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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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cript>    此时殷守站右边站着姜文焕,前方是骑马而来的纣王,纣王身后是那洒出头颅的黑衣道人。

    殷守双目徒然睁大,这一刻光阴似乎缓慢了百倍,右边哀怨的怒气令他后颈发烫,他猛的一回头,便看见姜文焕那双如修罗般通红的双眼,殷守下意识的要拔出灭魂,然而还未等他抬手,紧接着!他右臂骤然剧烈一疼!回过神来时臂膀已然被卸了下来!

    只听见灭魂‘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阿守——!”

    纣王的喊声还未抵达耳底,姜文焕左手猛的将殷守勒住,右手鲜血淋漓的握住一把手柄已断的匕刃,死死抵在他喉咙,出声大吼:“尔等退下,否则割了你东征大将的脑袋!”

    “你敢!”纣王大骂:“快放了他!”

    姜文焕大喊一声,悲烈又凶狠,只将刀刃又抵紧了一分,在殷守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狠狠盯住纣王:“你看我敢不敢?我姜氏皆已惨死在你这暴君之手,我赤/身独命一条,有何不敢!”

    纣王看见殷守脖子上猩红的血沿着那刀刃缓缓流下,那姜文焕披头散发,狼狈至极,右手紧紧捂住那刀刃,仿佛不知疼痛一般只死死抵住殷守脖颈,像个在癫狂边缘的疯子,任何一点不顺,皆能让他彻底失去理智。

    纣王顿时心生畏惧,唯恐殷守一不小心丧了性命,只屏退众人,盯着他问:“你要什么!”

    “放我走!备马!”

    纣王盯了他一眼,立刻令人去牵马。

    殷守此时被姜文焕俘住,右手被卸了去,身体被紧紧桎梏,疼痛无力,又有背上刀伤在前,脖颈又被刀刃死死抵住,他只觉得那刀泛出寒气,划开皮肉,流出的热血皆是一片冰冷,只要姜文焕手稍微一抖,便是了了性命。

    他头回生死相隔如此之近,性命只在人一念只间,当下脸色惨白、身体发冷,他垂眼望见抵住他脖颈上的刀刃一动一动的,仿佛一个不甚便要切了下来,便轻声开口:“将军,请息怒…”

    姜文焕朝他斥道:“莫出声!”

    这时,那马终于牵了过来,姜文焕一看那马便说:“我要匹好马!”

    纣王忍住怒气,又给他换了头汗血壮马,只说:“马也牵来了,孤也放你走,你快放人!”

    姜文焕一声冷笑,露出一股恨意,将刚刚困住自己的绳锁套在殷守身身,他去用力捆绳锁。

    但他手一动,桎梏松了一分,殷守立马趁机用左手手肘往他胸口狠狠一撞!

    这撞确实是撞实了,但那姜文焕心中太悲,恨意几乎往全身涌出,疼痛已是如挠痒一般渗不进他心内,他得此一撞,身体依旧硬如钢铁,双手猛的将殷守一按,只听‘咯’的一声,殷守左手也被卸了下来!

    殷守疼得发晕,那绳锁正是趁机粗暴的将他勒捆起来!

    只听那边纣王大惊大喊:“莫要伤他!”

    姜文焕冷冷盯住纣王,自顾自的将殷守捆好,又小心翼翼的用布将他父亲姜桓楚的头颅包好系在腰上,一把将殷守扛了起来,说:“牵马过来!若是有人放暗箭杀我,我掐死他!”

    纣王只得让人将马牵去,只问他:“马已给你,你放他下来!”

    姜文焕仰天大笑一声,似悲似怒:“我若放他,你这暴君定然要出暗箭杀我!”

    他翻身上马,盯住一杆执剑拿刀众人,面露狠意:“谁也不准跟来!若是我听见身后有马蹄声,便一刀将他杀了!”

    纣王怒道:“你何时放他!”

    姜文焕冷的一看他,只说:“想放才放!”

    纣王闻言大怒,恨得咬牙切齿,已手掌大刀要去战他,那姜文焕连忙拿刀在殷守身上一刺,又流出一股鲜血,殷守疼得龇牙,虽忍着不出声,但纣王看见立马退了一步,双目通红,说:“放你走!你不要杀他!”

    姜文焕狠狠盯了他一眼,搂紧殷守,将那汗血宝马重重一踢,那马仰天嘶叫,奋力向前奔去!

    纣王看那战马狂奔,徒留喧天黄土灰尘,却又不敢去追,唯恐追得太快,姜文焕听见蹄声,一个发怒将殷守给杀了。

    当下手足无措,进退两难。

    这时,纣王身后那道人走上前来,见那灭魂掉在地上,金色的眼眸晃出一道虚光,他蹲下身来去拿那灭魂。

    纣王见那剑孤零零的落在地上,又看前方姜文焕已远成黑点,心中空荡荡的,只说:“此剑重如千斤,唯有阿守拿得起。”

    那道人刚一碰那剑,只见灭魂嗡嗡的抖了起来,金鸣声刺耳扰神,那道人猛的将那剑一拿,剑已拿起,但那剑大鸣,只在那道人手中抖动,仿佛半分不愿人触碰,那道人‘啧’了一声:“奇了!”

    他转头见纣王失魂落魄,便说:“大王不必忧心,贫道有些道术,兴许能救东征将军。”

    纣王一听这话,连忙问道:“此话当真?”

    那道人点头:“请大王静候佳音,贫道去去来!”

    只见那道人徒手便招来一巨虎,那虎浑一身白毛,又满身斑黑,忽的便从天而降,伏在地上等那道人过来骑它。

    三军见此状况,那猛虎威武无比,皆是退了几步,那道人只对纣王打了个稽首,说:“贫道定然能将东征将军截回,大王放心。”

    纣王见这道人的确有些本事,也稍微放下了心,待那道人走后,他静站了片刻,忽的翻身上马,也朝那方向奔去!

    这边殷守被姜文焕掳住,双手皆是被卸下,疼痛无力,又被绳锁捆住,丝毫动弹不得,只觉得那汗血壮马奔得极快,飓风如刀子般刮在他脸上,身后姜文焕恨意冲天,浑身血气腥味刺鼻,便知自己没那么容易逃脱。

    只问道:“将军要往何处?”

    姜文焕不答,只快马加鞭。

    殷守又问:“将军欲如何处置殷守?”

    姜文焕直视前方,说:“未曾想好。”

    殷守说:“如今已跑了十里,后头又无追兵,将军骑了快马,又不见要杀我,带上我也是累赘,不如将我放了。”

    姜文焕冷笑一声:“你怎知我不杀你?你乃纣王麾下战将,今暴君灭我满门,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他又如此顾你,我怎见得不杀你?”

    殷守说:“将军乃性情中人,恩怨分明,况且我本是要放你,欲向大王举荐你、护你姜氏,将军怎的恩将仇报?”

    姜文焕深吸一口气,撕心悲道:“我姜氏招了何祸,要受如此灭门之灾?你确实无辜,我不想杀你,然而我姜氏上下无辜者何其多!又有谁来饶过!?”

    他这话如同往肺腑中喊出,句句发颤,声声带悲,天高地远中,仿佛在奋力呐喊,字字皆是吐出不公,遥问苍天。

    殷守忽的一怔,浑身凉意,那风往他这头刮过,刮在他身上,吹落了他冠带,长发打在脸颊,他眼睑一动,微微颤抖,仿佛进了沙子。

    良久后他开口:“我不无辜,你若想杀我,便杀吧。”

    姜文焕听了此话,却是不言不语,那风沙朝天刮起,只听得‘嗡嗡’的一片风声,许久后仿佛听他出声。

    “我去夷州,你可愿去?”

    殷守一顿,摇头道:“吾已为商臣。”

    姜文焕嘲道:“我看你为人周正,活得清明,又才谋武略了得,又观纣王看你极重,将来不可限量,你不愿跟我,也是有道理。”他顿了顿,又说:“可你年纪尚轻,想来不过是腹里藏才罢了,哪里经了多少事故?你今日有战功加身,荣华富贵、出将入相唾手可得,可他日呢?殷将军!那日游魂关内,纣王那般好声好气,仿佛句句为我姜氏着想,我当时心中便是摇摆,而后父亲与我说了一番才是定心,可今日呢?呵!想来我父说得不错,纣王向来残暴,哪有那样好心?如此性情反复、虚伪乖戾!你看我姜氏,该是知晓纣王残暴了罢!然而这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殷守驳道:“虽说灭你姜氏乃是不仁,但你东鲁谋反在先,本是你有错!”

    姜文焕冷笑一声,不答他这话,忽的又‘吁’喊一声,双手紧勒僵绳,那马骤然停步,前足仰头一跃,站在地上。

    姜文焕把殷守一捞,只扔在地上,居高临下看他。

    殷守仰头,见他面容逆光,望不清他神情,只听见他开口:“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他日便知分晓!”

    殷守一怔,只听他‘驾’的一声,那姜文焕已然转身快马向前!

    殷守无力躺在地上,深吐了口浊气,望见苍穹辽阔,平地风沙吹成一片,日头将厚土晒得干裂,野草寥寥,大鹰展翅飞过,他闭上眼睛。

    又片刻,只觉得头顶仿佛有阴云盖住,他猛的睁眼,只见一只飞天巨虎,从天而降,猛的向他扑来!

    那猛虎‘嘭’的一声,落在他一丈之处,黄土顿时喧天上扬,那尘埃洋洋洒洒,好一会儿才缓缓落定,殷守偏头看去,只见那尘土中有一道人踱步而来。

    “又见面了,将军。”那道人说。

    殷守看他:“你杀了姜氏满门?”

    那道人答:“贫道不过顺应大王之道罢了,将军莫非不忍?”

    殷守不说话,那道人又凑过来朝他笑道:“那日与将军相遇,贫道已冥冥中感知,定然能与将军再次相见,呐,果真如此。”

    那道人见他依旧被绳锁捆住,便点住那绳,用手指一划,只见那绳锁如遇见刀刃一般,立马断裂。

    殷守双手被卸,即使无绳锁捆住,也一时半会爬不起来,见那道人一直看他,便开口说:“在下殷守,敢问道长仙号?”

    那道人嘻嘻一笑,打了个稽首:“贫道申公豹,这厢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