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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以梦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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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F4约好去香山玩,叫了辆黑车,这司机是sx的,说话时一口浓烈的大蒜味儿,又热情十足,他也就二三十岁的样子,一路唠叨着这BJ真大啊属于你们年轻人我们老了,说BJ各种牛逼,弄得一车的大蒜味儿。

    见我们不说话,司机哥们儿容不得车里的空气凝固,开始用左得复仇者联盟都拉不回来的调子深情地唱汪峰的《BJBJ》。

    离香山入口还有五公里处,堵了一条长长的车龙,一问才知道都是进香山玩的,已经有一个小时没动。在都,这种堵车规模很常见,大妈大叔的都带着宠物在路上遛着侃大山。

    司机哥们儿挺骄傲,感觉BJ是他自家的地儿,说你们看这大BJ啊,牛逼吧,堵车都堵得这么有档次。

    尹德基说:“操,唐僧师徒也没我们苦,好不容易翻山越岭到了这儿,都看到这山了,反而进不去。”

    “唐僧至少经过了女儿国,看看美女,一路被妖精倒追。”卢泽汓说。

    “那猪八戒呢?”耿浩问。

    “后悔在高老庄的喜宴上喝酒,不然何必跟着唐僧受苦受难啊?郭沫若说,‘千刀当剐唐僧肉’,这货屡教不改,每次都虐待孙悟空,人妖不辨,要是我,早辞职不干了。”卢泽汓说。

    “知道孙悟空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我问。

    “什么?”他们齐声问。

    “就是把七仙女定住了,这货却去偷桃子,操!”我开了个玩笑。

    他们被逗笑了,特别是司机哥们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们一看这香山去不了了,干脆原路返回,去植物园算了。

    在去植物园的路上,司机哥们儿还在笑,差点笑抽风没刹住车跟前面的宝马x6追尾。

    来到植物园,都没后悔了,这里还算清静,风景极佳,庆幸没去香山凑热闹人挤人。

    喜欢植物,厌恶去动物园,这是F4很早就有的共同好恶。

    在我们看来,动物园是对自然主义最残忍的蔑视。

    每当看到动物园里没有灵气饿得皮包骨头的野兽的哀怨的眼神,我不可抗拒地认为自己也是罪大恶极的人类之一,死后理应下地狱。

    囚禁本来自由的生命来满足眼目上的**,至少在我这里行不通。 所以我这辈子是养不了宠物了,束缚一个活着的事物,哪怕是跟它带上项圈,我都无法容忍。

    这点,F4达成了共识,当年在桥边镇时,我们经常偷偷猎者在山上抓到的小动物放生。

    有一次被偷猎的现了,这狗日的拿着猎枪对着我们撸了一,散弹砰一声打在了旁边的松树上,把那颗树打得皮开肉绽,木屑飞溅。

    吓得我们边骂边跑,尹德基的鞋子都跑掉了一只。我们最后救出了那只小熊猫,并放了生。

    游玩植物园,晚上我们约到电影学院附近的一个小馆聚聚。

    尹德基重色轻友,说要去帮梅哥收拾面馆,我们留不住,放他走了。

    耿浩说先回学校处理点画展的事情,一会儿来找我们。

    这家小馆以南方家常菜为特色,装修颇具风格,桌椅板凳马桶都带电影符号。撒个尿都有罗伯特?德尼罗和朱迪·福斯特站岗,感觉这泡尿都演技非凡,得个什么金鸡银鸡奖肯定没问题。

    我让卢泽汓点菜,说:“今天我坐庄,别客气。”

    卢泽汓笑着说:“那好,今天我让你倾家荡产,内裤都得卖掉走。”

    “尽管点,到时没钱付款我就先把你这个小兄弟压在这里做龟公。”

    卢泽汓嘴里这样说,心里却想着怎么给我省钱,点的都是女人减肥吃的清淡菜。

    “你小子变得虚伪了,还跟我客气?”

    他指了指额头上的一个又大又亮又圆的青春痘说:“BJ干燥,得吃点清淡点。”

    “你是思春了。”我一把抢过菜单,点了一份烤羊排、一份清蒸鳜鱼、一份鲜笋炒肉片。

    上菜间隙,我问卢泽汓:“大学生活怎么样,有没有碰到看对眼的妞,搞了没有?”

    他摆摆手:“我去,别说了,跟你比我生活在地狱啊。”

    卢泽汓跟我谈起大学趣事。

    矿业学院跟文科大学怪不得在争夺女生资源上势不两立,他班里无一女生,男的只要看到雌性动物下体便能瞬间充血**。

    他的英语老师是一个美女,当然我怀疑卢泽汓长期待在侏罗纪公园里审美已退化,对美的标准可能打折扣。

    美学家李泽厚他老人家认为,美的本质被对应于物,人的活动则被对应于心的意识,这英语老师即使丑得惊天动地,在他们那里作为实践的认知,肯定也算大美妞,天天对着她的照片撸也不为过。

    据说她上课无人迟到早退,教室每次都差点被挤爆。上早课连宿舍里平时赖床赖到中午12点半的懒癌晚期患者都不缺课。

    晚上的卧谈和**,都围绕着英语老师铺展开,这就是一个女人创造的神话。

    日本作家渡边淳一曾说:“女人就像是一种看不透的深邃,奇妙得不可思议的存在。”当缺女人缺得快渴死时,渡边淳一这句话就更有理了。

    我同情这帮矿院的哥们儿,正是最需要女人的年龄,却面对着一帮臭烘烘的男人。

    跟他们恰好相反,自己身边一大堆香喷喷的女人,但没有勇气走出心灵的禁区,去放肆**和灵魂,反而作茧自缚,在美女的情书堆里撸着管渡日。有时想想都觉得自己真他妈的病态。

    卢泽汓说:“你跟付文心什么情况,瞎子都看得出来你们是一对儿,咋不勇敢点,先表白会死吗?

    “人都不在中国了,我们不讨论她。”

    他继续追问:“是不是因为浩子?”

    “不讨论这个话题了。”我再次强调。

    卢泽汓指着我说了声:“怂货!”

    “我是爱情上自然主义者,爱一个人不能用自己去囚禁她。”我一本正经地说。

    “怂货!”卢泽汓又指着我重复强调。

    我无可奈何地摊摊手。

    “爷爷在家还好吧?多打电话回去,老人一个人不容易。”

    卢泽汓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还好。”

    “卢大爷没出什么事情吧,你可别瞒着哥几个。”

    “没有,没有,他很好。”

    其实,以卢泽汓的成绩本来可以去更好的学校,他最终选择了矿业学院,因为这个学校不仅给他全免学费,每年还给他放奖学金。他说:“我当初在保送的几所学校选了矿业学院,你真以为是为了免除学费和得奖学金去的吗?”

    “我当然知道卢大教授是为了我国煤炭事业的崛起而读书。”

    他微微一伤感,说:“那扯太远了。还记得我们小时候那会儿天蓝得人看了都想哭,现在你看看我们头顶灰蒙蒙的天,更想哭。”

    “理解你的想法,也支持你,让我们烧上清洁煤炭吧,别让我们后代戴着口罩闭上嘴生活,不能自由呼吸。”

    “有个经济学家叫博尔丁,他把人类经济的展模式分为‘牧童经济’和‘宇宙飞船经济’两种模式。‘牧童经济’原始野蛮,你想想看牧童在放牧时不顾环境的破坏,最终肯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宇宙飞船经济’是指在有限的空间中,合理使用资源,从而构成良性生态系统。看看我们身边,土壤、河流、空气被污染,干的都是断子绝孙的事情,难道不是一个无知的牧童滥放牧的结果吗?”

    “说得好,我们需要更多像卡逊这样的人站起来。”

    “写《寂静的春天》那个环保学者?”

    “对!她不仅是一个环保学者,还是一个有担当的知识分子。社会在净化空气之前,得先净化风气,没有卡逊这样的知识分子,人类该多悲哀!”

    卢泽汓有些无奈:“说句实话,大学搞洗煤科研的老教授多的是,不是我们的技术不行,也不是投入的资金不够,而是技术和资金没用到口子上。”

    这时菜上得差不多了,我跟他都厌恶酒精,便要来一扎鲜橙汁。

    碰了一杯,我说:“你说说什么情况,我很感兴趣。”

    他说:“我们专业课有个姓唐的老师,是真想做点事那种人,论才干和专业知识在行业都是一等一的,可惜他不会为人处世,不会耍小聪明,处处碰壁,现在5o多岁了还是讲师。目前大部分科研项目就是捞钱、抄袭国外的论文,真的能出成果造福于民的太少。”

    我极度同意,说:“我也听到一些前辈讲过类似的事情,官僚体制深入骨髓,不容忍异端思想。这个社会有培养奴才的土壤,自己人整自己人欢喜得蹦,真的要做点事情太他妈的难了。”

    卢泽汓摇着杯子里面的果汁,杯子边缘瞬间起了一串串小泡泡,泡沫没消失完时他变成了文艺青年:“人生就跟这果汁里的泡泡一样一样的,随时可能破灭,不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多可惜,我这一生可能连卡逊的背影都看不到,但我有追随她精神的理想。说说你的理想呗,大哥。”

    我们四个人里面,按照出生顺序,我第一,尹德基第二,耿浩第三,卢泽汓最后出来。

    虽然四个人在一分钟内完成母婴分娩,但F4继承了古老的江湖传统,先出生一秒也是大哥,老大就是老大,乱不得辈分。

    当年在桥边镇鬼混,有时他们仨叫我大哥或老大,听上去特有流氓气,特他妈的带劲儿。

    长大之后,还是第一次听卢泽汓这样叫我,有点梦回少年的恍惚。

    我说:“我的理想是办一份自己的杂志,像储安平的《观察》那样,希望能有一种无所偏倚的言论,能替社会培养自由思想的种子,并使杨墨以外的然分子有一个共同说话的地方。”

    卢泽汓眼睛瞪得很大,本来很大的眼睛看上去跟一对牛眼睛似的,这是他认真时特有的专注表情:“我靠,听上去很拉风的感觉。我能成为作者吗?”

    “可以,保证不拖欠你的稿费。”我颐指气使地对他说,好像已是杂志主编了。

    “我们搞工科的人没有你们这种情怀和精神,天天对着机械和仪器,我都担心以后面对自己的另一半也跟面对机器一样没有情感。我特佩服你的思想境界,那种清高清高的对俗世不屑一顾的范儿。”

    我笑出声来,说:“你是不是想说我太装逼,**的直接说吧,用BJ话说就是,我又不抽你丫的。”

    卢泽汓嘿嘿笑,说:“说真心话,不是,我从心底仰慕。”说完他端起一杯果汁一饮而尽,以表诚心。

    这厮喝果汁也能喝醉,吃到后来跟喝高了一样,对我说:“要是以后我跟你们很不一样了,你们还会像现在一种当我是亲兄弟吗?”

    我就奇了个怪了,问:“你被变异蜘蛛咬了还是被伽马射线照了还是中了5oo万,说得你小子马上要变异了似的。别多想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都喝过血酒过毒誓的了,还能拆台就要天打雷劈,让我们以后笑傲这大BJ,做个有有梦想的为新青年,让曾经所有小觑我们的人对我们刮目相看!”

    他看了看窗外匆匆行走的路人说:“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像这些北漂,遗忘了初心,被现实磨成了平庸的人,活得这么忙碌和没有自我。”

    “我们不会的。”这像一种保证,更像一种期许。生活就像小时候抓泥鳅,这个洞用手挖进去,有时是一条又肥又大的泥鳅,有时是一条黄鳝,有时是一堆吸血蚂蟥。但是,不能因为有蚂蟥出现的可能就不去挖这个洞,那时,我们心向阳光,就算蚂蟥钻满了裤裆,也要去挖挖这个洞。

    聊起少年时期在衣河边那次歃血为盟,我们不禁哈哈大笑,开始坠入回忆之网无法自拔,想起很多往年的丑事和囧事,嘴上觉得滑稽好笑,心底却温暖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