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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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奥双脚碾着地，一点点拉开步子，打算先试探一下。不想迪米特早就急不可耐，上身前倾，双手引后，一发力，熊熊烈焰就在手上燃烧。利奥连忙把苍林对着迪米特，却马上发现这是陷阱。迪米特的脚发出阵阵寒气，淡蓝色的冰霜EXP正顺着脚注入地面。
“糟糕！”
察觉危险的利奥刚动起来，迪米特脚下便展开冰面，像墨水滴在纸上一样，沿着地面迅速摊开。利奥往哪里跳，冰面就扑向哪里。他躲了三次，再落地时，终于被冰面缠住双脚，立刻冻了个结结实实。这边利奥一被困住，那边迪米特马上双手并拢，以胳膊做“炮筒”，噬人的火焰卷起热浪，杀向利奥。
“烧死你！”
动弹不得的利奥左手迎着火焰张开，苍林的火光眨眼间就扩大数倍，形成一片蓝色的屏障。火焰撞在上面四处乱窜，烧不到利奥分毫。直到迪米特的火焰烧尽，也没能冲破那道屏障。他放下了冒烟的双手。
“原来如此，那是种活性很低，结构很稳定的EXP，所以能抵挡EXP攻击。”
“大概是吧，我也记不太清。”
利奥左手握了一下，苍林的火光又恢复到最初的大小。他提起檀木龙，在冰面上使劲敲了一下，冰面渐渐碎裂，又一点点化成水。
“这么说来，单纯的EXP攻击，想伤到你有点难啊。”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一物降一物。苍林的火光不仅能抵抗EXP攻击，物理攻击也能挡下来。”
“有意思，那我倒要试试了！”
迪米特一把脱掉身上的大衣，扔到地上。一伸右臂，冰霜EXP马上集中，在手上凝结成一柄与檀木龙长短相当的冰剑。左手从裤兜里抓出三枚太阳结晶硬币，轻轻一攥，硬币闪闪发光。接着手一甩，硬币被一齐扔向利奥。
利奥不知道这硬币能有什么作用，但还是把檀木龙一扫，打飞这些硬币。被打飞的硬币没有落地，而是上了天，利奥正要抬头，冷不防，迪米特举起冰剑，拔步冲来。
“跟我打近身战？那你可……”
话没说完，迪米特的身影忽然模糊了一下，紧接着，从身体里分出十几个一模一样的幻象，做着和迪米特同样的动作。利奥措手不及，十几个迪米特已经近在咫尺，接二连三挥下冰剑。
来不及分辨真假的利奥，胡乱用檀木龙招架，又快速后退。但无济于事，也不知是从哪来一下，肩膀被冰剑刺出一道伤口，幸好伤得不深。
迪米特不给利奥喘息的机会，带着幻象大军继续追击。他的幻象不是实体，不会造成伤害，但只要能掩盖真身的动作就足够了。何况利奥没有感知EXP的能力，他分辨不出真假。
如迪米特所料，搞不清真身的利奥只能同时应对所有迪米特的攻击，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躲，一躲在躲，手忙脚乱。不过利奥的头脑很清醒，他找准机会向后连翻了两个跟头，檀木龙支在地上，挑起一大堆碎石。迪米特下意识地用剑挡了一下。
就是这个动作，让他露出了马脚。碎石穿过了幻象，只被迪米特的真身弹了回来。眼疾手快的利奥抓住这瞬间的破绽，眼睛死盯着迪米特的真身，挺起檀木龙，不顾一切地刺过去。迪米特没想到利奥这一手，仓促用冰剑招架，注意力一分散，幻象就消失了。
正面对砍，没专门练过的迪米特显然不是利奥的对手。利奥的招式太诡异了，两边的兵刃刚碰上，他便将檀木龙转个角度，让过冰剑发力的方向，擦着剑身躲过去，直接砍它的主人。迪米特感觉自己像是在砍一团棉花，使不上劲。
打不上几个回合，迪米特就招架不住。冰剑被利奥用苍林挡下，紧接着檀木龙迎面劈来。迪米特急忙生成光盾，及时拦住。檀木龙只差毫厘就能命中，他看着刀刃都要看对眼了。
“可恶！”
打断利奥攻势的迪米特，把空着的手伸到两人中间，从掌心放出一股强风，把两人吹到相反方向，拉开不少距离。站都没站稳，迪米特就控制半空中的硬币，不停地从各个角度向利奥射出光线。利奥一边用苍林做盾牌护身，一边躲闪。硬币还在不断变换位置，他稍微走神就会挨打。
机会来了。
迪米特甩甩手，冰剑碎成了粉末，他用最快速度，向双手填充能量，手刚放出强光就马上塑形，左手光化为弓，右手光化为箭，这副弓箭比射穿魔甲兵的那副要小一些，但足够干掉利奥。塑形的同时，硬币渐渐停了下来，利奥这才发现迪米特早已拈弓搭箭，瞄准了自己！
“死吧利奥！烈日惩戒！”
光箭应声射出。利奥见状，不躲不闪，在光箭脱弓的瞬间，他就看清了光箭的飞行路径，竖起檀木龙，左手顶住刀身。光箭不偏不倚，正射在刀刃上，顿时火星四溅。尖锐而剧烈的摩擦声，像是两个武器发出的嘶吼，不到一秒，胜负揭晓。
利奥被光箭的强大推力顶得退了一步，但论硬度，被苍林火光强化过的檀木龙，远比迪米特为追求速射而降低强度的光箭厉害得多。迎着檀木龙的光箭，被硬生生截成两半，半支落进洞窟，半支扎在地上，同时爆炸，震得地面又塌掉不少。
勉强使出烈日惩戒的迪米特呼哧带喘，他还有点不太相信刚才看到的景象。这个距离不过二十来米，自己还提高了射速，利奥是不可能躲开的，本该是必中的一击，居然能准确地挡下来。
“你真不简单，小看你了。”
“还好啦。”
利奥故作轻松地回答着迪米特的话，其实他也不怎么好受。挡下光箭让他的胳膊有点吃不消，那一瞬间感觉手臂的骨头都要被压缩了。
“我好歹练过武术，对反应还是很有信心的，至少比你快。”
“看得出来。感觉只要你能看清，就能反应过来。”
“差不多吧。”
“那我倒要看看，眼睛看不清的攻击，你会怎么办？”
迪米特深呼吸，一直举着的双手缓缓放下，活性EXP在皮肤上游走，他的身体不时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看上去像在放松。利奥狐疑地望着迪米特，不懂他的意图。也许应该再观察一阵，但利奥很想速战速决。迪米特的攻击能远能近，还是全方位，再打下去，自己早晚会失手。
利奥运足力气，握紧檀木龙，拔步冲锋。接近迪米特时，檀木龙带着身体的惯性抢攻。迪米特脚下起风，略微后退，利奥再追上去，迪米特再退。当利奥第三次要追时，忽然两腿一僵，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双脚又被冰封了。
“还来这招？”
他挥起檀木龙把冰敲碎，却听到了迪米特无情的嘲笑。
“你上当了！”
“什么？”
冰面刚被打碎，一股强风卷起尘土和砂石，围着利奥拔地而起，瞬间就把他困在中间。利奥在里面被推来推去，晃个不停。他把檀木龙插进地面，才勉强保证不被风刮倒，又试图迈步，可跟本迈不出去，强劲的风墙让他几乎不能动弹。
远处的众人只看到旋风刮个不停，看不清里面利奥的样子，但这毫无疑问是危险的信号，琳赶紧下命令。
“全体开火！”
早已子弹上膛的拯救者士兵们朝迪米特开枪，迪米特只张一面等身大的光盾，就将子弹悉数挡下。
“没人能救你了，利奥！”
随着一声胜利的宣言，半空中那三个硬币略微降低高度，飘到龙卷风附近定住，冒出电光，噼啪作响。下一秒，三道电流同时闪过，钻进旋风里，咔嚓几声，旋风中间发生了爆炸，气流冲散了旋风，带起一股浓烟。而利奥，还是不见踪影。
“利奥！”
不知利奥死活的露娜急得哭了出来，要跑过去，被琳一把按住。
“你干什么？别过去！”
“可是利奥他！”
“迪米特还在那，你是去送死吗？”
“就是，不用这么着急。”
得胜的迪米特背对浓烟，凶狠的眼神和狰狞笑容，正对着远处那些待宰羔羊。
“他已经粉身碎骨了，不过敢跟我正面对峙，值得称赞。倒是你们这帮拯救者太没意思，还放冷枪。”
“要是这样就能干掉你，我还得谢天谢地呢。”
“哼，那我现在就送你们……”
“你说谁，粉身碎骨了？”
熟悉的声音从迪米特身后传来，这不可能，迪米特想着，急忙转身。只见浑身是血，灰头土脸的利奥从浓烟中杀出，三步就杀到迪米特跟前，檀木龙带着苍林的火光，照着迪米特的脑袋抡了过去。
迪米特匆忙张开光盾抵挡，剑盾相碰，光盾被檀木龙的能量中和，形状变得乱七八糟。压制迪米特的利奥顺势转身，左手五指微微聚拢，胳膊像条鞭子，手背朝迪米特毫无防备的腹部甩过去。
“啪”的一声，手背打在迪米特肚子上，收回，翻手成掌，再推，再收回，五指攥紧，又是一拳。第三击一发力，人们清楚地看到，苍林火光打进了迪米特的身体，淡蓝色的火光在一瞬间闪过迪米特全身，中和了他身上的EXP。
几秒过后，原本发光的迪米特暗淡下来，如同熄灭的灯。他弯下腰，捂着肚子不停咳嗽，又攥了攥手，感受不到EXP的流动，只有脱力的感觉。
“你，这……这是什么招式？”
“风林流活杀拳，苍流斩铁。”
“我的能量，被打散了？”
迪米特更用力地握紧双手，不行，仍然感觉不到力量。全身都是如此，大脑的力量元好像松垮了，不听使唤，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利奥喘匀了气，抹了抹嘴角的血。
“这是专门针对超能人的招式，用苍林的EXP性质，配合三次不同强度的打击，将苍林的能量打进你的身体，驱散你的能量。现在，你短时间内已经没法再生成活性EXP了。”
“可恶！那么强的电击，居然杀不死你？”
“真不巧，苍林挡住一发，檀木龙挡住一发，剩下的我自己扛。EXP武器用多了，身体多少会产生EXP抗性，总算是保住一命。”
观战的众人看到这，都松了口气，胜负已分。使不出EXP的迪米特只是个普通人，肯定敌不过利奥，更何况还有一众拯救者在待命。利奥也慢慢放松下来。
“结束了，迪米特。你败了。”
败了，这个词传进迪米特的耳朵，让他呆滞的身体，慢慢动了一下。
“败了？你说我败了？”
他咬牙切齿，直起腰来，给了利奥一张不服输的脸。
“开什么玩笑！我还没有败！”
“别扯了！用不了EXP的你，还妄想能赢我吗？”
“那又怎么样？”迪米特指着仍在发光的右眼，“刻印的效果还没结束，我还能继续战斗！败给你这种人，我绝不承认！”
“不承认能怎么样？”
“只要还有刻印，诅咒就不会有副作用！你以为我只能被诅咒操控吗？怎么可能，我早就掌握了控制诅咒的办法！”
“你该不会要……”
利奥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可怕的场景，而迪米特正在将那场景变为现实。他的手猛地按在右眼上，口中发出低吼声，像是受伤的猛兽发出的痛苦叫喊。他不停地回想，暗示，让自己重新进入六年前那一天的状态。
对力量的渴求。
“看我的……”
黑色EXP从迪米特的右眼渗出，越来越快，不多时，迪米特被黑色光包裹。他身边的空间提前进入黑夜，看不到一丝光亮，五官也难以辨认，只有发光的右眼，能让人大概看出他的轮廓。他的肉体重新充满力量，而且是比之前更加强大，更蛮横的力量。
“诅咒——部分——解放——！！”
从身体中散发出的能量，带着压力向四周蔓延，深深震慑了所有人。恐惧，发自内心的恐惧，不受控制地闯进他们的脑海，而且越来越强。阿克亚和琳尚能勉强保持理智，露娜和安多拉脸色惨白，抱着头，蜷缩尖叫。
恐惧同样在利奥心中发芽，但他马上把苍林放在额头上，忍着疼痛，用苍林火光强行使自己稳定下来，扼杀了恐惧的萌芽。冷静和镇定的情绪是苍林的力量来源，若是慌了神，苍林火光会马上消失，那自己必死无疑。
接下来，就只能坚持了。
“呜啊啊啊——！！”
咆哮的迪米特用力一挥手，从他身边的黑暗里，一道黑色光疾驰而出。利奥咬紧牙关，右手顶左手，用苍林火光的屏障接招。这冲击比之前要强上几倍，他的双脚被硬生生地推动了。但这还只是打招呼，一道接一道的黑光，不给利奥任何喘息的机会，接二连三地砸在屏障上。
利奥绷紧全身的肌肉，硬是抗下了所有的光线攻击。当他总算有机会抬头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迪米特扑面而来的身影，抡起的拳头由下而上，直击利奥的肚子，一发力就把他打上半空。迪米特紧跟着跳起到利奥身边，两手抱拳，高高举起，重重落下，砸在利奥的后背上，把他打向地下的洞窟。
急速坠落的利奥不顾周身疼痛，将苍林火光扩大，尽量硬化，还没完全成型就撞在地上，不过多少起了缓冲的作用，让他伤得不那么重，起码还能动。
见利奥还能站起来，在空中悬浮的迪米特两手一挥，四个黑色光球从手中飞到身后，每个都变成一副弓箭，而且是搭着七八支箭，同时射击，洞窟里顿时箭如雨下。
利奥能躲就躲，躲不了就挡，左右开弓，苍林和檀木龙挥个不停，在箭雨中挣扎着，挨了好几下。腿上，腰上，胳膊上，血越流越多，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腿越来越软，就快站不住了。
迪米特显然还不满足，箭雨没弄死利奥，他干脆俯冲下来，扎进洞窟里，看准利奥的位置，一脚踢出，利奥两手举起檀木龙勉强挡下。迪米特立即翻个身，握住利奥的左手，二话不说就注入黑色EXP。苍林火光被黑色光混入，急剧变小，变淡，渐渐消失了。
利奥大惊，想要挣脱，可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迪米特的手劲却比刚才大了不少，怎么也挣不开，被迪米特抓着手甩了出去。迪米特紧紧跟上，两个拳头劈头盖脸，打个不停。利奥只招架了几下，檀木龙就被打飞！
“去死吧！！”
迪米特大喝一声，右拳引后，冲向利奥。已经彻底失去力气的利奥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
“呜！”
眼睛的剧痛打断了迪米特的动作，他挥出去的拳头也变得软绵绵，保持奔跑姿势的身体失去平衡，一下子趴倒在地。
时间到了，刻印正在闪烁，束缚正在削弱。迪米特感觉得到，诅咒正迫不及待，企图在束缚消失的同时，彻底冲破封印，摧垮他的理智。不行，不能再打了。
只差一击，最后一击，迪米特强忍内心的不甘和诅咒的怂恿，咬着牙，快速收回全身的黑色EXP，又变回了失去力量时的样子。接着，刻印也完全消失，没有任何光泽的漆黑右瞳，重见天日。
“算你……走运……”
迪米特无力地坐下，望着同样无力的利奥。睁开眼睛，发现大难不死的利奥，还有点没缓过神。
“我以为这回死定了。现在，怎么说？”
用过诅咒部分解放的迪米特，力量元的疲劳已经到达极限。虽说苍流斩铁的影响所剩无几，但现在自己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战斗力。何况，上面还有一群拯救者等着呢。
“这次，就算平手吧。”
“随你便，我是不想再打了。”利奥说，“但是探灵器呢？就算我说给你，拯救者看你这幅样子，肯定不会放手吧？”
“是啊，肯定不会。所以，我有个提议，你感兴趣吗？”
利奥皱起眉头，一脸累死了的表情。
“又来……算了，你说吧。”
*****
特殊分队返回秋山市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10点。利奥和阿克亚被送进医院，露娜一下车，就领着已经待命多时的医生们开了工，惊魂未定的安多拉被琳开车送回了家。
罗洛夫随后也来了医院，他打算在急诊室外等消息，正好看到了迪米特。若不是事先和利奥通过电话，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肯定吓出一身冷汗。
“哈鲁夫·雷蒙·迪米特。”
迪米特也看到了罗洛夫，一眼认出他就是利奥口中的老头。
“是罗洛夫市长？”
“是我。”
罗洛夫回答说。虽然利奥反复保证不是玩笑话，他还不太相信迪米特的决定。
“我最后确认一下，你真的要加入特殊分队？”
“没错。”迪米特干脆地回答，“不过只是暂时的，我的目的，是利用你们和拯救者的合作关系，拿到探灵器的使用权，同时借助他们的情报网，找到伊斯缇斯的碎片，进而找到伊斯缇斯。在这之前，可以协助你们的行动。”
罗洛夫轻轻地倒吸一口冷气，不知道这是惊喜，还是隐患。这个提议，换成是自己，也不会拒绝。迪米特对伊斯缇斯的执着非同一般，拒绝就意味着今后秋山市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那就好，只不过你能加入，我是怎么也没想到。”
“我也一样，罗洛夫先生。霸道市长的名头，早有耳闻。今后请多指教了。”
“彼此彼此，迪米特。你打算住哪？”
“你们这最好的酒店。在这只是为了跟您打个招呼，那我先告辞了。”
留下这句话，迪米特大步流星地离开，留下罗洛夫独自一人。站了一会儿，他也走到医院外面，给自己点根烟，掏出衣兜里的手机。手机一直是通话状态，他吐口烟，对里面说着。
“都听到了吧，扎森特。”
“听到了，和琳说的一样，不过这还真是个大惊喜。”扎森特嘴上这么说，语气倒是很平静，“能和迪米特合作，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省着今后的行动里，还得分出精力和人手对付他。”
“你这么想就好。接下来呢？该说正事了吧？”
“嗯，下一步就轮到马尔托恩魔盒了。”
这个词罗洛夫今天听到好几次，每次都让他头疼。
“让迪米特参与可以吗？”
“听他的语气，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估计他快知道了。他有个连我们也不清楚的秘密情报来源。马尔托恩的消息都传开了，他不会不知道。”
“你说行就行吧，我只想让我的城市远离麻烦。”
“这个麻烦是指我吗？”
“哼，还挺有自知之明。你也算一个。”
“那恐怕你要失望了。明天见。”
“明天见。”
*****
第一次见到扎森特的情景，罗洛夫至今记忆犹新。那是十年前的国庆节，北冰国建国130周年，也是北冰国现任首相特罗萨·沃尔奇上任后的第一个国庆节。这个上任不到一年的新首相，为了兑现他竞选时“让北冰国成为世界中心”的口号，特意搞了一个规模史无前例的国庆庆典，吸引了世界八方来客，就连世界政府也派来了120人的代表团参加。
这个代表团中，就有时任雷霆军独立行动第一分队队长的扎森特。
代表团在国庆节当天，去了北冰国首都纽尔，两天后飞到秋山市。他们走下飞机时，罗洛夫笑脸相迎，每个人也都笑着和罗洛夫握手。轻轻的笑，表面的笑，浮夸的笑，真诚的笑，甚至还有嘲讽的笑，罗洛夫都看在眼里。
过去几十年间，这些笑脸他看过无数次。虽说是重大活动，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应付这些来自世界政府的“贵客”，借机给秋山市拉来更多利益的机会而已。
唯独扎森特，让罗洛夫眼前一亮，印象深刻。他没有笑，露给罗洛夫的是一幅僵硬、疲惫的表情。两人对视不过两秒，罗洛夫却从这个人身上，嗅到了老练和沧桑。
晚间的宴会上，120多人齐聚一堂，吵吵闹闹。罗洛夫不喜欢乱哄哄的环境，但他要尽地主之谊，面子上的礼节多少得照顾到。就在他挨桌致辞敬酒时，忽然注意到了扎森特。年轻人快速吃完东西，起身便走。
他的举动引来罗洛夫的兴趣。老市长找个借口离席，来到会场外面。扎森特没有走远，正靠在走廊的墙边，掏出烟来。罗洛夫走过去，笑着问道。
“需要火吗，年轻人？”
扎森特有些意外，连忙回答：“多谢市长先生，我自己有。”
“那就借我一用吧。”
“没问题。”
罗洛夫也取出烟卷，叼在嘴里。扎森特没有拿打火机，而是伸出食指，小小的火苗从指尖跃出，跳动着，和打火机一样。扎森特给惊讶的罗洛夫点着烟，又点着自己的，两指一掐，熄灭火焰。
“是超能人啊，真是吓到我了。”
“市长先生多多见谅，我习惯这样。”
“不过，你好像不习惯聚餐啊？”
“市长先生看到了？”
“是啊。可能是因为上岁数了吧，我很关注年轻人，特别是有能力、有个性的年轻人。”
扎森特沉默了一会儿，吞吐两口。良久，忽然问出一句。
“听说市长先生从政几十年，在北冰国政界是颇有影响力的人，阅历肯定比我丰富。”
“哈哈，算是吧，起码这岁数不是虚的。”
“我有件事，想请教一下。”
“好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扎森特特别强调了这个词，生怕罗洛夫误会什么，“如果有一天，您发现自己一直努力保护，或者说创造的事物，坚持的理念——大概就是这样的东西——其实和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您会怎么办？”
真是个抽象的问题。下飞机的时候，扎森特心事重重的样子，就是因为在想这个问题吗？那也难怪他笑不出来。这种难题，连自己也没怎么想过。不过作为长者，可不能在年轻人面前丢脸。借着酒劲，罗洛夫脱口而出。
“还挺复杂的嘛。不过要我说，该舍的东西，一定要舍。最起码，我努力到现在，是为了把这城市塑造成我心中的样子，而不是别的样子。真要是不合我的心意，当然要推倒重来！”
“可是您，舍得吗？那就像是……”
“像是否定了自己过去的努力？哈哈，这么瞻前顾后的想法，可不是年轻人该有的心态啊。”
罗洛夫说着，还用力拍打扎森特的肩膀，像是在给他打气。
“我一个老人，尚且不怕从头再来。看你也就是30出头，还怕没有时间努力吗？”
或许是从罗洛夫的话里得到了鼓舞，扎森特紧绷的表情放松了些。两人也不再谈什么严肃的话题，而是像朋友一样聊起了天。罗洛夫发现扎森特有志向，有胆识，也很有能力，是个能干大事的人，他为自己能结识如此青年才俊而庆幸。
五个月后罗洛夫发现，这个年轻人真的干了件大事，大到超乎想象。看到新闻标题“雷霆军独立行动第一分队叛变，队长扎森特领全队逃亡”时，罗洛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明白了，五个月前扎森特那个问题的真正含义，不禁在想，是不是自己那几句慷慨激昂的话，让扎森特下了最后的决心。
五天之后，罗洛夫就有机会直接问扎森特本人了——他突然出现在罗洛夫家门口，而且张嘴就要钱。罗洛夫被扎森特的话搞糊涂了，但思前想后，他还是没有报警，而是把扎森特让进屋，听他的讲述。
扎森特的一席话，让罗洛夫陷入沉思，完全的沉思。他一连抽了三根烟都没有说一个字，思考，反复地思考。他从没有这样犹豫过，但这次的事，真的不能妄下结论。
“好吧，我同意，但前提是……”
“不暴露您，我懂的。”
这番对话，构筑了两人现在的关系。
拯救者成立后，扎森特偶尔会来找罗洛夫，多数是请他帮忙，有时是帮他的忙，也有时候只是来聊天、见面。一转眼，当年的年轻人也变成了中年人。想起过去的日子，罗洛夫不免唏嘘一番。
“市长先生，您来了？”
身后传来阿克亚的声音，罗洛夫转过身，有点诧异。
“阿克亚？你的伤不要紧吗？”
“包扎一下就好了，没什么大碍。比起我，队长的伤要重得多。”
“不用在意，那小子是自己作死。既然没事，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叫君莎来了，她正在停车场那边等你。”
罗洛夫指了一个方向，阿克亚却没有动。他有话要说，罗洛夫看了出来。
“怎么了，阿克亚？”
“我有事想和市长大人商量。”
这里也有个需要点拨的年轻人啊，可不能再说什么怂恿的话了，罗洛夫想。
“什么事？”
“我想申请一套，专用的武器装备。”
“专用的武器装备？”
“今天的任务中，我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其中固然有我能力不到位的原因。但我认为，以现有的武器装备，确实难以应对困难的任务。我知道这么说很自私，但还是恳请市长先生帮忙！”
听利奥报告的时候，罗洛夫就听出来了。安多拉找到了探灵器，利奥和迪米特打退了黑部队，露娜帮受伤的人抑制伤势，只有阿克亚似乎没起多大作用，就负了伤。
年轻人的焦急，透过三言两语，传到了罗洛夫心里。
“你说的有道理，阿克亚，这事我会抓紧去办。但你不能着急，明白吗？”
像是被罗洛夫说中心事，阿克亚低了低头。
“我只是想做到更多。”
“这股劲头很好。但要记住，你们是一个整体，谁都免不了失手，要多依靠同伴，没必要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从军队退下来的你，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我……知道了。”
“那就好。你的腿还需要静养，虽然不住院，在家里也不要乱来。去吧。”
“嗯，再见，市长大人。”
跟罗洛夫告别的阿克亚，坐着君莎的车回了家。
这个腿伤对阿克亚而言不叫事，他还能保持和平时差不多的速度上楼。走过露娜和利奥的家门时，他略微站了一下，然后打开自家的房门，一进屋就躺在床上。
半晌，阿克亚又站起来，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皮箱。这是卡普送别他时，交给他的两个皮箱中较小的那个。阿克亚把它打开，躺在里面的，是一件漆黑的衣服，以及同样漆黑的腰带。
离开基地时走得匆忙，卡普只告诉他，箱子里装的是集结了银翼最尖端科技的装备。前往机场的路上，他打开皮箱，担心里面装着武器而过不了安检。而当他发现里面是一件衣服时，又放心，又疑心。
在格布拉镇落脚后，阿克亚不止一次拿出这件衣服试穿，大小和身形基本相符，皮制，通身漆黑，黑得像没有月亮的夜晚。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特别。阿克亚还不知道它能否防弹，但即使能，也未免太过普通。至于腰带，更是和一般的腰带别无二致。
现在，再次把衣服和腰带拿在手里的阿克亚，心中的疑问又冒了出来——上校是不是弄错了？这两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东西，会是银翼军的高科技结晶？
阿克亚也想问问卡普，可他毕竟是作为逃兵离开银翼军的，没法再和卡普联系。这两样东西的真伪，也就无从确认。
想到这，他郁闷地把东西装回了皮箱。
利奥双脚碾着地，一点点拉开步子，打算先试探一下。不想迪米特早就急不可耐，上身前倾，双手引后，一发力，熊熊烈焰就在手上燃烧。利奥连忙把苍林对着迪米特，却马上发现这是陷阱。迪米特的脚发出阵阵寒气，淡蓝色的冰霜EXP正顺着脚注入地面。
“糟糕！”
察觉危险的利奥刚动起来，迪米特脚下便展开冰面，像墨水滴在纸上一样，沿着地面迅速摊开。利奥往哪里跳，冰面就扑向哪里。他躲了三次，再落地时，终于被冰面缠住双脚，立刻冻了个结结实实。这边利奥一被困住，那边迪米特马上双手并拢，以胳膊做“炮筒”，噬人的火焰卷起热浪，杀向利奥。
“烧死你！”
动弹不得的利奥左手迎着火焰张开，苍林的火光眨眼间就扩大数倍，形成一片蓝色的屏障。火焰撞在上面四处乱窜，烧不到利奥分毫。直到迪米特的火焰烧尽，也没能冲破那道屏障。他放下了冒烟的双手。
“原来如此，那是种活性很低，结构很稳定的EXP，所以能抵挡EXP攻击。”
“大概是吧，我也记不太清。”
利奥左手握了一下，苍林的火光又恢复到最初的大小。他提起檀木龙，在冰面上使劲敲了一下，冰面渐渐碎裂，又一点点化成水。
“这么说来，单纯的EXP攻击，想伤到你有点难啊。”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一物降一物。苍林的火光不仅能抵抗EXP攻击，物理攻击也能挡下来。”
“有意思，那我倒要试试了！”
迪米特一把脱掉身上的大衣，扔到地上。一伸右臂，冰霜EXP马上集中，在手上凝结成一柄与檀木龙长短相当的冰剑。左手从裤兜里抓出三枚太阳结晶硬币，轻轻一攥，硬币闪闪发光。接着手一甩，硬币被一齐扔向利奥。
利奥不知道这硬币能有什么作用，但还是把檀木龙一扫，打飞这些硬币。被打飞的硬币没有落地，而是上了天，利奥正要抬头，冷不防，迪米特举起冰剑，拔步冲来。
“跟我打近身战？那你可……”
话没说完，迪米特的身影忽然模糊了一下，紧接着，从身体里分出十几个一模一样的幻象，做着和迪米特同样的动作。利奥措手不及，十几个迪米特已经近在咫尺，接二连三挥下冰剑。
来不及分辨真假的利奥，胡乱用檀木龙招架，又快速后退。但无济于事，也不知是从哪来一下，肩膀被冰剑刺出一道伤口，幸好伤得不深。
迪米特不给利奥喘息的机会，带着幻象大军继续追击。他的幻象不是实体，不会造成伤害，但只要能掩盖真身的动作就足够了。何况利奥没有感知EXP的能力，他分辨不出真假。
如迪米特所料，搞不清真身的利奥只能同时应对所有迪米特的攻击，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躲，一躲在躲，手忙脚乱。不过利奥的头脑很清醒，他找准机会向后连翻了两个跟头，檀木龙支在地上，挑起一大堆碎石。迪米特下意识地用剑挡了一下。
就是这个动作，让他露出了马脚。碎石穿过了幻象，只被迪米特的真身弹了回来。眼疾手快的利奥抓住这瞬间的破绽，眼睛死盯着迪米特的真身，挺起檀木龙，不顾一切地刺过去。迪米特没想到利奥这一手，仓促用冰剑招架，注意力一分散，幻象就消失了。
正面对砍，没专门练过的迪米特显然不是利奥的对手。利奥的招式太诡异了，两边的兵刃刚碰上，他便将檀木龙转个角度，让过冰剑发力的方向，擦着剑身躲过去，直接砍它的主人。迪米特感觉自己像是在砍一团棉花，使不上劲。
打不上几个回合，迪米特就招架不住。冰剑被利奥用苍林挡下，紧接着檀木龙迎面劈来。迪米特急忙生成光盾，及时拦住。檀木龙只差毫厘就能命中，他看着刀刃都要看对眼了。
“可恶！”
打断利奥攻势的迪米特，把空着的手伸到两人中间，从掌心放出一股强风，把两人吹到相反方向，拉开不少距离。站都没站稳，迪米特就控制半空中的硬币，不停地从各个角度向利奥射出光线。利奥一边用苍林做盾牌护身，一边躲闪。硬币还在不断变换位置，他稍微走神就会挨打。
机会来了。
迪米特甩甩手，冰剑碎成了粉末，他用最快速度，向双手填充能量，手刚放出强光就马上塑形，左手光化为弓，右手光化为箭，这副弓箭比射穿魔甲兵的那副要小一些，但足够干掉利奥。塑形的同时，硬币渐渐停了下来，利奥这才发现迪米特早已拈弓搭箭，瞄准了自己！
“死吧利奥！烈日惩戒！”
光箭应声射出。利奥见状，不躲不闪，在光箭脱弓的瞬间，他就看清了光箭的飞行路径，竖起檀木龙，左手顶住刀身。光箭不偏不倚，正射在刀刃上，顿时火星四溅。尖锐而剧烈的摩擦声，像是两个武器发出的嘶吼，不到一秒，胜负揭晓。
利奥被光箭的强大推力顶得退了一步，但论硬度，被苍林火光强化过的檀木龙，远比迪米特为追求速射而降低强度的光箭厉害得多。迎着檀木龙的光箭，被硬生生截成两半，半支落进洞窟，半支扎在地上，同时爆炸，震得地面又塌掉不少。
勉强使出烈日惩戒的迪米特呼哧带喘，他还有点不太相信刚才看到的景象。这个距离不过二十来米，自己还提高了射速，利奥是不可能躲开的，本该是必中的一击，居然能准确地挡下来。
“你真不简单，小看你了。”
“还好啦。”
利奥故作轻松地回答着迪米特的话，其实他也不怎么好受。挡下光箭让他的胳膊有点吃不消，那一瞬间感觉手臂的骨头都要被压缩了。
“我好歹练过武术，对反应还是很有信心的，至少比你快。”
“看得出来。感觉只要你能看清，就能反应过来。”
“差不多吧。”
“那我倒要看看，眼睛看不清的攻击，你会怎么办？”
迪米特深呼吸，一直举着的双手缓缓放下，活性EXP在皮肤上游走，他的身体不时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看上去像在放松。利奥狐疑地望着迪米特，不懂他的意图。也许应该再观察一阵，但利奥很想速战速决。迪米特的攻击能远能近，还是全方位，再打下去，自己早晚会失手。
利奥运足力气，握紧檀木龙，拔步冲锋。接近迪米特时，檀木龙带着身体的惯性抢攻。迪米特脚下起风，略微后退，利奥再追上去，迪米特再退。当利奥第三次要追时，忽然两腿一僵，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双脚又被冰封了。
“还来这招？”
他挥起檀木龙把冰敲碎，却听到了迪米特无情的嘲笑。
“你上当了！”
“什么？”
冰面刚被打碎，一股强风卷起尘土和砂石，围着利奥拔地而起，瞬间就把他困在中间。利奥在里面被推来推去，晃个不停。他把檀木龙插进地面，才勉强保证不被风刮倒，又试图迈步，可跟本迈不出去，强劲的风墙让他几乎不能动弹。
远处的众人只看到旋风刮个不停，看不清里面利奥的样子，但这毫无疑问是危险的信号，琳赶紧下命令。
“全体开火！”
早已子弹上膛的拯救者士兵们朝迪米特开枪，迪米特只张一面等身大的光盾，就将子弹悉数挡下。
“没人能救你了，利奥！”
随着一声胜利的宣言，半空中那三个硬币略微降低高度，飘到龙卷风附近定住，冒出电光，噼啪作响。下一秒，三道电流同时闪过，钻进旋风里，咔嚓几声，旋风中间发生了爆炸，气流冲散了旋风，带起一股浓烟。而利奥，还是不见踪影。
“利奥！”
不知利奥死活的露娜急得哭了出来，要跑过去，被琳一把按住。
“你干什么？别过去！”
“可是利奥他！”
“迪米特还在那，你是去送死吗？”
“就是，不用这么着急。”
得胜的迪米特背对浓烟，凶狠的眼神和狰狞笑容，正对着远处那些待宰羔羊。
“他已经粉身碎骨了，不过敢跟我正面对峙，值得称赞。倒是你们这帮拯救者太没意思，还放冷枪。”
“要是这样就能干掉你，我还得谢天谢地呢。”
“哼，那我现在就送你们……”
“你说谁，粉身碎骨了？”
熟悉的声音从迪米特身后传来，这不可能，迪米特想着，急忙转身。只见浑身是血，灰头土脸的利奥从浓烟中杀出，三步就杀到迪米特跟前，檀木龙带着苍林的火光，照着迪米特的脑袋抡了过去。
迪米特匆忙张开光盾抵挡，剑盾相碰，光盾被檀木龙的能量中和，形状变得乱七八糟。压制迪米特的利奥顺势转身，左手五指微微聚拢，胳膊像条鞭子，手背朝迪米特毫无防备的腹部甩过去。
“啪”的一声，手背打在迪米特肚子上，收回，翻手成掌，再推，再收回，五指攥紧，又是一拳。第三击一发力，人们清楚地看到，苍林火光打进了迪米特的身体，淡蓝色的火光在一瞬间闪过迪米特全身，中和了他身上的EXP。
几秒过后，原本发光的迪米特暗淡下来，如同熄灭的灯。他弯下腰，捂着肚子不停咳嗽，又攥了攥手，感受不到EXP的流动，只有脱力的感觉。
“你，这……这是什么招式？”
“风林流活杀拳，苍流斩铁。”
“我的能量，被打散了？”
迪米特更用力地握紧双手，不行，仍然感觉不到力量。全身都是如此，大脑的力量元好像松垮了，不听使唤，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利奥喘匀了气，抹了抹嘴角的血。
“这是专门针对超能人的招式，用苍林的EXP性质，配合三次不同强度的打击，将苍林的能量打进你的身体，驱散你的能量。现在，你短时间内已经没法再生成活性EXP了。”
“可恶！那么强的电击，居然杀不死你？”
“真不巧，苍林挡住一发，檀木龙挡住一发，剩下的我自己扛。EXP武器用多了，身体多少会产生EXP抗性，总算是保住一命。”
观战的众人看到这，都松了口气，胜负已分。使不出EXP的迪米特只是个普通人，肯定敌不过利奥，更何况还有一众拯救者在待命。利奥也慢慢放松下来。
“结束了，迪米特。你败了。”
败了，这个词传进迪米特的耳朵，让他呆滞的身体，慢慢动了一下。
“败了？你说我败了？”
他咬牙切齿，直起腰来，给了利奥一张不服输的脸。
“开什么玩笑！我还没有败！”
“别扯了！用不了EXP的你，还妄想能赢我吗？”
“那又怎么样？”迪米特指着仍在发光的右眼，“刻印的效果还没结束，我还能继续战斗！败给你这种人，我绝不承认！”
“不承认能怎么样？”
“只要还有刻印，诅咒就不会有副作用！你以为我只能被诅咒操控吗？怎么可能，我早就掌握了控制诅咒的办法！”
“你该不会要……”
利奥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可怕的场景，而迪米特正在将那场景变为现实。他的手猛地按在右眼上，口中发出低吼声，像是受伤的猛兽发出的痛苦叫喊。他不停地回想，暗示，让自己重新进入六年前那一天的状态。
对力量的渴求。
“看我的……”
黑色EXP从迪米特的右眼渗出，越来越快，不多时，迪米特被黑色光包裹。他身边的空间提前进入黑夜，看不到一丝光亮，五官也难以辨认，只有发光的右眼，能让人大概看出他的轮廓。他的肉体重新充满力量，而且是比之前更加强大，更蛮横的力量。
“诅咒——部分——解放——！！”
从身体中散发出的能量，带着压力向四周蔓延，深深震慑了所有人。恐惧，发自内心的恐惧，不受控制地闯进他们的脑海，而且越来越强。阿克亚和琳尚能勉强保持理智，露娜和安多拉脸色惨白，抱着头，蜷缩尖叫。
恐惧同样在利奥心中发芽，但他马上把苍林放在额头上，忍着疼痛，用苍林火光强行使自己稳定下来，扼杀了恐惧的萌芽。冷静和镇定的情绪是苍林的力量来源，若是慌了神，苍林火光会马上消失，那自己必死无疑。
接下来，就只能坚持了。
“呜啊啊啊——！！”
咆哮的迪米特用力一挥手，从他身边的黑暗里，一道黑色光疾驰而出。利奥咬紧牙关，右手顶左手，用苍林火光的屏障接招。这冲击比之前要强上几倍，他的双脚被硬生生地推动了。但这还只是打招呼，一道接一道的黑光，不给利奥任何喘息的机会，接二连三地砸在屏障上。
利奥绷紧全身的肌肉，硬是抗下了所有的光线攻击。当他总算有机会抬头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迪米特扑面而来的身影，抡起的拳头由下而上，直击利奥的肚子，一发力就把他打上半空。迪米特紧跟着跳起到利奥身边，两手抱拳，高高举起，重重落下，砸在利奥的后背上，把他打向地下的洞窟。
急速坠落的利奥不顾周身疼痛，将苍林火光扩大，尽量硬化，还没完全成型就撞在地上，不过多少起了缓冲的作用，让他伤得不那么重，起码还能动。
见利奥还能站起来，在空中悬浮的迪米特两手一挥，四个黑色光球从手中飞到身后，每个都变成一副弓箭，而且是搭着七八支箭，同时射击，洞窟里顿时箭如雨下。
利奥能躲就躲，躲不了就挡，左右开弓，苍林和檀木龙挥个不停，在箭雨中挣扎着，挨了好几下。腿上，腰上，胳膊上，血越流越多，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腿越来越软，就快站不住了。
迪米特显然还不满足，箭雨没弄死利奥，他干脆俯冲下来，扎进洞窟里，看准利奥的位置，一脚踢出，利奥两手举起檀木龙勉强挡下。迪米特立即翻个身，握住利奥的左手，二话不说就注入黑色EXP。苍林火光被黑色光混入，急剧变小，变淡，渐渐消失了。
利奥大惊，想要挣脱，可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迪米特的手劲却比刚才大了不少，怎么也挣不开，被迪米特抓着手甩了出去。迪米特紧紧跟上，两个拳头劈头盖脸，打个不停。利奥只招架了几下，檀木龙就被打飞！
“去死吧！！”
迪米特大喝一声，右拳引后，冲向利奥。已经彻底失去力气的利奥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
“呜！”
眼睛的剧痛打断了迪米特的动作，他挥出去的拳头也变得软绵绵，保持奔跑姿势的身体失去平衡，一下子趴倒在地。
时间到了，刻印正在闪烁，束缚正在削弱。迪米特感觉得到，诅咒正迫不及待，企图在束缚消失的同时，彻底冲破封印，摧垮他的理智。不行，不能再打了。
只差一击，最后一击，迪米特强忍内心的不甘和诅咒的怂恿，咬着牙，快速收回全身的黑色EXP，又变回了失去力量时的样子。接着，刻印也完全消失，没有任何光泽的漆黑右瞳，重见天日。
“算你……走运……”
迪米特无力地坐下，望着同样无力的利奥。睁开眼睛，发现大难不死的利奥，还有点没缓过神。
“我以为这回死定了。现在，怎么说？”
用过诅咒部分解放的迪米特，力量元的疲劳已经到达极限。虽说苍流斩铁的影响所剩无几，但现在自己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战斗力。何况，上面还有一群拯救者等着呢。
“这次，就算平手吧。”
“随你便，我是不想再打了。”利奥说，“但是探灵器呢？就算我说给你，拯救者看你这幅样子，肯定不会放手吧？”
“是啊，肯定不会。所以，我有个提议，你感兴趣吗？”
利奥皱起眉头，一脸累死了的表情。
“又来……算了，你说吧。”
*****
特殊分队返回秋山市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10点。利奥和阿克亚被送进医院，露娜一下车，就领着已经待命多时的医生们开了工，惊魂未定的安多拉被琳开车送回了家。
罗洛夫随后也来了医院，他打算在急诊室外等消息，正好看到了迪米特。若不是事先和利奥通过电话，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肯定吓出一身冷汗。
“哈鲁夫·雷蒙·迪米特。”
迪米特也看到了罗洛夫，一眼认出他就是利奥口中的老头。
“是罗洛夫市长？”
“是我。”
罗洛夫回答说。虽然利奥反复保证不是玩笑话，他还不太相信迪米特的决定。
“我最后确认一下，你真的要加入特殊分队？”
“没错。”迪米特干脆地回答，“不过只是暂时的，我的目的，是利用你们和拯救者的合作关系，拿到探灵器的使用权，同时借助他们的情报网，找到伊斯缇斯的碎片，进而找到伊斯缇斯。在这之前，可以协助你们的行动。”
罗洛夫轻轻地倒吸一口冷气，不知道这是惊喜，还是隐患。这个提议，换成是自己，也不会拒绝。迪米特对伊斯缇斯的执着非同一般，拒绝就意味着今后秋山市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那就好，只不过你能加入，我是怎么也没想到。”
“我也一样，罗洛夫先生。霸道市长的名头，早有耳闻。今后请多指教了。”
“彼此彼此，迪米特。你打算住哪？”
“你们这最好的酒店。在这只是为了跟您打个招呼，那我先告辞了。”
留下这句话，迪米特大步流星地离开，留下罗洛夫独自一人。站了一会儿，他也走到医院外面，给自己点根烟，掏出衣兜里的手机。手机一直是通话状态，他吐口烟，对里面说着。
“都听到了吧，扎森特。”
“听到了，和琳说的一样，不过这还真是个大惊喜。”扎森特嘴上这么说，语气倒是很平静，“能和迪米特合作，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省着今后的行动里，还得分出精力和人手对付他。”
“你这么想就好。接下来呢？该说正事了吧？”
“嗯，下一步就轮到马尔托恩魔盒了。”
这个词罗洛夫今天听到好几次，每次都让他头疼。
“让迪米特参与可以吗？”
“听他的语气，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估计他快知道了。他有个连我们也不清楚的秘密情报来源。马尔托恩的消息都传开了，他不会不知道。”
“你说行就行吧，我只想让我的城市远离麻烦。”
“这个麻烦是指我吗？”
“哼，还挺有自知之明。你也算一个。”
“那恐怕你要失望了。明天见。”
“明天见。”
*****
第一次见到扎森特的情景，罗洛夫至今记忆犹新。那是十年前的国庆节，北冰国建国130周年，也是北冰国现任首相特罗萨·沃尔奇上任后的第一个国庆节。这个上任不到一年的新首相，为了兑现他竞选时“让北冰国成为世界中心”的口号，特意搞了一个规模史无前例的国庆庆典，吸引了世界八方来客，就连世界政府也派来了120人的代表团参加。
这个代表团中，就有时任雷霆军独立行动第一分队队长的扎森特。
代表团在国庆节当天，去了北冰国首都纽尔，两天后飞到秋山市。他们走下飞机时，罗洛夫笑脸相迎，每个人也都笑着和罗洛夫握手。轻轻的笑，表面的笑，浮夸的笑，真诚的笑，甚至还有嘲讽的笑，罗洛夫都看在眼里。
过去几十年间，这些笑脸他看过无数次。虽说是重大活动，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应付这些来自世界政府的“贵客”，借机给秋山市拉来更多利益的机会而已。
唯独扎森特，让罗洛夫眼前一亮，印象深刻。他没有笑，露给罗洛夫的是一幅僵硬、疲惫的表情。两人对视不过两秒，罗洛夫却从这个人身上，嗅到了老练和沧桑。
晚间的宴会上，120多人齐聚一堂，吵吵闹闹。罗洛夫不喜欢乱哄哄的环境，但他要尽地主之谊，面子上的礼节多少得照顾到。就在他挨桌致辞敬酒时，忽然注意到了扎森特。年轻人快速吃完东西，起身便走。
他的举动引来罗洛夫的兴趣。老市长找个借口离席，来到会场外面。扎森特没有走远，正靠在走廊的墙边，掏出烟来。罗洛夫走过去，笑着问道。
“需要火吗，年轻人？”
扎森特有些意外，连忙回答：“多谢市长先生，我自己有。”
“那就借我一用吧。”
“没问题。”
罗洛夫也取出烟卷，叼在嘴里。扎森特没有拿打火机，而是伸出食指，小小的火苗从指尖跃出，跳动着，和打火机一样。扎森特给惊讶的罗洛夫点着烟，又点着自己的，两指一掐，熄灭火焰。
“是超能人啊，真是吓到我了。”
“市长先生多多见谅，我习惯这样。”
“不过，你好像不习惯聚餐啊？”
“市长先生看到了？”
“是啊。可能是因为上岁数了吧，我很关注年轻人，特别是有能力、有个性的年轻人。”
扎森特沉默了一会儿，吞吐两口。良久，忽然问出一句。
“听说市长先生从政几十年，在北冰国政界是颇有影响力的人，阅历肯定比我丰富。”
“哈哈，算是吧，起码这岁数不是虚的。”
“我有件事，想请教一下。”
“好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扎森特特别强调了这个词，生怕罗洛夫误会什么，“如果有一天，您发现自己一直努力保护，或者说创造的事物，坚持的理念——大概就是这样的东西——其实和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您会怎么办？”
真是个抽象的问题。下飞机的时候，扎森特心事重重的样子，就是因为在想这个问题吗？那也难怪他笑不出来。这种难题，连自己也没怎么想过。不过作为长者，可不能在年轻人面前丢脸。借着酒劲，罗洛夫脱口而出。
“还挺复杂的嘛。不过要我说，该舍的东西，一定要舍。最起码，我努力到现在，是为了把这城市塑造成我心中的样子，而不是别的样子。真要是不合我的心意，当然要推倒重来！”
“可是您，舍得吗？那就像是……”
“像是否定了自己过去的努力？哈哈，这么瞻前顾后的想法，可不是年轻人该有的心态啊。”
罗洛夫说着，还用力拍打扎森特的肩膀，像是在给他打气。
“我一个老人，尚且不怕从头再来。看你也就是30出头，还怕没有时间努力吗？”
或许是从罗洛夫的话里得到了鼓舞，扎森特紧绷的表情放松了些。两人也不再谈什么严肃的话题，而是像朋友一样聊起了天。罗洛夫发现扎森特有志向，有胆识，也很有能力，是个能干大事的人，他为自己能结识如此青年才俊而庆幸。
五个月后罗洛夫发现，这个年轻人真的干了件大事，大到超乎想象。看到新闻标题“雷霆军独立行动第一分队叛变，队长扎森特领全队逃亡”时，罗洛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明白了，五个月前扎森特那个问题的真正含义，不禁在想，是不是自己那几句慷慨激昂的话，让扎森特下了最后的决心。
五天之后，罗洛夫就有机会直接问扎森特本人了——他突然出现在罗洛夫家门口，而且张嘴就要钱。罗洛夫被扎森特的话搞糊涂了，但思前想后，他还是没有报警，而是把扎森特让进屋，听他的讲述。
扎森特的一席话，让罗洛夫陷入沉思，完全的沉思。他一连抽了三根烟都没有说一个字，思考，反复地思考。他从没有这样犹豫过，但这次的事，真的不能妄下结论。
“好吧，我同意，但前提是……”
“不暴露您，我懂的。”
这番对话，构筑了两人现在的关系。
拯救者成立后，扎森特偶尔会来找罗洛夫，多数是请他帮忙，有时是帮他的忙，也有时候只是来聊天、见面。一转眼，当年的年轻人也变成了中年人。想起过去的日子，罗洛夫不免唏嘘一番。
“市长先生，您来了？”
身后传来阿克亚的声音，罗洛夫转过身，有点诧异。
“阿克亚？你的伤不要紧吗？”
“包扎一下就好了，没什么大碍。比起我，队长的伤要重得多。”
“不用在意，那小子是自己作死。既然没事，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叫君莎来了，她正在停车场那边等你。”
罗洛夫指了一个方向，阿克亚却没有动。他有话要说，罗洛夫看了出来。
“怎么了，阿克亚？”
“我有事想和市长大人商量。”
这里也有个需要点拨的年轻人啊，可不能再说什么怂恿的话了，罗洛夫想。
“什么事？”
“我想申请一套，专用的武器装备。”
“专用的武器装备？”
“今天的任务中，我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其中固然有我能力不到位的原因。但我认为，以现有的武器装备，确实难以应对困难的任务。我知道这么说很自私，但还是恳请市长先生帮忙！”
听利奥报告的时候，罗洛夫就听出来了。安多拉找到了探灵器，利奥和迪米特打退了黑部队，露娜帮受伤的人抑制伤势，只有阿克亚似乎没起多大作用，就负了伤。
年轻人的焦急，透过三言两语，传到了罗洛夫心里。
“你说的有道理，阿克亚，这事我会抓紧去办。但你不能着急，明白吗？”
像是被罗洛夫说中心事，阿克亚低了低头。
“我只是想做到更多。”
“这股劲头很好。但要记住，你们是一个整体，谁都免不了失手，要多依靠同伴，没必要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从军队退下来的你，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我……知道了。”
“那就好。你的腿还需要静养，虽然不住院，在家里也不要乱来。去吧。”
“嗯，再见，市长大人。”
跟罗洛夫告别的阿克亚，坐着君莎的车回了家。
这个腿伤对阿克亚而言不叫事，他还能保持和平时差不多的速度上楼。走过露娜和利奥的家门时，他略微站了一下，然后打开自家的房门，一进屋就躺在床上。
半晌，阿克亚又站起来，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皮箱。这是卡普送别他时，交给他的两个皮箱中较小的那个。阿克亚把它打开，躺在里面的，是一件漆黑的衣服，以及同样漆黑的腰带。
离开基地时走得匆忙，卡普只告诉他，箱子里装的是集结了银翼最尖端科技的装备。前往机场的路上，他打开皮箱，担心里面装着武器而过不了安检。而当他发现里面是一件衣服时，又放心，又疑心。
在格布拉镇落脚后，阿克亚不止一次拿出这件衣服试穿，大小和身形基本相符，皮制，通身漆黑，黑得像没有月亮的夜晚。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特别。阿克亚还不知道它能否防弹，但即使能，也未免太过普通。至于腰带，更是和一般的腰带别无二致。
现在，再次把衣服和腰带拿在手里的阿克亚，心中的疑问又冒了出来——上校是不是弄错了？这两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东西，会是银翼军的高科技结晶？
阿克亚也想问问卡普，可他毕竟是作为逃兵离开银翼军的，没法再和卡普联系。这两样东西的真伪，也就无从确认。
想到这，他郁闷地把东西装回了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