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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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灰曾听小叔说过,某些特殊情况下,男性是小头指挥大头,理智让位于冲动。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遇到了特殊情况。

    明明知道雁游是慢热的性格,也早决定了要一点一点打动他。现在却无比渴望马上将汹涌的情感统统倾诉出来。甚至更进一步,直接用行动表示。

    诸如此类的念头疯狂叫嚣,盘旋不休。慕容灰不得不调动仅存的理智死死压抑,才没有做出出格的举动。

    雁游不知他心里正自天人交战,见他脸色越来越古怪,还以为是被热气薰的:“慕容,你还好吧?要不要我帮你把水温调低一点?”

    也不等慕容灰点头,说话间,他径自往水龙走去。

    眼见他再度靠近自己,慕容灰心中苦笑不已,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莫非是太上老君故意要他难堪吗,为了惩罚他小时候偷吃过老君的贡桃。

    一步、两步、三步……彼此距离渐渐缩小,慕容灰脑子渐渐空白,不敢想自己会不会真干出什么荒唐事来。

    以前朋友们分享糗事,他总嘲笑那些见了心仪妹子就犯傻冲动的人太二太没意志力,活该被喜欢的人嫌弃轻浮猥琐。换了自己才知道,渴念一起,又是面对着心心念念之人,实在没法装得若无其事。

    浴室不算太小,但慕容灰就坐在龙喉下面,雁游想要调节温度,自然得接近他。

    当雁游走到触手可及的距离,慕容灰梦游一般缓缓伸出了手,心中有些惶恐,却又充满期待。

    雁游一无所觉,丝毫没注意到慕容灰的手已经快攀上他的腰。

    心思仿佛水气一般朦胧蒸腾,冲人欲醺之际,突然,半掩的纱窗被什么东西喀嚓一声撞得完全洞开,随即一团五颜六色的东西吱吱喳喳地飞了进来:“鬼子进村了!快逃啊!快逃啊!”

    长风一吹,室内的湿热骤然下降了许多。慕容灰如梦初醒一般,被烫到似地飞快收回了手。

    带着七分羞恼三分庆幸,他一把将说不上是搅局还是救场的书生搂进怀里,没轻没重地揪着呆毛扯将起来:“乱叫什么!”

    书生惊慌得一把好嗓子都变了调,无暇理会小主人正欲对它最为爱惜的呆毛意图不轨,尖叫道:“绣房撺出个大马猴!”

    听它一嚷,雁游还以为自己刚才太过匆忙没关院门,放了什么动物进来。将拔到一半的阀门随手一拧,连忙跑了出去。

    慕容灰刚想再教训书生几句,冷不防一股粗大的水龙从天而降,顷刻间将他浇个晶晶亮透心凉。一人一鸟缩成一团,双双打了个寒颤。

    不过,那种不宜言说的冲动倒是因此萎缩不振,倒也是因祸得福。

    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慕容灰啐出一口倒灌的清水,又狠狠揉捏了一下书生,眼神复杂,不知在想什么。片刻之后,关上水阀胡乱擦了擦身体,开始穿衣。

    过了一会儿,雁游抱着某样东西,奇怪地走回浴室:“外头没什么啊?”

    看清他手里的事物,本来在甩水的书生顿时呆毛一炸,又开始尖叫:“坏人!天敌!大马猴!”

    雁游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怕猫。放心吧,猫咪很小很乖,不会咬你的。”

    之前小猫蜷在包里睡着了,雁游便没有放它出来。估计是刚刚醒转,拱出包包从餐桌上跳下来,才把书生给吓坏了。

    见书生还是缩头缩脑,十分警惕地看着小猫,为免家里以后三五不时上演类似闹剧,雁游把猫放在书生面前,诱哄道:“看,它真不会咬你。”

    书生赶紧跳到慕容灰的头顶,虎视眈眈地盯着小猫,很有格物精神地研究了一会儿。

    见它走得笨拙,时不时还在沾了水的瓷砖地上打个踉跄,一点也不具备天敌应有的威风凛凛,顿时重新神气活现起来,鄙夷地说道:“大马猴是笨蛋!”

    很粘雁游的小猫被放下了地,本来还挣扎着想去扯主人的裤腿,求他再抱抱自己。因书生这一嗓子,却被吸引了注意力,好奇地歪着脑袋打量这只五彩斑斓、像公鸡却又不够大的动物。

    书生被它盯得心里发毛,又悄悄缩回了慕容灰头顶,全无方才的得意,底气不足地咕哝道:“此路是我开,此屋是我盖,大马猴走开!”

    猫咪听不懂,但雁游却被勾起了心事,看向正在扣扣子的慕容灰:“你为什么要帮我盖房子?”

    尴尬一去,慕容灰又恢复了平时言笑自若的模样。除了眼神还有点发飘,根本看不出他刚才有多尴尬:“小雁,我可是和奶奶签了合同的。”

    “合同?”雁游心里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你等等。”

    慕容灰也顾不得吹头发,胡乱找了块毛巾一裹,兴冲冲跑到楼上。片刻后举着份文件下来,交给坐在沙发上的雁游:“我留学的这一两年就里住在你家,盖房的钱折算成房租,你看,里头写得明明白白。”

    他一句话就总结了整份合同的精髓。雁游匆匆扫了一遍那洋洋洒洒足有四五页的文书,视线在“本着来修去丢的原则,乙方(慕容灰)在甲方(雁家)所进行的一切改造活动,在将来不做另行处置,均折算为房租付予甲方”这一条上停顿了一下,突然沉默了。

    慕容灰早做好了与雁游以何为“嗟来之食”为主题、大辩三百回合的打算,但现下雁游的反应完全在意料之外。那感觉像用尽全力挥拳却扑了个空,再加上刚才的浴室意外,让他格外不安:“小雁,你是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完善的地方?”

    默然良久,雁游方疑惑地问道:“你为何屡次帮我?”

    虽然生气对方的擅作主张,但结果却是于己有益。再回想起刚见面时慕容灰也曾掏钱摆平了那个贪心的摊主,雁游不禁疑惑:慕容灰不是那种滥好心的人,为何却帮了自己一次又一次?这份情意,早已远远超过了一个普通朋友的范畴。

    他少有的迷茫表情显得特别无辜,看得慕容灰再度蠢蠢欲动。如果时机再成熟一点,如果情感再深厚一点,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坦白自己的心迹。

    但是现在——忍住,忍住,还不到最好的时候,贸然出手只会坏了苦心营造的大好局面,把人吓跑。

    慕容灰遗憾地压下某些不安份的念头,煞有介事地说道:“这不是帮你,是我想找个舒适又经济的地方,渡过接下来的留学时光。你看,我原本住在宾馆,每天要花八块钱,一年下来要花掉将近三千元。暂定我留学时间是两年,那么就是六千元。而我赞助你盖这幢房子,再加上新家具,也只花了五千多。到最后还是我赚了。”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在心里添了一句:谁管他赚不赚省不省的,最重要的是能和小雁朝夕相处。小雁心肠软又重感情,只要天长日久累积了足够的好感,人就一定飞不出自己的掌心!

    之前因为怕雁游不接受,他选择了隐瞒,又趁人外出,哄着罗奶奶先搬了进来,省得事到临头又有变数。现在看来,这决定完全正确。小雁神情渐渐缓和,一定是选择了妥协。太好了,幸福生活即将开始!

    正在心里描摹着未来美好生活的慕容灰,忽然听雁游说道:“慕容,你的好意我明白。”

    ——哈?!

    没等慕容灰从这突然投下的重磅炸弹中回过味来,雁游又道:“你和朱道一样,都想帮我一把,合同只是为了保全我的面子,但我不能这么心安理得地收下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现在有奖学金做生活费,又在陈教授那里兼职,应该能在你回米国之前赚够这笔钱。你放心,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一样?我好歹是慕容家这一辈长得最帅的,怎么就能跟年画里福娃娃似的二师兄一样啊!小雁你站住,撇开还钱的问题,我们来谈谈审美问题先!

    慕容灰刚想拉人,听见奶奶回来的雁游却早已撇下他迎了出去。

    愤愤纠结了一下,他突然又跑回浴室,对着落地镜胡乱捏着自己身上的肉:“还是那么瘦,除了肌肉没有肥肉。怎么可能像二师兄呢?小雁真是爱开玩笑,这样不好,不好。”

    雁游的提前回来,让奶奶乐得合不拢嘴,连搬家那天也没这么开心过。

    一边拣菜,她一边同孙子絮叨:本想等孙儿回来一起搬新家,却架不住慕容灰的劝。说小雁这一去还得有些日子才回城,要是他知道房子提前盖好,肯定也愿意让奶奶先住进来提早享福。您不是住不惯楼梯房吗,建房时特地在客厅后留了个大房间,开窗正对花坛,正是专门给您准备的。

    雁游早领教过慕容灰的口才,连谢老二和王豹那种老江湖都经不住那张嘴,却没想到他哄起老人家来也是得心应手。奶奶刚才把他夸得跟朵花似的,如果不是早知道正主的脾气,雁游还以为奶奶说的是哪家的贤惠媳妇儿。

    少顷饭菜上桌,雁游把心怀忐忑的秀姐请下来一起用餐。也没点破她的身份,只说是新在外认识的人来探望自己,顺道留饭。奶奶还以为是哪位老师的女眷,张罗得格外热情,让秀姐愈发坐立不安。

    食不知味地吃完饭,秀姐坚持要去洗碗。雁游按住还想劝的奶奶,自己抱起盘子,也一起进了厨房。

    秀姐以为这少年必定又要劝自己说出大姐的事,心里七上八下,为难不已。

    但自始至终,雁游却没说过一句话。

    直到最后一只碗被擦去水渍,放进崭新的橱柜,雁游才淡淡说道:“这种家常小聚,对我们来说是平常,但对被你所谓的大姐拐走的女孩而言,却是只会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奢侈。秀姐,你也是有父母的人。将心比心,你真能狠心放任,害了自己,更害了其他无辜女子?”

    闻言,秀姐顿时脸色惨白,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抵在水池上连连摇头,似乎想要分辩什么,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有些话点到即止便可。雁游不再说什么,回客厅陪奶奶坐了一会儿,又把想做针线活儿的老人家送进了卧室。做完这一切,再回到楼上时,不出意外地,他在之前的房间里看到了秀姐。

    此时,她已比之前镇静了一些,但脸色依然难看:“你说其他女孩,是什么意思?”

    她这么一说,雁游反倒有些奇怪:“你那位大姐只拐骗了你、没有别人么?”

    秀姐艰难地点了点头:“她是我大姑子,按当地习惯我管她叫大姐……我嫁到她家第三年就守了寡,但后来也没结婚,仍把夫家当亲人一样看待。大姐去年开始到外面做保姆,今年捎信说比在乡下做农活儿赚得多,却更轻省,让我也来见见世面,我就出来了。没想到……”

    她突然毫无预兆地掉下了眼泪,很快又胡乱拭去:“没想到她竟然变坏了。刚见面时我几乎认不出她,打扮得跟电影里的坏女人似的,张口就问我要不要去国外,说做生意还是得自家人才放心。我问她是什么生意,她笑了笑,叫来一男一女,当众……表演……”

    回想起那一幕,她胀红了脸,双手也在微微发抖,却是因为气愤:“我不想看,但她说这就是生意,还逼着我学。我是她的弟媳啊,她怎么能这样……我不愿意,她就让人看着我,走到哪儿跟到哪儿,说等我想通为止。我观察了好几天,直到今早趁看守人交班时悄悄溜了出来,却又被慕容小弟的人捉到……我以为她只祸害了我,难道还有其他人?”

    “除你之外,当然还有其他无辜受害者。”

    说话的,是不知何时进了门的慕容灰。

    走到秀姐面前,他肃然问道:“你亡夫家是不是姓齐?”

    秀姐无措地点了点头。

    “齐家人解放前是暗香门的元老,专负责开门子的勾当——也就是拐骗妇女,逼良为娼。调|教新人很有一手,所以在这一门里很吃得开。我爷爷不喜欢这行当,还未继承家主之位时,便几次提议将暗香门清理出九流之列。却因为牵扯到各方利益,无法施为,不得不暂且搁置。”

    “直到解放前夕,九流凋敝,许多人怕被清算,隐姓埋名退出江湖,过起本份日子。我爷爷在离开华夏前,趁机逼着当时的暗香门门主解散了门派,他的各路手下也都从此风流云散。没想到齐家却是异常念旧,几十年过去了,竟又开始重操旧业。”

    语带讥诮地说到这里,慕容灰看向听得摇摇欲坠的秀姐,眼风凌厉:“你那位大姑子并非突然变坏,而是从小就知道这些门道。而且她青出于蓝,另辟蹊径,效仿当年贩猪仔的手法,将华夏女子偷渡贩运到国外,所以才迟迟未被查获。但我却不知道,她为何会让你这外人也参与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