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页

作者:七世有幸/七英俊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一秒记住【武林小说网 www.50xs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一片混乱中,庾晚音紧紧拽着哑女的手,将她拉回右军的盾牌后头。城墙上禁军的箭矢全冲着中军飞去,倒给了他们喘息的余地。

    事实上,这正是她这个临时计划的最终目的。

    趁着禁军与中军内耗,右军中持枪的那一批精英已经悄然接近了城墙,借着队形调整,将枪口对准了墙上——而禁军还一无所觉。

    “娘娘。”一个眼熟的巨人迎了过来,靠身形猜出了她是谁,护着她们朝队伍后方退去。

    庾晚音:“陛下呢?”

    “这儿。”夏侯澹铁青着脸挤过来,朝她伸出手,“别再乱跑了。”

    庾晚音笑着握住他的手。

    夏侯澹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转向巨人点了点头。

    巨人举起枪来,一声暴喝:“杀!”

    此时的宫门外,洛将军的人正与端王派来的侍卫殊死搏斗。

    他们也不是没留后手,或许是进城之前就起了疑心,一行人都贴身藏了暗器。加之武艺高强,一时间竟与端王的人打得有来有往,愣是逼出了四周不少伏兵。

    不过毕竟人数太少,终于一个个倒下,只剩洛将军还在苦苦支撑。

    林玄英躲在一旁冷眼旁观到此处,看清了所有伏兵所在,又判断了一下双方战力,终于动了。

    他抬手一枪崩了那内侍:“动手!”

    对于当日在场的所有人而言,这都是永生难忘的一天。

    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到死都说不清当时发生了什么。

    非要用语言描述,大概也只有“天罚”二字可言。

    前一秒,中军还在遭受三面夹击。城墙上的禁军飞箭如蝗,右军积极参与围攻,不明所以的左军听见禁军的嚷嚷声,只得后知后觉地跟上。

    但围攻的三方各自为战,互不相应,谁也使唤不动谁。而中军毕竟是百战之师,乍遇突袭慌乱了一阵,随即便布成阵势果断应战。他们的人数有压倒性优势,两翼铁骑又配合默契,横冲直撞一阵,竟真的冲乱了左右两军的队伍,又从辎重里搬来了飞梯朝城墙架去,大有一不做二不休之势。

    禁军被这腾腾煞气吓慌了,一波波箭矢不要命地朝中军射去,要阻住他们攻城。

    直到右军的队伍里传出那一声“杀”之前,战况还在胶着——

    下一秒,天翻地覆。

    那究竟是什么声音?不是沙场上空回荡了千年的金鼓声,却像是无数道炸雷,裹挟着九霄之上的怒意,朝着城墙与中军同时劈去。

    城外将士骇然抬眼,只见那雷声过处,腾起一片飞溅的血雾。

    没有已知的武器能造成那样恐怖的破坏。

    第一排禁军连带着副统领,在几息之间被祭了天。

    中军几名领头的副将,骁勇一生,直到栽下马去成了鬼,也没明白击中自己的是什么。

    余人尚在惊恐中呆若木鸡,那天罚却毫无止歇之意,又朝他们轰来。

    没有已知的防御能与之抗衡。

    那些为挡住刀枪剑戟而设计的盾牌与盔甲,似乎突然成了卤水豆腐。天雷肆意地狂轰乱炸,粉碎了兵马的血肉,也将众人的战意践踏成了齑粉。

    终于,有人颤声喊道:“右军……是右军!”

    他们百般戒备的“可疑人士”露出了真面目——不是一个,不是两个,而是一支军队。

    能被洛将军带到都城来的中军将士都是精锐,多年征伐,所向披靡,百折不回。

    但此刻,最前排的甲兵溃退了。

    他们面对的不是战争,而是单方面的屠杀,是幽都门开,十殿阎罗座驾亲临。

    这一退,便一发不可收拾,完整的阵型瞬间崩成了一盘散沙。众人争先恐后地向后奔逃,而后排却还有不明情况的兵马在向前拥挤,人群撞在一处跌倒叠压,犹如失控的蚁群。

    中军都成了这样,更遑论禁军。

    城墙上的攻势再也不成气候,吓破了胆的兵卒只想缩回墙后逃命。

    倒也有不怕死的禁军,仗着地形优势,还想朝下射箭;也有终于理解发生了什么的左军,隔着中军没看清右军的武器,此时倒无畏地杀将过来。

    然而,潮水一般顶上的人群,很快也如潮水一般拍散了。

    右军准备了多时,弹药充足,仿佛无穷无尽。林玄英留下的几名心腹巨人指挥有度,从拔枪开始就再未折过一兵一将。

    巨人看准时机,大手一挥:“架飞梯!”

    城中,林玄英一枪一个,三枪便崩了那内侍与两名将军,干脆利落地收割了几方人马的头领,又朝余人杀去。

    他带进来的小队都是绝世高手,行动间更是迅速,对上端王的伏兵,几乎弹无虚发。宫中虽然还有人手源源不断地奔出来,但明显士气不足,甚至没勇气踏进射程,只敢远远地打转,时不时飞一些箭矢暗器过来。

    林玄英寻了掩体避着,看出他们想耗尽己方的弹药,嗤笑一声:“想得倒美。”

    他听着远方城门处的闷雷声,悠然道:“你猜他们还有多久能破城?”

    这一天,城内城外都经历了一场科技的洗礼。

    事实上,右军在第一波无差别轰杀之后,便开始一心一意地攻城,反而不再对左中两军开火。

    然而左中两军缓过一口气来之后,却仍是踌躇不前。

    城门轰然告破。

    右军开始摧枯拉朽般清理城内的禁军。

    中军队伍里,有人耻于当逃兵,挣扎着朝右军举起长戟,脚下几番发力,竟是重若千钧,迟迟迈不出一步。

    当啷一声,长戟脱手坠地。

    那小卒恍若未觉,喃喃道:“这莫非是天要亡我?”

    便在此时,城门楼上挂下了一面旗帜。玄黑的底色,以金线绣出交龙图案,九条织带在猎猎寒风中飘拂。

    龙旂九旒,天子之旌。

    夏侯澹携着庾晚音的手登上了城墙。他们脸上的伪装已经尽数卸去,站在高处静静俯视着城下叛军。

    巨人在旁边声若洪钟,传出老远:“吾皇在此,还不来降!”

    叛军麻了。

    今日之前,这些将士顶多猜到自己要来替端王干活,对付残存的拥皇党。

    没人告知过,他们在对付皇帝。

    对付皇帝,那是什么罪?

    左军还剩一个副将军未死,此时也在绝望中走向了疯狂,嘶声喝道:“吾皇已崩,这一定是右军找人冒充的!右军……右军才是叛贼啊!”

    巨人转头看了看夏侯澹。这种时候,就该由皇帝本尊出面来彰显天威了。

    夏侯澹点点头,酝酿了一下。

    夏侯澹:“一条断脊之犬,还敢在我军阵前狺狺狂吠,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右军听见好骂,杀声震天。

    庾晚音:“……”

    庾晚音:“…………”

    夏侯澹似乎感觉到她在瞳孔地震,小声笑了一下:“这句台词我已经憋十年了。”

    巨人:“?”

    夏侯澹又提声道:“贼子夏侯泊矫诏,召外兵至京师,谋杀帝后,罪大恶极,而今事已彰露,人共诛之!”

    他这通身的煞气,委实不是哪门子冒牌货能学出来的。

    那副统领心里其实非常清楚这一点,双腿一软,当先跪了下去,面如死灰道:“微臣……万死!”

    夏侯澹掐着时间停顿了一下,才把话说完:“但皇后开恩,念在尔等胁从不明真相,今日倒戈来降者不杀。”

    叛军降了。

    右军气势如虹杀进城中,与林玄英里应外合解决了顽抗的禁军,又火速奔着皇宫去了。

    城中百姓缩在家中,只听到窗外大军地动山摇地踏了过去,还在瑟瑟发抖,不知这回又要躲几天,殊不知这天已经变完了。

    夏侯澹坐镇城外,片刻后林玄英的心腹来报:“端王躲在寝宫里不出来,还将太子和国丈府中老小扣作了人质,林将军不敢强闯,让属下来请示陛下……”他似乎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实转述道,“请示陛下,‘能不能抄那条近道’。”

    夏侯澹:“……”

    夏侯澹:“抄吧。”

    林玄英熟门熟路地带人绕去冷宫,撬开门锁,掀起一堆掩人耳目的遮盖物,爬进了那条地道的入口。

    他们从地道另一头爬出来的时候,寝宫里正在上演一出闹剧。

    有个太监见外头情势急转直下,苦劝端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作势要推着他的轮椅带他出逃,却在瞬间掏出匕首,想杀了端王做投名状,以期保住自己的小命。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夏侯泊再是狼狈,好歹还有几个死士躲在暗处保护。死士跳出来擒住了那太监,而夏侯泊暴怒之下,活活拧断了太监的脖子。

    夏侯泊此时已经在精神失常边缘,自己操纵着轮椅移动到那群人质跟前,伸手点了个女人,对死士道:“杀了她,把头割下来丢出去,给夏侯澹看。”林玄英便在这时带人从床底下跳出来,快准狠地射杀了所有死士。

    夏侯泊转头望着他们,似乎是笑了一下,眼中闪着冷然的快意,对林玄英举起手中一物。

    正是被庾晚音嫁祸给中军、又被禁军查收后送进来的那把枪。

    林玄英瞳孔骤缩,闪身朝一旁躲去——

    夏侯泊却倒转枪口对准自己,摸索着扣动扳机——

    无事发生。

    庾晚音早在辎车里计划时,就卸掉了这支枪里的弹药。

    林玄英的人随即扑上去制住端王,绑了他的四肢,又拿布团塞进他嘴里,防止他咬舌。

    林玄英心跳尚未平复,拍着胸口走回他面前,报以一个恶意的微笑:“端王殿下竟想寻死?陛下若是得知了,该多——伤心啊。”

    当下林玄英带着人,清剿城中的端王余党。

    由于担心端王狡诈,留了死士作为后手,夏侯澹和庾晚音暂时没有入城,而是继续留在城墙上,对城外的大军发表动人演说。

    收缴叛军所有武器后,庾晚音指挥着人手救治伤员,夏侯澹则临时点了几个积极投诚的小头目,让他们帮着维持秩序。

    残局收拾到一半,林玄英亲自出来了,面色有些难看,示意夏侯澹借一步说话。

    “我们找到了端王拿来冒充你的那具尸体。”城墙内侧,林玄英将夏侯澹带到一只棺椁前,又示意手下推开棺盖,露出了里面的尸身。

    夏侯澹走近过去,垂眸看着这个面色青白、死不瞑目、以假乱真的自己。

    太像了。

    像到即使是最熟悉他的人,也很难看出端倪的地步。

    能模仿到这种程度,不仅需要高超的技艺,还需要对他非常、非常了解……

    庾晚音跟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夏侯澹如同突然凝固了一般,站在棺椁边一动不动。

    林玄英语声低沉:“我原想着把尸体抬出去,当众揭开伪装给大家看看,免得日后再起什么真真假假的流言。但我见那层面具已经被人揭过了,就先看了一眼……”

    他摸到那尸体脸上一层薄薄的面具,将之轻轻揭开一角。

    北舟静静躺在他们面前。

    庾晚音脚软了一下,踉跄着站住了。

    夏侯澹则仍旧低着头,许久都没任何反应。

    林玄英想起与这便宜师兄相处的那些时日,再见到北舟这般死状,心脏也是一阵揪紧。但他刀口舔血这么多年,见惯了各种尸体的惨状,深吸几口气也就镇定了下来:“我让人去查,找来了一个太医院的,说是知道些内情,陛下可要见见?”

    萧添采被带了过来。

    他局促不安地行了礼,抬头瞧见庾晚音时,又偷偷对她点头致意。庾晚音愣了一下,想起他还不知道谢永儿的死讯,心头仿佛又被插了一刀,用尽全力才维持住表情。

    萧添采:“启禀陛下,此人……北嬷嬷……北、北先生?”他自己被称呼绊住了,小心翼翼地觑着夏侯澹的脸色。

    夏侯澹:“讲。”

    萧添采只得自己选了个称呼:“北先生是被中军送进宫中给端王的。他当时扮作陛下的样子,不仅仅是外貌,连言行举止都学得惟妙惟肖,宫中没有任何人看出端倪,端王也并未起疑。

    “端王当时应该是想要软禁陛下,所以找了太医给陛下……给北先生治伤。我作为弟子,也跟着去打下手。北先生伤得很重,气息奄奄,脉象微弱,已是不太好了。但意识还清醒,与人对话时,完全就是陛下的样子。师父给他把脉时虽觉得脉象和陛下有些出入,但并不十分确定,又因为畏惧端王,并未立即说出口。

    “回到太医院后,师父左思右想,才告诉我脉象一事。我对端王……很是仇恨,便劝师父瞒下此事,任由端王继续被蒙在鼓里。

    “直到几日之后,北先生伤情恶化,吐血昏迷了过去,宫女为他擦拭血迹时,无意中发现了他脸上的伪装。我当时送药过去,恰好撞见宫人慌慌张张奔去禀告端王。我心知不妙,就用迷药迷晕了门口侍卫,溜进去用针刺了北先生的大穴,将他弄醒过来,告诉他端王要发现了。

    “也是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陛下身边的北嬷嬷。

    “他也认出了我来,面上不显惊慌,只问我端王有没有抓到真的陛下。我说没有。他又让我一定要治好陛下的毒症,我说……我自当尽力。他笑着称谢,又说自己这几日来一直在找机会杀了端王,无奈端王始终不露破绽,他又伤重无力。眼下只剩最后一次机会,想叫我帮忙。”

    萧添采说到此处,似是想到了当时的画面,语声多了一丝哽咽。

    “我知道他要拼死一搏了,便又给他行了一遍针,逼出了他身上仅存的内力。他让我躲远些别叫人发现,又躺回去装昏,等着端王过来。

    “再后来,我躲得太远,只瞧见端王是带了一群手下一道进去的,没过一会儿,其中一个手下的尸体就被抬出来了。所以我猜测,是端王狡诈,自己不敢上前,却命手下去查探北先生的情况。北先生实在没有办法,最后只能带走一个喽啰……”

    夏侯澹似乎打定主意要站成一具石像,站到天荒地老。

    庾晚音等了片刻,轻声让林玄英带走了萧添采。她自己走到夏侯澹身边,拉住他的手。彼此都冷得像冰。

    夏侯澹:“我明明已经告诉了他,我不是他的故人之子。”

    庾晚音:“……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分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