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①章—7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一秒记住【武林小说网 www.50xs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①章—7

    秦放家住的,即便不是富人区,也应该是高档地段了——一大早,修剪花草的工人就持着刀剪修具过来“保持小区公共地段花木的文艺和造型”,咔嚓咔嚓,修修剪剪,到秦放家花圃后头时,忽然觉得有一小块地颜色有些松散,好像还……动了一下。

    修剪工赶紧揉了揉眼睛,又凑到铁栅栏边上细看,心理准备没做足,被地下忽然坐起来的一个长发女人吓的“妈呀”一声,一屁股就坐倒了。

    世态炎凉皆因脸,如果长发拂开下的脸狰狞恐怖,初升的太阳下上演的,应该就是一出恐怖片,但不是,人家长的特美,眼眸带笑,妩媚之极的,神色不慌不忙,伸手就把头发上的土块给拂了,还跟他打招呼:“早啊。”

    早……早啊……

    修剪工开始觉得,这事儿跟什么犯罪大抵是没关系的,但还是关切的磕磕绊绊地问了句:“小……小姐,你没事儿吧?”

    司藤嫣然一笑:“没事,闹着玩儿呢。”

    起身的时候皱了皱眉头,伸手扶了下腰,踮着脚进屋,赤着一双脚,雪白雪白的。

    当日的工作完成之后,修剪工感慨万千的跟小区保安唠嗑,把早上发生的事当八卦讲,小区保安对司藤有印象,连连点头:“对的对的,很漂亮的,穿旗袍,那户的男人带回来的,有钱的单身男人,你懂的。”

    修剪工一脸的艳羡和愤愤不平:“有钱人,就喜欢玩花样。

    我以前听说……”

    说到这,忽然压低声音,似乎也知道这话题不登大雅之堂:“我以前听说,他们都玩绑起来啊,水里啊,还要穿制服啊……原来现在开始流行埋起来……泥巴毕竟脏啊……”

    说完了,沉默良久,盯着手里的刀剪修具感叹:“有钱真好啊,一定要有钱!”

    小区保安也觉得非常励志:“是的,一定要有钱!”

    颜福瑞被司藤一个电话紧急召回了杭州,秦放家里。

    他给司藤汇报这两天的“走访”进展,司藤静静听着,不露声色的,即便听到“白英”这个名字也没有大的神色改变,偶尔几次蹙眉,都是拿手去揉腰侧。

    颜福瑞纳闷的很,到底老实巴交藏不住话,忍不住问:“司藤小姐是不是腰疼啊?”

    司藤嗯了一声:“让人拿铁锨铲的。”

    这还得了,颜福瑞大吃一惊:“谁啊?”

    “死人。”

    死人?

    颜福瑞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生化危机里的活死人,脑补了一下僵尸慢慢吞吞拿着铁锨追司藤的场景,觉得太过荒诞——接着就反应过来:敢对司藤小姐动手,应该是已经被她给杀了,或者快被杀了。

    心中顿时一紧,这些日子,大概是跟司藤相处多了,很多时候都不觉得她是个妖怪,现在陡然反应过来:妖怪毕竟还是妖怪,害起人来,家常便饭的。

    于是不自在起来,总觉得周身冷飕飕的,四下张望一回,想寻回点同类的安全感:“秦放呢?

    出去了?”

    “被绑架了。”

    “哈?”

    颜福瑞的嘴巴登时张的瓢大,司藤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张瓢,吩咐他:“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去囊谦。”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不是所有颜福瑞都是秦放。

    首先,颜福瑞不知道“囊谦”是什么,司藤耐着性子告诉他“是青海的一个地方”,颜福瑞地理不好,此前从未出过四川地界,挠着脑袋去搜地图:“青海……在四川上面还是下面还是旁边啊?”

    其次,他买的是火车票。

    站在扛着大包小包扁担箩筐的火车站长队之中,腰侧隐隐作痛,满耳聒噪,司藤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偏偏颜福瑞还要絮絮叨叨解释:“秦放有钱啊,他当然能买飞机票,上次从贵州来杭州,我的机票钱还是他出的。

    但是我没什么钱啊司藤小姐,他是开公司的我是卖串串香的,大家境界不一样,又这么久没出摊了,要省着点花……”

    再次,这票,还是坐票。

    车厢里沉闷拥挤,过道里站满了人,有人嘎嘣嘎嘣吃东西,有人吆五喝六打牌,有人往死里抽熊孩子,有人不知道为了什么起了摩擦嘴里头骂骂咧咧脏字不断,司藤觉得连腿都伸不直,因为坐在对面的人行李带的太多,只能把箱子往行李座底下塞:“小姐,你腿让一让,请再让一让……”

    还有些眼皮浅的长舌女人,在不远处指指点点她,声音压的小,她却能听的清楚:

    ——长的好看,都化妆画的,卸了妆吓死人的……

    ——衣服一看就假的,貂皮?

    狗皮吧,真穿貂皮的人会坐火车,还硬座?

    太虚荣了。

    ……

    妖力损亏,不能隔空抽她们一个嘴巴子,虎落平阳时绝不叫唤,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司藤闭上眼睛小憩,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上次和秦放从黔东南回来时的场景。

    那时候的机舱,悄悄静静,偶尔能听见空姐低声的问询,不知道是不是暖气开的不足,她手足冰冷,秦放脱下外套,轻轻给她盖上……

    秦放的确是个会照顾人的人,相比之下,颜福瑞……

    司藤恨恨睁开眼睛看颜福瑞,他正盯着靠窗桌上刚泡上的泡面:这是他刚刚好不容易穿越过道的人山人海,在自动开水器那儿接了水泡上的,压上泡三分钟之后就能吃了……

    目光炯炯,盯的那么死紧死紧,就跟下一秒就会有人来抢似的……

    唉,以前也没觉得秦放多么好,有颜福瑞一衬托,简直是像个宝。

    两天一夜的车程,司藤大多数时候都在休息,只跟颜福瑞有过两次简短的交谈,还都是颜福瑞怕她闷,挖空心思要跟她说话的。

    第一次颜福瑞问她:“司藤小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打算?

    她打算以后永远都不跟颜福瑞一起出来旅行了,算吗?

    她没回答,反问他:“你呢,什么打算?”

    颜福瑞说:“我想去做慈善。”

    他说的分外动情:“这世上,有好多像我们瓦房一样的孩子,无父无母的,可怜啊。

    我想收养他们,供他们吃穿,送他们上学,当初,我是想送瓦房上学念书来着……”

    听明白了,这是要化小爱为大爱,把对瓦房的遗憾弥补到相同命运的孩子身上。

    司藤问他:“你有钱吗?”

    他顺口答,没有,就跟做慈善这事只用走心,不用走人民币似的。

    司藤哦了一声,沉默良久之后,点评了一句:“那你还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第二次,他问:“司藤小姐,我师父丘山……当年真的很厉害吗?

    你不要介意,我记事的时候,他已经很老很老了,又病的很厉害,有时候,饭都没得吃,要靠我出去讨……唉,我那时一直觉得我师父……挺可怜的。”

    可怜?

    丘山居然也有过堪称“可怜”的光景吗?

    司藤想像不出那种场景,她只知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现在的道门,跟当年的道门,简直像是来自不同的两个世界。

    于她,当年的道门像是噩梦,逼得自己战战兢兢躲躲藏藏,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一觉醒来,这世上再也没有道士该有多好啊,真是让她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的。

    现在的道门呢?

    时间改变了一切,七十七年,对人来说,红颜白发,斗转星移,对妖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

    谁能想到现在是这种情形呢?

    如果当年就能预知,她绝不会跟丘山闹翻,她会蓄意蛰伏,熬到这群死敌都化成了白骨,熬过这七十七年再出山。

    当然,“如果”的事情多想无益,老天待她毕竟不薄,死而复生这种事,不是每个妖怪都有机会的。

    希望囊谦,可以解开她心里的谜团。

    想到囊谦,司藤忍不住眉头皱起。

    也不知道,秦放……现在怎么样了。

    周万东对贾桂芝极其恼火,却又无计可施。

    无怪乎老话说,人人都有自己的一本账,贾桂芝这个女人,看上去木头讷脑的,居然还摆了他一道:去囊谦?

    她从前可从来没提过要去囊谦啊。

    她甚至背着他安排好了一切,一辆打着慈善捐赠旗号的小货车,车身上油漆刷了什么爱心基金会的标识,反正中国的基金会慈善组织多如牛毛,似是而非的冒仿也不会真的有人去计较,除了秦放,装着赵江龙尸体的冰柜也被搬进小货车的最里,外头塞满了“捐赠物资”,她对周万东说:“好在现在天气还冷,冰柜里不少冰块,还能撑个一两天,我们抓紧赶路,没什么关系。”

    赶路?

    这将是一趟多么诡异的旅程?

    身边坐着一个杀不死的沉默寡言的女人,车厢里是一具冻在冰柜里的尸体,还有一个绑架来的活人……

    事情在向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有好几次,直觉都在提醒他就此收手,但是,功败垂成,实在舍不得那颗九眼天珠……

    是的,九眼天珠,贾桂芝似乎也看出了他的迟疑,又拿那颗九眼天珠说事了:“走吧,这事做完之后,珠子也就归你了,不走的话,你永远拿不到珠子的。”

    是的,不走的话,永远拿不到珠子,毕竟,他杀不死她。

    周万东好不甘心,又不想言听计从,恨恨说了句:“谁都知道,九眼天珠很值钱,赵江龙当时费尽心思想吞这颗珠子。

    你是他老婆,我怎么知道你对这颗珠子有没有想法?

    如果你心怀鬼胎……老子可不想忙到最后,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钱,钱,钱,就知道钱,贾桂芝轻蔑地看了一眼周万东:“上车吧,路上,我给你讲讲,我为什么不稀罕这颗珠子。”

    出发之前,周万东谨慎地剃掉了那一脸很有辨识度的络腮胡子,又再次检查了后车厢的情况,开动车子的时候,跟贾桂芝说了句:“这秦放还挺认命,不吵不闹的。”

    贾桂芝没理他,或许是因为街头正好停着一辆警车,或许是因为没通过收费站之前,心里一直紧张,直到出城之后,她才接了周万东的话茬:“你不是用胶带封了他的嘴吗,他还怎么吵闹?”

    女人就是蠢笨,他说的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吵闹,他的意思是,秦放一直很沉默,根本就没有挣扎的尝试……

    算了,跟她也解释不清,周万东哼着小曲上了高速,忽然又想到什么好笑的:“那个秦放,你不是说是安蔓的未婚夫吗,可怜啊,也是个被戴绿帽子的,安蔓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贾桂芝有些意外:“不是说安蔓拼死都要为她男人报仇吗?

    怎么,也给秦放戴过绿帽子?”

    她话中的辛辣讽刺之意展露无疑:“果然,贱人就是贱人。”

    横竖已经上路,周万东也就不跟她计较囊谦这回事了,一个人开长途车容易犯困,他也乐得边上有个人时时说话:“不怕告诉你,在囊谦的时候,我以为是安蔓截了货,给过她苦头吃,那时候,跟她待在一块的,是另一个男人,就是命苦,连人带车,被我们踹下悬崖,摔死了。”

    说到最后,他双肩一耸,做了个很无所谓似的摊手动作,好像正在谈论的事情,是有多么好笑一样。

    “你不知道,安蔓那时候哭的有多惨,哎呦,我都不忍心听。

    说实话,老子一直以为,摔死的那个就是秦放,后来你跟我说找秦放,还找着了,我才反应过来,我靠,阖着车里那男人不是秦放,是个小三啊。

    这娘么,一边跟赵江龙搅和不清,一边要跟秦放结婚,一边还跟别的男人生离死别的,简直人才啊。

    哎我说,贾大姐,你当年,也受了她不少气吧?”

    说完了,斜眼看贾桂芝,寻思着这话应该戳中她伤口了,女人嘛,哪个听到小三不动气的?

    奇怪了,贾桂芝脸色挺平静的,语气也平静。

    “早些年,结婚的时候,我和老赵感情不错。

    后来,生意做大了,手里有钱了,他就开始花了,最初听到他在外头有女人,我也气,也寻思着上门去闹,后来发现,他的女人不止一个,最多的时候,有三个。”

    “这我哪闹的过来啊,不是给自己找别扭吗,我就再也不管了,那些女人,有哪个对他真情实意的,还不就是贪他的钱,早晚他会明白的。”

    “这一天果然就来了,三年前吧,他生意出了纰漏,被公安查,一夜之间就倒了,外头债主叫嚣要砍死他,他那帮小三小四的,连口饭都没给他送,脚底抹油的走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我告诉你,不夸张,有几个,连锅碗瓢盆都给卷走了,缺不缺德啊。”

    “那时候谁救的他?

    我,我老家是囊谦,我几乎是变卖家产,地、房子、牛、羊,几代人积攒起来的,全给他还债,我太爷死前留过话,贾家不能离了祖地,怎么着都要留幢房子留个姓,说是会有人来找,为这话,当年玉树地震,房子塌了,好多人搬离,我都还坚持又在祖地上起了房子。

    结果,为了老赵,连根拔起,什么都没了。”

    周万东听的直打呵欠,他起安蔓这个话头,无非想听点桃色绯闻故事打发时间,谁承想变成了贾桂芝这个老女人絮絮叨叨的忆当年:你跟赵江龙那点事,谁稀得听啊。

    贾桂芝愣了半天,自言自语着:“也不对,也不是什么都没了,经过这件事,老赵把我当恩人一样看,我去牢里探监,他跪在地上,左右扇自己耳光子,哭的眼泪鼻涕流一脸,跟我说,桂枝啊,我对不住你啊,以后你要有什么事,你吩咐一句,水里火里,豁出命去,我都给你办啊。”

    周万东又打了一个呵欠。

    贾桂芝看见了,她盯着驾驶舱后视镜里周万东那张嫌恶不屑的脸一直看,嘴角浮起报复似的微笑。

    她一字一顿:“后来,我真的吩咐他了,我跟他说,我要那颗九眼天珠。”

    尖厉的车皮刹车声,车子以漂移式的弧度猛然就打在了路中央,好在后面的车距离还远,没有发生追尾。

    贾桂芝无所谓似的对着周万东笑了笑,说:“是啊,老赵被你们提携着带货赚钱,他知道你们手段狠,不敢动什么心思,他要九眼天珠干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珠子会那么值钱——那颗珠子,是我要的。”

    车侧的后视镜里,远处的车渐渐近了,周万东定了定神,重新发动车子,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奇怪:“你要九眼天珠干什么?

    不是为了钱吧?”

    贾桂芝不屑也似的牵扯了一下嘴角:“钱?

    你们这些人,就只知道钱了吧。”

    “你没有生长在藏区,不知道对我们这种从小就信佛的来说,佛教圣物,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那颗九眼天珠,我原本准备拿来,供奉给我们前藏的大活佛的。”

    西藏地区分前藏后藏,这个周万东是知道的,地域上来说,青海玉树藏族自治州应该属于前藏,只是,信徒立意供奉给大活佛的东西,还拿的回来吗?

    贾桂芝看出了他的疑惑,冷笑着说了句:“只是现在,已经用不着了。

    我太爷说的没错,如果不按白英小姐说的做,活佛也救不了我们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