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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灾祸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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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玉秋受不了他那黏劲儿,于是打发他出去找打理大庭院的家丁拿一个剪子。唐小虎也舍不得他走那么远受冷去借个东西,便爽快地去了。

    怎知,剪子还没借到,麻烦就上门了。

    麻烦不是啥,正是大贵客兴献王。

    情敌当前,唐小虎颇是悠然自得,挑着眉十分得瑟地笑着。兴献王也不见什么不悦,脸上保持着一贯的温逊,谦谦有礼地将唐小虎带到了亭子里,名曰:好好畅聊一番。

    “不知游公子有什么要跟小的交代呢?”

    唐小虎看着兴献王坐下,自个儿站在一旁。

    “没什么交代不交代的。”兴献王笑了笑,道:“唐公子,我只是想当一下说客罢了,不说实在不甘心。你才华横溢,聪明绝顶,不入仕是我朝一个大大的损失啊。”

    “我朝人才济济,若没有我,我朝只是损失了一个人才。但若我入仕,我失去的却是一生。王爷,这点我衡量得分明。”

    兴献王愣了愣,犹豫半晌,终于把憋在胸中许久的话说了出来:“是与秋公子有关?”

    兴献王这话问得委婉,其实唐小虎心里清楚他到底是怎么一番意思。一般来说在情敌面前,他恨不得张牙舞爪,大肆张扬他与华玉秋一堆有情人终成眷属,让他羡慕妒忌恨。

    可是这回,唐小虎突然通了窍,颔首,颇为含蓄地一笑:“说来的确是,让王爷见笑了。”

    兴献王没想到他回应得如此坦诚,愣了愣,继而不由得苦笑。从昨日在庭院里见华玉秋侧颈上的痕迹,他便心神难定。自从情种华玉秋后,他便着手调查了许多,知道华玉秋虽受人青睐,但因为常常身居在小院不出门,所以出格之事少之又少,府里对他心存爱慕的人一直都对他敬重有加。

    所以,在此之前的十六年,华玉秋可谓是清白得如水中玉莲,触不可及。

    然而人生在世,变数太多。

    例如唐伯虎就是。堂堂一个贵公子,屈身当下人接近他,对他费尽心思……完完全全打乱了华玉秋的生活。

    像昨天那般,颈上印着那般暧昧的痕迹,出现在大庭广众面前,实属首例。除了唐伯虎有这个能力,他想不出二人。

    今天早上,兴献王怀着复杂的心情想要踏访浮水阁,怎知才走进门口,便撞见了站在小池寒梅旁边看着一池冷水发愣的华玉秋。寒冬腊月,华玉秋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衬得他脸色越发白皙通透,似乎是浸在水里一块稀世寒玉那般,处处透着动人的光泽。

    梅花飘零,冷香扑鼻。

    而他一贯清冷的眉眼如却似融化了雪,添了七分柔……有三分,竟然是媚。

    兴献王倒吸一口冷气,再看他的颈上,昨天的印痕不但深了,而且还多了!当下他便悟了个彻彻底底,完全确定他们二人的关系,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啥滋味都有。

    很快,兴献王便清然一笑,转身走了。他善于掩饰,这些负面情绪当然不会轻易让人看到。

    他以为,他还可以做着那个一贯温和谦逊、风度翩翩的玉郎君。

    不过现下看见唐伯虎,他却忍不住了。兴献王是个斯文人,除了城府深不可测外,啥看起来都是玉质彬彬,当然不会像其他失恋男子一般痴闹,揪着春风得意的情敌,大喊你给我消失在谁谁面前、把谁谁还给我什么什么之流的话。

    反正,情殇之苦他不是没尝过。更何况,这还是一场不到最后也不晓得结果的仗。他是权倾朝野的皇室嫡亲,他要的没有什么拿不到。

    而且,因为是华玉秋,也因为是唐伯虎,他手里更是又握着了七分的胜券。

    所以他只是一掸衣袖,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莫名有了几分神秘莫测:“唐公子,如今你年少气盛,无所不惧,活得是快意潇洒不错,但你也别忘了,这样活着风险可是很大。”

    “无非是赔了性命。”

    唐小虎懒得与他说三道四,一句狠话放过去,本想把兴献王一把嘴堵住,怎知他还是笑得悠然十分。

    “唐公子,你不知……死,有时候真的太轻松。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你想死的时候只能苟延残喘,不想死的时候却折磨多多。”

    说着,他垂头笑了笑:“还是那句话,唐公子你太年轻,不晓得命运有多残酷。开玩笑是老天爷的本职。”

    唐小虎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好像当真有那么一回事,微微蹙起眉。

    装神弄鬼……他最不喜。

    兴献王见他不说话,也不逼他,会心地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湖水蓝色的锦盒,放到面前的石桌上:“这是我代人送与你的一份厚礼。你或许不感兴趣,但他朝你有难时,它还是能够帮你一帮的。”

    话罢,他便起身走开了。

    兴献王说得不错,他的确毫无兴趣,对他无缘无故的送礼更是觉得莫名其妙。然而当唐小虎打开锦盒一看,却发现里面有两块白玉玉佩,上面精雕细琢了纹样,一块是蹲石观天的灵猴,一块是昂首嘶鸣抬蹄飞驰的宝马。除了这两块玉质通透毫无瑕疵的玉佩外,附上的还有有一张纸。

    纸上提了一首诗——

    天上仙阙云绕金,

    羡得世间苦作勤。

    红花石碑故人情。

    碧桃玉珏水中镜。

    咋一看……这红花石碑,碧桃玉珏十分眼熟,但唐小虎一时想不出来名目来只好作罢,揣好了锦盒走人。

    借来了剪子,华玉秋把一些收尾工作弄好了,便闲适无事,躺在暖房里的长榻歇息。唐小虎去前室把刚才厨房小厮送来的点心拿过来,把浮水阁小厮的本分做了个十足十。

    其实唐小虎这个浮水阁小厮的身份来得委实莫名其妙。

    鸠占鹊巢不止,连主子也占了,也难为陈桥每次看见他就一张黑锅脸,活像是想将他剥皮一般。可是这还是阻止不了唐小虎不停冒着坏水的心,完完全全将陈桥挡在门外,丝毫不得接近。

    端着点心回到暖房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美人倚身浅眠图,简直迷昏了人。唐小虎一颗心肝哆嗦起来,舒了一口气。

    幸好他来得及时,不然现下送点心过来的人就是睁着献殷勤的陈桥了。

    华玉秋这副模样,唐小虎死也不要让别的男子看去。

    把点心放下,唐小虎也不急着去叫醒华玉秋,蹑手蹑脚地走向房间角落的暖炉。为了保持房间的温度,华玉秋特意置了四个暖炉分别在四个角落,不过以前烧的都是一般的黑炭,而今日的温度却较平日都高了。

    知道华玉秋想抽空打理一下暖房里的花,唐小虎特地把梓昕购置回来的银丝炭放进去了,就是为了华玉秋不受一丝凉。

    眼看着炭火不太足,他又继续加了些进去。这完了后,他才回到华玉秋身边,但见华玉秋不知何时微微蹙起了眉,把眉心挤出了一道皱纹。

    而且他的眼睑颤抖,似乎随时都会张开,似乎睡得很不安稳,嘴里还喃喃着:“爹,爹,娘,娘……”

    约莫是被梦魇缠住了,睡得这般舒坦,唐小虎心里揪起来,伸出手指替他抚平了眉心的愁,然后坐下来将他抱到怀里。

    华玉秋徐徐掀开眼睛,无力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又合上眼睛睡过去。看样子的确是累极了。

    想起昨夜,唐小虎心里的不舒坦减少了一半,化成了愧疚,现在心里是又乐又愁。小心翼翼地把华玉秋抱在怀里,他便动手替他揉腰。

    揉着揉着,可能华玉秋也觉得舒服了,不知觉地哼出一两声。

    其实他真真是浅眠,所以醒了之后便再无睡意,只是身体酸软无力不想动,见唐小虎是要将他抱在怀里,他也没有拒绝。

    这种大冬天,其实无论暖炉多么旺,还是做不到一丝不漏密不透风什么冷意都感觉不到。然而唐小虎这人真真似一个天然的大火炉,浑身暖得发烫,华玉秋就这样被他抱在怀里,实在是暖得舒服暖得窝心,困意居然又来了。

    可他还是挣扎着不肯睡,低声道:“申时到了叫醒我。”

    现在已经是未时两刻了,他这么疲倦,睡到辰时恐怕还不解困。

    唐小虎不明所以,便道:“为何?”

    “我与杨员外的公子约好了到他们的赏梅会上弹曲,迟到了不好。”

    杨员外的公子?赏梅会?一听就是花花公子风花雪月拈花惹草的手段招数。唐小虎皱皱鼻子,想继续说话,却见华玉秋窝在他怀里,脑袋耷拉着已经熟睡,便收了口。

    就这样陪着华玉秋一阵子,唐小虎闲人不嫌多事,又跑去东厢找梓昕。昨天,唐家派人来了杭州的宅子找人,怎么知道等了一天都见不着唐小虎他人,幸亏梓昕事前吩咐好了宅子的下人,有何事便梢人到华府通知一声,梓昕才知道唐家两老派人过来了。

    眼看着快过年,唐家两老才三个月不见心肝宝儿子,心里念得紧,想着唐小虎回不回家过年。怎知唐小虎一出家门,完全一只脱缰野马,别说过年回家,近几年都不回家的想法他 都有呢。

    从苏州来的人顺便也捎了一些物什回来,生怕唐小虎冷着饿着。

    之前去取银丝炭的时候,唐小虎得知这些物什里有一件是自己最喜欢捧着暖手,实用得很的手炉,便赶快去拿了。

    唐小虎百般费尽心思,自然都是为了体贴华玉秋。

    怎知道去到东厢,去看见小竹子、小蚊子都在,便凑过去瞧瞧状况。小竹子没了那一副嬉皮笑脸,神色凝然,和小蚊子那一张怎一个衬字了得。

    两人察觉到有人走近,抬头,看见是唐小虎,愣了。

    “聚在这儿谈什么呢?梓昕呢?”

    小蚊子刚才就是把秦古月被劫包括承言风就是秦古辰这件事完整无缺地告诉了小竹子,小竹子本来还嬉笑着脸,一听完就笑不出来,少有地绷紧了脸,也把今日云寺庭跟他说的话讲给小蚊子听了。

    两者一综合起来,一句话跃然而出,那就是——

    唐小虎大难临头!

    两人看着唐小虎,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坦诚相告。听完了他们的话,唐小虎一脸凛然,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冷笑:“好吧,那就尽管来吧。”

    小蚊子道:“伯虎,唐家的灵璧十二珏……”

    唐小虎了然他想要说些什么,垂头,眯起眼睛,低声道:“嗯,我想就在我手里。”

    两人大吃一惊,唐小虎把方才兴献王将锦盒给予他一事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我曾听花子轩说过,唐家的两块灵璧十二珏本来是握在祖父手上,不过当年祖父将它们送与了太子,也就是当今陛下。我不解的是,现在为何会在兴献王手里?”

    这个问题的确找不出谜底,可除却这一点外,其余的问题更是汹涌而来。小竹子挠了挠头,有些懊恼道:“无论如何,如今那些人就是盯着灵璧十二珏,你握着就是个祸害,你得万分小心才行。”

    小蚊子颔首:“另外秦古月也遭了那些人的袭击……看来,这两者必有联系。至于这其中秘密,只能等秦古月醒来了。”

    不过……无论现在话说得多么有条有理不紊不乱,秦古月一日没想,他们只能踌躇在原地。而且秦古月受伤这么重,能不能活命都是个问题,小白粥守着秦古月,仅仅半天,整个人都没了形了。

    三人正思索着呢,梓昕小弟欢快的声音突然响起:“哎,少爷,您怎么来了?!”

    唐小虎看过去,只见梓昕笑得一脸灿烂,双眸明亮,有如冬日阳光,着实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心也跟着敞开了,宽落了不少。

    “我来找你拿手炉,我作画时最喜欢揣着的那个。”

    梓昕恍然大悟,连忙笑着道:“那个我晓得。不过少爷您先等着,梓昕先去秦少侠那边把药给喂了,再去给您拿哈。”

    “药不是吃过了么?”

    梓昕扬眉一笑,有几分得意:“这可不一样,今朝的药是赌着命儿玩呢,这次的可是保命药。吃了准让秦少侠平平安安。”

    梓昕个性坦率天然,最不会的就是撒谎。他能够这般信誓旦旦地说出这话,定然是有十分把握。

    听言,连这三人不由得欣喜起来,更别说心如死灰的小白粥了,简直把梓昕小弟当成在世菩萨拜着呢。

    那时,只见梓昕小弟掏出一朵花。没错,的确是一朵花。不过那花长得十分奇特,美极,六瓣重叠,花瓣通体雪白,晶莹剔透的白中却透着银光,而花蕊却是荧光的蓝,蓝得妖艳魅惑。

    “这花叫做云姬,它可了不得呢。有活血化瘀的功效不说,可是静气凝神,是顶顶的内伤良药,长在极寒之地,十年开花,花期一天,可珍贵着呢。”

    说着,他撕下一块花瓣正要往自己口里扔去。

    唐小虎看了,大吃一惊,连忙拉住他的手:“梓昕你干什么呢,是秦古月要吃,怎么变成你吃了?”

    梓昕大为茫然,还觉得理所当然地看着他,道:“当然是嚼碎了喂给秦少侠呀。花瓣哎,秦少侠昏沉沉的怎么吃?”

    唐小虎抽了抽嘴角,小蚊子清清嗓子,取过梓昕小弟手里的花,道:“梓昕,这事儿我们来做吧,你不是还要去给伯虎拿手炉么,快去吧。”

    这么一说,刚对上了梓昕小弟的心。梓昕小弟恋主癖无人能敌,能黏着少爷自然不放,于是高高兴兴地撒手,拉着自家少爷出门去了。

    看两人走后,小蚊子把花递到小白粥面前,抿了抿嘴,道:“文宾,你来吧。”

    梓昕小弟的那番话,漏洞挺多的。首先这云姬,名字独特,乃稀世珍宝……唐家的医馆在唐小虎的特别吩咐下,的确是收藏了不少稀世珍药不错,不过这云姬委实从来没有,梓昕小弟的药都是从医馆带来的,所以不可能有云姬。

    然后,云姬乃内伤良药,明显的就是江湖东西,梓昕小弟涉世未深,别说连混江湖,连出门买东西都会被骗,所以尽管自个儿去寻,也不可能在寻常药馆寻到。

    最后,他说云姬长在极寒之地,十年开一次花,花期只有一天。可这儿是杭州,这花被带到杭州,用的何止一天,定是用了玄冰压着温度镇住,才能保持花开不谢。

    这么说,梓昕小弟的花是从别处得来的,而这别处……定是什么不寻常的人或地方。

    如此想着,唐小虎拿了手炉却不急着走,又跑到秦古月房间里瞧了瞧状况,然后和小蚊子小竹子聊了聊才离开。

    离开时,他又去梓昕小弟的房间一趟。才走近,只见房间门打开,大冬天的寒风阵阵,这么大开这门真的不要紧么……

    唐小虎抽了抽眼角,前脚刚踏进门槛一步,便瞧见了站在房间角落的梓昕小弟。而此刻,他的身前还站着一个人,此人不是谁,正是承言风。

    梓昕小弟背对着他,而承言风站在梓昕小弟身前,面朝的正是唐小虎。

    梓昕小弟手里摆弄着什么东西,嘴边一边絮絮叨叨:“哎,我说你别瞧不起我,我学了这么多年医一身本领怎能被你糊弄着玩?沉香理气,苏木理血,天仙子平肝熄风……这么多,我就是没听过你那什么鬼云姬,听名字也觉得奇葩。活像你这人。”

    想起小蚊子的话,唐小虎听着梓昕小弟不遗余力的吐槽,眼角猛抽。

    不过被吐槽的那人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淡声道:“你一个小娃儿,见过多少药?天下这么大,奇药数不胜数,你不知道不出奇。”

    梓昕小弟不忿,低头摆弄着自己手里的药瓶子,继续一个劲儿地絮絮叨叨。

    秦古辰听着,却抬起头,目光径直迎上唐小虎的。

    他举起手,中指压在唇前。

    唐小虎咧嘴一笑,转头无声无息地走了。

    见人走了,秦古辰收回视线,重现将目光落在梓昕小弟身上,听着他的絮叨,不说话反驳,嘴角却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不甚明显,却极为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