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侠盗

作者:何时风声起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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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侠盗

    那书生见丁四坐在自己面前,也不吃惊,依然气定神闲地端着酒杯,轻轻啜了一口,脸上挂着笑问道:“兄台跟了半天,不知有何指教?”

    胡润泽这才知道原来书生早就发现了有人在跟着,心里不禁赞叹书生警觉,身手肯定不凡。他见这书生气度不凡,早起了相交的心,不禁也端着杯子坐了过来。

    三人凑在一桌坐了,丁四也不啰嗦,径直说道:“最初我二人本想追了上去,将这古玉搜了出来,也算是人赃俱获,没想到小兄弟抢了一个先,把常如春怀里的袋子盗了出来,不知阁下接下去怎么处置这里的东西?”

    那书生随手拈了个花生米扔在嘴里,脸上似笑非笑说:“既然到我手里,我便高兴处理便怎么处理,但看我心情吧。”

    丁四哈哈大笑,一仰脖把杯中酒喝了个干净,把杯子往桌上一放,看着书生说:“我猜你定是要找个时间,将这块玉偷偷还给那玉器店老板。”

    书生听丁四说中自己心里所想,不由抬头正色看了丁四两眼,见丁四气宇轩昂,不禁也起了几分相交的心,启齿一笑,伸手从怀里拿出从常如春身上偷来的袋子,将里面东西“叮叮当当”倒出来,嘴里一边说道:“咱们先看这厮都装了什么东西。”

    说话间,三人已看到几锭银子从里面掉了出来,一枚晶莹剔透的美玉赫然就混在里面。书生随手拈起这块玉,嘴里赞道:“触手生温,果不是凡品。”

    丁四接口说道:“难怪那姓常的起了强取豪夺的心,只不过这下倒便宜了这厮,省了他一顿惩罚,依《大明律》,夺人财物当受杖一百、徒三年的刑罚。”

    书生闻言不禁有些失笑:“这世间哪有如此多应该的事,就算扭到衙门,他不承认自己换了玉,你空口白舌又有何凭证。”

    丁四正色说道:“若没有阁下相助,我本想将常如春当场扭住,一块送到衙门去,之前我已经嘱咐玉石店老板到衙门告状。”

    书生又盯着丁四看了两眼:“兄台不是泉州人士吧?”

    丁四坦然说道:“在下来自京城,刚到泉州没两天。”

    书生想了一想说道:“京城乃天子脚下,想必没人敢在京城做违法犯禁之事吧?”

    丁四想了想,摇头说道:“京城显贵众多,也有骄横放纵的。只是我想,仗势欺人常有,因此便须有人应该敢于挺身而出,让那些坏人知道,这世间总是有公理的。”

    他言语恳切,脸上又是一脸正气,书生却完全不为所动:“这世间若有天理的话,就没有那些逼良为娼、指鹿为马之事。”

    丁四见他语言激愤,知他定有一番不平常的经历,也不勉强,只是又说道:“我看小兄弟妙手空空的功夫甚是了得,想必定是做惯了的事,但就算是打抱不平,也要小心对方狗急跳墙,若是被人报到官府,这麻烦就大了。”

    书生听丁四说话本有些不以为然,但丁四后面的话让他心里一动,不禁有一些怅然,想了会儿,终于停了争执,略有些不甘地说:“就盼这世间黑白昭然,各得其所,教这好人好报,坏人伏法。”

    丁四见他显是听了进去,心里高兴,又让小二上了一壶好酒,三人把酒言欢,甚是尽兴。喝到后来,书生不由说到:“今天与两位一见如故,甚是难得,在下郑之洋,江湖上朋友送了一绰号,叫做圣手。”丁四见他漏了底细给自己,知道是与自己真心交往,但自己此行的身份又不敢轻易泄了出去,略一考虑朗声说道:“在下丁甫心,这位是我兄弟古闰雨,都是从京城来,平时喜欢耍刀弄枪,因此常替人看家护院。”他把自己“丁捕快”和胡润泽名字都拆了一半说,将自己的身份也瞒了去。

    郑之洋见天色不早,一拍脑袋说:“我得赶紧把这玉还给那玉器老板,省得他心里难受,不过丁兄,我敢给你打个赌,那老板定不会到衙门报案。”说完后就站起身来,将手一拱,说了声:“后会有期。”转身就走出了酒店。

    丁四见他走得甚是洒脱,不禁说道:“当年皇上还是太子时,曾经有个心愿,教天下那做贼的,都是游手好闲、心思不正的,但凡心思端正的正人君子,都不教被逼走上这条路。”

    胡润泽也叹道:“像这种人物,理应是为国尽忠,做一番事业的。现在做这一行,倒让人有些唏嘘。”

    丁四垂了眼,低声说道:“这一天,终会到来的。”

    胡润泽又讶异道:“他如此确定那玉器店老板不会报官,难道咱们此前的嘱咐算是白嘱咐了?”

    丁四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有了不平之事,大多人不敢报官,那是大家对官府没了指望,觉得报官也是没用;如果只是个别人不去报官,那就是此人生性懦弱,就算是你想给他撑腰,他也是扶不起的阿斗。”又一叹说:“不知那玉器店老板报官了没?如果没去报官,是他对官府没信心还是自己太胆小?如果大家都是对官府没甚信心,那泉州虽然富裕,也是表面的文章,张汉生这知府做的还是不太称职的。”又想了一想说:“走,咱们顺便看看那玉器店老板去。”

    两人又一路折回城隍庙,没费多大功夫便打听到张龙那间玉器店来,两人信步走了过去,张龙正坐在柜台后面,脸上却是满脸喜色,两人猜想那书生郑之洋定是将美玉还给了张龙,张龙见来了客人,马上从里面出来迎接。

    丁四站定,对着张龙说道:“张老板,我二人刚才还见你在街头与人争执,此时怎已经满面春风?”

    张龙听丁四这么说,顷刻间想起正是两人在街头劝自己报官,一时间不禁有些赧然,嘴里有些吃吃地说:“也是巧了,刚才有位年轻书生来店里看玉器,不知怎么回事,一眼就看到架子第二层角落里放着一块玉,结果正是我那块玉。”店里正在擦拭玉器的小伙计也跑过来说:“我当时就赶紧给张老板报信,张老板正在家里难受,知道消息立刻赶过来。”又在一边奉承道:“张老板吉人天相,这家传的玉都是有灵气的,外人都是带不走的。”

    张龙面上带出几分羞色:“也或许我误会了常爷,他本来就没拿那块玉,是我不小心放错了地方,害得常爷心里不痛快。”

    丁四看张龙为人忠厚、心地善良,禁不住微微叹了一口气,也不瞒店里伙计,直接对张龙说道:“张老板以后还是小心些吧,你今天得好好谢谢那书生了。”于是把自己看到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张龙。

    张龙听到最后,眼睛都瞪了起来,想了一会儿,又是惊又是怕又有些愤怒:“原来姓常的真是起了霸占我这块玉的心,今天幸亏遇上那位大侠,要不,我怎对得张家的祖宗。”

    丁四又在一旁说道:“我本想扭住常如春,当场搜出这块玉,然后将他扭送到官府,等官府罚了他,也算是让他得一个教训,不敢再起害人的心。但今天节外生枝,常如春运气好,免了到官府这一遭,我怕他还会心生觊觎,你还是小心点吧。”

    张龙脸色微变:“多谢两位兄弟相助,我以后定将这块玉藏了起来,再也不在人前显露了。”

    丁四沉吟了会儿,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当时我叮嘱你速到官府报案,你是去还是未去?”

    张龙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几分苦笑:“我看兄弟应是从外地来的,常如春在泉州权大势大,一向是横行霸道惯的,大家受了欺负都是忍气吞声的。”

    旁边胡润泽已然愤然道:“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敢向官府报案的?难道官府就听之任之?”

    张龙沉默了会儿说道:“原先也有人到官府去,但是,常如春的妹妹是知府大人最宠爱的小妾,常如春到最后一点事儿都没有,报官的人反而被打了个半死不活,时间长了,就没人再敢去报官了,只好自认倒霉。”

    丁四张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向张龙拱拱手,带着胡润泽转身离开了玉器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