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小说网 > 三朝书 > 70.【西南天】

70.【西南天】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

一秒记住【武林小说网 www.50xs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刑部大牢最里面,地上堆满了茅草,有一卷席子做床用,然而牢房太潮湿了,草料伸手压几下都能挤出水来。

    高高的一扇小窗口挂在头顶上,大约已经入夜,一道幽蓝的光芒洒进来,在不远处落下一个方形的清辉。

    在这种地方,白天黑夜都不分明了。

    女牢这边关的都是明家的女眷,明霜、张姨娘和几个通房挤在一块儿,叶夫人因为是正房妻室,所以单独辟了一间给她。

    从下午进来到现在哭声就没停过,如今都是阶下囚,说话也就不用顾忌了,张姨娘隔着牢门往叶夫人那儿骂道:

    “瞧瞧你养的好儿子!行贿、谋反、勾结罪臣,什么坏事儿都让他做绝了!他还不吭声,一个人把咱们一家子的命都搭进去了,你现在高兴了?!”

    叶夫人只抱着膝盖靠墙而坐,呆滞地缩在那儿,一言不发,半天才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还有什么不会的!可怜我闺女。”张姨娘含泪哭道,“为了救你那个混账东西,把自己一生的幸福都毁了……”

    明霜坐在一旁,忽然很庆幸地想着:还好,她把杏遥嫁出去了;还好,江城一早就被她打发走了。

    只是不知未晚和嬷嬷她们有没有受到牵连,现在又在哪里,是好是坏……

    牢里头阴冷,寒气森森的往上冒,小腿上的旧伤反反复复的疼痛,她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情却意外的平静,毫无波澜。

    都是金贵的千金小姐世家夫人,从没睡过牢房,这地方什么东西都有,想往茅草上躺一躺,但人刚睡下去,叽叽喳喳一阵耗子叫声。

    几个女人吓得尖声哭喊,抱作一团。

    “老鼠,是老鼠!”

    听说这种大牢中的鼠都比较凶狠,夜里会爬出来啃人的耳朵和手指头吃,有许多犯人在坐牢时染了鼠疫,没等到出狱就病死了。

    张姨娘一面吓得发抖,一面取了些干草去赶老鼠。从前多不可一世的人,到现在也只能与这些畜生同住一个屋檐之下。

    明霜侧眼去看叶夫人,她显然不吓得不轻,脸色发白,因为是独自一人在一间牢房里,连个能抱着取暖的都没有,瞧上去何其可怜。

    虽然如此,明霜心里却觉得很痛快。哪怕眼下身处如此肮脏之地她也毫不在乎,想想这些年来受过的委屈,听过的嘲讽,挨过的责骂,好像老天爷是无形中帮了她一把。

    这样侮辱对于叶夫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折磨。

    一个把脸面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人,在人前耀武扬威了那么多年,现在却由于害怕不得不往她们牢门口躲。

    这大约就是报应吧。

    她想。

    脚边爬过一串蜚蠊,张姨娘胆子大,用干草替她拂开,抬眼看见明霜不声不响地坐在原地,神色平淡,禁不住想到自己的女儿。若是明绣在场应该早就哭闹起来了,这姑娘倒好,处变不惊的,她怜惜地叹道:“要是那时你嫁给那个校尉刘安就好了,如今也不用吃这个苦头。”

    明霜终于转过眼来看她:“那倒不如死了的好。”

    张姨娘闻言微怔,讷讷地打量她许久,感到惊讶。

    “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还年轻呢,后头有几十年能活……”

    “像个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有意思的么。”她似乎不愿再多说,别过脸去闭目养神。

    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也不知是第几天的时候,牢头在外嚷了一句“有人探监”,一群人才茫茫然地从角落里抬起头。

    正在揣测着来者会是谁,那尽头处,明绣一路小跑而来,扑到牢门前就喊娘。

    张姨娘听到声音骤然一愣,忙跌跌撞撞地走到她身边,两个人隔着牢门伸手相握,泪如雨下。

    “绣儿……”

    她现在梳了妇人发髻,穿着打扮变了不少,身后跟了两个丫鬟,手里提着饭菜、棉被和衣裳。

    “娘,你在这儿过得怎么样?”明绣摸着她脸颊,“你都瘦了……一定是饭菜不好吃,我听说他们连饭都是馊的,这种东西哪里能给人吃啊!”

    张姨娘悄悄擦眼泪,含笑道:“有的吃就不错了,说不准往后连吃馊饭的命都没了。”

    “你别这么说,这不是案子还没判下来么,是好是歹都不知道呢。”

    明绣回头招呼丫头,两个人赶紧把食盒递上去。

    “我特地命人做了你爱吃的菜,你趁热吃。”

    “对了,还有一些换的衣裳和棉被。”她把东西都抱在怀里,“这么冷的地方,夜里不盖被子岂不是挨冻么,您可别亏待自己,要吃什么喝什么尽管告诉我。”

    “诶。”张姨娘点点头,随后又担忧地瞧她,“你呢?你过得好不好?府里的夫人有没有为难你?”

    “我很好,好得很。”明绣抹了把泪,强笑道,“老头子对我还不错,府上妾室多,夫人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每天就和在咱们家过得差不多,你不用惦记我。”

    给七老八十的人做妾,哪里会和没出阁的时候相比啊!张姨娘知道她在宽慰自己,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来,如今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怎么顾及得了她。

    明绣带来的饭食不少,看张姨娘吃得香,也端了一碗递给明霜和其他几人。

    “二姐也吃点吧。”

    “是啊。”张姨娘接过碗来放在明霜跟前,轻叹道,“咱们要想开点,横竖就是那一刀子,怎么也得做个饱死鬼。”

    明绣对她一直没有记恨过,从前尽管爱在嘴上逞能,但因为都是庶出的身份,到底把明霜当自己人。另外几个通房也都给了饭食和棉被,独独没有叶夫人的份儿。

    “娘,你别担心。”看张姨娘吃得狼吞虎咽,明绣拿手轻轻把她脸颊上的散发挽到耳后去,“老头子怎么也是朝廷的三品官儿,我去求求他,想办法对你从轻发落,本来这事儿也不赖咱们,都是明英自己作的。”

    “好,好。”张姨娘涕泗横流地点着头,“你也别做出什么傻事来,我们现在都是听天由命了,能活下最好,活不了也罢了,你可别再搭进一条性命。”

    明绣颔了颔首:“我知道。”

    她站起身,“我还得去给爹爹送饭,就不多留了。”

    明绣经过叶夫人身边的时候,见她明显往前凑了凑,似乎有话要和自己说,然而到底也没说出口,只怔怔地目送她走远,欲言又止。

    *

    王尚书府上,书房中,满地都是摔碎的茶碗,底下人躲在门外听着新夫人在里头大发脾气。

    “明见书是我爹爹,按理说不该是你的岳丈么!你帮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明绣指着面前的人厉声质问,“你好歹是个刑部尚书,当初怎么救我那个混账哥哥,现在也就这么顺手把我爹娘救出来,对你来说明明轻而易举,干什么拿话搪塞我!”

    王老爷已是满头白发,把她手拍开,“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眼下陆朝死了,朝里的人头一个就拿他杀鸡儆猴,圣上这会儿病着,什么话都听严丞相的,得罪了严涛,咱们一家子都没好果子吃!”

    “我呸。”明绣往地上一啐,“你说白了就是胆小怕事,懦夫,畏首畏尾!亏得一把年纪了,怕个后辈怕成这样!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嫁给你,这一生最好的年纪都送到你手上了,你却推三阻四,对得起我么!”

    王老爷听得火冒三丈,回头便赏了她一巴掌,直打了她个趔趄,幸而有底下丫头扶着。

    “老爷们儿的事,用不着你多嘴!再提这事,我连你一块儿送到刑部大牢里去!”

    明绣捂着脸狠狠瞪他,硬生生把眼里的泪水逼了回去。

    “还愣着做什么!”他冲丫头喝道,“还不把八夫人扶回房!”

    两个丫头忙颔首称是,小心翼翼把明绣搀起来。

    “不用你们扶!”她两手一甩,恼道,“都滚开,我自己会走!”

    城北玄武街中段是瑞康王的府邸,门庭威严,午后各处清静,少有人走动。明锦在堂屋外不安的来回打转。

    “少夫人。”底下一个老妇进来,恭敬道,“明家三小姐在外求见呢。”

    “她到咱们家门口了?”明锦脸色微变,“不见,快找个人把她轰走!”

    老妇应道:“是。”正要转身,她又急忙吩咐:“这件事千万不要让世子知道。”

    “老奴明白。”

    明家现在成这样了,要是让王妃发现她和明绣接触,只怕会对自己有什么误会。

    明锦在屋里坐不下去了,起身想要回房。刚从花园出去,迎面就撞见王妃,她忙驻足施礼。

    王妃慢悠悠嗯了一声,随口问道:“锦儿这是从哪儿来啊。”

    “适才到园子里略坐了一会儿。”她打起笑颜,“正想去找母亲喝茶呢。”

    “既是这么着,那就去吧,我前日刚得了些上好的君山银针,让你尝尝鲜。”

    闻言,明锦赶紧道:“多谢母亲。”

    王妃慢条斯理地握住她的手在掌心里拍了拍,“你现在是咱们赵家的人了,凡事要知分寸。近来势头不好,更要比平时多一百倍的谨慎才是,端亲王的下场你也看见了,一旦和这个沾上边儿,别说是圣上的亲兄弟,就是亲骨肉,也绝不会留情的。”

    明锦心头一颤,低眉顺目,“媳妇谨遵母亲教诲,不会和那些不相干的人往来,母亲放心。”

    王妃满意地颔了颔首,“行了,走吧。”

    明绣站在王府门外张望,不多时方才传话的小厮就跳到跟前来,“八夫人请回吧,咱们少夫人现下在陪王妃吃茶,不得空闲。”

    “吃什么茶!”她气不打一处来,“娘家人都要死光了,她还有心思吃茶?!”

    小厮直挺挺杵在那儿,有板有眼地回道:“这是咱们少夫人的意思,八夫人还是走吧,少夫人不会见您的。”

    “你少在这儿狗仗人势。”明绣一手推开他,“不用你废话,我自己找她去!”说着举步就要往里闯,守门的几个人立时上前阻拦。

    “八夫人,您别费力气了,这里可是王府,闹大了谁脸上都不好看。”

    “你滚开!”明绣挣扎着,咬牙切齿骂道,“我是明家三小姐,是王尚书府上的人,你们敢这样待我,不要命了是不是?!”

    尚书府算什么东西,瑞康王是唯一一个在皇城内的王爷,别说尚书,就是丞相来了也要礼让三分!

    底下没人松手,明绣自知无力回天,抬起头来冲着门口边哭边骂:

    “明锦,你出来!你还是不是明家的人,有你这样的白眼狼么?当初要不是借着明家的光,你以为你能嫁到王府里来?如今想要过河拆桥了是吧?你别忘了,你是明见书的女儿,他便是被斩了你还是明见书的女儿,你以为世子和王妃不会对你起嫌隙么?简直是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隔着重重高墙,几进宅门,明明已经听不真切了,那些话语却像是随着风声一起飘到了内院里来。

    明锦脚步微滞,猛然间感到心悸。她摁着胸口,回头朝身后望去,西南的天边苍苍茫茫,横亘在天地之间的是一堵青墙,阻隔了风雨也阻隔了阳光,看不见所有的山山水水,过往和从前。

    等了数日,斩立决的圣旨还是下来了,传旨的人念完,把卷轴一合,高挑着眉毛说:“这谋反乃是大罪,谁求情都没有用,诛三族无一赦免,几位夫人小姐还是提早收拾收拾,准备上路吧。”

    其实圣上早就病入膏肓,谁想要他们死显而易见。严涛这个人着实是心狠手辣,在这种事上一律斩草除根,绝不留后患。

    听到消息的时候,牢房里的女眷只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抱头痛哭。

    三日后午时即刻问斩,很久之前有一种说法,人的脑袋掉了,那一瞬半瞬还有知觉,能清楚看到自己没头身子跪在地上。

    不过还好是砍头不是腰斩。腰斩的人死得更惨,上下身子分家,会在地上爬出好长一截才会断气。

    这么一想明霜感到背脊上凉飕飕的。

    除此之外,也没有特别恐惧,人大约在绝境之时心里害怕到了极点反而淡然了。她开始好奇自己死后会到什么地方去,下阴司,碰到牛头马面,或是黑白无常?

    世间真的有魂魄么?她的灵魂还能在人界游荡吗?

    是不是真的如人们所说要过奈何桥,喝孟婆汤。

    孟婆汤喝了就会忘记今生的一切。

    她忽然有些舍不得。

    离行刑的日子越近,这样的感觉就愈发强烈,她开始留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留恋杏遥,留恋未晚,留恋从前无忧无虑的日子,和某个人……

    叶夫人从圣旨下来就独自在角落里喃喃自语。

    届时要上菜市口游街,曾经的明家夫人如此邋遢落魄地坐在囚车里从街上经过,像耍猴赏象那样供许许多多的人看着,说不准还会冲她扔石头,扔烂菜叶,嘴里说些难听的话。

    现在砍头都不是要紧的了,她只在乎自己的脸面。

    “这可怎么办呢,怎么办好啊……”

    叶夫人不住重复,“那得多丢人啊……”

    就这样念了整整一夜,第二日醒来,张姨娘发现她悬在半空,吊死在了牢房里。

    到死都是这样的性格,明霜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有些佩服她。

    行刑这天,天气暗沉沉的,不像是要下雨,但也没有太阳,抬头白茫茫的一片苍穹。

    明霜已经十来日没见到监牢外的世界了,有种骤然开阔之感,似乎连空气都是自由的。

    手脚都被上了铐,其实给她脚上锁链子很多余,因为本来也走不动。

    一群人赶鸭子一般被赶上囚车,明霜要特殊一些,她没法走,只得由狱卒把她报上车去。这时她才看到明见书,仅仅只是半个月没见面,他整个人老了许多,四十来岁的人看上去仿佛一个六旬老者。满头散乱而灰白的头发,衣衫破烂肮脏,脸上尽是污垢,想象不出这是她那个爹。

    你也有今日啊。

    她忍不住笑了笑,仰首隔着囚车去看天幕。娘亲会很高兴的吧,这个负心人终于要死了,她也很高兴。

    自己的爹爹,不能杀不能骂,苦苦恨了这么多年,能同归于尽没什么不好的。

    这想必是最好的结局了。

    至少她很满意。

    明霜的囚车排在最后,栅栏外分别有四名官兵押送,木槛把眼前的一切分割成块,鞭子在马匹上轻轻一抽,囚车便摇摇晃晃动了起来。

    她坐在车里,静静的看着所有景色在身边缓缓倒退。

    出了刑部大牢,踏上马行街,一路朝午门而行。

    秋风凛冽地吹打在脸上,沿途的人群越来越多,还没有到刑场,四周百姓已然围聚成海。当年趾高气昂的明大人要被斩首了,多少人赶着跑来瞧热闹,把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无数的石块,砖瓦扔了过来,明见书和明英坐在囚车内毫无躲避之处,很快就被砸得浑身是伤。

    “明家这一家子,也没几个是好东西,不过是狗仗人势而已。”

    “陆朝是个王八蛋,他们也好不到哪儿去!”

    “捧着人家臭脚当上的官儿,自然坐不稳了。”

    墙倒众人推么,反正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

    明霜经过的时候,看见旁边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她也算是明家名声最坏的人之一了,不守妇德、朝三暮四、水性杨花。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她被处斩是应该的。

    她靠在囚车上发呆,人群里却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随着人潮而走,不住地冲她招手。

    “小姐!”

    明霜微微一怔,侧过身往牢门处挪。

    杏遥留着泪唤她,拨开面前的人,“小姐!”

    “杏遥!”她隔着木槛伸出手,眼看要握住她指尖的那一瞬,官差却一把将人推开。

    “别挡道,别挡道,都一边儿去!”

    杏遥踉跄地往后退,凌书生见状忙扶住她,“没事吧!”

    杏遥只是摇头,挣扎着仍随囚车而走,“你们别伤了我家小姐,小姐……”

    她一路跑一路哭,明霜咬着嘴唇扑到门边看她,眼中泪水迷蒙。

    “遥遥……”

    人海之中,赵良玉正萧索地望向她,伸手挥了挥,随后又很快低头下去抹眼角。高恕抱着高小婉站在街道一侧,小姑娘哭得很厉害,从他怀里挣开想往这边跑。

    “爹爹,他们要带姐姐去哪儿啊!”她揪着高恕的衣摆不停地问,“我要去找姐姐!”

    “小婉回来!”高恕拉不住她,高小婉跌跌撞撞地在人群里挤着。

    明霜咬着下唇酸涩道:“小婉,别追了……”囚车渐行渐远,她那单薄的一句话瞬间被四周的喧哗声盖过。

    每一个熟悉的人都在视线中远去,她拼命在群人中寻找,却没有记忆深处的那张脸。

    他不会来了。

    她做得那么绝,狠话已经说尽了,从此再无瓜葛。

    此时此刻,她才发现自己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坦然,她心中还有许许多多的牵挂,许许多多的放不下。

    没能见他最后一面,心有不甘……

    “江城。”她头抵着牢门,垂首下去,低低唤道,“江城……”

    就在此时,车身蓦地剧烈一颤。

    身后押送的队伍中忽传来一阵喧闹,刀剑碰撞的声音乍然响起,人丛里满是哗然,街道两旁的摊子不堪重负纷纷倒塌。

    车下的官差环顾四周,嚯的一下拔出佩刀。

    “有人劫囚!”

    空气中隐隐有利刃破空之音,一把长剑嗜血而来,场面一片混乱。

    明霜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去,那人就站在她面前,横剑在手,满身是血,殷红的液体顺着剑身滴落在地,眼神温柔且坚定。

    旁边亦有一人蒙着脸面正替他开道,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将冲上前来的官差尽数逼退。

    木槛外的世界在泪水中模糊不清,一眨眼,便顺着她脸庞滑落,迅速渗入衣襟内。

    你不是受了很重的伤么?还来干什么……

    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眼睁睁地看着江城举步走来,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带血的痕迹,然后缓缓抬眸望向她。

    门里门外,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