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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父女,恶斗灵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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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十二,天德日,黄道吉日,宜宴会、嫁娶、纳彩、订盟、祭祀、祈福。

    恩伯府一大早便忙碌了起来,洒扫庭院、移种花卉、张灯结彩,伯府许久不曾这般热闹了,下人们全都卯足了精神。

    厨房的婆子把推车上的新鲜菜肉一筐筐卸下来,一抬眼,就见着一个穿着浅绿色褙子的中年仆妇,仆妇衣着亮丽,头发梳得光亮,戴一支缠金丝银簪子,耳朵上一副金耳环,抬手抚着鬓角的玉石珠花,顺带着露出了手腕上明晃晃的金镯子。

    婆子看得一阵艳羡,麻溜地放下筐子,上前打了招呼:“林大姐!”

    林妈妈淡淡地笑了笑:“二夫人让我过来瞧瞧你们这边都准备得如何了,今日宴请的都是京中权贵,可不许出什么岔子。”

    婆子谄媚地说道:“哎哟您就放心吧,侯爷的庆祝宴,我们不敢怠慢!都仔细着呢!绝对不会出岔子!”

    林妈妈仍不放心,看了看一旁的菜车与菜筐:“这是今天的菜?”

    “是!”婆子把菜筐子一个个打开,“这筐是活鱼,这筐是鸡,这筐是新鲜猪肉,刚杀了从菜市口送来的,还有这个,您瞧,都是打南边运来的海产!”

    鸡鸭鱼肉那些平日里就吃得着,林妈妈不稀罕,可鲍参翅肚、螃蟹海虾、贝类鱿鱼还是比较少见的,林妈妈仔细瞅了瞅。

    婆子扒拉着几只又肥又嫩的海蟹,笑眯眯地道:“都是活的,您就放心吧!”

    “这又是什么?”林妈妈问向一筐单独放着的肉,成色似乎与猪肉不同。

    婆子笑道:“这是驴肉!”

    驴肉可是好东西,不是有句话叫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吗?

    林妈妈还算满意地嗯了一声,又进厨房,将所有食材一一检查了一遍,卫生环境也仔细叮嘱了一圈,又耳提面命道:“……收起你们那些不规矩,这些来府里的客人可不一般,伺候好了,侯爷面子上有光,咱们也体面,一说,咱们都是侯府的奴才了,那自然得有侯府的做派,别小家子气像没见过世面似的,一个个儿地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谁要是敢偷奸耍滑,仔细我揭了他的皮!”

    众人恭恭敬敬地应下。

    林妈妈满意地回了正院,王妈妈死了,她一人独大,可真是风光无限呐!

    正房中,徐氏正在与丹橘确定戏班子的事。

    丹橘笑道:“台子早搭好了,就在碧桂园,咱们种的四季桂开得正艳,在那儿唱一日堂会,保管夫人千金们喜欢!”

    “嗯。”徐氏缓缓地喝了一口茶,“记得与戏班子说,别唱些悲春伤秋的,要喜庆的曲目,这是贺喜老爷封侯,可不是什么别的。”

    丹橘笑吟吟地道:“奴婢已经与班主说过了。”

    徐氏放下茶杯:“再说一次。”

    “是!”丹橘应下。

    “杏竹!”徐氏冲着门口唤道。

    杏竹捧着几套衣衫入内,行了一礼:“夫人。”

    徐氏不怒自威地问:“给老爷和大小姐的衣裳都做好了?”

    杏竹捧着衣裳走上前:“回夫人的话,做好了,绣楼才差了人送来,请夫人过目。”

    最上头那身衣裳是乔岳山的,以名贵的天香锦而制,奢华精美,针黹细密,款式新潮得体又不失稳重,徐氏十分满意,再看底下那条素白裙衫,冰蚕丝的面料,如云朵一般,轻得好似没有重量,袖口与裙摆绣了栩栩如生的云霞,轻轻一动,流光溢彩,宛若踏风而来的晚霞仙子。

    这条裙子若穿在女儿身上,定能让女儿艳惊四座。

    徐氏抚着裙衫一笑:“我儿委屈这么久,是时候扬眉吐气了。”

    不仅她的溪儿要一雪被丞相退婚的前耻,就连她与二老爷也要把那个进过大牢的“帽子”摘干净,从今往后,她倒要看看谁还敢不拿正眼瞧他们?

    比起封侯本身,徐氏更在意的是她丈夫达到了沈氏的丈夫所没能做到的成就,大哥再厉害,也不过是世袭了一个伯爷之位,而她丈夫,却凭着自己的能耐成为了皇帝亲封的永恩侯。

    自此,再无人敢道她不如沈氏了!

    ……

    同一日的山上亦十分热闹,乔薇带着孩子回了村子,她亲生父亲找上门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犀牛村都知道他们父女团聚了。

    听说乔薇父亲在外流浪十多年才找到她,怪不容易,乡亲们都挺心疼的。

    乔薇又得了一场痘疹,险些送命,乡亲们就更觉着这对父女不易了。

    阿贵会点小手艺,与罗永志一块儿,用作坊剩余的木材打了个药柜,放在乔峥的屋。

    碧儿上街,买了崭新的褥子与衣裳。

    衣裳是府绸的,藏青色,袖口窄小,便于做事,这是在镇上所能买到的最名贵的面料,尽管与京城的布庄一比不值一提,但对于不知多少年没穿过新衣的乔峥而言,十分难能可贵了。

    乔峥很喜欢。

    乔峥本就生得俊美,再换上干净得体的衣裳,简直像年轻了十岁,把村子里的大妈大婶迷得三荤五素,就连罗大娘都看了一眼不敢再看,老脸红成一片。

    “外公,你好漂亮!”望舒仰起头,眨巴着眸子惊艳地说。

    这可不是谎话哟,她是真的觉得外公好漂亮好漂亮,快和冥叔叔一样漂亮了!

    被叫了外公的乔峥高兴极了,蹲下身捏了捏望舒的小脸蛋,又看向一旁冷静自若的景云:“景云,外公这身衣裳好看吗?”

    景云点点头:“好看。”

    “你们娘亲买的,外公也觉得好看。”乔峥低头看了看一身新衣,眼底闪过藏不住的喜悦,女儿买的衣裳,就是穿得舒服!“我去给你们娘亲看看!”

    言罢,乔峥耍宝似的去了乔薇的屋子。

    乔薇正在与七娘核对工人的工钱:“按天算,一天三十文,做满一个月是一两,有谁不干的提前打声招呼,不损失生产进度工钱都照常结给他。”

    七娘就道:“没有不干的,灾荒年,大家伙儿连饭都吃不上了,能有份赚钱的差事多谢天谢地?何况他们都是打了欠条的,要走也得先把税款还完了再走。”

    七娘聪明、沉稳、善良却不圣母、温柔却不软弱、外柔内刚,做事上心,与谁都能打成一片,沟通能力与个人魅力都大大超过及格水平,这要是放现代,太适合做一名优秀的HR。

    不过作坊初起步,就委屈HR身兼数职了。

    “囡囡!”游医咧唇,出现在了门口。

    乔薇捏了捏眉心。

    七娘站起身,笑着行了一礼:“老爷,您换上啦?特别合身,特别精神!”

    “女儿买的!”乔峥笑,特别自豪。

    乔薇张嘴:“我什么时候……”

    七娘清了清嗓子,温柔地说道:“夫人眼光真好,从京城回来,路过布庄的时候就看中这一套了,身上没带钱,才回家让碧儿又跑了一趟。”

    乔薇眼刀子嗖嗖的。

    七娘讪讪,拿起账本,笑着道:“今儿给老爷办个接风宴,顺带着也庆祝主子痊愈,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七娘离开了屋子,乔峥走到女儿面前,耍宝似的转了好几圈。

    乔薇没看他,闷头记着账。

    本就不是她买的衣裳,是七娘自作主张,让碧儿选的一套。

    乔峥不知道女儿不想理他,他不想看的东西一律看不出来,他笑着趴在桌上,讨好地望着女儿道:“囡囡,你看我穿着好看吗?”

    “嗯,好看。”乔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乔峥又道:“你看都没看。”

    乔薇无奈地抬眸,扫了一眼:“我现在看了。”

    乔峥想了想,从怀里掏出来几个铜板:“给。”

    乔薇古怪地看着他:“给我钱干嘛?”还给这么少,她像是缺这点钱的样子?

    乔峥轻声道:“这是我昨天挣到的诊金,你们村有个叫二狗子的,他也得了痘疹,快死了,我给治好了,他娘给了我十个铜板。”

    十个铜板,还不够镇上的大夫出诊费的零头,可对于二狗子家而言,恐怕是全部积蓄了。

    乔薇提笔,写了个账目:“既然是给你的,那你收着就是了,不必给我。”

    乔峥理所当然道:“我是你爹,我要养你的,我的钱当然要给你。”

    乔薇捏了捏手指:“我去厨房做饭。”

    厨房中,碧儿与罗大娘刚洗好了菜,七娘在桌上揉面,见到她来,都笑着打了招呼。

    罗大娘用围裙擦了擦手:“你病还没好呢,咋进到厨房了?快回屋歇着。”

    乔薇就道:“我都好了,再坐在屋里得发霉了。”

    她是闲不下来的性子,除非是病得不省人事,否则总得找点什么干。

    罗大娘权当她是想亲自给爹尽孝,不好说什么了,指着筐子里的活鸡道:“那你把鸡杀了吧?”

    这只鸡是罗大娘家的母鸡,罗永志生辰罗大娘都没舍得宰掉,今日却把它提上山了。

    乔薇的刀很快,割喉、取血、拔毛、剖内脏,一气呵成。

    除了活鸡,罗大娘还找赵家买了一只活鸭,乔薇同样把鸭子给解决了。

    乡下吃饭没多少讲究,鸡鸭鱼肉能齐全那就是非常上得了台面了,两条鲜活的鲫鱼,一斤上等的五花肉,再算上一斤景云与望舒采到的羊肚菌、一只乔薇猎获的野兔、一条小白抓捕的不知什么蛇、几个珠儿摘到的大红果子,一顿丰盛的晚餐出炉了。

    晚饭摆在堂屋。

    乔峥望着一桌子香喷喷的菜肴,惊得合不拢嘴巴:“这……这都是囡囡做的?”

    罗大娘与有荣焉道:“那可不?小乔做饭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

    乔峥流浪了十几年,早已不知烟火味,这些菜式看着熟悉,却又都叫不出名字。

    罗大娘骄傲地把乔薇做的菜一一介绍了一遍:板栗鸡块、烧鸭、豆瓣鲫鱼、胡萝卜红烧肉、肉丸子羊肚菌菇汤、麻辣兔肉、干瘪蛇肉、清炒大白菜、凉拌黄瓜:“……幸亏小乔做了个桌子,换我家的桌子,都摆不下!”

    乔峥目瞪口呆。

    “外公外公!羊肚菌是我和哥哥去山上摘的!”望舒兴奋地说。

    乔峥宠溺地摸了摸二人的小脑袋:“望舒和哥哥真能干。”

    望舒又道:“兔子是娘亲抓的!娘亲有个笼子,经常会有兔子钻进去!蛇是小白抓的,小白可厉害了,它养了好多蛇宝宝,可是都没长大,这条是它在山上抓的!”

    乔薇的眼刀子刷刷刷地射了过来!

    又养蛇!

    小白的小爪子捂住了脑袋。

    望舒笑嘻嘻道:“果子是珠儿摘的!”

    珠儿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

    乔薇让景云把老秀才请了过来,老秀才挨着游医坐,罗永志、翠云与罗大娘坐一边,两个孩子坐另一边,叫到七娘一行人时,七娘不好意思上桌。

    乔薇微微一笑道:“一顿饭而已,又不是外人,把阿贵和钟哥儿、小魏叫来吧。”

    碧儿说道:“小魏已经回去了。”

    乔薇疑惑地嗯了一声:“今儿怎么这么早?平时不都吃了晚饭才走吗?”

    碧儿不太确定地说道:“好像……他家里的姐姐病了,他赶着回去照顾姐姐。”

    那边,七娘推辞不过,将阿贵与钟哥儿叫了过来。

    钟哥儿开心地与两个小家伙坐到了一块儿。

    七娘与阿贵也坐下了。

    众人全都看着乔峥,只等他动筷子,他是主屋的男人,他不吃,谁都不好意思先吃。

    乔峥看着满桌饭菜,怔愣了许久,才终于拿起筷子,先挟了一块鸡肉,放进女儿碗里,再挟了两块红烧肉,放进景云与望舒碗里。

    景云望舒:“谢谢外公!”

    乔峥的眼眶有些湿润。

    “外公我娘做的特别好,给你吃肉丸子。”望舒稚嫩的小手给乔峥舀了一勺肉丸菌菇汤,“我和哥哥最喜欢了。”

    乔峥吃了一小片羊肚菌,果真味道极好,和青瑶做的菜一样好。

    罗大娘见游医都快吃哭了,笑着拿起了筷子:“小薇他爹,我们乡下没那么多讲究,规矩不好什么的,你别放在心上啊。”

    乔峥感慨道:“这样很好。”一大家子同桌而食,比吃独食热闹多了。

    罗大娘对众人道:“大家都赶紧吃吧!”

    众人开动。

    乔薇厨艺好,比七娘与碧儿的还好,一桌子人吃得大快朵颐。

    其间,两个孩子十分体贴地给外公夹菜,又把游医好生感动了一把。

    吃过饭,村长来了。

    乔薇将村长请进屋:“村长。”

    村长把手中的十斤白面、五斤芝麻油放到了桌上:“你爹回来了,我也没啥好庆贺的,一点小东西,不要嫌弃啊。”

    乔薇看着两大罐子面与油,说道:“村长你太客气了,提了这么多东西,怎么吃得完?”

    “吃得完吃得完!”村长笑道:“你给我又送茶叶又送鱼的,我不趁机给你回送点东西,以后还怎么好意思继续蹭你家吃的?”

    乔薇一个没忍住,笑了,直白到这份儿上,可谓是同道中人了。

    村长又与游医打了招呼,游医约莫意识到自己有疯病了,在外人面前装得特别正常,村长愣是没发现对方是个间歇性疯子,还夸对方有学问、见识广、礼仪周到,不愧是大户人家的老爷。

    更多的村长没问了,虽然他挺好奇父女俩到底是哪个大户人家、又怎么沦落至此的。

    村长走了没多久,乡亲们也陆陆续续地送了东西过来,张家婶子送了一篮鸡蛋、何家嫂子送了两个南瓜、徐大壮家送了几个老丈人编的筐子(最近猎物不好打,许久没进项了)、赵家送了几个自己烙的玉米饼,还有在作坊做事的人也陆续送来了自家种的东西,地上都被堆满了。

    虽不是什么值钱物件,但都是大家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乔薇一一记下。

    另一边的恩伯府,亦是收获颇丰,上门的贵人几乎把乔家的门槛踏破,每个人都提着厚礼,不是金银珠宝,就是古玩字画,生怕礼物不够贵重,不够表达自己对这位新晋的永恩侯的敬重与看重。

    永恩侯救了匈奴二王子,便是大梁朝的功臣,同为侯爷,他的分量却更重上一些。

    乔岳山笑容满面地接受众人的道贺,屏风后的徐氏母女被一众贵妇千金众星拱月。

    匈奴二王子仍在病中,不便出宫,却差了使臣前来答谢,送了一对极为罕见的黑色海东青。

    一只海东青在市面上可卖到白银千两,一对雄雌就更难以估量了。

    众人羡慕坏了,乔家真是走的什么狗屎运啊,居然结交上了匈奴王子,皇上如此看重与匈奴的双边关系,必定会格外恩宠乔家了。

    乔岳山的笑从一开始便没停过,徐氏母女更是久违的扬眉吐气,别提多得意了。

    “救死扶伤是太医的职责,几时还变成一件了不起的功劳了?”也有人眼热,不屑地嗤了一句。

    同伴提醒她:“嘘,你小声点儿,现在的乔家可不是从前的乔家了,莫要得罪。”

    热闹了一晚上,孩子们洗洗睡了,就睡在望舒的黄金架子床上。

    乔峥在二人床前坐了一会儿,来到乔薇的房中。

    乔薇正在翻开冥修的字条,她想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怎么叫冥修如此生气。

    她将冥修的字条一张张地摆出来。

    “忙什么呢乔帮主?清理门户了没?”

    回答——“正在清理中,你在干嘛呢冥公子?”

    “明天来京城一趟,我派人来接你。”

    回答——“干嘛?”

    “明晚有灯会,你是不是喝酒了?”

    那晚她喝高了,完全不记得有灯会这回事了,第二天去了镇上,与容老板商议着蛋厂的事,又碰到崔总管催货,顺带着坑了徐氏一把,回到村子时已是晚上。

    他说会派人来接她,想来是真的派了,可惜她迟迟未现,人家等不到,便回去复命了。

    乔薇不知道的是,有一点她猜错了,那日姬冥修并不是派了人来接她,而是自己在山林中等了一整日。

    那一日,是七夕。

    乔薇敲了敲脑袋,活了两辈子,从没与人过过七夕,好不容易有个帅哥给自己过,自己却这么给忘了!

    难怪冥修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换做他放了自己鸽子,自己也会生气,但她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喝高了……

    “囡囡。”

    乔峥的声音打断了乔薇的思绪。

    乔薇把字条收进锦盒,锁上锁,恢复了正常神色,看了看乔峥,客气而疏离地说道:“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乔峥张了张嘴:“景云和望舒的父亲……”

    “别问孩子父亲。”她现在还没想好怎么说。

    乔峥一笑:“那我不说了,你早点歇息。”言罢,转身出了屋子,忽然又折回来,“我可能……”

    “可能什么?”乔薇问。

    “……没什么。”乔峥温和一笑,“你睡吧。”

    乔薇点头。

    乔峥合上了门。

    女儿不喜欢他,他还是感受到了。

    四合院

    姬无双给姬冥修涂完药膏,盖上被子,轻轻地走了出去。

    “这不是我的药膏。”他对燕飞绝道。

    燕飞绝咬了一口苹果:“对呀,是小乔拿来的,效果还不错吧?”

    姬无双违心道:“马马虎虎。”

    燕飞绝嗤道:“都好得差不多了还叫马马虎虎啊?承认吧老鸡,人家的药就是比你的管用!”

    姬无双才不会承认那个女人的药,他淡淡地扫了燕飞绝一眼,若有所思道:“我刚给少主把脉,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燕飞绝随口问道。

    姬无双神色一肃:“你正经一点!”

    燕飞绝一本正经地看过来:“我很正经啊!”

    姬无双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说道:“少主体内那股内力,似乎是弱了一些。”

    燕飞绝的动作顿住了:“弱了一些的意思是它消失了?”

    姬无双道:“许是消失了,又许是被少主吸收了。”

    燕飞绝来了兴趣:“你怎么办到的?早这样,少主就不用喝那么多药了,我们也不必成天提心吊胆的了!”

    姬无双也希望是自己办到的,可他若是有这等本事,早把少主的病治好了:“是那只貂。”

    “小白?”想起自己喝了一口它的童子尿,燕飞绝一阵干呕。

    姬无双沉思道:“我其实也不太确定,只是猜测而已。从那貂的尿效来看,不像是普通的雪貂,倒像已经绝种的天山灵貂,灵貂浑身上下都是宝,若它果真是只灵貂,那少主的病就有一线转机了。”

    被视作转机的某小白还不知自己被毒圣姬无双给惦记上了,正虎视眈眈地蹲在拔步床的地板上,坚决坚定地捍卫着自己的领土。

    珠儿也想睡漂亮的大红床,也想往乔薇怀里钻。

    但乔薇是小白哒!

    拔步床是小白的领土,犯我领土者,虽远必诛!

    小白凶悍地瞪着珠儿,珠儿抄起从厨房顺来的平底锅,啪的一声朝小白拍了过去!

    小白一个敏捷地跃起,避过了一击。

    珠儿又拿出从景云屋里顺来的弹弓,抓了小石头,嗖嗖嗖连发三弹!

    小白左躲、右闪、跳到墙壁上,借力一个后翻,漂亮地躲过了珠儿的小石头,随后小白攀上房梁,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抓了两条五步蛇。

    人都怕蛇,猴子就更怕了。

    珠儿瞬间炸毛,吱吱一叫,迈着小美腿,从窗子窜了出去!

    第一回合,小白胜。

    小白餍足地藏好自己的蛇宝宝,趴回乔薇怀中,小脑袋枕在她柔软的胸脯上,变回了一只温顺乖巧的幼貂宝宝。

    翌日,乔薇起了个大早,乔峥的药膏效果奇佳,脸上的疹子几乎看不出什么了,身上还有一些,但已经不痒了,乔薇都没感觉。

    吃过早饭,两个孩子与钟哥儿结伴上学,乔薇则换了一条清爽的白色束腰罗裙,拿上一罐新腌制的小松花蛋,准备出门。

    乔峥叫住她:“囡囡,你去哪儿?”

    “去京城。”给冥修道个歉。

    乔峥迟疑了一会儿,笑道:“我可不可与跟你一起去?我采了点药材,可以拿到药房去卖。”

    “我可以帮你卖。”

    “我……”

    乔薇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瞬间明白了,卖药是个借口,他其实是想找机会与女儿多多相处。

    乔峥怕乔薇拒绝,卑微地说道:“我明天就要走了。”

    “为什么?”乔薇问。

    “我……”乔峥不知该如何开口。

    乔薇淡道:“走吧,再晚栓子爹的马车就没有了。”

    “……好。”

    父女俩坐的是栓子爹的牛车,车上还有几个上街卖鸡鸭的农妇,看着如此俊逸的郎君,农妇们羞得脸都红了。

    乔薇先去镇上的车行雇了关师傅的马车,关师傅惊讶地看着乔薇身后的中年男子:“这位是……”

    乔峥笑道:“我是小乔的爹。”

    “啊,是乔老爷啊,失敬失敬!”难怪小乔长得这么漂亮,看看人家爹,也是一表人才啊!

    关师傅将马车牵了出来:“去京城的哪儿啊?”

    乔薇抱着罐子道:“先找家药房卖草药。”

    “好!”关师傅将马车赶到了京城的南街。

    关师傅知道乔薇与灵芝堂不对付,没将二人领去灵芝堂,而是去了灵芝堂斜对面的另一家药房,这家药房虽不如灵芝堂名气大,却是间百年老字号,信誉良好,童叟无欺。

    关师傅自个儿就在它家瞧过病,比灵芝堂便宜。

    因它收费低,进价也高不到哪儿去。

    掌柜的称完乔峥篓子里的药材:“别的都不值几个钱,这定风草不错,野生的吧?”

    “是。”乔峥答道。

    掌柜拿起一块定风草,对着太阳瞧了瞧:“不像是这一块儿采的。”

    乔峥道:“我在滇都采的。”

    总听到滇都,乔薇事后找老秀才了解了一下,发现滇都的地理位置有些类似于现代的云南大理。

    定风草是《本草纲目》里的说法,它原名赤箭,又称天麻,多产于云南一带的深山中,能平肝熄风,定惊止痛,行气活血,软化动脉,是十分难得的上品草药,传说乾隆时期,还有人把它作为贡品献给皇帝。

    乔薇诧异的是,乔峥居然是把它从那么远的地方背过来的,他这一双脚,究竟走了多少地方?

    掌柜就道:“这些天麻我给你八百文,其余的药草一共两百文。”

    辛辛苦苦摘了那么久,从滇都背到京城,居然才卖一两银子,乔薇按住药篓:“我们不卖了。”

    “说好的咋又不卖了?”掌柜古怪地问。

    乔薇把他手里的天麻拿过来,放回药篓子:“太少了,你知不知道采药多难?走上几百里路也不一定采得出这么一篓子,你才给一两银子,太过分了啊。”

    掌柜揶揄了一下,说道:“我们家的药材卖给病人就不贵,赚的差价只够大夫一点诊金,你漫天要价,我可进不起了。”

    乔薇淡淡说道:“你们出不起价,我们就找别人,京城总不止你们与灵芝堂两家药房。”

    “姑娘,真的加不起价啊。”掌柜说完,看向一旁的乔峥,看得出来,他是挺有意愿的,希望他能讲句话,可是为什么自己看着这个男人,莫名觉得眼熟呢?

    不待掌柜思考出个所以然,乔峥拿过药篓子背在了身上:“不卖了。”

    “哎哎哎!别走别走!”掌柜的追出去,“我再加五百文怎么样?”

    乔薇头也不回地走了,才五百文,能干什么?这些药材又不是批量地种在田里,想要多少摘多少,那么难才摘到却只卖这点钱,不如留在家自己用呢。

    “囡囡,你真好。”乔峥傻乎傻乎地笑,女儿心疼他采药辛苦,他很高兴。

    乔薇纠正他道:“我可不是心疼你,我只是觉得不值得,换家大点的药房,我能给你卖出五到十两银子!”

    乔峥傻呵呵地笑:“都听你的。”

    二人坐上关师傅的马车,正要去找别的药房,忽然间一个男子从一间铺子飞了出来,撞上关师傅的马车,马匹被撞得嘶嘶直叫,关师傅赶紧勒紧缰绳,停下了马车。

    随后,关师傅跳下地,把差点被马蹄踩到的年轻人拖到了一旁:“小伙子,你没事吧?”

    男子吐出一口鲜血。

    关师傅傻眼了。

    乔薇挑开车帘:“怎么了关师傅?”

    关师傅着急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个人突然就撞了上来!”

    乔薇下了马车,走过去。

    少年缓过了劲儿,用袖子抹了把嘴上的血,对关师傅道:“抱歉了师傅,惊了你的马,还弄脏了你的衣裳。”

    关师傅长长松了口气,小伙子撞上来的一霎,他可真怕对方会赖上他呢,幸好,幸好,是个正直的。

    “我没事,你怎么了?”关师傅问。

    男子艰难地站起身来:“没什么,得罪了。”

    语毕,迈着受伤的身子,朝着被扔出来的地方走了过去,与乔薇擦肩而过时,乔薇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与关师傅一样,乔薇也险些以为对方是来碰瓷儿的,可看样子,对方是真的出了不得已的事。

    乔薇的目光追随着少年一路望到了药房,定睛看了看上头的牌匾,灵芝堂。

    呵,又是这黑心的药房。

    周围渐渐站满围观的百姓。

    灵芝堂的掌柜与几名打手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口,少年看向他们,眼底毫无惧色:“你们有本事打死我,否则我今天一定要为我大哥讨回公道!”

    “什么公道啊?”

    “灵芝堂又出事了?”

    人群里出现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灵芝堂的掌柜哼了哼说道:“你大哥死了才抬进我们灵芝堂,居然怪罪我们灵芝堂没把你大哥医好!”

    少年咆哮:“你胡说!我大哥进去的时候明明还有一口气!是你们的大夫不知给我大哥扎了什么针,把我大哥活活扎死了!”

    掌柜厉声道:“我们灵芝堂自开诊以来,从未出现过治死人的事情!我家老爷医术高明,救治了匈奴王子,如今被封为永恩侯,一些眼红的人坐不住了,想来打击我们老爷了,这才想了如此龌龊的法子栽赃陷害灵芝堂!大家不要被他骗了!我们灵芝堂是全京城最高明的,我们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治死人的!”

    少年红着眼圈道:“我大哥尸骨未寒,你这样昧着良心说话,不怕遭报应吗?”

    乔峥下了马车,把挤到女儿身上的陌生人隔开:“怎么了囡囡?”

    乔薇没理灵芝堂的医疗纠纷,在她看来,灵芝堂这种黑心药房,会做出这种事来根本不足为奇,她指了指一旁的巷子:“你看。”

    巷子里铺着一张草席,席上躺着一个男人,应该就是男子口中被灵芝堂治死的大哥了。

    乔峥护着女儿来到巷子,先蹲下身探了探他脉搏,确实没有了,又摸了摸他心口:“心口是热的,应该还有救。”

    乔峥放下药篓,从中取出一包消毒过的金针,扎入男人的几处大穴:“他胳膊上有刀伤,需要及时清洗缝合……”

    话音刚落,就见乔薇已取了他的酒囊,倒出烈酒,撕开男人的衣裳,在伤口上有条不紊地清洗了起来。

    “可有针线?”乔薇问。

    “有,在篓子里。”

    乔薇摸到了针线盒子,用酒消毒了细针,开始给男人缝合伤口。

    伤口长达三寸,缝了足足二十针。

    另一边,乔峥捣碎了接骨草,涂抹在缝合好的伤口上。

    接骨草可治跌打损伤,有去风湿、通经活血、解毒消炎之功效,虽比不上金疮药,应急是够了。

    父女俩默契十足地抢救完男人,男人的胸口猛地吐出一口气来,咳嗽着,弓起了身子。

    少年听到了大哥的咳嗽声,面色就是一变,撒腿跑了过来:“大哥!大哥!”

    乔薇拦住他:“你大哥还很虚弱,你最好不好刺激他,也别动他。”

    看热闹的百姓追着少年围了上来。

    “诶?不是说死了吗?怎么又活了?”

    “是啊是啊,刚刚灵芝堂的掌柜亲口说人是死了才抬进他们灵芝堂,你们瞧,人家现在醒了。”

    百姓的议论让灵芝堂掌柜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拨开人群,走进巷子。

    少年抓住乔薇的手臂,激动地说道:“是你们救了我大哥?”

    乔薇神色无波道:“要收诊金的。”

    “有,有,有!”少年慌忙抽出荷包,倒出几粒碎银子,“全给你!全都给你!”

    乔薇拿了钱,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灵芝堂掌柜,淡淡一笑:“这就是你们灵芝堂的医术吗?把人险些治死了不承认,还倒打一耙,诬赖人家送过去的是死人,你们灵芝堂可真让我大开眼界!”

    众人纷纷朝灵芝堂掌柜投去了鄙夷的目光,自己医术不行,反诅咒人家已经死了,真够要脸的!

    灵芝堂的掌柜恼羞成怒:“你们……你们根本就是一伙儿的!你们联起手来诬陷灵芝堂!”

    乔薇冷笑:“笑话,你们灵芝堂是个什么东西,值得我去诬陷吗?”

    灵芝堂掌柜将乔薇上下打量了一遍,恍然大悟:“啊,我认得你!你是年前来灵芝堂闹过事的乡野村妇!你还把卢大人的女眷给打了!大家伙儿睁开眼看看呐,这个女人是个托儿!她年前就找过我们灵芝堂的茬儿,现在又来了!她跟他们是一伙儿!大家千万别被他们骗了!”

    “真的假的啊?看着人模狗样,居然是骗子?”百姓的风向又发生了改变。

    乔峥收拾好了药篓,走上前,将女儿拦在身后,严肃地看着掌柜道:“我女儿不是骗子,你休要胡言。”

    掌柜笑了:“上次是带俩孩子,这次又带了个爹,下次你想带谁呀?是不是把你家老娘也带出来招摇撞骗呐?来人!给我狠狠地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灵芝堂不是那么好惹的,谁敢再来灵芝堂惹事,下场等同他们一样!”

    掌柜话落,一群打手挥着木棍冲了过来!

    人群哗啦啦地跑散了。

    乔薇与乔峥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打手的眼皮子底下。

    这群打手个个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看得出来,不是善类。

    他们不光打乔薇乔峥,连地上的病人与少年也全都没用放过。

    少年护住哥哥,与几人缠斗了起来。

    但他不是练家子,又受了伤,几乎只有挨打的份儿。

    乔峥也没好不到哪儿去,他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公子哥儿,打架什么的,简直从未经历过!

    在那群汉子挥着棒子冲过来的一瞬间,他便傻了眼。

    乔薇一脚踹开一个打手,打手又撞翻了身后的三个打手,地上哀嚎一片!

    众人见乔薇不好对付,纷纷冲向乔峥。

    一只棍子砸向乔峥的脑袋,被乔薇眼疾手快地扣住,乔薇折断了他手腕,夺了他手中棍子,一脚将他踹飞!

    乔薇对乔峥道:“你先走!”

    乔峥摇头:“我不走。”

    乔薇厉喝:“走啊!你留下来能做什么?我还得分心保护你!”

    这群打手,并不是普通的打手,每个都训练有素,虽不如王府的青衣卫武艺高强,却比青衣卫狠毒太多。

    关师傅顶着一个箩筐,悄悄地摸进了混乱的现场,抓住乔峥的手,往巷子外逃。

    有打手发现他们,挥着棒子冲过去!

    乔薇眸光一冷,抄起手中的木棍狠狠一扔,正中打手的后背,打手扑在了乔峥的脚边!

    乔峥唬了一跳,再回头,就见乔薇被一群打手包围了。

    他甩开关师傅的手,抓起地上的木棍,颤抖着冲向了人群!

    楼上的打手头头瞧见了这一幕,那个女人究竟是谁?怎么如此能打?他十几号弟兄,竟没一个人在她手中占得了便宜。

    打手头头抄起一个铁棍,跃窗跳,朝乔薇的脑袋砸了下来!

    乔峥的棍子挡住了他的铁棍,可惜木棍对铁棍,无异于以卵击石,只听得噼啪一声,乔峥的木棍断了,铁棍冲破阻力,直直砸中了乔峥的头顶。

    有那么一瞬,整个世界都静了。

    乔峥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音,只觉着眼前的画面忽然变得缓慢,缓慢到如凝滞了一般。

    温热的液体,流进了他的眼睛,又顺着眼角流下,流进了嘴里。

    有点咸。

    乔峥舔了舔。

    乔薇抓住了一根朝她劈来的木棍,一脚猛踹,踹翻了一群!待到她一回头,看见头破血流的乔峥,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乔峥嘿嘿一笑,倒在了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