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浪漫情人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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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是有缘了！”忽然，冯馨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你叫颜青，A大毕业的,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二嫂！”
二嫂？颜青忍不住一阵恶寒……这忽然间就攀上亲戚了，到底是闹得哪出？！
冯馨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们都管顾泽宇叫二哥。”
颜青终于恍然。穆成是做了T市望族冯家的女婿，她没见过冯馨，不过她哥哥冯哲她还是打过几次照面的。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只是……连从未照面的千金小姐都知道她了，难道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她就真那么出名吗？
“一直想见见你，可惜都没机会。想不到今天竟然在这儿遇上了。”冯馨这次干脆把手里东西往地上一放，直接抓起住了她的手。
“呃……”对方突如其来的热情让颜青一时有些招架不住，她微笑着不着痕迹地把手抽了回来，“你太客气了。总听顾泽宇说起你们小时候的事。”
“是吗？那我估计二哥他肯定没说我好话。”冯馨还想再说什么，被穆成扯了下衣袖把话截断。
“小四，我刚看见医院超市有你喜欢的热饮！”
这是嫌她话多叫她闭嘴呢。
“知道啦，我等会儿去买！”冯馨没好气儿地白了他一眼。可这亲昵的小动作落在颜青眼里却让她没来由地有那么点儿恶心。
“冯小姐……”颜青缓缓吸气，扯出一个自己都觉着很假的笑容，“今天遇见你我也很高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回T市再聚。”说完，看也不看另外两人一眼便利落地转身离开。
“你打算这么一直瞒着她？”直到人走远了，陈欣婉看着颜青离去的方向悠悠地开了口。
“我和她几年前就分手了，我的事与她无关。无所谓瞒着她什么！”
“自欺欺人！”
“算是吧！欣婉……”穆成侧身，看着她的目光无比认真的同时又暗含了几分警告，“很谢谢你今天来看我！也许你说得没错，我是在自欺欺人。可有些事情，还是继续隐瞒下去的好。”
陈欣婉脸色白了些许：“放心。既然你这个当事人都无动于衷，我犯不上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说完自嘲地勾唇冷笑一声，也一转身走人了。
穆成无声地叹息一声，扭头看向冯馨，发现她歪着头也正看着他，眼神里带了某种诡异的色彩。
“怎么了？”他疑惑地问。
“还去喝奶茶么？”
“你说呢？”穆成一脸好笑，“你想喝么？想喝就去。”
冯馨白他一眼，拎起地上的口袋，抬脚就往电梯那儿走。结果没两步被他拦了下来，然后一只手上一轻。
“我帮你拎吧。”
“你能行么？”她回头，诧异地看他。
穆成哼了一声：“放心吧，我还没残废呢。”
自从大三的暑假之后，颜青便落下了一种病，一种叫做“穆成后遗症”的病。
都说时间是抚平一切伤痛的良药。可许多时候，这句话是有一个前提的，那就是时光流逝中，再也触碰不到那个会诱发伤痛的点。而穆成，恰恰就是那个能是颜青病情复发的点。
不见得因为当初爱得有多深，无法割舍。
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颜青每次见到他，甚至是夜深人静时偶尔想到他，那些她千辛万苦才能沉淀的痛苦往事，就会不受控制地纷涌而至，历历在目，仿若昨日之事。
这样的情况在她和顾泽宇感情渐浓后改善不少。只是今天……穆成和陈欣婉一同出现的场景，实在是真心刺激到了她。
明明知道很矫情，很没有意义，可颜青就是觉着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是不是她满心欢喜憧憬着两人未来的时候，他就和好友一起计划着如何背叛她？是不是她和左莎身处险境生死一线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却正在一起做着某些亲密的事？她被救住院的时候，他没看她一眼，甚至连一通问候的电话都没有。那个时候，是不是他心里正在高兴着，觉着她死了才好，死了他才清净？
她憋得透不过气，她现在需要排解一下情绪。否则，她会疯掉。
“青青？你怎么了？”颜宏余光瞥见她脸色苍白，隐隐发抖，急忙把车靠到路边。
“我没事。”颜青摆摆手，推门下了车，坐到一旁的长椅上开始反复地做着深呼吸。
颜宏站在那儿看着她，扭头正好瞥见旁边不远一个推车卖糖葫芦的，就过去买了两串又大又红的草莓回来。
“喏，你的最爱。记着小时候你一口气能吃四五串呢。吃完了还惦记着我的。”
颜青接过来从头到尾舔了一遍，一口吞下上面最大那一个，口齿不清地嚼着问他：“现在多少钱一串了？”
“八块。”
“好奢侈啊，够买原来三串了。”颜青把嘴里的糖渣儿咽下去，忍不住感叹，“好多年没感受过这个味道了。自打高一那年我被这上面的糖划破之后，我老娘就再也不让我吃了。”
“那年你可真够吓人的。”颜宏笑了一声，语气忽然低沉下去，“青青……”
“嗯？”
“你刚刚到底怎么了？”
“我在医院看见穆成和陈欣婉了，还有穆成老婆也在。”
“这关系够乱的。”颜宏忍不住皱眉，“他们看见你了没？”
“可不是挺乱的！穆成老丈人家和顾泽宇算得上就是旧交情了，他大舅子我还见过几面呢！穆成他老婆都认出我来了，我总不能卷了顾泽宇的面子。”
“确实。”颜宏点了点头，“我前几天倒是遇见穆成那小子了。在君来酒店，一群高层陪着，那叫一个众星捧月！怕提起来你闹心，没想到今天你们竟然遇上了。”
“我也没想到。”颜青这会儿心情恢复了不少，看着她三哥长叹了一声竟然还有心情开了句玩笑，“孽缘啊……孽缘。”说完又吞了颗草莓下去，“我没事了。赶紧吃吧，吃完好回去。”
初九那天一股强冷空气席卷了T市。北风夹雪，颜青刚一下火车就被迎面飞来的雪花眯了眼睛。
顾泽宇开了辆高底盘的SUV，就停在火车站的广场上。隔着车玻璃看见她走出出站口，连忙推门下车打着伞迎了过去。
“冷么？”他摸着她冰冷通红的脸，有些心疼。
“还行。”颜青低头看了眼身上厚厚的白羽绒服，乐了出来，“离远了看我是不是有点儿像北极熊？”
“瞎说，我家青儿怎么能像北极熊！”顾泽宇皱眉，然后一本正经道：“明明像企鹅！”
她瞪眼，一拳招呼在他胸口上：“你一边儿去！”
路上颜青说想去西塔吃火锅，顾泽宇点头说好。可车下了高架桥之后，却发现路不对。
顾泽宇在倒后镜里瞥见她疑惑的表情，转头露出一口白牙，和她解释：“我还有个高层会议要开，得先回趟公司。时间不长，你等我一会儿好不好？”
“行。”颜青点点头，很是温柔贤惠地回答道，“工作重要。反正我不是特别饿，你先忙你的。”
顾二少爷的办公活动区域及其奢侈的占了大楼的整个顶层。办公室里面套着间休息室，各种设施齐全。颜青看见的时候还在心里腹诽，这么腐败的地方，不知道顾某某以前有没有在这里玩儿过办公室暧昧啥的。
隔壁是一间小型会议室，顾泽宇把颜青安置好后就急匆匆闪去了那里，剩下她一个人在屋子里百无聊赖。
很识趣的，办公桌上的电脑不能乱动。
书柜里除了财经杂志就是各种论，没有她感兴趣的东西。电视里回播着春节期间的各场晚会，早就已经看腻的节目，打开扫了两眼便随手关掉。
顾泽宇这个会开的时间不是很长，离开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颜青那时候正舒服地靠在沙发里，低头摆弄着自己的十根手指头呢。听见动静儿刚一抬头就看见顾泽宇推门进来，而且身后还跟了个男人。
那人年龄应该比顾泽宇小一些，却是一身严谨的气质。最重要的是，两个人长得起码有五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和高挺的鼻子，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颜青愣愣地站起身，疑惑地看向顾泽宇。
他和她摆了下手，风轻云淡地抛出颗重磅炸弹：“青儿，这是我三叔家的。”说着又扭头那人虚指了她一下，“老五，这是你嫂子。”
“二嫂！”那人毫不意外的样子，冲着她薄唇一勾，笑意不深却很真诚，“我是顾泽清，你叫我小五就好。”
这下颜青算是被彻底惊住了，差点儿腿一软又栽回去。过了老半天，她才呆呆地冲着顾家老五点点头：“你好你好，我叫颜青。”
“青儿……”顾泽宇看她那反应轻声笑了出来，“都是自己人，你不用那么紧张。”
“是啊二嫂！”顾家小五也跟着附和，“我今个儿来得仓促也没给你带啥，别见怪啊。”
“呵呵，你客气了，你们兄弟俩聊……”颜青拿起包，要去里间的休息室，却被顾泽宇拦住了。
“我俩没正经事儿，你跟那里坐着等我一会儿。等下领你去吃饭。”
“呃……好。”颜青干笑了两声，只好又坐了回去，然后忍不住在心里把某人怨念了一百遍。
顾泽宇这货，这是纯心要毁她吗，即便不是长辈，可和顾泽宇家里的直系亲属见面，这也是第一次。可怜她在火车上睡了一宿，今天醒来到现在还没洗脸呢……神啊，保佑她脸上的油没那么明显。
不过好在顾泽清待得不久。从顾泽宇这里拿了份文件，又和他二哥简单聊了几句，便和两个人告辞离开了。
顾家小五前脚刚走，颜青立刻和顾泽宇算起了后账。扯着他的脸，往两边抻得老长。
“姓顾的，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你故意的是不是是不是？”
“青儿……疼……”顾泽宇赶紧解救自己那张老脸，掰开她的手后直接飞身把人扑倒在了沙发上，“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我又不是大仙儿，哪知道他什么时候来？”
“你骗人！”
“真没骗你！我刚开完会就接着老五的电话，他人已经到办公室门口了。你说我是该撇下你把他领外面去，还是能把你藏起来？”
颜青仰头一声哀号：“完了完了，出人命了，你这次可真要把我害死了。”
“颜青，我堂弟又不吃人，怎么就出人命了？”顾泽宇目光逐渐深暗，语气也有些发冷，“你不愿意跟我回家我现在不勉强你。不过你父母我也见了，我怎么想的也不用反复和你强调了吧。现在，你和我说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颜青和他对视了两秒，最后期期艾艾地吐出来仨字儿，“我害怕。”
有些问题真的只是时间问题，譬如顾泽宇的家庭。无论她怎么拖怎么回避，可最终都要去面对。她今天见了顾家小五，可能明天出现在她面前的就会是顾泽宇的家长。他们两个千辛万苦才确定下来的感情，也许真的很快就要暗淡收场了。
顾泽宇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青儿……”他无奈地轻叹着，低头埋进了她的颈窝，“没试过，你怎么就知道结局一定是悲剧？”
“那如果是悲剧呢？你要怎么办？”颜青泣然，声音颤抖而惶惑，听得他心里一刺。
“不会。”他轻且笃定地呢喃，“我保证不会。”
“你敢保证你家里会同意我们？”
“不敢保证。”
颜青忽然觉着身体里的血液都凝滞了。她想要奋力推开他，结果被抱得更紧。
“青儿，别人的态度我无法掌控，但是有一点我敢向你保证，我的事情，我做主，谁也别想干涉，更别想左右我。你现在还是要推开我吗？”
果然，所有的抗拒和挣扎都停止了。
“还是我家青儿最乖。”顾泽宇轻啄着她的双唇低低笑了出来，眼神里却写满了认真，“颜青，我用我一生的幸福向你承诺……不管什么样的困难和问题，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顾泽宇……”
“嗯，我在，我永远都在。所以，青儿……我们两个一起努力，好不好？”
“好！”
顾泽宇差不多忙活了一整个春节，这两天倒是清闲不少。每天晚出早归，买菜做饭收拾屋子，在家里当起了全能型居家好男人。
倒是颜青，今年的长假综合症似乎有点儿严重。眼瞅着上班一个多星期了，还总是恹恹的。白天工作时总没精神没热情，下了班回到家里往床上一躺，除了睡觉连饭都不想吃。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趁着休息日，顾泽宇把人强行押送到了医院，可一通检查下来根本没有任何问题。最后大夫给出的结论就是，大概年前工作忙碌压力过大，长假休息的时间又比较长。身心状态骤紧骤松，所以现在出现了疲劳期。放松了心态，自己慢慢就能恢复。
今年春节过的早，情人节排到了正月十五后面。
那天刚好星期五。颜青早上出门的时候顾泽宇特意抱着她腻歪了一阵儿，说是晚上两个人一起共度一个浪漫的二人世界，让她务必不能加班。她想着手上的案子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工作量不大，便一口答应了。
这会儿离晚上下班还有一个半小时，盯着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正想着要不要提前一会儿翘班，就听见哐哐两声，有人敲她桌子。
颜青一个激灵，抬头就看见王副总正站在办公桌前看着她笑：“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啊……没，没什么。”颜青急忙收起一脸迷茫，“王总，有事？”
“没事。”王副总耸了耸肩，“怎么了，想提前翘班？”
上班时间走神想着提前下班，还被领导大咧咧说出来。颜青搓着发热的脸，干笑了两声：“没……没有，呵呵……”
“今天有也很正常嘛。”王副总笑得很是理解，“提前下班约会去吧，我批准了。”
“呃……”这下颜青的脸更红了，“不……不用……马上下班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没关系的！我看你最近状态不是很好，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批你几天假去医院看看？”
“已经去过了。没什么大事儿，大概是持续性假期综合症。过段时间就好了。”
“没事就好，你注意身体，要不可是我们公司的一大损失。”王副总点点头，然后竟然伸手关掉了颜青的电脑，“走吧，没什么事就别跟这儿耗着了。正好我有点事也要下班，咱俩一起下去。”
颜青今天为了配合顾泽宇晚上的约会多少装扮了一下。
粗线条的针织连身裙，外面是长款的收腰风衣，领口和袖口都装饰了白色的貂毛。黑色的打底裤紧裹着一双细长的腿，脚上踩了双三寸的细跟儿高筒靴。
那双靴子是前两天和顾泽宇的春装一起，从意大利那边订来的，今天第一天上脚。可颜青觉着自己是个便宜命，这纯手工货穿起来还不如地摊的稳定性好。
果然，从公司大门出来的时候她脚底下一绊，鞋跟在后面的台阶上磕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就仰脸朝天地倒了下去。
当时王副总正在接电话，比她落后了两步。听见她叫唤，急忙就冲过去从后面把人给拦腰托在了怀里。颜青这才幸免于难，没从台阶上滚下去。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颜青惊魂未定，看着王副总那张写满关切的脸，有些发直。
“颜青？”
“啊？哦！”她闻声回神，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好悬啊。”话音刚落，尖锐的轮胎摩擦声便钻进了耳朵里。
银灰色的跑车打着转横在了台阶前面，紧接着顾泽宇就一阵风儿一样从车里冲出来到了两人身边。
刚刚那一幕他离得老远就看见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差点儿直接一脚把油门儿给踩爆。
“青儿，你摔着没有？”顾泽宇伸手想抱她，可不知道颜青到底伤了哪里，最后没敢动弹。
“我没事儿！多亏王总路见不平，托了一把。”颜青动作僵硬地抓住顾泽宇胳膊，很没出息地说道，“顾泽宇，你扶我一下。我腿有点儿发软……”
然后，现场的两个男人一起笑了出来。
顾泽宇小心翼翼地把人接到了自己怀里，第一次无比真诚地露出个感激的表情：“王总，多谢了。”
“没什么，都是应该的。”王副总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既然顾总来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不放心地看着颜青嘱咐了一句，“建议你还是去医院看看，真要是伤筋动骨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总觉着你们这个王副总好像对你特别上心。”颜青刚系好安全带，就听见旁边的人冒出这么一句。
“顾泽宇……”她毫不掩饰地用眼神鄙视他，“我是该觉着你善变，还是该认为你这人忘恩负义？”
几分钟之前还一副对人家感激不尽的样子，这会儿又忍不住直往外喷酸水儿。这什么人啊。
“青儿，有时候不只是女人才有第六感。”顾泽宇和她眼神相对，表情有些严肃，“我是感谢他刚刚帮了你，但是这不代表我不介意其他男人对你有想法，更不代表我能容忍别的男人和你眉来眼去！”
“顾泽宇，你浑蛋！”颜青瞪圆了眼睛，气得直喘气儿，“你他妈的才和其他男人眉来眼去呢！别和我说王总，你是男人自己小心眼儿就别往别人身上推！”
“我小心眼儿？”顾泽宇皱眉，也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说错了，于是尽量往下压了压语气，“青儿，我不想和你吵。好好儿地过个节，我不想因为个不相干的人和你闹不愉快。”
“既然是不相干的人，你又何苦非得揪着不放！”颜青吸了口气，撇头看向窗外，“我也不想和你吵，我饿了，去吃饭吧。”
然后，他看着她的侧脸咬了咬牙，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
顾泽宇把晚餐定在了Ｔ市最高建筑顶层的旋转餐厅。
烛光摇曳，香槟玫瑰……这样的情人节，说不喜欢是矫情。
可颜青和顾泽宇刚刚不大不小地吵了一顿，总觉着这会儿要是因为这些就被收买了实在太掉面子。所以直到服务生把东西上齐了，还绷着一张脸。银质的餐刀把牛扒下面的盘子划得咯咯作响，像是和谁有仇一样。
顾泽宇听见动静儿抬眼看着她冷飕飕的表情，忍不住轻笑：“青儿，你现在是不是特想盘子上躺着的是我啊？”
颜青看他一眼，没说话，手里的刀倒是用力轻了很多。
对面的人笑得更欠扁了：“我就知道你心疼我。舍不得那么用力。”
颜青停下了动作，表情很是不屑：“顾泽宇，全天下真心找不出比你再自恋的人了！”
“妞儿，还气呢？”顾泽宇隔着桌子脸往前凑了凑，“我刚着急说错话了，给你赔不是还不行？”
颜青哼了一声，没理他。然后就听见对面的人吸了吸鼻子，开始低声絮叨：“还说好意思人家小心眼儿呢，一路不和我说话，人家都承认错误了，你还这样儿，心眼儿更小。”
“顾泽宇，你能不这么二吗？”
“那你能不生气了吗？”他目光殷殷，见她又有久不说话的趋势，赶紧变本加厉地卖萌装委屈：“盘子太小，我是到不了你碗里了，大不了晚上我去你床上，任你宰割还不行？”
“你胡说八道什么！”颜青一面想笑一面又翻着白眼儿瞪他，“公共场合也不注意点儿影响。”
“那晚上回家就不用注意影响了？”
“烦死你了！”她嗔他一眼，放下刀叉站了起来。
“你干嘛去？”
“把你卖了，现在去和人贩子接头！”
“哧……”顾泽宇笑过后还讨人厌地吐槽，“卫生间出门左转，半路走丢了给我打电话。”
颜青没想到跟这儿吃顿饭也能遇见熟人。刚出了卫生间，就在走廊里看见陶哲儒夹着个公文包迎面走了过来。
多少有点儿惊喜。缘分这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有些人住在一个城市十年八年碰不到一块儿去，可一旦哪根儿弦搭上了，就是天南地北的也总能遇见。
陶哲儒这会儿也看见她了，嘴一咧，加快脚步往她那儿走了过去……
“我这儿还念叨你呢，这一晃儿有两个来月没见了吧。”
“差不多吧，一个多月总有了。”
“和男朋友一起？”
“嗯。”颜青看着他手里的包努了努嘴，“你呢？你不会是连约个会都要谈工作吧！”
“我倒是想约会，可惜没女朋友啊，我是来见客户的。”说完换来颜青一记鄙视的目光。
“情人节还谈工作，难怪到现在找不到女朋友。”
“我还没说你呢。”陶哲儒轻笑了一声，“上次说好了合作，结果最后一声不吭的人就没影了，连个电话都没有。”
颜青顿时大窘：“我错了。”
那时候的确答应了人家帮忙的，结果因为韩静月一闹，她就一声不吭地给撂挑子了，说来实在是有点儿惭愧。
“你上次那案子怎么样了？我过年还给你发了条拜年短信呢，你也没回。”
“我春节那阵子正好在国外。”陶哲儒说着叹了口气，“可别提那案子了！那姑奶奶忒难伺候。最后我给推了。”
“噗……”颜青笑了出来，半是理解半是了然。韩静月那妞儿一身公主病，难伺候是想当然的。
“你还笑。”陶哲儒佯怒皱眉，然后问道，“最近怎么样？”
“还成吧。”
“还成？”陶哲儒一脸的不相信，忽然凑紧她又马上站直，“我瞧你这脸色，倒像是大病初愈啊！”
“有那么差么！”颜青惊讶。
“嗯，气色和精神状态看上去都不是很好，去医院看看吧，别耽误了。”
“去过了，医生说我适当调整就好。”
“你好好休息吧！我这见客户晚了不好。”
“成，那回头电联！”
“好，电联。”陶哲儒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走出两步又忽然停下冲她一龇牙，“过几天同学聚会，你来吗？”
“聚会？”颜青第一个反应是穆成去不去，“都有谁？”
“主要是我们专业的，还有师兄也是你熟悉的，至于具体的时间地点还没定，不过肯定是要聚聚的。”
“哦。”颜青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幅度不大不小地忽悠了一下……他们专业……穆成念的是国际经贸，那应该没他什么事儿。可凡事就怕有意外，这万一要碰上了，得多尴尬。
正想到这儿，就听见陶哲儒嗤了一声，调笑道：“美女，放心吧！没叫那谁谁过来！他来我就不叫你了，咱不干那讨人嫌的事儿。”说着半玩笑半感慨地来了一句，“话说回来，凭人家现在的身份地位，说不定不愿意和咱一起呢。”
颜青知道，后面他说这句听着有些酸溜溜的话是为了让她心里好受，便笑了笑：“那我听安排好了！”
“成！回头都安排好了，我给你打电话！”
回餐厅的时候服务员已经开始上甜点。
顾泽宇明显等得心急了，一手不停地轻敲着桌沿，一手端了个高脚杯，直到她重新出现在视线里皱着的眉头才舒展开。
“这可真是有缘了！”忽然，冯馨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你叫颜青，A大毕业的,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二嫂！”
二嫂？颜青忍不住一阵恶寒……这忽然间就攀上亲戚了，到底是闹得哪出？！
冯馨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们都管顾泽宇叫二哥。”
颜青终于恍然。穆成是做了T市望族冯家的女婿，她没见过冯馨，不过她哥哥冯哲她还是打过几次照面的。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只是……连从未照面的千金小姐都知道她了，难道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她就真那么出名吗？
“一直想见见你，可惜都没机会。想不到今天竟然在这儿遇上了。”冯馨这次干脆把手里东西往地上一放，直接抓起住了她的手。
“呃……”对方突如其来的热情让颜青一时有些招架不住，她微笑着不着痕迹地把手抽了回来，“你太客气了。总听顾泽宇说起你们小时候的事。”
“是吗？那我估计二哥他肯定没说我好话。”冯馨还想再说什么，被穆成扯了下衣袖把话截断。
“小四，我刚看见医院超市有你喜欢的热饮！”
这是嫌她话多叫她闭嘴呢。
“知道啦，我等会儿去买！”冯馨没好气儿地白了他一眼。可这亲昵的小动作落在颜青眼里却让她没来由地有那么点儿恶心。
“冯小姐……”颜青缓缓吸气，扯出一个自己都觉着很假的笑容，“今天遇见你我也很高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回T市再聚。”说完，看也不看另外两人一眼便利落地转身离开。
“你打算这么一直瞒着她？”直到人走远了，陈欣婉看着颜青离去的方向悠悠地开了口。
“我和她几年前就分手了，我的事与她无关。无所谓瞒着她什么！”
“自欺欺人！”
“算是吧！欣婉……”穆成侧身，看着她的目光无比认真的同时又暗含了几分警告，“很谢谢你今天来看我！也许你说得没错，我是在自欺欺人。可有些事情，还是继续隐瞒下去的好。”
陈欣婉脸色白了些许：“放心。既然你这个当事人都无动于衷，我犯不上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说完自嘲地勾唇冷笑一声，也一转身走人了。
穆成无声地叹息一声，扭头看向冯馨，发现她歪着头也正看着他，眼神里带了某种诡异的色彩。
“怎么了？”他疑惑地问。
“还去喝奶茶么？”
“你说呢？”穆成一脸好笑，“你想喝么？想喝就去。”
冯馨白他一眼，拎起地上的口袋，抬脚就往电梯那儿走。结果没两步被他拦了下来，然后一只手上一轻。
“我帮你拎吧。”
“你能行么？”她回头，诧异地看他。
穆成哼了一声：“放心吧，我还没残废呢。”
自从大三的暑假之后，颜青便落下了一种病，一种叫做“穆成后遗症”的病。
都说时间是抚平一切伤痛的良药。可许多时候，这句话是有一个前提的，那就是时光流逝中，再也触碰不到那个会诱发伤痛的点。而穆成，恰恰就是那个能是颜青病情复发的点。
不见得因为当初爱得有多深，无法割舍。
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颜青每次见到他，甚至是夜深人静时偶尔想到他，那些她千辛万苦才能沉淀的痛苦往事，就会不受控制地纷涌而至，历历在目，仿若昨日之事。
这样的情况在她和顾泽宇感情渐浓后改善不少。只是今天……穆成和陈欣婉一同出现的场景，实在是真心刺激到了她。
明明知道很矫情，很没有意义，可颜青就是觉着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是不是她满心欢喜憧憬着两人未来的时候，他就和好友一起计划着如何背叛她？是不是她和左莎身处险境生死一线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却正在一起做着某些亲密的事？她被救住院的时候，他没看她一眼，甚至连一通问候的电话都没有。那个时候，是不是他心里正在高兴着，觉着她死了才好，死了他才清净？
她憋得透不过气，她现在需要排解一下情绪。否则，她会疯掉。
“青青？你怎么了？”颜宏余光瞥见她脸色苍白，隐隐发抖，急忙把车靠到路边。
“我没事。”颜青摆摆手，推门下了车，坐到一旁的长椅上开始反复地做着深呼吸。
颜宏站在那儿看着她，扭头正好瞥见旁边不远一个推车卖糖葫芦的，就过去买了两串又大又红的草莓回来。
“喏，你的最爱。记着小时候你一口气能吃四五串呢。吃完了还惦记着我的。”
颜青接过来从头到尾舔了一遍，一口吞下上面最大那一个，口齿不清地嚼着问他：“现在多少钱一串了？”
“八块。”
“好奢侈啊，够买原来三串了。”颜青把嘴里的糖渣儿咽下去，忍不住感叹，“好多年没感受过这个味道了。自打高一那年我被这上面的糖划破之后，我老娘就再也不让我吃了。”
“那年你可真够吓人的。”颜宏笑了一声，语气忽然低沉下去，“青青……”
“嗯？”
“你刚刚到底怎么了？”
“我在医院看见穆成和陈欣婉了，还有穆成老婆也在。”
“这关系够乱的。”颜宏忍不住皱眉，“他们看见你了没？”
“可不是挺乱的！穆成老丈人家和顾泽宇算得上就是旧交情了，他大舅子我还见过几面呢！穆成他老婆都认出我来了，我总不能卷了顾泽宇的面子。”
“确实。”颜宏点了点头，“我前几天倒是遇见穆成那小子了。在君来酒店，一群高层陪着，那叫一个众星捧月！怕提起来你闹心，没想到今天你们竟然遇上了。”
“我也没想到。”颜青这会儿心情恢复了不少，看着她三哥长叹了一声竟然还有心情开了句玩笑，“孽缘啊……孽缘。”说完又吞了颗草莓下去，“我没事了。赶紧吃吧，吃完好回去。”
初九那天一股强冷空气席卷了T市。北风夹雪，颜青刚一下火车就被迎面飞来的雪花眯了眼睛。
顾泽宇开了辆高底盘的SUV，就停在火车站的广场上。隔着车玻璃看见她走出出站口，连忙推门下车打着伞迎了过去。
“冷么？”他摸着她冰冷通红的脸，有些心疼。
“还行。”颜青低头看了眼身上厚厚的白羽绒服，乐了出来，“离远了看我是不是有点儿像北极熊？”
“瞎说，我家青儿怎么能像北极熊！”顾泽宇皱眉，然后一本正经道：“明明像企鹅！”
她瞪眼，一拳招呼在他胸口上：“你一边儿去！”
路上颜青说想去西塔吃火锅，顾泽宇点头说好。可车下了高架桥之后，却发现路不对。
顾泽宇在倒后镜里瞥见她疑惑的表情，转头露出一口白牙，和她解释：“我还有个高层会议要开，得先回趟公司。时间不长，你等我一会儿好不好？”
“行。”颜青点点头，很是温柔贤惠地回答道，“工作重要。反正我不是特别饿，你先忙你的。”
顾二少爷的办公活动区域及其奢侈的占了大楼的整个顶层。办公室里面套着间休息室，各种设施齐全。颜青看见的时候还在心里腹诽，这么腐败的地方，不知道顾某某以前有没有在这里玩儿过办公室暧昧啥的。
隔壁是一间小型会议室，顾泽宇把颜青安置好后就急匆匆闪去了那里，剩下她一个人在屋子里百无聊赖。
很识趣的，办公桌上的电脑不能乱动。
书柜里除了财经杂志就是各种论，没有她感兴趣的东西。电视里回播着春节期间的各场晚会，早就已经看腻的节目，打开扫了两眼便随手关掉。
顾泽宇这个会开的时间不是很长，离开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颜青那时候正舒服地靠在沙发里，低头摆弄着自己的十根手指头呢。听见动静儿刚一抬头就看见顾泽宇推门进来，而且身后还跟了个男人。
那人年龄应该比顾泽宇小一些，却是一身严谨的气质。最重要的是，两个人长得起码有五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和高挺的鼻子，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颜青愣愣地站起身，疑惑地看向顾泽宇。
他和她摆了下手，风轻云淡地抛出颗重磅炸弹：“青儿，这是我三叔家的。”说着又扭头那人虚指了她一下，“老五，这是你嫂子。”
“二嫂！”那人毫不意外的样子，冲着她薄唇一勾，笑意不深却很真诚，“我是顾泽清，你叫我小五就好。”
这下颜青算是被彻底惊住了，差点儿腿一软又栽回去。过了老半天，她才呆呆地冲着顾家老五点点头：“你好你好，我叫颜青。”
“青儿……”顾泽宇看她那反应轻声笑了出来，“都是自己人，你不用那么紧张。”
“是啊二嫂！”顾家小五也跟着附和，“我今个儿来得仓促也没给你带啥，别见怪啊。”
“呵呵，你客气了，你们兄弟俩聊……”颜青拿起包，要去里间的休息室，却被顾泽宇拦住了。
“我俩没正经事儿，你跟那里坐着等我一会儿。等下领你去吃饭。”
“呃……好。”颜青干笑了两声，只好又坐了回去，然后忍不住在心里把某人怨念了一百遍。
顾泽宇这货，这是纯心要毁她吗，即便不是长辈，可和顾泽宇家里的直系亲属见面，这也是第一次。可怜她在火车上睡了一宿，今天醒来到现在还没洗脸呢……神啊，保佑她脸上的油没那么明显。
不过好在顾泽清待得不久。从顾泽宇这里拿了份文件，又和他二哥简单聊了几句，便和两个人告辞离开了。
顾家小五前脚刚走，颜青立刻和顾泽宇算起了后账。扯着他的脸，往两边抻得老长。
“姓顾的，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你故意的是不是是不是？”
“青儿……疼……”顾泽宇赶紧解救自己那张老脸，掰开她的手后直接飞身把人扑倒在了沙发上，“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我又不是大仙儿，哪知道他什么时候来？”
“你骗人！”
“真没骗你！我刚开完会就接着老五的电话，他人已经到办公室门口了。你说我是该撇下你把他领外面去，还是能把你藏起来？”
颜青仰头一声哀号：“完了完了，出人命了，你这次可真要把我害死了。”
“颜青，我堂弟又不吃人，怎么就出人命了？”顾泽宇目光逐渐深暗，语气也有些发冷，“你不愿意跟我回家我现在不勉强你。不过你父母我也见了，我怎么想的也不用反复和你强调了吧。现在，你和我说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颜青和他对视了两秒，最后期期艾艾地吐出来仨字儿，“我害怕。”
有些问题真的只是时间问题，譬如顾泽宇的家庭。无论她怎么拖怎么回避，可最终都要去面对。她今天见了顾家小五，可能明天出现在她面前的就会是顾泽宇的家长。他们两个千辛万苦才确定下来的感情，也许真的很快就要暗淡收场了。
顾泽宇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青儿……”他无奈地轻叹着，低头埋进了她的颈窝，“没试过，你怎么就知道结局一定是悲剧？”
“那如果是悲剧呢？你要怎么办？”颜青泣然，声音颤抖而惶惑，听得他心里一刺。
“不会。”他轻且笃定地呢喃，“我保证不会。”
“你敢保证你家里会同意我们？”
“不敢保证。”
颜青忽然觉着身体里的血液都凝滞了。她想要奋力推开他，结果被抱得更紧。
“青儿，别人的态度我无法掌控，但是有一点我敢向你保证，我的事情，我做主，谁也别想干涉，更别想左右我。你现在还是要推开我吗？”
果然，所有的抗拒和挣扎都停止了。
“还是我家青儿最乖。”顾泽宇轻啄着她的双唇低低笑了出来，眼神里却写满了认真，“颜青，我用我一生的幸福向你承诺……不管什么样的困难和问题，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顾泽宇……”
“嗯，我在，我永远都在。所以，青儿……我们两个一起努力，好不好？”
“好！”
顾泽宇差不多忙活了一整个春节，这两天倒是清闲不少。每天晚出早归，买菜做饭收拾屋子，在家里当起了全能型居家好男人。
倒是颜青，今年的长假综合症似乎有点儿严重。眼瞅着上班一个多星期了，还总是恹恹的。白天工作时总没精神没热情，下了班回到家里往床上一躺，除了睡觉连饭都不想吃。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趁着休息日，顾泽宇把人强行押送到了医院，可一通检查下来根本没有任何问题。最后大夫给出的结论就是，大概年前工作忙碌压力过大，长假休息的时间又比较长。身心状态骤紧骤松，所以现在出现了疲劳期。放松了心态，自己慢慢就能恢复。
今年春节过的早，情人节排到了正月十五后面。
那天刚好星期五。颜青早上出门的时候顾泽宇特意抱着她腻歪了一阵儿，说是晚上两个人一起共度一个浪漫的二人世界，让她务必不能加班。她想着手上的案子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工作量不大，便一口答应了。
这会儿离晚上下班还有一个半小时，盯着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正想着要不要提前一会儿翘班，就听见哐哐两声，有人敲她桌子。
颜青一个激灵，抬头就看见王副总正站在办公桌前看着她笑：“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啊……没，没什么。”颜青急忙收起一脸迷茫，“王总，有事？”
“没事。”王副总耸了耸肩，“怎么了，想提前翘班？”
上班时间走神想着提前下班，还被领导大咧咧说出来。颜青搓着发热的脸，干笑了两声：“没……没有，呵呵……”
“今天有也很正常嘛。”王副总笑得很是理解，“提前下班约会去吧，我批准了。”
“呃……”这下颜青的脸更红了，“不……不用……马上下班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没关系的！我看你最近状态不是很好，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批你几天假去医院看看？”
“已经去过了。没什么大事儿，大概是持续性假期综合症。过段时间就好了。”
“没事就好，你注意身体，要不可是我们公司的一大损失。”王副总点点头，然后竟然伸手关掉了颜青的电脑，“走吧，没什么事就别跟这儿耗着了。正好我有点事也要下班，咱俩一起下去。”
颜青今天为了配合顾泽宇晚上的约会多少装扮了一下。
粗线条的针织连身裙，外面是长款的收腰风衣，领口和袖口都装饰了白色的貂毛。黑色的打底裤紧裹着一双细长的腿，脚上踩了双三寸的细跟儿高筒靴。
那双靴子是前两天和顾泽宇的春装一起，从意大利那边订来的，今天第一天上脚。可颜青觉着自己是个便宜命，这纯手工货穿起来还不如地摊的稳定性好。
果然，从公司大门出来的时候她脚底下一绊，鞋跟在后面的台阶上磕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就仰脸朝天地倒了下去。
当时王副总正在接电话，比她落后了两步。听见她叫唤，急忙就冲过去从后面把人给拦腰托在了怀里。颜青这才幸免于难，没从台阶上滚下去。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颜青惊魂未定，看着王副总那张写满关切的脸，有些发直。
“颜青？”
“啊？哦！”她闻声回神，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好悬啊。”话音刚落，尖锐的轮胎摩擦声便钻进了耳朵里。
银灰色的跑车打着转横在了台阶前面，紧接着顾泽宇就一阵风儿一样从车里冲出来到了两人身边。
刚刚那一幕他离得老远就看见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差点儿直接一脚把油门儿给踩爆。
“青儿，你摔着没有？”顾泽宇伸手想抱她，可不知道颜青到底伤了哪里，最后没敢动弹。
“我没事儿！多亏王总路见不平，托了一把。”颜青动作僵硬地抓住顾泽宇胳膊，很没出息地说道，“顾泽宇，你扶我一下。我腿有点儿发软……”
然后，现场的两个男人一起笑了出来。
顾泽宇小心翼翼地把人接到了自己怀里，第一次无比真诚地露出个感激的表情：“王总，多谢了。”
“没什么，都是应该的。”王副总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既然顾总来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不放心地看着颜青嘱咐了一句，“建议你还是去医院看看，真要是伤筋动骨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总觉着你们这个王副总好像对你特别上心。”颜青刚系好安全带，就听见旁边的人冒出这么一句。
“顾泽宇……”她毫不掩饰地用眼神鄙视他，“我是该觉着你善变，还是该认为你这人忘恩负义？”
几分钟之前还一副对人家感激不尽的样子，这会儿又忍不住直往外喷酸水儿。这什么人啊。
“青儿，有时候不只是女人才有第六感。”顾泽宇和她眼神相对，表情有些严肃，“我是感谢他刚刚帮了你，但是这不代表我不介意其他男人对你有想法，更不代表我能容忍别的男人和你眉来眼去！”
“顾泽宇，你浑蛋！”颜青瞪圆了眼睛，气得直喘气儿，“你他妈的才和其他男人眉来眼去呢！别和我说王总，你是男人自己小心眼儿就别往别人身上推！”
“我小心眼儿？”顾泽宇皱眉，也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说错了，于是尽量往下压了压语气，“青儿，我不想和你吵。好好儿地过个节，我不想因为个不相干的人和你闹不愉快。”
“既然是不相干的人，你又何苦非得揪着不放！”颜青吸了口气，撇头看向窗外，“我也不想和你吵，我饿了，去吃饭吧。”
然后，他看着她的侧脸咬了咬牙，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
顾泽宇把晚餐定在了Ｔ市最高建筑顶层的旋转餐厅。
烛光摇曳，香槟玫瑰……这样的情人节，说不喜欢是矫情。
可颜青和顾泽宇刚刚不大不小地吵了一顿，总觉着这会儿要是因为这些就被收买了实在太掉面子。所以直到服务生把东西上齐了，还绷着一张脸。银质的餐刀把牛扒下面的盘子划得咯咯作响，像是和谁有仇一样。
顾泽宇听见动静儿抬眼看着她冷飕飕的表情，忍不住轻笑：“青儿，你现在是不是特想盘子上躺着的是我啊？”
颜青看他一眼，没说话，手里的刀倒是用力轻了很多。
对面的人笑得更欠扁了：“我就知道你心疼我。舍不得那么用力。”
颜青停下了动作，表情很是不屑：“顾泽宇，全天下真心找不出比你再自恋的人了！”
“妞儿，还气呢？”顾泽宇隔着桌子脸往前凑了凑，“我刚着急说错话了，给你赔不是还不行？”
颜青哼了一声，没理他。然后就听见对面的人吸了吸鼻子，开始低声絮叨：“还说好意思人家小心眼儿呢，一路不和我说话，人家都承认错误了，你还这样儿，心眼儿更小。”
“顾泽宇，你能不这么二吗？”
“那你能不生气了吗？”他目光殷殷，见她又有久不说话的趋势，赶紧变本加厉地卖萌装委屈：“盘子太小，我是到不了你碗里了，大不了晚上我去你床上，任你宰割还不行？”
“你胡说八道什么！”颜青一面想笑一面又翻着白眼儿瞪他，“公共场合也不注意点儿影响。”
“那晚上回家就不用注意影响了？”
“烦死你了！”她嗔他一眼，放下刀叉站了起来。
“你干嘛去？”
“把你卖了，现在去和人贩子接头！”
“哧……”顾泽宇笑过后还讨人厌地吐槽，“卫生间出门左转，半路走丢了给我打电话。”
颜青没想到跟这儿吃顿饭也能遇见熟人。刚出了卫生间，就在走廊里看见陶哲儒夹着个公文包迎面走了过来。
多少有点儿惊喜。缘分这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有些人住在一个城市十年八年碰不到一块儿去，可一旦哪根儿弦搭上了，就是天南地北的也总能遇见。
陶哲儒这会儿也看见她了，嘴一咧，加快脚步往她那儿走了过去……
“我这儿还念叨你呢，这一晃儿有两个来月没见了吧。”
“差不多吧，一个多月总有了。”
“和男朋友一起？”
“嗯。”颜青看着他手里的包努了努嘴，“你呢？你不会是连约个会都要谈工作吧！”
“我倒是想约会，可惜没女朋友啊，我是来见客户的。”说完换来颜青一记鄙视的目光。
“情人节还谈工作，难怪到现在找不到女朋友。”
“我还没说你呢。”陶哲儒轻笑了一声，“上次说好了合作，结果最后一声不吭的人就没影了，连个电话都没有。”
颜青顿时大窘：“我错了。”
那时候的确答应了人家帮忙的，结果因为韩静月一闹，她就一声不吭地给撂挑子了，说来实在是有点儿惭愧。
“你上次那案子怎么样了？我过年还给你发了条拜年短信呢，你也没回。”
“我春节那阵子正好在国外。”陶哲儒说着叹了口气，“可别提那案子了！那姑奶奶忒难伺候。最后我给推了。”
“噗……”颜青笑了出来，半是理解半是了然。韩静月那妞儿一身公主病，难伺候是想当然的。
“你还笑。”陶哲儒佯怒皱眉，然后问道，“最近怎么样？”
“还成吧。”
“还成？”陶哲儒一脸的不相信，忽然凑紧她又马上站直，“我瞧你这脸色，倒像是大病初愈啊！”
“有那么差么！”颜青惊讶。
“嗯，气色和精神状态看上去都不是很好，去医院看看吧，别耽误了。”
“去过了，医生说我适当调整就好。”
“你好好休息吧！我这见客户晚了不好。”
“成，那回头电联！”
“好，电联。”陶哲儒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走出两步又忽然停下冲她一龇牙，“过几天同学聚会，你来吗？”
“聚会？”颜青第一个反应是穆成去不去，“都有谁？”
“主要是我们专业的，还有师兄也是你熟悉的，至于具体的时间地点还没定，不过肯定是要聚聚的。”
“哦。”颜青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幅度不大不小地忽悠了一下……他们专业……穆成念的是国际经贸，那应该没他什么事儿。可凡事就怕有意外，这万一要碰上了，得多尴尬。
正想到这儿，就听见陶哲儒嗤了一声，调笑道：“美女，放心吧！没叫那谁谁过来！他来我就不叫你了，咱不干那讨人嫌的事儿。”说着半玩笑半感慨地来了一句，“话说回来，凭人家现在的身份地位，说不定不愿意和咱一起呢。”
颜青知道，后面他说这句听着有些酸溜溜的话是为了让她心里好受，便笑了笑：“那我听安排好了！”
“成！回头都安排好了，我给你打电话！”
回餐厅的时候服务员已经开始上甜点。
顾泽宇明显等得心急了，一手不停地轻敲着桌沿，一手端了个高脚杯，直到她重新出现在视线里皱着的眉头才舒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