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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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变了很多。”即使是震惊,也只有短短的一瞬,连生死都不在乎的人,自然也不会在意自己的内心被他人看透,黄梨唯一的感叹就只有玖兰白也变了,他身边的人总是不断在变化,只有他还是最初的样子。

    “真的是这样吗?”白沉轻轻笑道:“你有多久没有认真看过这个世界了?你总是用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意愿,甚至是自己的感情去看待这个世界,所以你才会觉得我变了。”

    “……”黄梨陷入了沉默。

    “你觉得自己是无趣的,所以他人也是无趣的,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无趣的。人类为什么会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纯血种又为何存在?既然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物都会迎来‘死亡’的终结,那么他们的生命又有何意义?”

    “或许可以活得轰轰烈烈,就如一翁那样,充斥着野心和欲/望,在吸血鬼漫长的生命中不断追寻力量和权利,可是纯血种又该怎么办?想要的一切都已经有了,权利,地位,力量,在出生的那天起,我们就已经得到了世人所羡慕的一切。”

    “那么……在如此漫长的生命中,我们又该追寻什么?”伴随着白沉低缓的话语,黄梨死气沉沉的眼睛明显有了轻微的波动,他的内心就仿佛被人强行剖开一般,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之中。

    “答案是……没有。”白沉直视着黄梨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眸子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似的,“在漫长的岁月中,你得到了这样的答案。”

    “于是,这个世界将不再有色彩。”白沉伸出手,他的掌心不知何时出现了粉色的花朵,“落下的樱花是黑白的,眼前的美景是黑白的,众人脸上的笑容是黑白的,不知何时,就连嘴中喝下的鲜血也变得毫无滋味。”

    “对于吸血鬼来说,最原始,也是最初的欲/望……如果连捕食鲜血的冲/动也失去了,那么还有什么事情是值得追求的?”

    “越是思考,就越是感到了生命的漫长和无趣。”白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慢慢的走近了黄梨,“既然所有生物的终点都是‘死亡’,那为什么不能更早的迎来这个结局?

    沉默了那么久,黄梨终于开口了,他的嗓音很低沉,虽然是充满磁性的音色,可却透着如同本人一般的空洞,“你也是……一样吗?”

    “不。”白沉摇了摇头,他在黄梨的面前停了下来,伸手温柔的抚上了那头浅色的长发,可是与那轻柔动作截然相反的是身上猛然爆发的惊人杀气,白沉把嘴凑近了黄梨的耳畔,语调温柔的就仿佛在对待恋人一般,“如果你那么想死的话,就让我来杀死你吧?吞噬了你,我就可以得到你的力量,既然你不想要这份力量,那么让给我也无妨,不是吗?”

    “……”黄梨显然没有想到白沉会那么说,他的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几秒之后,他的耳畔传来了白沉低低的笑声。

    “果然……你啊……根本就不想死吧?”白沉松开了黄梨的头发,“真正想死的人,在那一刻是不会犹豫的。”

    “我……”黄梨脸上漠然的表情终于完全崩塌了,他难以置信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为什么会犹豫?为什么会动摇?他……不是早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欲/望吗?在漫长的生命中,毫无期待,毫无乐趣,只是在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可是当他真的要迎来死亡的刹那时,他却又犹豫了,为什么……?

    “想知道答案吗?”白沉就好像看透了黄梨的内心,把手轻轻按上了对方心脏的部位,“让你动摇的,并不是‘死亡’这件事,你渴望死亡,可是在这之上,你更渴望的是‘乐趣’,你心里真正想要的……难道不是找到自己值得追求的事物吗?”

    “身为纯血种的你,继承了黄梨这个姓氏的你,从一开始想要得到的就不是‘人生毫无意义’这种答案,你渴望自己的人生是有意义的,你不想否定自己的存在,所以你才想要能够证明自己存在价值的‘追求’,不是吗?”

    黄梨的瞳孔剧烈的骤/缩,他的信念在这一刻完全被击溃了!他用轻颤的声线,喃喃重复道:“我的……追求……”

    哪怕是这样的他……在心中也有如此渴望的追求吗?黄梨的思绪开始渐渐恢复,他抬起头,看到的就是白沉脸上温柔的笑脸,鬼使神差般的,他开口问道:“你……已经有了这样的追求吗?”

    “没有,我们的生命太漫长了,对于普通人来说,用尽一生才能做到的事情,我们却可以轻易的完成,所以想要找到那样的追求太难了。”白沉朝黄梨伸出手了,在脸上绽开了温柔的笑容,“所以……让我们一起来寻找吧,那个值得我们耗尽一生去完成的‘理想’和‘追求’,如果是两个人的话,总有一天……一定能够找到。”

    黄梨愣住了,可是身体却比意识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抓住了白沉的手,就好像对方是他的救赎,他生命中唯一的光亮一般。

    为什么……黄梨用手捂住了胸口,他的心脏就好像被人紧紧攫住了一般,就连呼吸都如此困难。在漫长的生命中,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感受,让他深深的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活着。

    “舞会快结束了。”白沉的话打断了黄梨的思绪,“如果不介意的话,欢迎你来这里做客,我相信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寻找未来的追求。”

    原来那么快就到了分别的时间吗……意识到自己想法的黄梨心中有些震惊,不过他还是很快就回过了神。

    “好。”黄梨点了点头,临走前,他深深的看了白沉一眼,对方还是老样子,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似乎是在目送他离开。

    明明是他第一次见到时毫无感触的微笑,可是此时此刻,他却近乎贪婪的想要把这个笑容牢牢的印刻在脑子里。

    玖兰白……或许就像这个男人所说,因为一直对未来感到无趣的他,竟然已经开始期待起未来的日子了……

    ***

    “不想出来吗?”白沉看了一眼门口,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可是语气却不容置喙。

    李土从门后显出了身形,他并不意外白沉发现他,只是那个黄梨也太弱了,居然连他偷听也没发现。

    “你好像搞错了什么,黄梨只是懒得理一个小鬼罢了。”白沉一眼就看穿了李土的想法。

    “哼。”那种烦躁感不知为何又涌了上来,李土冷笑道:“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谎言,也只有那种白痴会相信了。”

    “你倒是挺清楚的。”白沉并不意外李土看透了他在说谎,因为他从未在李土面前隐藏本/性。

    “过来坐吧。”白沉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就让他来验证一下李土的成长好了。

    “切。”李土脸上相当不情愿,可他的腿却违背自身意志的迅速走到了白沉的身边,坐了下来。

    “你跟在我的身边学习了那么久,应该多少也有点长进了。”白沉笑着问道:“我来考考你,我刚刚的话之中,哪一句才是谎言?”

    什么?李土没想到白沉会那么问,他有些措手不及,不过纯血种都是记忆力极好的生物,他在脑内仔细过滤着白沉的话,过了很久,他的脸色苍白,冷汗也不禁缓缓流下。

    他……完全分辨不出!刚刚说叔叔在说谎只不过是气话,又或者说是基于在对方性格上的判断,如果他不知道叔叔的本性……他甚至根本无法判断出叔叔在说谎!

    玖兰白……这个男人的谎言根本毫无破绽!李土自然不甘心就那么认输,他倔强的开口道:“难道不是所有的话都是谎言吗?”

    “是吗?这就是你的判断?”白沉的眼神有些失望,这个目光李土自然也感受到了,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心里更是有一股无名火在燃烧。

    “你还是太弱了,李土,为什么你那么弱呢?愤怒让你连基本的思考能力都丧失了吗?”白沉的语气像一座巨大的山,压得李土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以为你即使再愚蠢,也该能判断出我给你的提示,我问了是哪一句,那就代表只有一句话是谎言。”白沉轻轻叹了口气,“算了,或许不该对你有太多期望,我就直接告诉你答案吧。那唯一的一句话就是……真正想死的人在那一刻是不会犹豫的。”

    什么?李土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很简单的推论罢了,就算是真正想死的人,也是会犹豫的,更何况黄梨的犹豫,针对的并不是‘死亡’这件事,他只是对我先前说的话感到震惊罢了,因为我说了要亲手杀死他,所以大脑一时无法负荷了吧。”

    “所以他的犹豫,只不过是在消化这个信息,但是我却利用了他犹豫的事实,诱/导了他的想法。”白沉耐心地解释道:“李土,所谓的谎言,就是在无数真实的话语中,埋下唯一的一个陷阱,让对方心甘情愿的上钩。”

    “切,说的有多了不起!”李土虽然心中震撼,可从他嘴里吐出的却还是叛逆的话语,“不管怎么说,谎言就只是谎言而已,难道不是因为你实力不足,所以才只能靠谎言来欺骗对方吗?”

    “真的是这样吗?”白沉不置可否,他只是用那双漆黑的瞳眸深深的注视着李土,低缓的语调仿佛蕴含着引人堕入深渊的力量,“李土,我再来给你上一课吧,能够让他人相信的谎言……就是真实啊!”

    静,死一般的寂静,李土大脑一片空白的坐在沙发上,这一瞬间,他仿佛只能听到自己汗水滴落的声音。

    什么自尊,什么骄傲,全都在那个男人如同恶魔般的声音中被深深击溃了。

    就像白说的那样,为什么他那么弱,力量不如对方也就罢了,可是就连这样的辩论他都赢不了!他从未那么渴望过力量,不论是谁都好,只要能给他打败这个男人的力量……哪怕把灵魂出卖给恶魔……他也心甘情愿!

    “一脸不服气的表情。”白沉深谙打一棒子要给一颗糖的做法,他伸出手,揉了揉李土的头发,“不用着急,总有一天,你会变强的。”

    如果无法变强……那么也就只有舍弃你了,当然后半句话,白沉没有说出来,“最后一个问题,李土,你觉得对于纯血种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李土愣了一下,这个问题白沉曾经问过他,他当时的答案似乎让对方并不赞同,所以这次他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是力量,如你那般……足以让任何人都臣服于你的力量!”

    “果然……你还是个小鬼呢。”白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了,你今天和闲相处的怎么样?”

    “那个一脸高傲的女孩?”李土嫌弃道:“她的主见太多了,我讨厌她。”

    “是吗?”白沉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不过李土的性格本来就扭曲,所以他也没多意外,“记得和她好好相处,她的力量不错,将来必定会成为你的助力。”

    李土立刻就明白了白沉的意思,他沉下了脸,“你是想让我和她联姻?就因为我说了喜欢树里,所以你迫不及待的想把我推销出去?好让我不破坏树里和悠之间的感情?”

    李土说到这里,他捂住脸,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果然……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喜欢我,树里是这样,悠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们都讨厌我,不过这样正好,因为……”

    李土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扭曲而疯狂,异色瞳孔中折射出的光芒更是令人毛骨悚然,“我也讨厌你们。”

    “?”白沉的眼中有些疑惑,这孩子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发疯了?难道是他刚刚说的太过分了?原来李土这孩子的心思还是挺细腻的?真是麻烦,抗压能力居然那么差,说好的酷炫狂霸拽的叛逆小鬼呢?

    “李土。”思考了一会儿,白沉认为这个时候还是应该难得说句真话,“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得出刚刚的结论,不过就我个人来说,我啊……还是挺喜欢你的。”

    什么?李土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分不清此刻心底涌起的感情究竟是什么,但是那股烦躁的感觉似乎渐渐有些消褪了,不过白沉的下一句话,却又把他打进了更深的地狱。

    “当然,前提是你当个听话的孩子。”白沉自认这次体贴了一把,所以他没再去看身后李土的表情,而是开口道:“今天的舞会你应该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李土就那样注视着白沉离开的背影,原本疯狂的表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隐藏于异色双瞳之下的危险与扭曲,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份扭曲和疯狂隐藏的愈来愈深,直到完全消失不见,再也无法被他人轻易窥探。

    “当个听话的孩子吗?”李土轻轻的笑了起来,他的笑容竟然有了几分白沉惯有的温柔,可是从嘴里吐出来的话语却极度的令人毛骨悚然,“我会的,在你比我强大的时候,我会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可是……”

    “当有一天,你被我超越的时候,我就不必再当个乖孩子了。”李土的眼神深情而温柔:“这就是你告诉我的答案,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