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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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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永长的致仕不是一件小事情。除了早就得到了一点风声的人之外,在大部分人看来,林永长应该是直接在这个位置上做到死的。

    林家的下一代如林和颂等人虽然也不错,可是谁能保证林和颂这辈子能当上阁老呢?

    说一句大不敬的话,等老皇帝一死太子登基,林永长直接就是帝师!作为读书人,还有多少能比当帝师更加荣耀的事情?就算有,也说不出两件来了。

    一位阁老的离开,直接让大商的权利中心都动了动。

    林家老大林和颂直接就升任了礼部尚书,并且被皇帝钦点了主持这一届科举。

    胡高旻当了多年的吏部侍郎,这一下直接当上了吏部尚书。

    胡澈也跟着加了个翰林院中书舍人的官职。

    一番权利调动后,林永长携老妻准备离京去白河书院了!

    当初林淡去北凉的时候,就有不少读书人给林淡送行,场面不小。

    林永长那是什么身份?不说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官,各方面人脉势力不少,就算是刚退下来,那也远远不到茶凉的时候;他在读书人中的地位那就更加不用说,地位之高远不是胡澈能够相提并论的,也就和白正清差了一线罢了。

    当天前来送行的人多不胜数,京城几乎万人空巷。

    京城十里亭外,人山人海。

    林家人自然是在最前面。一些凑得近的人,很容易就发现了林家人中一位有点面生的青年。

    林家如今二十左右的一代人里,林滨林萦林保等人已经渐渐有了自己的一点小名气。林萦作为新出炉的尚书公子,自然备受瞩目。而且他身量高,哪怕站远一点,也是一眼就能看到。

    找到了林萦,那么他边上那个略胖的青年,自然就是林滨了。

    这会儿他们两个却跟在另外两名青年身后。

    正在和林永长说话的是王阁老,曾经的河州知府王大人的亲爹,前任户部尚书。这次因为林永长致仕,他的位置就往前动了一动。

    王阁老正一门心思怂恿:“林老,您到了白河书院,莫要忘了让商学院的学子们到京城来多多看看。小弟直接让他们到户部来学以致用。当然,若是令郎能亲自过来就最好不过了。”

    林永长笑呵呵道:“承蒙王大人看得起我那不成器的小子。商学院的学子到户部的事情,老夫会放在心上,不过究竟如何,得等我到了那边再说。王大人您的心还在户部啊,不过也莫要让那群小家伙瞎折腾。”

    王阁老当户部尚书的时候,就恨不得冲到白河书院去把一整个商学院给打包到京城,如今当了阁老这份心思更重,听到林永长算是给了准信,心里面也欢喜,嘴上还说了一句:“这哪里是瞎折腾……”这时候他看到胡澈和一个青年相携走过来,微微一怔。

    青年面如冠玉,俊美非凡,嘴角带着一抹笑意,看上去如阳春三月,只是一眼看过来,就让人觉得心里面暖烘烘的,不由得跟着也微笑起来。只是青年的肤色白得近乎透明,衣服穿在身上也显得空落落的,显然带病在身。

    走在林家一众小辈最前面,身边又有胡澈扶着,除了林大郎之外,还能有谁?

    王阁老以前也是见过林淡的。但是他对林淡的印象,还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如今十来年过去,早就对不上号了。在京城中,只有一些贼心没死,想着要给胡澈当续弦填房的,才一直暗地里盼着林淡早点死。可是林淡一个病秧子特别能熬,硬生生地把适婚年龄的小姑娘拖成了大姑娘,最后不得不嫁给他人,让京城中不少姑娘咬碎了银牙。

    然而他看着眼前这位笑脸和煦的青年,发现林淡的身体虽然不怎么好,但显然也不至于到苟延残喘拖日子的地步。不过想想也不意外。

    当初林淡伤势那样重,京中名医遍请,御医都来看过几次,得出的结论确实不容乐观。可若是真的不行了,林淡也不至于后来还能去参加童生试。余道长这么多年都跟在左近,也不是白给的,显然林大郎还有不少日子好活呢。

    周围的人也一直到了这会儿,才注意到林淡身边的胡澈。这下就算有什么不肯定的,也确定了下来。

    有一些不乏背地里咒过林淡的人,心底难免泛虚。倒不是他们觉得自己做错了事,而是为了一个前程似锦的胡澈,得罪那么一个庞然大物的林家,有那么点得不偿失。

    更何况,人家胡澈还不一定领情。

    林淡也就是匆匆露了一小脸,很快就被胡澈扶着回马车了。

    这一天后,京城的风向就有了个变化。

    想着法子给胡澈塞人的一下子少了很多,但是出现了几个给林淡塞人的。胡澈气得脸色发青,连着好几天工部和太子府上都气氛紧绷,唯恐一不小心触怒了这位其实脾气很不怎么样的胡大人。

    外界一直传言胡侍郎脾气温和,可他们这些在他手底下做事的人哪里有不明白的?

    胡澈脾气好什么呀?他脾气要是真好,当初就不会直接直接怼上太子的幕僚,短短时间内把那群企图给他下马威的幕僚群遣散的遣散,留下的也对他服服帖帖。

    但是,偏偏有悍不畏死的勇士,敢于正面怼上胡澈。

    “允州水患泛滥成灾,河流决堤,百姓流离失所,疫病流行,一片人间惨象!”言官下颚紧绷,双眼发红,恨怒交加。

    朝上众臣想到近期不断从允州传来的各种讯息,也是多少有所震动。尤其如这位言官这样出身允州的官员们,好几个眼眶都红了。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位言官话锋一转,直接怼上了胡澈!

    “下官敢问胡侍郎,工部去年耗费在允州水利上的徭役几何?钱粮几何?”

    在工部,胡澈其实负责的并不是水利这一块,他这两年都在忙着修桥铺路。不过如果只是这些表面的数字的话,他当然是知道的,当下毫无犹豫地报出了数字。

    原本就出列汇报的言官,这时候更加恨恨地瞪着胡澈,像是要用眼神杀死他一样,甚至在激动之下,整个人往前又走了一小步,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不对,收回了脚,语调更往上扬了三分:“据下官所知,往年允州花费在水利上的钱粮的数字,都要比这多三成!敢问胡大人,作何解释?”

    一个州的水利工事,钱粮徭役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如今站在这庙堂上的人,没有一个真正对地方上的事情一无所知的。原本朝廷拨下去的钱款用来兴修水利都未必够,一下子减少了三成,那根本就不可能做好事情。他们倒不是以为是胡澈的责任,但这会儿对整个工部都有些……另眼相看。

    被众人瞩目的胡澈,微微挑了挑眉毛:“哦?你要解释?”

    那种轻慢的态度,别说是出言的言官,就是其他一些官员都皱了皱眉。

    胡澈也没有让人搭腔的意思,慢条斯理地出列,向着龙椅的方向一拜道:“陛下,恳请让微臣……解释。”

    老皇帝倒是饶有兴致,犹如看戏一般地看着堂下争锋,点头道:“胡爱卿请讲。”

    “谢陛下。”胡澈打量了一眼言官,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物一样,不过他很快就扭过头,正色道,“允州的水利拨款确实少了三成。事实上,去年所有州在这方面的拨款都减少了三至五成不等。得益于新式建材的运用,比起采用石料等物,无论是人工还是材料上的耗费,都能减少六成左右。当然,考虑到第一次大面积推广和耗费,在预算上已经留了一成至一成五的余地。其中,允州这样河网密布水汽丰沛之地,已经酌情考虑过。这才仅仅减少了三成。”

    新式建材的优秀,是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别的不说,如今京城和京郊,运用新式建材兴修的各种工事,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到。

    工部如今和白河书院的工学院进行合作。等他们拿出来的建材,早就经过无数次的试验,虽然不能说尽善尽美,但是比起旧有的材料,那确实优秀得不是一点点。

    而且在推广之前,朝会上也议论过不少次,甚至文武百官在皇帝太子的带领下,都去工部试验的那些地方去亲身看过试过。

    言官既然敢直接挑事,当然不会对这些不了解,追问道:“允州暴雨连绵,哪里是其它地方能比的?”

    这话一出,就有些让人不高兴了。

    “允州暴雨连绵,河州、覃州今年的雨也不算小。怎么就允州的河流决堤了?河州、覃州都没事呢?”

    其实把河州挑出来放这里说事,是有点不厚道的。河州今年确实也是接连暴雨,但是河州地势平坦,最多就是浸漫一些沿河的地方。而且河州有钱啊,尤其是这几年,几乎全河州的有钱人都在争先恐后地做善事。修桥铺路的就不用说了,这种疏通拓宽河道加固河堤的事情,根本就不用朝廷拨款。那些个士绅富户一人随手甩上个上百上千两银子,连眼皮都不眨。

    在这些工事上用的劳力,除了一部分徭役之外,还有很多附近的老百姓自发组织的。后勤还有白河书院专门组织了人负责,饭食管饱、生病了有人治,还会发衣服鞋子!

    今年河州暴雨,那损失大概就是一条蚂蚁腿。

    可是覃州在各方面的条件和允州差不多,同样都是多山地区。今年同样爆发了山洪,损失巨大,却也没有允州那么惨痛。当地官府各方面的应对都十分及时,流离失所的百姓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也没有爆发什么疫病。

    言官如果被这么一个反问就哑口无言,那就不是言官了。他冷笑一声:“谁不知道新式建材乃是胡大人一手推广的,也不知道胡大人在这之中到底中饱私囊了多少?黄金千两,说送人就送人了。”

    官员的俸禄那是明明摆摆的,是官员的主要收入。大商对官员并不苛待,除了不菲的俸禄之外,还有各种贴补,如胡澈这样的,逢年过节还能收到皇帝和太子的各种赏赐。

    可是黄金千两!这么大一笔钱,别说胡澈就当了不到十年的官,就是他打从娘胎里开始当官,二十几年来不吃不喝,也攒不下这些钱。

    哪怕是一些积富之家,要一下子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也得有些肉疼,更别说直接送人。一时间朝中众官员看着胡澈的眼神有些不对起来。

    胡澈倒是一点都不慌乱,慢悠悠地反问一句:“哦,你说我中饱私囊?那你倒是说说我到底怎么中饱私囊了?什么时候中饱私囊的?至于我家的钱,不管是一文钱还是一千两黄金,拿来送人还是扔河里,你管得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