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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麓尘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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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闲汉很是热心,带朴清子一行到云崖寺山门后,帮忙这叫门,看门的小沙弥迎出来了,他也不走。秦铮会意,摸出一锭银子,硬塞给他,又谢了几句。那闲汉方才喜滋滋的去了。

    见一行三人皆是卖相不凡,又出手阔绰,那小沙弥也不敢怠慢,歉意的道:“几位道长请稍候,我这就去通知门头师兄。”

    秦铮一笑:“小师傅但去无妨“

    小沙弥转身去了,不多时,叫出一肥头大耳的胖大和尚,一副睡眼迷蒙的样子。

    “师兄,我真没骗你,就是这三位道长,皆是有道高士。”那小沙弥,一脸委屈,想是扰了胖和尚清梦,吃了排头。

    秦铮微微一笑:“大师,我等是元真道的道人,路过此地,错过宿头,欲借住一宿,还请大师通传一声。”

    “道长请稍微,我这就去通知方丈。”

    见朴清子一行皆是气度不凡,那胖和尚很是客气,合什施礼后,径直去了。不多时,就回来了,前面多个年越七十左右的枯瘦老僧。

    秦铮放眼一看,见这老僧须眉皆白,却精神矍铄,步履轻快,目光炯炯,在致一子和自己身上一扫,既让他觉得有些刺眼的感觉。

    老僧随后就看向朴清子,走过来,合什一礼:“元真道高人驾临,小寺真是蓬荜生辉,道长请跟我来。”

    “那就劳烦了”,朴清子连忙还礼,问道:“敢问大师可是麓尘禅师?”

    “正是小僧,还未请教几位道长法号。”

    “小道朴清子,这是我不成器的两个劣徒,致真、致一。”

    所谓致真子,就是秦铮的道号了。元真道以“大道清净、见素抱朴、致虚守一,合玄归真”十六字排辈。秦铮乃抱元子钦点,入内门是十有八九之事,故而就提前为他取了个道号。

    话说道梵不同,若是梵门,那怕你原是李氏宗族,入了梵门也得改姓梵。道门却是不用改姓,在名字中加个字辈就是。所以秦铮本该叫秦致铮,朴清子说“铮”字缺乏道意,就取了“真、正”两个谐音,让秦铮自己挑,结果就用了“真”字。

    秦铮和致一连忙行礼:“致一、致真,见过麓尘禅师!”

    “原来是致一、致真二位小道长。”,麓尘禅师哦了一声,虚虚回了半礼,然后伸手一引:“三位请!”

    “大师请!”

    客套过后,一行人跟着麓尘禅师走进山门,这禅师也是区别对待,吩咐小沙弥前去准备斋饭,然后叫胖和尚元通带秦铮和致一子带到斋堂用饭,自家则领着朴清子,到禅堂奉茶。

    此乃应有之义,秦铮和致一子也没失落什么的,乖乖跟着小沙弥走,分别之际,朴清子又提醒了一句:“两个劣徒却皆是食肠宽大,好劣无妨,还请小师傅把份量准备得充足些。”

    小沙弥应了一声,带两人来到厢房,奉茶之后,就说声失陪,想来是端饭去了。

    不多时,小沙弥果就真端着比他头还大的满满两盆饭菜走回来,歉意的道:“三位来到不巧,蔽寺却是晚斋刚过,火头师兄正在做晚课,无暇抽身。饭菜却是有些凉了,还请二位道长见谅。”

    “虚其心,实其腹。有饭就行,冷热无妨!”,致一子倒是真好养活,完全不在乎这个,随回了一句后,接过来就埋头大嚼。

    话说致一子为何文绉绉的,还引经据典?

    原来梵道有别,到自家人观里挂单无所谓,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就是。到了梵家庙里,为免对方看轻,却是要注意一下言行举止,时不时拽两句文,证明自己不是来混饭的假道。

    秦铮倒也知道这规矩,也只好跟着拽文:“小师傅客气了!五音使人耳聋,五味使人口爽,是故道人为腹不为目。修道之人却是不讲究这个。”

    “两位道长说得是!”,小沙弥便微微一笑,将饭盆递了过来。按理说,本来他也要应答对方两句经典的,想来是因年龄还小,尚未读经,肚子里却是没什么货。

    秦铮接过来一看,呦呵,别说,冷归冷,东西还真不错——牛肉、豆腐,鸡腿、白菜,有荤有素。

    原来,此界却是没有完全食素的说法,有些和尚也吃荤。真要说起来,如来自己也是荤素不忌。梵经载: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既是沿街乞食,自是不能挑三拣四,人家给什么就吃什么。

    食素的根子,却是在如来灭度二百年后,有一因避罪而加入梵门,能言善道的外道法师,名唤大天者,为了取代如来,乱说戒律,而定下的规矩。再者,就是崇梵的梁武帝,因供养僧人太多,全部吃肉又负担不起,就只能叫僧侣吃素了。

    闲话少叙,却说秦铮,早已是饥肠辘辘,接过饭盆,亦是埋头大嚼不提。

    再说朴清子,到达禅室,自有侍者僧人奉上精美斋饭。用毕,喝茶扯了几句闲话之后,那麓尘禅师就话音一转,说起修行上的事情,探查他的底细。

    朴清子何许人也?虽修为不算很出挑,但好歹在山门呆了几十年,自是不怕这个。

    扯了几句之后,见对方口若悬河,对答如流,果是真个有道。麓尘禅师就是一叹:“道兄果然道德高妙,小僧不如!”

    “大师说哪里话?”

    朴清子回道:“大师开得三识,放到天下丛林,也是有数的高僧。小道却是自愧不如。不过小道却有一事不解,凭禅师的修为,就是主持白马寺、大相国寺那样的大丛林,却也当得,为何会屈居此无名小镇。”

    话说道家分仙门、道门。梵家却是不论这个,有“梵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犹如寻兔角”之说。只要未曾成梵,有道无道,都在红尘中打混。凭这麓尘的功行,主持大丛林确也当得,所以他才有此问。

    麓尘就是一叹:“道兄有所不知,小僧就是本地人氏,自幼出家,勤修至今,在这附近几县,也略有几分薄名,原也有大寺邀请,只是乡老盛情挽留。虽梵法浅薄,但乡情难舍,故才勉为留之。”

    话说在大唐,真有法力的道士僧人,身份十分复杂,既是法师,同时也是塾师兼医师。享受尊荣、供奉之余,也有着斩妖除魔,治病救人,教化一方的义务。在百姓看来,地方上若有位身居法力的修士,无疑是件值得庆幸、光荣的事情。

    如此看来,这麓尘也算牺牲自己,造福乡邻了。朴清子就是一叹:“大师慈悲,小道佩服!”

    “道兄过奖了。”,随即,麓尘欲言又止,似有为难之色。

    “大师可有为难之处?”

    麓尘沉吟一番后,方回道:“道兄果然敏锐,小僧实有一事相托。”

    随即,又歉然一笑:“道兄初到,此本不改提。但为道业和乡邻计,虽交浅言深,小僧却是厚颜一求了。”

    朴清子一笑:“修道之人,凡事但凭本心。大师有事但说无妨,凡小道力所能及之事,定不推脱。”

    麓尘一喜,随即有些赫然:“说来不怕道兄见笑,本地五十里外,却有一刹,乃是前朝旧庙。我本欲修缮,不想前年却来了个尸怪,盘踞于此,堵塞商路。我欲驱逐之,无奈法力不济,几次交战,却都是奈何不得此怪。本想着这刹与我无缘,不想遇得道兄,却是又起了贪念。惭愧惭愧!”

    这话,朴清子却是相信的。

    话说这梵家修炼,却是不同道家。道人进阶全靠吞吐灵气,日夜打坐,苦苦吸纳转换,打磨法力。虽然辛苦,但无拘多少,这法力总是全归于自家,不干别人的事。

    梵家则不然。修炼上,讲究个念力功德铸金身,须得借信众信仰、香火供奉之力,凭此功德,才能凝聚精神,一点念力沟通梵界,从梵祖哪儿借来法力。

    所以梵家法力皆归于梵祖,梵子只是借用。归根究地,还是在于根子坏了,这事却要归结到梵祖准提和接引身上。

    话说道祖梵祖,皆是混沌魔神的跟脚。道祖是盘古元神所化,根基深厚,本具盘古开天功德在身,故而三清立教就证太乙,这关过得甚是容易。接引、准提,乃混沌异种青莲、菩提所化,却是先天薄弱,跟脚不济,太乙这关就甚是吃力。

    话说二祖当时与三清同于紫霄听道,太乙前亦在同一境界。后见三清立教证道,也依样画葫芦,以求太乙。不料于天地无功,故立教后天道不但久久不应,反欲降责,一时既是进退维谷。无奈只得连发四十八大愿,欲先许下偌大功德,才勉强过关,证了太乙。

    这誓愿,其实就是向天道借印子钱,天道先将太乙给你,事后却是要连本带利的还回去。

    无尽众生誓愿度,愿众生皆得正觉!——观此大愿,即知二祖为证太乙,向天道付出何等利息?

    想那天下生灵何止亿万,又根性各异,此事何等艰难?纵是盘古鸿钧,怕也不敢下此豪言?光凭接引、准提,纵是太乙,纵浑身是铁,又能打得几根钉?

    无奈,就只有大开梵门一条路可走了。这还贷的事情,自然就落在后辈梵子梵孙身上了。梵祖要天下梵子帮忙还贷,自然要给好处。要法力可以,拿功德来换。

    明码标价,渡一人入梵,得多少功,修得一庙,又是多少功等等?对功德、法力、境界的换算条例,控制严格,其中绝无半点可以弄虚作假之处。当然,对徒子徒孙也言出必行,你立多少功,我就必给相应的法力、果位。绝对童叟无欺!

    故而,梵门收徒不讲资质,只讲虔诚。梵子最热衷渡人,其根子就落在这里了!

    所以麓尘这话,朴清子确是相信。无他,实因梵子进阶,功德之外,就再无别路!

    实际上,能帮帮帮也无妨,但道门又不是“摩顶放踵以利天下”的墨门。再说,麓尘也不是自己亲戚,大家也不过是一顿饭,一壶茶的交情而已。

    一念至此,就假意为难道:“大师慈悲厚意,为乡民打通商路也是功德之事,小道本不该推辞。只是,小道却有公务,要带两个劣徒回山门,却是无瑕分身。”

    道人果是无利不起早,这就是要讲价了——麓尘无奈,只得一咬牙,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道兄务必帮我一回,若事成,小僧愿以这三百年的九节菖蒲为谢。”

    “哦,大师何致如此?这九节菖蒲乃是难得合丹灵引,委是珍稀,这商路虽重要,也不值大师如此牺牲。”

    三百年九节菖蒲,实是非同小可,多种灵丹药都用得着此物,自家即使无用,也可找丹门同道交换。

    朴清子嘴上推却,实已心动,暗道,这麓尘已是开了鼻识,相当于先天修士。能几次撩拨这怪,却都全身而退。说明那怪功行也高不到哪儿去,若麓尘真舍得此物的话,这事却是做得。

    麓尘心中一叹,嘴上却说道:“此物虽妙,毕竟只是外物,如何比得上自身功行,再说我这门功法,却是苦修为上,倒也用不着它。故还请道兄为百姓计,万勿再推辞。事成后我必奉上此物,绝不失言!”

    朴清子就是一叹:“大师慈悲,小道佩服!这事小道就接下了。”

    麓尘脸色一喜,不料此人却还有话说:“不过小道有言在先,此物却是要先付,再者,小道若力有不逮,自是不会出手,此宝也原物奉还!”

    麓尘一叹,知道这是此人底线了,便把盒子一推:“这个自然,自是以道兄安全为重。”

    实际上,麓尘倒也不怕他失言,除非,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本寺全部诛绝,九节菖蒲虽妙,却也不值得让名门正派弟子犯如此大的风险。

    朴清子就收了盒子:“如此,就容小道先行告退,视察弟子功课之后,也要行功,就不陪大师闲谈了!”

    事已谈妥,麓尘也不拖泥带水,回道:“既如此,道兄就回去行功,养精蓄锐。小僧就不多留你了。”。

    随即招呼道:“来人啊,带道长客房歇息!”

    当下,朴清子就告辞。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在云霞寺用过斋饭后,麓尘就送朴清子一行走出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