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天元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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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仪林越说越利索, 丝毫没有注意到清河愈加变黑的脸色。

    “这只是前三百年欠的,先将这部分还清, ”他缓了一下, 一口气说那么多字也是够累的,尔后继续道:“现在来谈谈其余六百年所欠的……咦,人呢?”

    不知何时,清河已经远远走到他前面, 公仪林赶紧挪步跟上去, “你不能这样不讲信用,刚才还说什么鬼迷心窍来哄骗我的感情, 又说要帮我还债, 现在装作听不见是不厚道的……”

    喋喋不休说了一阵,但公仪林的脚步总是在清河前先落下一步,看似是在追着清河走, 实际上他才是真正的引路人。

    踏过绿幽幽的草坪,质朴的青石桥, 不知过了多久, 天地豁然一变, 好像整个空间变得狭小, 天与地的距离拉近。

    公仪林停下说话,目光伸出生出一股肃穆之意。

    前方是一高大的建筑,牌匾上‘踏仙阁’三字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巨龙, 被无数锁链囚禁盘旋在那里, 它正昂着龙首哀嚎, 随时有可能挣脱枷锁逃脱。

    就是这三个字,悬在几十丈的高空,仿佛生生将人压矮一截。

    再这样的威压下,公仪林也收起玩笑的神情,静默看了半晌,挺直脊梁走了进去。

    里面的景色并不那么优美,甚至有些可怖,周围也有假山溪流,但山体似鬼面,溪流也不是什么涓涓细水,而是红色的水流,里面隐隐散发着令人不舒服血液的味道。

    公仪林脚步一顿,改变主意,“我还是先去拜访一下几位师兄好了。”说着就准备掉头拔腿就跑。

    清河尚没有动作,就听一道声音,如惊雷炸响,假山溪流都产生一瞬间扭曲,“孽徒,还不快滚进来!”

    公仪林东张西望了一下,然后提气道:“师父您放心,我一定将惹你生气的家伙抓进来。”一句话说得高高挂起,仿佛没有听懂话里指的孽徒就是自己。

    一只大手陡然出现在天空中,穿破苍穹,五指成爪,就要隔空一抓。

    公仪林暗叫不好,清河双目一沉,宽袖一甩,一阵狂风而起,他的身体在这狂风中,如同是怒海中的一叶小舟,却沉稳如松,甚至推着怒涛前进,天空中的大手被硬生生的阻挡,重归虚无。

    清河右手举起,立刻一个小型的圆球风暴在掌心凝聚,就要朝退去的大手投去,关键时刻,公仪林伸出手轻轻在他左手上按了一下,示意他停下,“师父只用了六成力,若是他使出九分,你我联手也未必是对手。”

    “该来的,终究是逃不过,”想起自己这些年做的荒唐事,公仪林有一种深深后悔的感觉,“早知道有今日,从前就该多偷些灵石,上品宝器怎么说也要凑个双百之数。”

    清河早知他的秉性,听到这席话也没觉得奇怪,“进去么?”

    公仪林笑出声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头子也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他看着清河:“不过就算是龙潭虎穴,恐怕我也会强拽着你一起,一个人死太没意思了。”

    不如成双结对。

    清河:“我不会死。”

    话语间是对自己实力绝对的自信。

    公仪林摸摸下巴,“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这么一想,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两人并肩而行,穿过层层迷雾,无视狰狞的假山恶水,一路朝前,迷雾散去,一个长者的身影蓦然出现在前方,他负手而立,长发飘扬,身上充斥着浩然亘古的气势,与天地同寿,仿佛一念星辰可灭,一招苍穹可覆。

    公仪林挥手打了个招呼,“师父,好巧啊。”

    深邃的目光在他身上瞥了一瞬,虽然仅仅只有一瞬间,公仪林却觉得浑身一凉,好像身上的秘密都被看透。

    “《浮屠诀》修炼的进度还算是不错,可见没有惫怠。”

    公仪林立马拍起马屁来,“都是师父您教导有方,托九师兄给我带了的几字箴言,要不以我愚钝的资质,哪能领会的这么快。”

    那道身影转过来,平凡的中年人面孔,最让人心悸的却是他的眼神,锋利如刀,凌厉若寒冰,这样的人,哪怕什么也不做,只是站在那里,你也很难把他当做一个普通人对待。

    “疯够了?”视线定格在公仪林身上,他冷声开口。

    公仪林内心诽谤,哪能有够得时候,要不是册灵带话让他务必回来,哪个傻子会在欠了一屁股债后还往回跑。

    想归想,面上却没有露出半点不满。惺惺作态道:“弟子一人在外漂泊,无依无靠,每每念及师父的教导之恩,同门的提携之恩,就心如刀绞,恨不得长着一双翅膀飞回来。”

    饶是见惯了公仪林的虚与委蛇,听到如此厚颜无耻的话,清河也不由离远一点,活像身边的是一个行走的感染源。

    而远处躲在各个角落的十几人听到公仪林的话,也是心如刀绞,还提携之恩?他们这几双好鞋早都被这个不要脸的小师弟提破了!

    “花言巧语。”长者评价道,“游历这么多年,依旧是人品堪忧,没有长进。”

    公仪林敷衍道:“师父高明。”

    长者:……

    大眼瞪小眼,老的对小的,谁也没有占到优势,公仪林趁机右手一拍储物袋,那储物袋竟然自动消失在空气中,显然是某种高明的空间法术。

    确定储物袋被抢不走后,公仪林也不装了,双手抱臂,一副狂霸酷炫的样子,态度相当恶劣,摆明就是:打吧,骂吧,打不死就行,至于骂,如果能把他骂走,岂不是完美?

    他下巴尖抬得老高,道:“师父不是让我带话给九师兄?”

    言下之意:有什么话快说,说了他就可以走了。

    长者见他这副作态,非但没有生气,反倒连方才表露出的一分怒意也收敛,“为师这次离开的匆忙,只跟星宗交代了几件重要的事,回来后才发现尚有一件事为说。”

    老头子专门叫他回来要带的话绝非是无关紧要的事,没有借助册灵,或灵宠传信,此事甚至可能十万火急,不能有任何泄露出去的可能。旋即公仪林神情也有几分认真,收起玩世不恭的样子,“师父指的是?”

    “再见。”

    公仪林怔住:“什么?”

    长者一本正经道:“为师走得匆忙,忘记和你师兄告别了,下次见面,记得代为师跟你九师兄说一声。”

    “……”

    “再见?”公仪林暴怒而起,要不是清河从后方拽住他,他早就不顾死活的冲过去,“开什么玩笑!小爷我十万里跋涉,甚至有可能错过绝好潜入纳兰家的机会,你就让我带句再见过去!再见,再你妹!”

    清河看着公仪林炸毛的样子,低声道:“冷静。”

    公仪林转过头,双目赤红,“冷静!是个人都不能冷静好么!”

    “你不是。”清河提醒道。

    公仪林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劝慰自己,“好歹是死过一回的人,我要冷静,冷静,冷静……”

    “记得将话带到。”长者火上浇油。

    公仪林死死攥住拳头。

    “你的几位师兄玩了一会儿捉迷藏,想必也累了,你去陪他们玩玩好了。”言语间,远处的河水冲天而起,树木倒塌,巨石破碎……一个又一个身影灰头土脸走出来,嘴里抱怨道:“没有这么卖徒弟的。”

    公仪林却是眼前一亮,一肚子火总算有发泄的地方,立马激动地冲出去,生怕迟了自己这些师兄就又跑得不见影了,清河原本转身也要离开,长者却是开口:“你随老夫来。”

    清河看了眼公仪林远去的背影,微微皱眉。

    “放心,他跑不远。”撂下一句话,长者朝前方亭台走去。

    清河迟疑一瞬,跟了上去。

    “这里风景如何?”长者问道。

    清河没有评价周围的环境,实事求是道:“适合鬼修修炼。”

    “林儿从小便在这里长大。”

    清河一怔。

    “他同老夫其他几位弟子不同,从小几乎是在老夫身边长大,所以性子难免骄纵了些。”

    长者言语间总是自称‘老夫’,配合他约莫年近中年的面容,着实有一种诡异的违和感,偏偏他眼角细碎的皱纹,和目光中的沧桑睿智没有千万年是积累不下的。

    “你同林儿关系匪浅,老夫名号摘星老祖,你称呼老夫为‘星老’就好。”

    “星老。”清河倒没有抗拒这个称呼,面前的长者抚养公仪林长大,教他法术,有一份造化之恩,公仪林表面虽然疯疯癫癫,似乎满不在意,但心底必然是对此人充满敬畏,“您对晚辈来此似乎不喜。”

    “是极为不喜,”摘星老祖淡淡道:“你若是不来,林儿一个来回少说也有五天。”

    清河心念一闪,顿时领悟他话中的意思。

    “看来你已经会意老夫的意思。”摘星老祖道。

    五天来回,公仪林如何也没有机会再混入纳兰家,摘星老祖虽曾对李星宗言明对公仪林潜入纳兰家的行为不在意,但心底到底是不愿意这个最疼爱的弟子去冒险。

    “纳兰家到底有什么?”清河毫不避讳地同摘星老祖目光对视,“一个小小的家族,应该没什么会让你们顾忌的才对。”

    “纳兰家只是蝼蚁,蚂蚁撼动不了大象,”摘星老祖不欲多说,“你们就先在此处住下,三日后再离开。”

    清河:“我尊重他的意见。”

    闻言摘星老祖目光中有一丝诧异,“都说鲲鹏作为天地凶兽,冷心寡情,看来你是对林儿真的上了心。”

    摘星老祖是真的有些惊讶,公仪林自小在他身边长大,是什么德行他最是清楚,狡诈圆滑,而眼前的冰冷男子,继承鲲鹏族所有的特点,高傲,少语,目下无尘。

    “老夫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世界。”末了他摇摇头,显然已经不想多管这件事,“不过你们若真结为道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回轮到清河不解,摘星老祖竟没有只言片语提到两人的性别,种族问题。

    “道侣间的缘分,不在于阴阳,在于互补。”话音落下,摘星老祖的身形已经渐渐淡薄,清河心中一跳,原来一直和他说话的竟然只是一尊分|身,真正的摘星老祖已经不知何时离开。

    “老夫将门下弟子通通召回,自有老夫的用意,有护山大阵在,三日内无人可离开,三日后,你们可一并下山。”

    清河:“我若想走,无人可拦。”

    他并不在乎两败俱伤。

    “炼器师大比,生死角逐已经开始,”摘星老祖的身影已经淡化不见,唯独最后一道声音在天地间回荡:“且看今朝谁能力挫各方天骄,问鼎天下。”

    ……

    清河离开踏仙阁的时候神情平静,目光却是多了凝重之意,长门的炼器师大比,隔几年就有一次,此次却引得各方天骄出动,甚至一些超然世外的老怪物也要插上一脚,究竟是为何?

    每走几步,就看到公仪林,头发乱了不少,还挂着鼻血,此时他正抱着一柄剑,“这群混蛋,敢群殴,还好小爷早就有防备,他们也吃了大亏。”

    听着他的碎碎念,清河不由神情缓和不少,走到他身边,公仪林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郁闷地看着手里的青龙剑,显然对挨揍之事极为不爽。

    瞧他这副样子,清河忍不住用手揉揉他的头,“我帮你揍回来。”

    公仪林一撇嘴,“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好歹也是我师兄。”

    他理理头发,“对了,老头子对你说了什么。”

    清河只道:“三日内,你可能没办法下山。”

    闻言公仪林并没有暴怒而起,而是一反常态的沉默,半晌才道:“三日后,便三日后好了。”

    两人静静坐着,公仪林忽然道:“不知火龙驹回到天苑没有,还有那只吃里扒外的胖虫子,有没有守身如玉?”

    ……

    被公仪林难得惦念的蛊王总体而言还是一只纯洁的虫子,毕竟对于一只总喜欢保持虫身躲在树上的肉虫子,紫晶龙王就算想做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只虫子,就算再胖,还没有他两根手指粗细。

    “看来就算我不啃树叶,你也有别的办法寻到我。”叶子上的蛊王扭了下身体,腾出空位,大度道:“坐吧。”

    看着只有一指宽的叶子,紫晶龙王默默坐在一旁粗壮的树枝上。

    “我好想隐隐想起了一些事情。”

    紫晶龙王猛地望向他。

    “从前,”蛊王化身为人形,漂亮的长发男子配上肩头绿叶,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我很少如此,多数时间都是以人类的姿态行走于时间。”

    魔都,仅次于妖族最为推崇弱肉强食的地方,可不会对一只弱小的虫子有好感。

    “你担心么?”蛊王偏过头,“担心我记忆的复苏。”

    紫晶龙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无论过程如何,本座所求的结局不会改变。”

    言下之意,事已至此,哪怕作为方碧的记忆复苏,回心转意,紫晶龙王抢也会将人抢过来。

    蛊王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没有预想中的生气,反倒是笑意,紫晶龙王挑眉,“本座说的话很可笑?”

    “本座,本座,”蛊王方才眼中的一抹深沉已经消失不见,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听上去你才像是个真正的大魔头,就连魔尊霜生也很少自称本座。”

    紫晶龙王淡淡道:“昔日本座巧合下修炼一部魔功,虽然最后成功根除魔性,多多少少还是受这部功法的影响。”

    蛊王伸出手,原本坚硬的树枝在他的手上竟然像是藤蔓,主动缠绕在他的手指上,绕出一个指环的样子。

    “好看么?”眼望着他最爱的绿色,蛊王开口问道。

    “尚好,”紫晶龙王终究还是问道:“你都想起了什么?”

    “很多,”蛊王垂下手,背靠在身后纵横交错的枝干上,“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触动很多,却很难身临其境。”

    紫晶龙王只给出四个字:“时过境迁。”

    “很多事就算过去了,也该有个结局,”蛊王道:“几日后的炼器师大比,我会亲手画下一个终点。”

    “本座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紫晶龙王道:“你……想起了什么?”

    蛊王微微低头,嘴角笑意还在,眼中笑意却已经收敛,“该从何说起比较好,真要追究起来,大约还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

    在几十万里外,有人也在开口讲述同一个故事。

    不同于紫晶龙王的静静聆听,当事人公仪林却是捂住耳朵,一副‘我不听,我不听,说什么我也不听’的样子。

    站在他对面的是公仪林的七师兄,“要说方碧和龙绍的故事,还是在一百多年前开始的一段的孽缘。”

    公仪林怒目而视:“我要自己调查,你不能剥夺我寻求真相的乐趣。”

    七师兄摆明没有听从他意愿的意思:“真相不外乎也是从各个人口中得到的消息,再加上蛛丝马迹推断出,从别人口中得知和从我嘴里说出有什么区别?”

    公仪林:“你这是摧残我的好奇心,”说着他拽着清河的袖子:“揍他!”

    清河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你知道他都做了什么,刚才群殴行为他就是发起人,揍得我鼻血都出来了!”说着心疼地揉揉自己的脸,“打人不打脸,一定是师父没教好。”

    七师兄忍不住笑了声。

    公仪林怒视七师兄:“有什么好笑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报三百年前我将你最钟爱的五彩鸡吃了的仇!”

    “小师弟怎么会这样想,一只五彩鸡而已,师兄我怎么可能记到现在。”

    见他似乎真的不在意,公仪林不由纳闷,莫非真的误会他了?

    七师兄拂拂袖子上的尘埃,“我要报的分明是六百年前,你将我的锦鲤偷出来当做贺礼送给九师弟当做生日礼物的仇,当然还有五百七十年前离开师门时将我的护身铠甲偷走,回来时铠甲破了个大洞,耗费三千灵石才修好,哦,对了,三百年前我洞府里的碧幽泉忽然干涸……”

    公仪林心虚一笑:“没想到师兄记性挺好。”

    饶是心里再气,对待这个师门里最小的孩子,七师兄也没有办法狠下心,“坐。”他指指柱子旁的空地。

    公仪林乖巧地坐下。

    “本来你想自己调查我也没有意见,但距离炼器师大比日子越来越近,方碧和龙绍不可能毫无动作。”

    闻言公仪林眼前一亮,“炼器师大比不知纳兰家有什么阴谋,但蛊王和龙绍也牵涉在其中,就说明这三者之间有联系。”

    七师兄不知他为何突然激动,但还是点点头。

    当初天苑想要袭杀他的长老被清河查出和纳兰家有牵扯,现在蛊王和龙绍也和纳兰家有着脱离不了的干系,岂不是说明他当初和清河打得赌约赢面已经占了八成。

    “我曾说过,我调查李长安的死,你调查天苑长老发疯的事情,最后我们一定会查到一处去,怎样,这个赌我赢定了。”

    清河面上不见有丝毫担心:“事情不到最后一步,不要轻易下结论。”

    公仪林心情却是大好,对于七师兄毁了他亲自调查的乐趣也没有方才那么在意,鬼生之年,能看见清河用鲲鹏的样子,唱一首小曲儿,他的经历一定能流芳百世,而他,也能成为传说中的存在!

    七师兄看着公仪林一副心潮澎湃的样子,就知道铁定又是再做什么春秋大梦,他摇摇头,开始说道:“一百多年前,九师弟无意听说听说长门李家有可能是千年前李氏王朝的分支,便要去长门走上一遭。虽说即便真的是李氏后人,作为旁支,一代代传下去,长门李氏身体里李家的血统也已经无比稀薄,但对于家族还能有后续血脉延续,终归是好事。”

    瞧见公仪林眼中的些许疑惑,公仪林笑道:“你自小就长在师门,自然不能理解家族成员对家族特殊的感情。”

    “九师兄是王族,无比骄傲,不应该受此羁绊才对。”

    七师兄摇头,“恰恰相反,族亲和王朝都已经被历史湮没,骨子里王世子弟的血统,让他更加注重血脉的延续。”

    “当时我也闲来无事,刚刚闭关出来,便想着在师门闭关一晃七十年已过,不知人间如今是何景象,便和你九师兄结伴而行,去长门走了一遭。”

    公仪林嗤之以鼻,“别蒙我,就你,还想去山下走走?”

    要知道,师门里,和九师兄李星宗关系最好就属七师兄,两人在不爱出门这点上可是‘意气相投’,让他七师兄主动下山走走,除非日月颠倒,苍穹覆灭。

    “自然是下山走走,毕竟纳兰家的那件宝贝,师兄我也是几位心动。”

    公仪林眉峰一挑,让他七师兄都感兴趣的宝贝,岂能是凡物?

    “不止是我,魔尊霜生派出得力手下龙绍,落花楼楼中第一高手亲自出马,连师父都委婉的提醒我务必将这件东西弄到手。”

    公仪林:“老头子亲自出马不就行了。”

    七师兄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公仪林自然是明白这一眼的深意,若是老头子真的亲自出马,其他几个老怪物也会出手,如此一来,可不仅仅是夺宝如此简单,结局必定是生灵涂炭,你死我活。

    公仪林忽然侧过脸看着清河,“他们这么多人,当初都没有将宝物弄到手,看来那宝贝简直是为了我们俩量身定做,找个机会将它搞到手。”

    ‘我们’两个字总有一种奇怪的魔力,不管后面说出的话再不讲道理,一个人可以说的理直气壮,听得人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提议。

    “若是真是可以靠武力抢夺,这件东西还能留在纳兰家的手中?”七师兄别有深意的看着他:“你还是听完再决定要不要去碰这个东西。”

    听到他如此说,公仪林眼中的兴味反倒更浓。

    “各人有各人的手段,有的明抢,有的布局,有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七师兄道:“纳兰家靠联姻和不少家族攀上关系,又积极结交年轻的炼器师,借此稳固自己的地位,当年李家出了个李长安,自然也是纳兰家招揽的对象。”

    公仪林若有所思:“如此说来,李家和纳兰家有段时间关系还算不错。”

    只可惜李长安死亡后,这个家族便没有拉拢的价值,纳兰家甚至想要将它吞并。

    “龙绍假意受伤为李长安所救,借此来套取纳兰家的消息,这一手的确玩的漂亮,李家和纳兰家并无多么深厚的交情,最多只是一个拉拢对象,但却是一个极好的接近纳兰家的渠道。”

    公仪林倒没有对龙绍的做法质疑,魔族本身就是冷酷无情,他们总会用最小的代价谋得最大的利益,他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那蛊王……”

    “一百多年前,龙绍和方碧的恋人关系,并不是什么秘密。”

    公仪林:“他就不在意,任凭龙绍去接近他人?”

    七师兄笑了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而问清河,“你觉得我的小师弟是个什么样的人?”

    “狡诈圆滑,人品堪忧。”清河毫不犹豫地给出评价。

    公仪林认真道:“这叫智多近妖,防患于未然。”

    七师兄又道:“如果我说小师弟有天会移情别恋,对方还是一个比他弱小很多的存在,你会信么?”

    “他不会。”在这点上,清河并不怀疑。

    公仪林虽然平日里没个正经,骨子里却是眼高于顶,带着一股孑然于世的傲气,他的性格注定他不会垂青一个弱小的人。

    七师兄和清河之间的对话让公仪林不禁垂眸细思,显然体会到方碧的心情,龙绍那般冷心冷清的人,怎么会对一个比他弱小百倍的存在动心。

    “世事难料。”公仪林最终也只是说了这四个字。

    七师兄道:“在随后的夺宝中,群英荟萃,各大高手相互残杀,龙绍无意让李长安牵涉其中,大约也知道二者间再纠缠不会有好结果,主动道明真相后便不知所踪,龙绍走后,李长安趁夜潜入纳兰家,意图盗宝后引龙绍出来,还未进入纳兰家内部,便被一金丹修为的护院老怪重伤,身中千里追魂香,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为了在自己身份暴露前不连累李家,拼死逃回后便引爆炼器炉鼎自尽。”

    公仪林:“只怕李长安的目的也并不是那般纯粹,他的心中已知是必死之局,但依旧抱着一丝侥幸。”

    从炼器铺看到‘弯月’的一刻,便不难看出炼制它的主人性格是何等孤傲,这样的人,在感情上往往如同飞蛾,不计生死。

    “那场夺宝中,大家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没有人讨得便宜,连师兄我也受了一击火焰掌,好不容易捡回半条命,龙绍得知李长安的死讯,回到魔都后,便主动和方碧结束了一段关系。”

    公仪林问:“后来呢?”

    “这就要谈到纳兰家的宝物。”七师兄道:“想必他也和你说过。”

    这个‘他’毫无疑问指的是清河。

    “一幅画。”公仪林道。

    清河:“《登仙梯》。”

    登仙,这二字绝不可能白叫。

    公仪林挑眉:“莫不是这《登仙梯》还能助人登仙不成?”

    清河同七师兄都没有开口,原本只当做玩笑话说的公仪林神情中多了几分认真。

    “参悟登仙梯,破空踏虚空。”七师兄道:“这是师父曾经说过的十个字。”

    “若真有这样的至宝,纳兰家不可能还如此沉寂,早就出了不少仙人,想必这副《登仙梯》也有不少限制。”

    七师兄颔首,“《登仙梯》有万古成一仙之说,只有真正参悟画中之道,才有机会成仙,这一点,就我所知近千年来没有一人能做到。况且要夺的又不是一件法器,而是一副画,一不小心画便会有损伤,多方对峙,最终各退一步,纳兰家主动提出百年之约,百年中《登仙梯》依旧留在纳兰家,百年后,若是纳兰家无人可以参悟,便会向各方豪杰展示,共同参悟,有机缘者自可成仙,不过所谓的共同盟约,有一方没有同意。”

    公仪林不用想也知道,那一方必定是魔族,李长安等于死于纳兰家人的手中,龙绍怎可能就此善罢甘休。

    “于是那一晚,又爆发出一场激烈的打斗,不同的是,这一次是龙绍独战,独木难支,龙绍连斩十三位金丹后重伤昏迷,好在方碧及时赶来,一番厮杀,方碧也受了致命伤,后被九师兄救走。”

    公仪林皱皱鼻子:“九师兄何时变得如此好心。”

    李星宗那性格,不随手毒死一个就算好了,竟然还会救人。

    “有果皆有因,说起来方碧遭难和李长安本身也有一定的因果,九师弟也是起了恻隐之心。”

    但有一些话,七师兄没有直接说,那晚他们站在长门的石碑上,原本作壁上观,冷眼相看。

    雨凄风萧萧,惨烈的厮杀中,那绝美的男子沐血而立,一只手血肉模糊,绝境中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斩杀全部围杀之人。

    他的最后一招,是对准长门的石碑,白骨掌刀,一刀断长门!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像是受伤的孤狼,刻着‘长门’二字的石碑被齐齐斩断,他们随之飞身而起,而方碧,扶着重伤的龙绍,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送他回魔都,魔族必有重谢。”

    念及当时的情景,七师兄眼中不无遗憾,道了声:“可惜。”

    可惜!

    李星宗也曾说过这两个字。

    一瞬间公仪林顿悟,即便是李星宗救回濒死的方碧,但新生的却只是蛊王,没有过去的记忆,没有昔日的决绝和狠戾。

    白骨掌刀,一刀断长门,从此后世间再无公子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