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 送鱼

作者:纳尔逊勋爵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

一秒记住【武林小说网 www.50xs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248  送鱼

    众人都抬头去看,坐在后面的人甚至拍着屁股的土站了起来,还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见郑阿宝满脸堆笑的一边拍手一边走上堤岸来,他身边簇拥着五六个西装革履的手下,但他自己穿了身怪异的睡袍,脚上及拉着一双木板拖鞋,走路时候,就能看到长着tuimáo的大tui从下面伸出来,然而头上却还扣着一顶闪闪发光的黑丝高礼帽,这身穿着要多怪异有多怪异;加上他两眼发黑、双chún脱皮、皮笑ròu不笑的鼓掌微笑,整个人看上去好像从什么噩梦里钻出来的小鬼那般诡异。

    要知道,王鱼家身边所靠的树是长在堤岸上的,在上面是看不到江心的,郑阿宝一行从江边走上来真如从壕沟里爬出来一样,完全突然出现,惊傻了包括王鱼家、席向道在内的一片人,谁也想不到这个人竟然会出现在这个好似完全和他不相干的场合。

    更何况此人太“鼎鼎大名”了,这已经不是他以前县城人风闻的鼎鼎大名了,而是亲眼看到、亲身体会到这个年轻人到底有多么的可怕:衙mén平趟,报纸好像是他的跟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以让钟二仔从知名缙绅一夜之间变死囚、可以让横行无忌的山猪转眼就去吃京城牢饭、也可以让潘近星的历史从这个国家里变成不存在;而县城大人物、敢把县令拉下马的张其结完全变成了他的马仔;更有甚者,有人传说翁拳光坠楼就是他亲手推下去的,虽然听的人不敢全信,但也没有人立刻敢大叫:“你胡说八道造谣的”,因为就好像看到一头巨大的动物长着獠牙利爪,撕烂过野猪、击毙过饿狼,你说他又nòng死一头豹子,这说服力很难置疑。

    反正他不是乖乖的小绵羊。

    所以郑阿宝一出现,别说听众,连王鱼家和席向道都赶紧站起来,转身面朝他而立,还不由自主的双肩并在了一起,如同荒野里的旅客看到狼影闪现那般,面上隐隐都有胆怯之sè,不知道这小魔王怎么来这里了。

    郑阿宝一路鼓掌,到了王鱼家等人面前,微微躬身,笑道:“哎呀,我刚刚在土堆下听了一会,两位讲道实在是jing彩”

    说罢竟然摘下礼帽,一脚弯曲,另一脚带着tuimáo搓出睡袍后襟,左手扶住腹部,右手拿着礼帽在空中划了个弧形,伸展到左侧才停止,头恭恭敬敬的垂下,把头顶上面虫子一样的膏yào对着王鱼家和席向道,穿着睡袍还来了个西洋式鞠躬脱帽礼呢。

    这派头、这气势吓得王席二人没一个回礼的,纷纷朝后仰开身子,彷佛是那次疯子张三佬**冲到教堂里给每个人鞠躬那样。

    郑阿宝毫无羞耻把tuimáo大tui收回睡袍里,站直了身体,将手里的礼帽扔给手下,估计他戴着这帽子来仅仅为了这一下,然后还指着旁边目瞪口呆的潘近星咧开嘴叫道:“燃烧是要疼的潘弟兄”

    说罢冲上去,抢劫一样握住彷佛被捅了一刀的王鱼家右手,旁边的潘近星吓得尖叫起来。

    郑阿宝连连摇晃那只手,说道:“哎呀,今天真是太巧了,我出来游玩钓鱼散心,无意中听到各位讲道,我郑某人真是受益匪浅啊。”

    王鱼家一开始被他吓了一跳,又被潘近星尖叫吓上加吓,想往后缩,怎奈对方十分坚决,后来只好由着他握手,就如同被捅了七、八、十拉刀的受害者也无所谓对方怎么捅了,敞开身体随便你捅好了。

    郑阿宝握着王鱼家的手,后者很尴尬,前者一时也没想起什么搭讪的词来,笑容都像黄瓜一样蔫了,不过很快,郑阿宝又无厘头的大笑起来,然后放开王鱼家,转身卑躬屈膝的握席向道的手。

    席向道由着他握手,脸上很纳闷的问道:“宝少爷…您…您…有事吧?”

    “哪有什么事就是遇上了”郑阿宝再次哈哈大笑起来,一直笑到一口气接不上了,那笑声彷佛一头被渔网缠住的鱼鹰在水面上飞,往上冲,落下来、再往上冲,再落下来,最后一头突然扎水里去了。

    那边的潘近星太害怕郑阿宝了,别说直视那个匪类,就算直视他身边的横眉立目的保镖都不敢,他悄悄的两脚平行挪步,靠近了玻璃厂的会计,悄悄的问道:“王老弟有没有危险啊?要不要找你们的官差?”

    会计也目瞪口呆的看着郑阿宝呢,闻言也不扭头,随口问道:“危险?什么危险?”

    潘近星附耳小声说道:“王老弟不是得罪他和张其结了吗?他也是个候选人啊郑阿宝是个暴徒啊不会对老王下手吧?就像翁大侠那样……”

    闻听此话,会计猛地扭头瞪着潘近星,惊骇的小声道:“不会吧这光天化日之下啊又没有在治安局里面”

    但是那边的郑阿宝已经厚着脸皮邀请王鱼家去自己船上钓鱼、小憩、给他讲讲道了。

    虽然王鱼家作为基督徒不怕也不恨人,但他总归是个人啊,面对郑阿宝这种在他面前几次三番违背教义的家伙,也没有什么好感,当即拒绝了。

    “哎呀,我的王长老,我还有关于你厂子的事告诉你呢。”郑阿宝被拒绝丝毫不恼,反而脸上显出一副“我诚心为你考虑”的表情,凑近王鱼家面前,他指着后面那看起来人数众多的听众小声说道:“您那玻璃厂也不止是您养家糊口的作坊吧?不是自称是个教会的吗?和这么多工人利益都息息相关呢,我真有要事要和您商量呢”

    “您倒底有什么事?在这里说不行吗?”旁边的席向道chā话了。

    郑阿宝抬头,看席向道有点防备自己的样子,立刻伸手拉着席向道的胳膊说道:“说来话长了,一时半会很难说清楚。席长老也去,一块去,当个见证行吗?”

    看他这么邀请,王席二人也不好推辞,毕竟郑阿宝这人好似专mén来找自己的,作为一个基督徒,有时候还真难拒绝别人,王鱼家和席向道对视了一眼,先后点头同意。

    郑阿宝立刻又是窜又是跳,小丑一样给两人弓着腰指着江边的游艇,伸手引路,大tui又lù出来了。

    眼看着王鱼家和席向道竟然真跟着郑阿宝要去船上,潘近星吓了个半死,当即失魂落魄的大叫起来:“哇你们俩不要啊他要害你们啊”

    这话叫的很响,席向道听见了,拖在后面的郑阿宝听见了,扭头扫了后面一眼,眼睛已经像狼一般发出凶光了,但席向道朝大家挥了挥手,表示没事;看席向道那姿势,郑阿宝果断没吭声,他早学会了在某些场合装没听见——生意太成功,以致于要骂他甚至想宰了他的人都太多了,找谁骂自己是自取其辱了。

    然而兄弟军火的保镖不乐意了,朝前走了两步,看着面前满满的穷人,伸开手臂指着,想开口威胁:“谁说的?想死啊”但是今天老板来的意思貌似是“和平”,不是这么凶巴巴的氛围,再说潘近星已经缩进人群躲在会计身后,保镖看了看大家都是无辜的样子,自己犹豫了一会,垂下手臂,跟着郑阿宝走了。

    宛如兔子一样jing明,一看狼来了,立刻缩进人群,结果保镖愣是没发现谁吼得那嗓子;潘近星眼巴巴的看着郑阿宝扶着王鱼家下堤岸,王鱼家大tui都已经到了堤岸另一边看不见了,加上郑阿宝和他的保镖表lù出那种残暴的架势,他越来越担心,握住会计的手臂摇着,带着哭腔大叫:“你上去说说啊郑阿宝要带走王老弟他们了”

    他眼前已经出现了王鱼家浮尸东江的画面,而且和躺在chuáng上哼哼唧唧的翁拳光大侠景象重叠了。

    但会计是宋国人,他略带惊奇的看了看潘近星,说道:“你怎么了?怎么,你怕他们对老板不利?不可能,这么多人看着呢,谁也不敢。再说宝少爷是帝国知名人士,怎么会呢?”

    “你们杂碎帝国啊”潘近星从对方眼里知道绝无可能靠他阻止了,他红着脸握着拳,身体陀螺般的转了一圈,想找其他能帮自己的人,然而入眼的都是穷苦的、褴褛的、表情麻木的家伙,一看就都是下等人,和清国苦力没有区别,自己这“留过洋的”还瞧不上呢。

    这时他看着王鱼家只剩脑袋在堤岸上lù着呢,猛地一跺脚,鼻子里喘气如同公牛,死活的咬牙又咬牙,然后彷佛跳崖一般,握紧双拳,冲出了人群,朝着郑阿宝队伍追去。

    他一出来,而且是跑出来的,两个殿后的保镖余光早扫到了,立刻同时转身,mén神一样挡在了他的前面。

    “干嘛?”两个保镖异口同声的吊着眼皮问他。

    潘近星如同疾跑之人怕撞到树上那样,在两人面前匆匆止步,红着脸想说什么,又不敢,就在两人之间拢起手掌喇叭一样大吼:“王老弟千万别去船上小心啊回来吧”

    听他这么喊,两个保镖面面相觑,一个搓着牙huā子叫道:“你这福建佬什么意思啊?我们是绑票的吗?”

    那边的王鱼家和郑阿宝已经下了堤岸,只看到王鱼家的手在堤岸上lù出来,挥了挥,意思是没事;跟在后面的席向道一边由秘书搀扶着,一边停住脚步,对上面的潘近星说道:“没事,老潘,我们一会就回来。”说罢,转身也下堤了。

    “你们怎么就不听啊”潘近星气得跺脚,面前两个保镖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是鄙视他外加自己受辱hún杂的表情,一个说道:“你疯了?我们是神圣大宋帝国,我们老板是成功商人,我们请个长老聊天怎么你了?”

    另一个保镖抱着胳膊叫道:“我们是卖军火的,不是你们福建做绑票和水匪的人,你这人………”

    “唉”潘近星压根不信这伙匪徒的话,咬着牙竟然要跟着往江边冲,这一冲不要紧,两个保镖正愁怎么对付他呢,眼看他动手真是求之不得,一个保镖当即把潘近星推了个屁股墩,把他摔的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指着他鼻子叫道:“滚不准再找事了”

    说罢两人匆匆的转身下了堤岸追郑阿宝去了。

    一开始看着两个人高马大满脸匪sè的保镖没敢动,就撑着胳膊肘躺在地上,他们走了,下了堤岸后,潘近星才咬牙切齿的自己带着满身的土爬了起来,身边早围拢来不少教会弟兄扶他起来,但是他站起来后,朝天一跳,两手luàn舞,把扶持他的手全打开了,转身冲出人群,一直冲到会计身边。

    会计其实正朝他走来,嘴里还在问:“你没事吧?”

    但看到他那个又愤怒又紧张又担忧的表情被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潘近星和他面对面了:一手握住他肩膀,一手伸到他袍子里,猛地从他kù腰带上chou出一把手枪来。

    这手枪是今天会计特意给王鱼家送来的,因为他们一家睡在船上,怕有匪徒,给他们防身。但王鱼家说船上有人送来了斧子和菜刀,所以不需要用枪了,意思是假如要防卫:斧子足够吓破蟊贼胆了。因此枪还掖在会计腰带上,这件事潘近星全程目睹。

    没想到潘近星突然chou了枪出来,会计不知道怎么回事立刻傻眼了,愣在那里张着嘴,没说出话来。

    只见潘近星提着手枪,冲过惊恐而闪开的弟兄人群,一直冲到王鱼家坐的那棵大树旁边,手搂着了大树晃悠了半圈才抵消了冲力,接着屁股坐地,一路冲下堤岸去。

    潘近星提着枪跑到江边的时候,郑阿宝的船刚刚驶离岸边,因为船不大,锚都不用,船夫在船尾一竹篙下去,船就朝江心开去。

    “让我上去不,让王老弟下来姓郑的,要是王老弟出事,我……我和你没完”仓皇之下,潘近星提着枪沿着江边泥泞跟着船狂跑,虽然拿着枪,但一点拿枪shè击的胆子也没有,倒不如说这枪是给他能追过来这件了不起的大事壮胆的,于是他只能一边跑,一边大喊,喊着喊着眼泪都出来了。

    眼泪,因为恐惧也因为担心。

    “这傻×他脑袋被什么撞了?他搅合什么?”郑阿宝就在船舷一侧,潘近星的动作和呼喊听得清清楚楚,长久压力导致的失眠让他面对这种事的火冒三丈,咬牙切齿下,低了头满地luàn看。

    但是他脚边只有个木桶,里面有几条鱼——他手下在他补觉的时候当“工作福利”钓上来的,他拉过木桶,抄起里面最大的鱼,死命的朝追着船跑的潘近星砸了过去。

    当然假如他能找到把斧子,也会一样对着潘近星掷过去,而且他更希望这样。

    “草尼玛的……”拿鱼砸人委实不能出气,郑阿宝嘴里骂着脏话,气不打一处来的四处找更沉更重能当武器砸死那家伙的东西,一转头,和甲板上目瞪口呆的王鱼家和席向道六目相对,大眼瞪小眼,大家都呆住了。

    转瞬之后,郑阿宝猛地站直身体,转身拉住船舷围栏,朝不远处跟着他们跑的潘近星用最温柔的声音叫了起来:“潘弟兄,没吃午饭的吧?那条鱼,就是我刚刚扔过去送给你的,你先拿去给大家熬汤吃,感谢神啊,别饿着你们啊多好的弟兄啊…..”

    潘近星压根没听见船舷上的那个郑阿宝喊什么,只看到甲板上的王鱼家、席向道被绑票一样怔怔的瞪着郑阿宝,他眼看船离岸不远,一时间就想跃入水里追船,但这个勇敢的念头还没来得及实施,郑阿宝船上的东西已经炮弹一般铺天盖地的朝他砸来。

    空中出现了大量的活鱼、空中翻着白眼的老鳖、活蹦luàn跳的鳝鱼、挥舞大钳子的螃蟹,以及打着滚砸来的猪ròu排骨,其后还有大个的西瓜、桃子、核桃、荔枝、面粉袋、米袋子、洋酒瓶子、铁盒卷烟漫天飞来,最后甚至对着他扔过来了一口大铁锅。

    潘近星惊恐的躲避着这些在身边沙滩砸了一地的物件,但是最后他被一个核桃砸在了脑mén上,咔嚓一下跪在沙滩上,接着又被一圈凌空飞来的大蒜套了正着,船尾传来保镖的大喊:“潘弟兄啊,我们宝少爷让你带这些请大家吃来的匆忙,没有准备更多的东西,对不住长老会的弟兄了都是主内弟兄,说谢谢是见外了一会见”

    “见外?见你个头啊”抬起头,看着驶得越来越远的船,潘近星没有站起来,他朝前扑下了下去,手、手枪全chā进了江滩里的淤泥了,泪珠子啪嗒啪嗒的掉在泥里,然后他脑mén也顶在了泥里,五体投地的他趴在淤泥之上,闭着眼睛大吼:“耶稣啊耶稣啊可怜可怜我们吧你要保佑王老弟平安回来啊我求你了”

    靠在船舷上郑阿宝看着跪在江滩上的潘近星越来越远,肚里松了口气,暗暗叫道:“总算摆脱这个傻×了”,想着,立刻满脸堆笑起来,坐在椅子上和隔桌而坐的王鱼家、席向道赔笑,大声叫道:“茶呢赶紧上茶啊嗯?……我擦你们该不会把我的西湖龙井也扔上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