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页

作者:七世有幸/七英俊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一秒记住【武林小说网 www.50xs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她伸手牵住他:“你答应过的,无论生死,都不会让我孤单一人。你想食言么?”

    夏侯澹笑了:“好。”他将她拥入怀里,“那就一起吧。”

    真好啊,这就是书里说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吧。可怜这一腔如海深情,错付给了一张厚重的假面。

    但如果只剩今夜……

    夏侯澹低头吻住她。雪后的宫中万籁俱静,这一吻只有满天星辰见证,沉寂而温柔。

    他伸手一勾,领着她朝温暖的室内走去。

    就将这张假面戴到天明吧,他卑劣地想。

    灯火摇曳,肢体交缠。庾晚音放纵自己沉溺其中,思绪归于空白之前,忽然灵光一现,找到了答案。

    她刚才如观镜般看懂了谢永儿,只因为她自己面前,也有一道不敢推开的门。

    为了不再思考下去,她用力攀住夏侯澹的脖子,与他一道纵身没入欢愉的洪流。

    端王府。

    夏侯泊跪在地上为亡母烧完一叠纸钱,起身平静道:“去各就各位吧。”

    他的亲信们闻言散去,只剩一道身影还跪在原地。

    夏侯泊垂眼看着他:“我说过,为了避免被他们用天眼预知,我会在最后关头增加一个小小的计划。现在就是时候了。”

    死士:“请殿下吩咐。”

    夏侯泊将一只香囊和几张信笺递给他:“我说,你记。”

    满城冰冻三尺的寂静中,传来孤零零的一声敲更。

    新的一年来临了。

    翌日,旭日高升,吉时已至,身着丧服的皇帝行过祭礼,又听大臣念过哀册,率文武百官护送着太后的三重梓宫,浩浩荡荡地朝着城外行去。

    夏侯泊驱马跟在队伍里,微微抬眸望向前方。

    今日跟随圣驾的侍卫比平时多了不少,簇拥在龙辇周围,硬生生将皇帝与臣子们隔开了一段距离。众臣之后,又有禁军数百人压阵。

    看来皇帝还是做了防备的。不过己方的计划妙就妙在,除非皇帝未卜先知,否则无论多少护卫都形同虚设。

    ——除非他未卜先知。

    接近山脚处,安贤走到龙辇旁躬身道:“请陛下扶柩上山。”按照礼俗,这最后一段路需要皇帝步行扶柩,以彰纯孝。

    哀乐一时大作,夏侯澹下了龙辇,走到运送梓宫的车驾旁,伴着车驾继续朝前步行。前方有一段山形崩断入地,形成了一面高约十余丈的陡直石壁。再往上,积雪覆盖,悄无声息。石壁对面,则是一片黑森森的茂密山林。

    夏侯澹步履庄严,目不斜视,一步步接近了石壁的范围。

    还差十五步——

    夏侯泊悄然勒住了马,引得身后队伍一乱。

    十步——

    山上数声惨叫,跟着是一声厉喝:“有刺客!!”

    众臣哗然,下意识地争相朝后退去,同时仰头张望,试图看个究竟。

    队伍中的夏侯泊眼睁睁地看着皇帝悠然停步,转过身来。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皇帝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

    石壁上方的金铁之声响作一片,却看不到人影,只能见林木抖动,大块大块的积雪与土石簌簌落下。接着一阵惊呼,有人嘶声吼道:“陛下快躲!”

    黑沉沉的巨物从天而降。

    众人再度慌忙后退,一个绊倒下一个,横七竖八地躺了一片。

    那物直直坠下,一声巨响,在他们眼前砸出一只深坑。众人方才看清,那岩石足有一人多高,从那么高的山上掉下来,足以将人砸成肉饼。

    而这巨石落地处,距离夏侯澹不过十步距离。

    他方才只要再往前走一小段,今日的殡葬就又多出一个主角了。

    侍卫一拥而上,护着皇帝撤退。夏侯澹仿佛也被吓破了胆,匆匆往回跑了一段,这才暴怒道:“何人行刺?速速擒来!”

    石壁上方,数十道人影出现。为首的正是禁军新统领高太尉:“陛下受惊了,属下已诛灭刺客,活捉头目一人,这便下山。”

    话音刚落,雪后寂静的山林中,有人影开始移动。

    夏侯泊运足目力望过去,黑压压一片全是禁军,朝着山下围拢过来。更远的官道上,也传来了兵马行进声。

    今日来到这邶山附近的禁军,绝不止队伍后面那几百人。而那石壁上准备的其余几块巨石纹丝不动,显然巨石附近的埋伏已被全灭。未卜先知?这项技能在夏侯澹的阵营里,属于储备过剩。

    夏侯泊知道皇帝在看着自己。他也知道禁军将此地围成一圈后,即将上演的全套戏码。

    他的脸色丝毫未变,还友好地俯身扶起了几个绊倒的臣子。

    夏侯澹的嘴角沉了沉。

    高太尉很快将人押了下来。夏侯澹身边的侍卫上前去一通例行逼供,又一通拳打脚踢的搜身,末了大声道:“属下在这刺客身上搜出了端王府的令牌。”

    全场落针可闻。

    文武百官齐刷刷地望向夏侯泊。

    刺客应该不会愚蠢到随身携带端王信物的地步。但他带没带其实无关紧要——夏侯澹需要侍卫搜出令牌,侍卫就搜出了令牌,如此而已。

    在场的没有傻子,见此情形哪还有不明白的:这对天家兄弟这是要上演决战了,就在此刻,在他们眼前。

    “端王!”一声暴喝,李云锡激情擂起战鼓,“你竟敢——!”

    却见夏侯泊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冲着那侍卫悲愤道:“你、你胡说!”

    李云锡:“……”

    这老狐狸搁这儿画什么皮呢?

    夏侯泊“扑通”一声跪下了:“定是有奸人陷害,求陛下明察,还臣清白啊!”

    夏侯澹跟他各演各的,闻言左右为难地看看侍卫,再看看刺客,受气包似的哑声道:“母后的棺木都险些被砸碎,这些刺客究竟受谁指使,定要彻查到底。皇兄也受惊了,不如先回城里去歇息吧。来人,护送皇兄回府。”

    一声令下,四下的禁军立即朝端王涌去。

    夏侯泊相当配合,优雅地行了一礼,转身主动迎向禁军,垂在身侧的手指抬了抬。

    便在此时,人群中忽然有人“咦”了一声:“启禀陛下,臣见过这个刺客。他是庾少卿府中的家丁啊。”

    出声的臣子是个端王党,说完还要大声问道:“庾少卿,你见了自己家丁,怎么不相认?”

    人群炸了。

    继端王之后,庾少卿也体验了万众瞩目的待遇。他远不似夏侯泊淡定,当场双腿发软:“一……一派胡言,我从未见过此人。”

    李云锡:“怎么可能是庾少卿的人!谁不知道庾少卿德义有闻,清慎明着……”

    “奇怪啊,”一道清越的声音加入进来,“庾少卿刚刚当上国丈,放着荣华富贵不享受,却转而去与端王合谋弑君,他疯了么?”

    李云锡噎了一下。

    帮腔的是尔岚。她这阴阳怪气的一句可顶他十句,顺带还扣死了端王的罪名不放。

    李云锡:“就、就是。”

    端王党见状不干了,又有一人站了出来:“陛下,老臣上次去庾兄府上祝寿时,确实见过这名家丁。庾兄,你的家丁是怎么弄到端王府的令牌的?这中间必有蹊跷。”

    庾少卿已经被吓破了胆,踉跄跪地:“这、这、这……”

    在场的拥皇党见他这做贼心虚的表现,心下发寒。

    那几个端王党未必真能记住区区一个家丁的长相,但他们敢在这关头开口说话,就说明他们早已知道,这刺客确实和庾府脱不开干系,只需彻查下去,这口锅就能扣到庾少卿头上。

    难道这新任国丈真的疯了?

    庾少卿方才一眼看见那刺客的脸,就如坠冰窟。

    家丁确实是他的家丁,但此人什么时候成了端王的刺客,他竟全然不知。

    然而,这话怎么能说出来呢?说出来了,又有谁会听那后半句?

    说白了,今日这场面里,最不重要的东西就是真相了。庾少卿在朝中本就根基极浅,混得左右不逢源,如今女儿飞上枝头变了凤凰,眼红他的倒还比巴结他的更多。看眼前这势头,这群人是一早商量好了要将他推出来做替死鬼的!

    端王啊端王,到底从多久之前就开始算计他了?

    帮腔的端王党越来越多,庾少卿汗如雨下,怆然磕头道:“陛下,老臣冤啊!这人……这人是端王派来的奸细!”

    “哈哈哈哈。”那嘴角带血的刺客头目忽然笑了,“我就奇怪了,你们为何都觉得我是受人指使?庾大人,咱们两个究竟是谁指使谁,你能不能说明白?”

    庾少卿险些厥过去:“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根本不曾——”

    夏侯泊在心中冷笑了一声。被拱上了戏台还想逃,也得问问老爷让不让。

    那家丁桀桀怪笑,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只染血的香囊:“你们方才搜身,怎么没搜出这个?”

    暗卫:“……”

    他们只会搜到需要搜到的东西。那香囊工艺粗糙,红艳艳的底色上,乌漆墨黑地绣了一男一女,共骑着一只展翅的雕。

    夏侯澹瞳孔微缩,下意识地看向身侧。他的贴身侍卫中,站着一道略显瘦小的身影。

    夏侯泊捕捉到了他的目光一动,眼睛微微一眯。

    家丁:“这香囊是谁绣的,想必皇帝陛下一定能看出来吧?”他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老子今天横竖逃不过一死,临死也要说个痛快,免得被你们当作宫闱秘史压下去了!”

    昨夜。

    夏侯泊将一只香囊和几张信笺递给他:“我说,你记。”

    死士接过一看,信上是女子字迹,谈不上娟秀,写了些似是而非的情话——都是庾晚音在冷宫中忽悠端王用的。

    夏侯泊:“香囊你随身带着,信件你藏到庾府,等人去搜查。如今所有人都猜测庾后怀孕,皇帝废了太子,是为了给她腹中的孩子让道。但你被捕后要当众招供,庾后腹中是你的种。

    “她在入宫前就与你眉来眼去,入宫之后还总是找你,与你珠胎暗结。没想到事情被庾少卿撞破,你们便拉庾少卿一起商量,纸是包不住火的,不如趁着端王与皇帝反目,一不做二不休宰了那暴君。庾少卿借了你一些人,你们埋伏在邶山,想着万一失败,就栽赃给端王。

    “没想到被人认出,阴谋告破,你想着自己是活不成了,临死也要嘲笑一番暴君。”

    死士一一记下,却又不解道:“殿下,皇帝真的会相信这番话么?”

    夏侯泊:“他信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场的文武百官都会听见。”

    如此一来,庾晚音永世洗不脱妖女之名,而夏侯澹若是悍然袒护她,也就成了色令智昏的昏君。

    死士:“万一皇帝根本没做防备,咱们一击即中,直接送他去了西天呢?”

    夏侯泊:“那你就不招供了。就让庾后腹中之子,成为夏侯澹的遗腹子吧。”

    “……庾后并未真的怀孕。”死士提醒道。

    夏侯泊笑了笑。

    于是死士脑中转过弯来:没关系,夏侯泊掌权后,她自然会怀上的。将来孩子是幼帝,而夏侯泊是摄政王。

    他们筹谋的一切,所求无非四个字:名正言顺。

    端王要的不仅仅是权力。他还要万民称颂,德被八方,功盖寰宇。他还要君臣一心,励精图治,开创一代盛世。

    所以他绝对不能背负着弑君之名上位。

    他要当圣主,而圣主,总是值得很多人前赴后继地为之而死。

    死士在心中飞快地复习了一遍台词,从容开口:“庾——”

    他也只说出这一个字。

    一声炸响,他眼中最后的画面,是皇帝对他举起一个古怪的东西,黑洞洞的口子冒着青烟。

    死士倒地,整个人痉挛数下,口吐鲜血,彻底不动了。

    夏侯澹一枪崩了他,转身就去瞄准端王。

    名正言顺,谁不需要呢?他们隐忍到今天,也正是为了师出有名地收拾端王。但这一切有一个大前提:事态必须按照己方的剧本发展。

    显而易见,今天手握剧本的不止一人。

    夏侯澹刚一转身,心中就是一沉。

    短短数息之间,他就瞄准不到夏侯泊了。

    夏侯泊已经消失在了禁军组成的人墙之后。距离卡得刚刚好,隔着无数臣子与兵士,恰好站到了他的射程之外。简直就像是……提前知道他手中有什么武器一般。

    而那些刚刚还包围着端王的兵士,不知何时已经以保护的姿态将他挡住了。

    上任不久的高太尉面色一变,连声喝止不成,气急败坏道:“你们想要反了吗?!”

    没有一人回答他。无形之中,在场的数千禁军分成了两拨,各自集结,互相对峙。

    两边阵营中间,是手无寸铁瑟瑟发抖的百官。

    北舟耳朵一动,低声道:“不止这些人。林中还有伏兵,应该是他囤的私兵,或是边军已经赶到了。澹儿,他根本没指望用几块石头砸死你,他的后手比我预想中多。”

    到了此时,夏侯泊还在兢兢业业地大声疾呼:“陛下!那刺客死前说了个‘庾’字,陛下为何急着杀他?他手中那香囊是谁绣的,陛下难道不查吗?”

    大臣们早就缩成鹌鹑不敢吱声。人群中,李云锡梗着脖子想回敬一句,被杨铎捷一把捂住嘴。杨铎捷贴在他耳边急道:“别说话,文斗已经结束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场恶战终是无可避免。

    夏侯泊:“陛下为一女子,竟要不辨黑白,对手足兄弟下手么?那庾后究竟有何手段惑人心智,先前冲撞了母后也能全身而退,反倒是母后忽然横死……”他突然望向那名矮小侍卫,“庾后,你无话可说了么?”

    那矮小侍卫浑身一震。

    夏侯澹目不斜视:“让他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