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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147、花神道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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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翼骤然合拢, 宛如一只精巧的笼,鬼王垂下眼睫, 周身的怒气彻底消减下去。红发少女笑吟吟的靠在他身上,羽翼笼罩之中,缓缓出声道:“家忠先生,去拿酒来吧。”

    椿在救他!在鬼王的怒火下救他!家忠恍惚的一叩首, 慢慢膝行退下,拉门完全关上时, 他喉咙里才缓缓溢出了不甘心的悲声。

    他低贱如同草芥, 如何肖想天上明月一般的少女?反倒要对方付出牺牲来救他,这无疑让他更加难以忍受。

    不过, 他并非什么也做不了!

    引路人从地上站起来,吩咐周围游女去拿酒, 自己则跌跌撞撞的下楼去找桃源乡的主人。

    虽然所有人都觉得练红霸是在忍辱负重,但是对他来说, 这种接触再正常不过了,都是男性, 他半点不吃亏, 不如说被巫女抱手臂的时候吃亏更大一些。

    只不过他总感觉大天狗的态度有点微妙。

    抱着一点小小的疑惑, 练红霸试图撑起身体, 不知什么时候扣在腰间的手让他的动作半路夭折, 重新跌回羽翼环拥之中。练红霸一挑眉,手下毫不客气的攥住一把羽毛,眼含威胁的看着大天狗。

    狗狗, 意思意思就好,不要太入戏。

    大天狗如梦初醒,脸颊上泛起一抹薄红,加力的手臂立刻松开。他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见到阴阳师假扮的女孩子,一时之间竟然压不住心底的渴望,与那双含笑带媚的红瞳对视的一刹那,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是鬼王,他有资格拥有此世无双的绝色!

    没人知道大天狗坎坷的心路历程,在外人看来,分明是鬼王喜爱椿到不舍得放手,然后椿欲语还休的看了他一眼,不得不佯装平淡的松手放人。

    练红霸自顾自斟了一碟酒,捡两样好看的点心,不想继续跪坐,索性就向后一倒,又回到他方才呆的地方。

    大天狗僵硬的接回他,为自己刚才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他现在有点羞于面对自己的阴阳师。

    简直有违大义!但是……但是……女孩子的身体这么软的吗……

    “椿……”借着羽翼的遮挡和歌舞的背景音乐,大天狗忍不住问道,“你有……姐妹之类吗?”

    练红霸一口吃了块点心,鼓起一边脸颊嚼嚼,似笑非笑的瞥了大天狗一眼。

    “怎么?喜欢我这幅样子?难不成还想求娶?”

    大天狗憋着一口气,为了掩饰泛红的面色一头埋进他发间。

    “我就……问问……”

    “有是有,但你可能要失望了。”练红霸看着歌舞,一脸惬意,“我有个皇妹,可惜是同父异母,更可惜的是我随母亲比较多。”

    大天狗无比郁卒,他伸手碰碰练红霸手里的酒碟,就这他的手猛灌一口。

    果然这个世界是不允许两个小妖精同时出现的。

    他们小声说了什么两边的人听不到,只能看到红发少女眼波流转,偶尔带笑送酒水和点心到鬼王唇边,鬼王来者不拒,垂眸的样子温柔缱绻。

    夕颜在衣袖里死死攥紧拳,眼前的歌舞已经全然变了一副样子,那些青春的少女向她伸出手,拉住她的衣袖和裙摆,年轻漂亮的脸上全是恶意。

    【下来吧……下来吧……你不再是花魁了……】

    不不不!她要当花魁!她要继续过奢华而受人追捧的生活!她要以此为跳板触碰遥不可及的那个人!但是!但是……

    “啊……喝完了……”红发少女晃晃手中的红漆酒碟,她肤色白皙,手指纤长,衬着朱红酒碟尤其漂亮。少女带着几分醉态抬眸看鬼王,笑着嗔怪道:“大天狗大人不跟我抢的话,本来能喝好久呢……”

    知道全部真相的大天狗在这一时刻,仍然被撩到神志不清,他内心天人交战,甚至想到如果练红霸真的醉了,他也许真能做点什么,结果一低头……

    练红霸表面上醉意朦胧,眼神却无比清明,看起来随时都能给人一个头槌特别健康的样子。

    “要多少酒都有。”大天狗纵容道,接着一抬眼,直接就近命令身边的夕颜花魁,“去拿酒来。”

    夕颜花魁浑身发抖,她压着情绪,尽量声线平稳的让身后的侍女去拿酒。

    小颜跑得飞快,刚到走廊上,就看到宵迦步履匆匆的走过来,眉宇间满是焦急之色。引路人家忠跟在他身后,同样表情严峻。

    小颜向两人行礼,宵迦淡淡点头,询问里面的情况。

    “还顺利吗?鬼王有没有不满意?还有……椿还好吗?”

    小颜耷拉着脑袋,她算是知道夕颜花魁的心情了,那种其他人在你面前关心另一个人的感觉,不亚于一条毒蛇在啃咬心脏。

    “椿不会有事的,她怎么可能有事……”小颜低声喃喃,忽而冷笑起来,“她在里面如鱼得水呢,鬼王跟她说话都要好声好气!”

    宵迦定定看她一眼,小颜最终承受不住的低下头,有几分狼狈。

    “你在高兴。”宵迦说道,“把一个活在外界阳光之中的女孩拉进地狱,你就这么高兴?”

    小颜的嘴唇蠕动几下,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半妖已经从她身边经过,拉开拉门。

    “大天狗大人,您是否还满意?”

    就算想把椿捞出来,也不能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宵迦混迹风月场所已久,见过各种各样的客人,还是头一次这么没把握达成目的。

    引开一个男人注意力的方法有很简便,那就是给他更好的,然而纵观整个桃源乡,宵迦找不出比椿更好看的游女,所以整件事会异常麻烦,他也只能尽力而为,至少要把鬼王的注意力吸引到别的事情上去。

    大天狗盯着半妖,他的本能告诉他,这半妖绝对不怀好意,想从他手里捞人呢。

    练红霸本来伸长手臂去拿点心,伸到一半又伸不动了,不由得叹口气,望点心兴叹。

    “尚可。”大天狗冷冷回答道,“其他人都退下去吧,有椿就够了。”

    宵迦哪里能听从?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他不动声色的提议道:“听说大天狗大人喜爱乐理,正巧,夕颜花魁在唐琵琶上颇有造诣。”

    得到外力相助,夕颜却没有多少喜悦,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笑了,本能一般用最温柔的表情抱起了琵琶,脸上带出几分羞涩。

    “大天狗大人,可否请您指正呢?”

    大天狗一点都不想指正,他只觉得烦人,还能不能好好的抱着阴阳师喝个酒了?难得现在他的阴阳师是这么一副绮丽的姿态,半点不见平时怼人的尖锐杀气。更何况,他还有事情没有跟阴阳师商讨,哪肯被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力。

    “我没有兴趣。”他傲慢的说道,“区区平庸的琵琶而已……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这样的夜里,一两首曲子倒是相得益彰。”

    黑翼张开,练红霸端着酒碟有点迷茫的时候,就经历了生平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公主抱。他看看猫猫大变的脸色,又看看大天狗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想了想,把半块点心塞进嘴里,向桌上的点心盘子伸了下手。

    “就算要出去,也把点心带上。”

    大天狗一口气憋得心口疼,他忍了又忍,木着一张脸把点心端起来塞给练红霸,暴风直接破拆窗口,形成一个可供他出入的大洞。

    这明摆着就是要带椿走了!半妖心头一紧,差一点就破釜沉舟的鼓动妖力,红发少女突然从大天狗怀里探出个头,向他摆摆手。

    “大天狗大人,很快就会送椿回来的吧?”红瞳弯弯,红发少女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要求道,“最多一两个时辰,听了曲子之后就送椿回来?”

    大天狗沉默一会儿,缓缓点头。

    “可以。”

    宵迦松一口气,在狂风中用袖子挡住脸,等风声散尽,窗口已经没有了两人的影子。在场的游女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需不需要在这里侯着,贵客这是走了还是暂离。

    “留下些人手等候,剩下的散了吧。”半妖一阵疲惫,面对鬼王级别的妖怪,他深刻感知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在那样庞大的妖力面前,身为半妖的他也只不过是稍微高级一些的蝼蚁而已。

    救不了,保不住,就算椿最后安然脱身,那也是因为她自己的聪慧狡黠,他一点忙都没能帮上。

    朝日花魁乐得早点结束,带了自己的人回去休息,夕颜看起来打算再等等,她还不死心。

    宵迦看着渐渐散去的众人,本来要离开的脚步突然一晃,整个人都软倒下去,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众人顿时慌成一团,好在宵迦发病不是一次两次,一番折腾之后,总算被带上顶楼灌了药,仆人小心掩上门,像往常一样留他一人慢慢缓过来。

    老实说这不是病。

    半妖在黑暗中看着天顶,异色瞳睁得大大的,半晌,侧过头看向桌上手帕包的那颗小糖球。妖的血脉再次侵蚀上来,他的身体因为疼痛微微颤抖,这一次却没有了起初那样强烈的抗拒意识。

    如果他是妖怪……不肖想强大无比的鬼王级,只要是普普通通的大妖怪,他在今晚是不是就不会如此无力?这样想着,他突然痛楚的把眼睛闭上了。

    就算他能硬气到直面鬼王,让椿安然在桃源乡度日,最终分别的时刻到来,他真的舍得放手吗?

    不,不放,绝不放……

    他的心已经替他作出了回答,与前来寻欢的鬼王相比,他的保护、一名花街幕后主人的保护,对椿而言无非是另一个地狱,两个地狱孰优孰劣,他并不知道。

    清幽的笛声透过敞开的窗传入,宵迦听了一会儿,心中的迷茫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