都未出过手。反而这一世,柳氏是最早表现出对她关怀的人。苏陌素心里很清楚,这种关怀的来源当然是由于柳氏和苏陌素这身子本就不可割舍的血缘亲情。可她如今终究已经是苏陌素了。借用这个身子,苏陌素可以将前世的一些错误纠正,同样,柳姨娘也应当是她要承担的一部分。花清越并不知道苏陌素替柳姨娘解释是经过了这样一番复杂心态的。在他看来,柳姨娘为苏陌素亲生娘亲,她为对方说上两句,最是正常不过。同样,由苏陌素推及柳姨娘,柳姨娘怎么也不会刻意去害苏陌素。以苏陌素庶女的身份,在朝云公主宴会这样众目睽睽的场合,明目张胆佩戴这香囊,可算不得是为她好。毕竟知道四皇子中意牡丹的人,别人不说,至少几位皇子公主都是清清楚楚的。“这样说来,也许那个香囊本就是针对你的一个陷阱。”花清越微微蹙眉,回想当日宴会上的情景。不过回忆之中,除了他自己在意了那个香囊之外,事中事后,都似乎再无人提及香囊的事情。苏陌素自然知道这香囊就是一个陷阱,当日她其实也亏了花清越那一句话而产生了怀疑。进而她才能在遇到周云端的时候,将那香囊给换了下来。“其实当日那香囊最重要的不是天龙奇蝶的绣样,而是另一样东西。”苏陌素将当日之事娓娓道出,“那香囊之中有一种香料,恰恰是朝云公主所避讳的。若不是那日有你挑衅在前,周云端周大人相遇再后,我未必能那样轻易脱身。”心中无所畏惧,苏陌素说起来便也无所遮掩:“在你之后,我遇到了周大人。周大人恰恰曾听杜姑娘说过朝云公主忌讳一事。他见到我那香囊中的物品,便起了疑心。我再联想你的话,便也觉得这香囊定有问题。”“所以周大人和你把香囊换了?”花清越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泛酸。那种情况下,那种场合里,将那祸事的香囊扔了显然不是最好的选择。若是被其余人捡到,照样能生出端倪来。可这香囊不仅是图案问题,还有内里的香料问题。两相交织下,最稳妥的方式无疑是把香囊交给苏陌素以外的人拿着,而这个人还不能接触朝云公主。朝官、外男身份的周云端便是最好的选择。苏陌素点了点头,承认道:“是。在之后的宴会上,我果然被人设计送到了朝云公主面前。朝云公主是对香囊之中的气味过敏,一时半会我是没有办法驱散的。这事仍亏得周大人身上有另一个香囊,恰恰好就中和了那气味。”花清越听了苏陌素的话,忍不住酸酸地说道:“如此之巧,那香囊恐怕是周大人一直就带在身上的吧?”也不知道是哪个姑娘送的。花清越在心中默道。苏陌素却完全没有察觉出花清越话语中的酸味,她答道:“倒也是巧合。那香囊仍是杜姑娘送给周大人了。”“这就怪不得后面在马场之上,杜微风如此针对你了。”花清越脱口而出说道。说完之后,他又觉得自己冲动过了。因不想苏陌素不开心,他忙补了两句:“只是这事罪魁祸首显然是那个害你的人。你姨娘那的消息定是别人故意送过去的。”苏陌素并没有因为花清越的话而生气,反而是赞同地道:“夫君说得没错。我那时候单想着自己如何脱困,却忽略了杜姑娘的心理。无论那香囊上的绣花如何常见,毕竟是自己亲手做的,杜姑娘一定能马上认出来。而她认出来,也定是要恼的。”“马场之事……”苏陌素有些犹豫。她原本是想,今日既然两人都心平气和地谈到了如此地步,接着把误会一并理理也未尝不可。可魏泓睿是她师兄的事情,也不知道魏泓涵那边原本知不知晓。虽然他二人是同胞兄弟,可毕竟有个皇位在面前悬着。苏陌素考虑了一下用词,说道:“无论是三皇子还是四皇子,无论哪位皇子,我都敢指天发誓,陌素对他们都从未有过觊觎之心。”“夫人言重了。”听苏陌素这样说,花清越心中当即有一丝甜味散开。他与她京城再遇到如今,他自然已经看清楚了她的秉性一如当年,并没有攀龙附凤的心。只不过……花清越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主动提起来:“皇子那边,是我的错,我再向夫人告罪此。只不过……只不过……我想问夫人一句,若是你今日不是花府的夫人,可会是周府的少夫人?”“周府?”苏陌素一时根本反应不过来花清越口中的周府是哪家。花清越听出对方语气中的迷茫,心里松了一口气,摆手说道:“是我想多了,夫人莫怪。我只不过是借着今日好氛围,索性把心里疑问都说说,毕竟夫人与那人是同窗。”同窗又是姓周……苏陌素知道花清越说的是谁了。“夫君是说周云端周大人?”她问道。花清越笑着摆手:“是,夫人无需再解释了,我就是顺便问问。”“周家确实与苏家有婚约。”苏陌素没有瞒花清越的想法。前一刻还心中一松,笑意深入眼底的男子顿时感觉到了冬日的凛凛寒意。他的表情有些冻住,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婚约?”“是。”苏陌素知道此事,虽然她不认为这婚约会落在自己头上。花清越心中的怒意已经几乎要将他燃烧殆尽。可他今日约面前人出来可不是想争吵,再像前几日样冷战的。纵使拳头已经攥得发响,花清越依然强忍着不说话。他不想自己再口无遮拦,让苏陌素听了不快。“那婚约是曾祖母那一辈定下来的。原本定的是儿女亲家,可是我曾祖母膝下的情景,你如今应当也知道了。这婚事便暂时搁置了。虽然没有明确说是哪一位,可两家似乎都是默认为孙辈亲事的。”苏陌素浑然不知花清越的难受。花清越听了这话,脸上陡然点起一抹亮色:“所以这意思是婚约只是苏周两家的,并没有说是哪一位,更没有说是苏家嫁女还是周家嫁女?”花清越可记得周云端是有个女儿的。苏陌素点点头,又摇摇头:“话是这样。可不仅我父亲膝下没有适龄的儿郎,伯父、叔父那边也并没有。周家是通过人试探过我曾祖母的意思,想要我嫁过去。时间大抵就是在外面成婚不久之前。”花清越听了这话,心顿时沉了下去。“那你可觉得遗憾?”他终究还是没忍得住。语气虽然不是十分难听,可这话说得可十分用力。每一个字都似乎带着无尽的感情。苏陌素终于发现了端倪,她抬起头,看向花清越。只见那玉面的郎君一张脸已经如同冰块一样,他长长的睫毛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了几点雪花。下雪了。
因在花清越心里,与苏陌素的初次见面既不是朝云公主后花园,又不是马场,所以方才苏陌素提的时候,他的便想得有些偏差。但眼前这个人,在他记忆中的烙痕并不算浅。所以苏陌素这里略微一提,花清越就明白了那场误会在哪里了。无论他是何心情那样说,如今回想,总归是些令人不太舒坦的话。花清越站起身,颇为诚恳地朝苏陌素鞠了个躬,说道:“夫人见谅。那事是我误会夫人了。夫人也许不知道,四皇子甚爱牡丹,尤其那些极为罕见的孤品牡丹。若是被他得到什么罕见的牡丹踪迹,哪怕只是零星半点,他不找个人仰马翻也是不肯罢休的。”“故而,当时见夫人腰间系了个香囊,且那香囊上的绣样还不是京城有的那些上品牡丹,为夫、为夫便有些误会了。”花清越说话间,甚是小心地观察着苏陌素的脸色。他其实有些发恼。早知道就不问苏陌素是在想什么了。不过转念一想,花清越又有些庆幸。这种搁在心里的刺,早一些知道,就能早一些拔除出来。这样来想,今日索性坦率提一提,也未尝是件坏事。苏陌素听花清越说得这般坦白,纵使她心里仍有些不快,也不好再将冷色摆于脸上。她稍缓了神情,解释了一句:“那香囊并不是我自己佩戴的,是我姨娘交给我的。”说到当初柳姨娘交与她天龙奇蝶绣样香囊的事,苏陌素不禁皱了皱眉,继续解释道:“我姨娘也不知道这上品牡丹是四皇子的最爱。她为我准备那香囊,反而是因为打听到消息,这牡丹是朝云公主的最爱。”其实单论洗刷苏陌素自己身上的误会,她完全不必提后面这些。可方才说出柳姨娘准备香囊之事的时候,苏陌素就忍不住仍继续解释下去。她也不想柳姨娘被误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对柳姨娘这个人也在乎起来了。虽然柳姨娘前世是站在她对立面的,可无论是元徽还是她自己,柳姨娘都未出过手。反而这一世,柳氏是最早表现出对她关怀的人。苏陌素心里很清楚,这种关怀的来源当然是由于柳氏和苏陌素这身子本就不可割舍的血缘亲情。可她如今终究已经是苏陌素了。借用这个身子,苏陌素可以将前世的一些错误纠正,同样,柳姨娘也应当是她要承担的一部分。花清越并不知道苏陌素替柳姨娘解释是经过了这样一番复杂心态的。在他看来,柳姨娘为苏陌素亲生娘亲,她为对方说上两句,最是正常不过。同样,由苏陌素推及柳姨娘,柳姨娘怎么也不会刻意去害苏陌素。以苏陌素庶女的身份,在朝云公主宴会这样众目睽睽的场合,明目张胆佩戴这香囊,可算不得是为她好。毕竟知道四皇子中意牡丹的人,别人不说,至少几位皇子公主都是清清楚楚的。“这样说来,也许那个香囊本就是针对你的一个陷阱。”花清越微微蹙眉,回想当日宴会上的情景。不过回忆之中,除了他自己在意了那个香囊之外,事中事后,都似乎再无人提及香囊的事情。苏陌素自然知道这香囊就是一个陷阱,当日她其实也亏了花清越那一句话而产生了怀疑。进而她才能在遇到周云端的时候,将那香囊给换了下来。“其实当日那香囊最重要的不是天龙奇蝶的绣样,而是另一样东西。”苏陌素将当日之事娓娓道出,“那香囊之中有一种香料,恰恰是朝云公主所避讳的。若不是那日有你挑衅在前,周云端周大人相遇再后,我未必能那样轻易脱身。”心中无所畏惧,苏陌素说起来便也无所遮掩:“在你之后,我遇到了周大人。周大人恰恰曾听杜姑娘说过朝云公主忌讳一事。他见到我那香囊中的物品,便起了疑心。我再联想你的话,便也觉得这香囊定有问题。”“所以周大人和你把香囊换了?”花清越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泛酸。那种情况下,那种场合里,将那祸事的香囊扔了显然不是最好的选择。若是被其余人捡到,照样能生出端倪来。可这香囊不仅是图案问题,还有内里的香料问题。两相交织下,最稳妥的方式无疑是把香囊交给苏陌素以外的人拿着,而这个人还不能接触朝云公主。朝官、外男身份的周云端便是最好的选择。苏陌素点了点头,承认道:“是。在之后的宴会上,我果然被人设计送到了朝云公主面前。朝云公主是对香囊之中的气味过敏,一时半会我是没有办法驱散的。这事仍亏得周大人身上有另一个香囊,恰恰好就中和了那气味。”花清越听了苏陌素的话,忍不住酸酸地说道:“如此之巧,那香囊恐怕是周大人一直就带在身上的吧?”也不知道是哪个姑娘送的。花清越在心中默道。苏陌素却完全没有察觉出花清越话语中的酸味,她答道:“倒也是巧合。那香囊仍是杜姑娘送给周大人了。”“这就怪不得后面在马场之上,杜微风如此针对你了。”花清越脱口而出说道。说完之后,他又觉得自己冲动过了。因不想苏陌素不开心,他忙补了两句:“只是这事罪魁祸首显然是那个害你的人。你姨娘那的消息定是别人故意送过去的。”苏陌素并没有因为花清越的话而生气,反而是赞同地道:“夫君说得没错。我那时候单想着自己如何脱困,却忽略了杜姑娘的心理。无论那香囊上的绣花如何常见,毕竟是自己亲手做的,杜姑娘一定能马上认出来。而她认出来,也定是要恼的。”“马场之事……”苏陌素有些犹豫。她原本是想,今日既然两人都心平气和地谈到了如此地步,接着把误会一并理理也未尝不可。可魏泓睿是她师兄的事情,也不知道魏泓涵那边原本知不知晓。虽然他二人是同胞兄弟,可毕竟有个皇位在面前悬着。苏陌素考虑了一下用词,说道:“无论是三皇子还是四皇子,无论哪位皇子,我都敢指天发誓,陌素对他们都从未有过觊觎之心。”“夫人言重了。”听苏陌素这样说,花清越心中当即有一丝甜味散开。他与她京城再遇到如今,他自然已经看清楚了她的秉性一如当年,并没有攀龙附凤的心。只不过……花清越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主动提起来:“皇子那边,是我的错,我再向夫人告罪此。只不过……只不过……我想问夫人一句,若是你今日不是花府的夫人,可会是周府的少夫人?”“周府?”苏陌素一时根本反应不过来花清越口中的周府是哪家。花清越听出对方语气中的迷茫,心里松了一口气,摆手说道:“是我想多了,夫人莫怪。我只不过是借着今日好氛围,索性把心里疑问都说说,毕竟夫人与那人是同窗。”同窗又是姓周……苏陌素知道花清越说的是谁了。“夫君是说周云端周大人?”她问道。花清越笑着摆手:“是,夫人无需再解释了,我就是顺便问问。”“周家确实与苏家有婚约。”苏陌素没有瞒花清越的想法。前一刻还心中一松,笑意深入眼底的男子顿时感觉到了冬日的凛凛寒意。他的表情有些冻住,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婚约?”“是。”苏陌素知道此事,虽然她不认为这婚约会落在自己头上。花清越心中的怒意已经几乎要将他燃烧殆尽。可他今日约面前人出来可不是想争吵,再像前几日样冷战的。纵使拳头已经攥得发响,花清越依然强忍着不说话。他不想自己再口无遮拦,让苏陌素听了不快。“那婚约是曾祖母那一辈定下来的。原本定的是儿女亲家,可是我曾祖母膝下的情景,你如今应当也知道了。这婚事便暂时搁置了。虽然没有明确说是哪一位,可两家似乎都是默认为孙辈亲事的。”苏陌素浑然不知花清越的难受。花清越听了这话,脸上陡然点起一抹亮色:“所以这意思是婚约只是苏周两家的,并没有说是哪一位,更没有说是苏家嫁女还是周家嫁女?”花清越可记得周云端是有个女儿的。苏陌素点点头,又摇摇头:“话是这样。可不仅我父亲膝下没有适龄的儿郎,伯父、叔父那边也并没有。周家是通过人试探过我曾祖母的意思,想要我嫁过去。时间大抵就是在外面成婚不久之前。”花清越听了这话,心顿时沉了下去。“那你可觉得遗憾?”他终究还是没忍得住。语气虽然不是十分难听,可这话说得可十分用力。每一个字都似乎带着无尽的感情。苏陌素终于发现了端倪,她抬起头,看向花清越。只见那玉面的郎君一张脸已经如同冰块一样,他长长的睫毛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了几点雪花。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