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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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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芷很久没说话,她抬头望天,耀眼的阳光直射下来,她的眼睛酸涩得流不出泪来。

    “季叶。”

    她喊他,语气平静。

    季叶心头一震,猛地低下头,把她抱进怀里。

    “小芷,别哭。”

    聂芷慢慢摇头,“没哭。”

    鼻尖有季叶身上沐浴露的清香,蔓茉莉和椰乳的香气,她口腔里发苦,却依然感受到了甜蜜的气息。

    “后来呢?他死了?”

    季叶下意识“嗯”了声,然后恍然,松开抱着她双肩的手,眼神郑重地迎上她的。

    “没有,只是——”

    他停顿一下,压低声音:“他失忆了。”

    聂芷浅舒一口气,勉强笑道:“那就好,健康就好。”

    季叶没有猜到聂芷会是这样的表情,他多日来的惴惴不安瞬间退去。

    屋外阳光正盛,聂芷和季叶用了同一个姿势靠在阳台上,她单手撑住下颌,微微有些失神。

    耳边是季叶低沉的嗓音:“在中考前几天,谢儒一出了车祸,比较严重,涉及到脑部神经问题。他父母带着他直飞美国,没有通知任何人。上个月听聂斐说他已经好转了,只是失去了记忆而且,听说脑部智力也受到了一定损伤。”

    聂芷转头看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重复道:“智力损伤?”

    季叶不好意思看着她,别过了头。低低应了声。

    聂芷揉脸,叹口气。

    “你能弄到病历单么?”

    季叶瞪大眼,什么意思?诚然聂芷是个中医,但她毕竟没经过什么实践啊,而且,那么高大上的东西他怎么可能弄得到?谢江和那么护短的人啊,能让聂斐知道谢儒一脑部受损的消息就已经够把他们当自己人了,病历单?估计会被锁在保险箱里吧?他总不能特地飞美国去撬人家的保险箱。

    他心思百转千回之间,聂芷已然回房。

    她的房间是四个房间里最大的一间,只因她的书太多。她在墙壁上做了个陷进去的书柜。另外还多排了三排书架。满满当当的都是书,而还有多出来的书则被她封在床底下。

    聂芷从床下拉出一个木箱,里面是华中医留下来的病例。他从医四五十载,诊断过的病人数不胜数。他是华佗转世。他神医之名曾满誉天下。

    她记得。华中医写下的一份病例中,就有他自己的。

    华中医年少双腿神经瘫痪,重生之时是他靠着自己的医术针灸加上中药辅助。这才让自己重新能走路。他尚且能做到,聂芷为什么不能?

    木箱积尘太多,一打开是漫天的灰尘,呛得她咳嗽起来。她一手捂住口鼻一手去翻找,不经意时掉出来一份病例。

    纸张陈旧,古朴,还皱巴巴的。

    聂芷捡起来认真一看,不由舒展眉眼哈哈笑了。

    “真是天助我也。”

    季叶站在她身后,“你找到什么了?”

    聂芷晃晃手中的病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几年前的一次闲聊之中,华中医让她有时间就去找找病例箱中的一份病历单。还是华中医从民国时代的遗物中偶然得到的,上面详细记述了有关神经治疗的一切方法。

    她虽然起意时想找的并不是这个,但这意外之喜让她热泪盈眶。

    季叶蹲下身,探过头去看,仔细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门道。

    “这字也太小了吧,一团团的,像蚂蚁一样。”

    聂芷得意道:“你别看它这么普通,这可是我师父的宝贝。不过他当时告诉我的时候我怎么上心,谁知道现在它成了我的救命宝贝。”

    季叶古怪地看着她:“你不会是想——?”

    聂芷点头,利落地站起身,她用脚尖顶顶病例箱,示意季叶帮她提到书桌前。

    季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一边帮着聂芷把病例箱抬到书桌脚下,一边问她:“你要去美国帮谢儒一治疗?”

    聂芷心平气和,最开始的焦躁已经平息,她露出个轻松的笑容。

    “对啊,西方的医疗技术听着好,却永远比不过我们国家五千年的历史文化。你应该也听过我师父吧?唐家的二老爷,是个医生,不过他现在也出国去了。”

    季叶没成想自己告诉聂芷这件事会招致这么大的事情,出国耶?她的学业怎么办?她的家人要怎么通知?

    他斟酌两下,轻声道:“小芷,你别太紧张了,上次我见着谢江和的时候他告诉我谢儒一的病情已经好很多了。他虽然脑部有损伤,但据说智商还是在一百三以上呢,很不错了。”

    聂芷凉凉道:“谢儒一的智商原来有一百八,都降了五十。”

    季叶默,摊手,“就算了吧,谢儒一现在也不记得你了,你上赶着去人家都不认识你。”

    聂芷整理病例的手一顿,她出了下神,半晌笑道:“没事,我就去看看他。”

    她转过头来,清亮的眼眸望着他,带着岑岑笑意。

    “能麻烦你个事呗?”

    季叶立马拒绝:“聂斐会骂死我的!”

    她笑盈盈地把季叶交叉在胸前的手拿下来,低了低头,已经是恳求的姿态了。

    季叶无语了好一会儿,才挥挥手不耐烦道:“我尽力吧,不过你自己要跟你家人说好。”

    “行。”

    聂芷当天晚上就跟家人说了她想出国的事情,惹来父亲的嗔怒。

    “出啥国啊?你要去留学还是旅游?”

    聂芷详细地把事情解释了下,父亲还是有些不同意,但聂芷铁了心。他拗不过聂芷。作罢。

    季叶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岂料聂芷下一句话是:“季叶也会陪我一起去,顶多一个星期我们就回来了。爸爸,你帮我跟老师请个假吧。”

    卧槽!季叶虽然知道聂芷是会出卖队友的人,但不知道她居然这么无耻!

    他正要目带谴责地瞪她一眼,聂芷父亲意有所指的目光已经转了过来。

    季叶沉默良久,捂脸认错:“叔叔,都是我的错。”

    既然季叶也认错了,父亲不好再说他什么,只能叮嘱他好好照顾聂芷。别的也就算了。别让聂芷丢在米国回不来了。

    季叶信誓旦旦,于是父亲又把聂芷拎进房教育。

    “说,你到底想干啥?”

    聂芷扁扁嘴唇,“谢儒一是我未婚夫。我有责任照顾他。而且我已经是大人了。爸爸。我懂得分寸,你就别再把我当小孩子看了好嘛?”

    父亲一手比过她的身高,正到自己胸前。凉笑一声:“你不是小孩子谁是小孩?”

    聂芷摔,都说了身高是她永远的伤痛了!

    不过这种情况下聂芷倒是觉得正是问聂枫事情的好机会,于是轻咳两声,坐下来掷地有声道:“爸爸,你有哥哥么?”

    父亲一愣,杏眸里闪过一丝晦暗。

    聂芷继续道:“我前几天碰到一个自称是我表哥的家伙,他说他的父亲是你的哥哥,爸爸,有这回事么?”

    长长久久的沉默。

    父亲低声问她:“那个人是谁?”

    聂芷有些搞不懂他这样的态度,如果封程说的是真的,那么父亲应该高兴才对。相反,如果他说的是假的,父亲也可以一笑置之,但他这么模糊不清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然而没等她说话,已经有人斥责过来。

    “聂云,你没有哥哥!我们活了六十多年也只有你一个儿子!”

    是爷爷。

    难得看到爷爷暴脾气的模样,聂芷吓得肩膀一缩,她向来对于家人的情感神经更纤细。

    聂荣本来是来看看聂云会不会揍聂芷的,毕竟他们老一辈的人了,听到出国只能想到聂芷崇洋媚外。然而停在门口时,虚掩着的房门里透出来聂芷这么一些话,聂云更是那个态度,怎么能叫他不恼怒!

    聂枫是什么人?他曾经,曾经杀过人啊!才那么小的年纪,他为了自己,放弃过别人的生命,更是不负责任地逃走,就算别人都不知道,但他知道啊,聂平也知道!

    聂芷一下没坐稳,斜栽着往一旁倒。

    父亲抬手托住她的后脑勺扶她起来,转过身:“爸。”

    聂荣冷冷道:“这么些年你还在找他?”

    父亲垂下头,明摆着是认错的姿态。

    聂荣忍住敲他脑袋的冲动,心里一阵叹息,他道:“不要去找那个兔崽子,也不要告诉你妈。”

    他的目光转向聂芷:“小芷啊,爷爷求你,忘了这件事情吧,别说给任何人听,那个人他要是再缠着你,你告诉我,我打断他的腿。”

    聂芷看到父亲垂下来的眼睫里藏着哀恸,只能深深埋头:“知道了,爷爷。”

    夜晚的小插曲很快就被人忘记,爷爷已经和聂蒙季叶玩得开心,聂芷却深藏疑虑。

    欢乐停息,屋外三三两两的灯光也消失了,聂芷看一眼手表,已经十一点。

    她正要上床休息,没想到父亲走进来。

    她疑惑道:“爸爸?”

    聂云点点头,坐在一旁的小型沙发上。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情。”

    聂芷知道是今天的事,微一颔首表示同意。“你说吧,我听着呢。”

    聂云吸了口气,沉声道:“我的确有一个哥哥,他叫聂枫。不过他十一岁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那以后我才出生,你爷爷奶奶也不告诉我关于他的任何事情。我还是听村上人说的,哥哥那时候很调皮,跟村里的小伙伴一起玩。然而有一天,有个小孩溺水了,有人说那个孩子是为了救被水草缠住脚的我哥哥才下水的,也有人说他是被水蛇咬了,然后死去的。那之后我的哥哥就走了,村上人都知道,但他们从来不敢跟我爸妈说起。”

    聂芷若有所思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爷爷会是那种态度?他看起来有点讨厌大伯呢。”

    聂云也不知道,他静默着坐了会儿,起身,摸摸聂芷的小脑袋。

    “你别管那些事情了,好好念书,早点休息。”

    他走到门口时才想起来一些话,偏过头道:“你想出国就去吧,我以后不会限制着你了。不过你要答应爸爸,凡事以自己的生命为重,量力而行,不要骄傲自满。”

    聂芷笑了声,“我都知道的,爸爸,你也去睡吧。”

    父亲轻手轻脚帮她带上门,聂芷脱了衣服躺到床上,干净裸露的肌肤贴着薄被单,舒适而让人安心。

    她沉沉地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她出门的时候发现门口的邮箱里塞了一封信,白色的信封,清秀的字体。

    她只略略扫过一眼,却在下一秒睁大眼睛。

    杜璟桓的来信。

    不可能吧?上次她寄去德国的信还被退回了呢,她以为杜璟桓是厌烦她了,往后也就没有再写信给他。只不过,杜璟桓是怎么知道她在s市的地址的呢?

    已经到六点四十五了,聂芷没时间拆开来看,往书包里一塞风一样地就走了。

    她在校门口遇见封程,谨记着爷爷的话,她没有理会封程跟她打招呼。

    封程大步跟上来,笑道:“我都等了你好久了,你怎么见到我也不说什么?”

    聂芷不说话。封程再傻也不至于看到她脸上毫无表情而无动于衷,他愣了愣,戳聂芷的肩头。

    “你怎么了?”

    聂芷瞥他一眼,淡淡道:“别跟我说话了,我们划清界限。”

    如果说聂枫是爷爷的痛苦记忆,她就不会再去触碰,省得爷爷心里难受。

    封程觉得不对劲啊,昨天虽然没谈好,但也没谈崩,这又是怎么了?女生可以几个小时之间就跟人翻脸么?

    还别说,真可以,尤其是聂芷这种看得开的。

    他挠着头发落后几步,聂芷听见他离开她,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上楼,进教室,落座,拿出书,一气呵成。

    纪律委员瞪着踩着上课铃声进门的聂芷,想着这女的太嚣张了——他家离学校远多了他每天都五点起来呢,这女的家住这么近不会是六点半起来的吧?握了棵草的!

    聂芷看得懂他眼里的愤愤不平,只是低下头,拆开杜璟桓的来信。

    信上说,他这封信本来是要寄到c市的,只不过那边拒收,说聂芷家已经不在那里了。他便用电脑网络翻了他们的现居地地址,才发现他们去到了s市。

    杜璟桓说他很高兴,因为他马上也要回s市了。

    啥?杜璟桓要回来?!

    聂芷犹如天打雷劈,好半会儿都回不过神来。(未完待续……)I1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