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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柒章 骤雨落,宿命敲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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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城。夹答列伤

    海生地。

    方唯宁手里握一杯烈性的威士忌,斜靠在沙发上,桃花眼似笑非笑地凝视着杯中晶莹的液体。灯光昏黄,照在他俊逸的侧脸上,有几分说不出的邪魅狂狷。良久的沉默之后,他终于将视线移了移,落在了对面的人上。

    宋衍希着一件条纹衬衣,衣袖高高挽起,领带也是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他靠在椅子上,脸上是异样的苍白,嘴唇上也是苍白的,没有什么血色。看样子,他好像陷入了绵长久远的回忆之中。

    方唯宁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在想谁。他从前是不相信爱情这种东西的,总觉得虚无缥缈,毕竟,人都是势利的,尤其是女人。但那是他还没有遇见爱情之前的想法,现下他的心里,再也不这么认为了,爱情会在不经意之间出现,会带来快乐,也会带来痛苦,甜与苦并存,但他甘之若饴槎。

    “你明明早就查到了她在Avignon,为什么不去把她给找回来?你不去,有的人可是已经采取行动了!”方唯宁很“好心”地提醒着,“董博思那个小子,你别看他一副浪荡的模样儿,若他有心跟你争,你的胜算也并非是百分之百的!”

    宋衍希看着桌上的威士忌,再也忍不住,端了一杯过来,一口饮尽了。

    方唯宁见状,赶紧将桌上的威士忌连着瓶子一块儿夺了过来,“你可别在我的地盘上撒欢,你胃出血才刚出院,要是在我这儿喝死了,这责任我可担不起,不说其它,单是你妈就非得把我大卸八块不可!荣”

    宋衍希握紧了手中空空如也的玻璃杯,他心里也觉得是空的。

    一年前,本该是属于他和酹月婚礼的那一天,她还是选择了离开,在那个他们第一次约会的游乐场,她抛下了他一个人。衍希不知道那天下午他在游乐园坐了多久,越等下去,他就越是绝望,可心里总冀盼着她会回心转意,然后回来他的身边,可是等了那么久,他还是没有等到她!

    后来叫子长去查过才知道,她和她奶奶一起去了巴黎,之后她便一个人在Avignon住下了。夹答列伤她留下了一纸离婚协议书给他,就那样远走他乡了,她一定不知道吧,他根本就没有在那份离婚协议书上签过字,所以,不管是从法律的角度,还是从他自己的角度,她都还是他的妻子,还是名副其实的宋太太!

    “现在……应该正是薰衣草的花期吧?”他突然痴痴地问。

    每到七八月份,Avignon的薰衣草就会开得特别灿烂,酹月她那么喜欢薰衣草,现下徜徉在紫色的薰衣草花海里,一定流连忘返了吧?

    不知道她会去哪里观赏薰衣草的花海呢?塞南克修道院?还是valensole?

    陌上开花,可缓缓归矣……

    可是,她还是没有回来!

    不久之前,凌瑾欣沉着脸问他,难道他真的就打算这样一直等下去吗?

    他想也没想,就回答了是!

    听到这样的话,母亲大概也是绝望到了极致吧?所以她长叹了一口气,主动地跟他说了很多。比如,四年以前,酹月之所以决定跟他分手,是凌瑾欣当初请求酹月这样做的,照着酹月的善良,再加上那段时间正好是她最无助的时候,所以酹月就答应了她。他从前那样深刻地恨过酹月,恨她决绝地说了分手,可到了最后才发现,原来酹月一直都是逼不得已,而这件事在他们和好之后酹月却只字未提。再比如,一年前他们的婚礼,是凌瑾欣、莎莎、酹月三个人早就计划好了的结果,酹月知道凌瑾欣不喜欢她,所以主动游说莎莎李代桃僵充当了新娘的角色,而她自己,则选择默默地退出。

    宋衍希一直觉得自己的母亲只是表面严肃,内心其实是个非常软弱而且情感丰富的女人,他没有预料到,他在爱情里受到的最深的打击,全都来源于自己的母亲。若是搁在读书那会儿,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大约会和母亲大吵一架,然后愤怒地要断绝母子关系吧?可是现在他已经做不出那样幼稚的事情来了,母亲对他说完这些的时候,难得的是,他很平静,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彻彻底底的知道了,酹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她希望他能找一个更好的女人,过着更幸福的生活,所以,她选择了从他的人生里退出!

    大约是过了这么些年,他们都绝望了!凌瑾欣绝望了,所以她也毫无忌讳地将以前的事情说了出来,她应该是想明白了,除了酹月,他不会接受任何一个别的女人,因为即便是在婚礼那样板上钉钉的时候,他都可以不管不顾,凌瑾欣又还能怎么着呢?而宋衍希自己,他其实也绝望了,可即便是绝望,即便是知道酹月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他也还在坚持,绝望地坚持着,等着!

    他尊重她的决定,但是,他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酹月如果想待在法国,那也没关系,她愿意待多久就待多久,但无论是多久,他都愿意等,也愿意守候,直到她回来为止!

    “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开得正好,这个时候,你家酹月应该正和董博思一起赏花呢!”方唯宁继续火上浇油。

    “月月不会!”宋衍希立刻反驳。

    “哦?你怎么知道不会?”

    宋衍希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她不会那么没有品味!”

    方唯宁大笑,“宋公子,你真……真是杀人不见血!”

    桌上,方唯宁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嘴角不自觉地就勾出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怕对方多等,他赶紧拿了电话接了,人也立刻站了起来往外走,心里很自觉地就有一种避趋心理,不想让他们的谈话被任何人听见。

    “吃过饭了?”他的语气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变成了很温柔的声线。

    听到对方的回答,他这才满意地笑了一笑。

    “你早点休息,待会儿我就回去了!”

    “我知道,不会多喝酒……”

    “好!”

    ……

    其实也没有说什么,但是一个电话还是讲了好几分钟,挂了电话,方唯宁自己都觉着不可思议。可是想一想,他自己又是乐在其中的!

    如果不是看在宋衍希是他表哥的份儿上,他今儿个晚上是绝对绝对不会跑出来的陪他的,好歹也算是哥儿们一场,方唯宁只能忍了。他转身回了包间,里面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宋衍希的影子?怎么,他已经走了吗?方唯宁诧异了一下,他刚刚就在门口附近接电话,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方唯宁已经离开了!

    宋衍希手里拿着自己的西装外套,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海生地。因为没有吃完饭,而刚才又喝了一杯烈酒,所以这会子他又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痛得难受,扶着墙,他停住了脚步,希望这一阵痛楚赶快过去。上周因为胃出血,他被于子长送到了医院,医生本来是劝他先不要出院,留下来好好观察一下,但宋衍希没有听,坚持办理了出院手续。胃出血这点小事,他并不是很在意,至少,还死不了!

    他疼得脸色煞白,半点血色也没有,宋衍希只能用尽全力握紧了拳头,借以希望自己能好受一点儿。

    站立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缓了过来,胃部的不适在慢慢地消退。宋衍希终于站直了身子,再次移步。侍应生已经将他的车从停车库里开了出来,宋衍希付了小费,自己开车回家。这一年以来,他依旧是住在姑苏园,还是一样的地方,那是他们的家,宋衍希当然得守着。

    因为身体不适的原因,宋衍希放慢了开车的速度。

    高架上,两边昏黄的路灯高高地悬着,随着汽车的行驶一掠而过,他的脸也在光影之中显得忽明又忽暗。

    有电话打了进来。

    是衍玉!

    衍玉如今一个人带着孩子,凌瑾欣特意帮她请了个月嫂,这才让衍玉闲暇之余有精力完成自己的博士生课程。这一年当中,宁钧彦没少来董家,但衍玉也习惯了视而不见。宁家二老也是孩子出生的时候才知道的真相,除了狠狠地打骂了一番宁钧彦之外,他们更关心的,其实是那个宝贝孙子,宁钧彦频繁地出入宋家,一来是他真的关心衍玉和孩子之外,二来大抵也是迫于宁家二老的压力。

    照着目前的局势,衍玉并没有接受宁钧彦的打算,这其中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语涵,还有一个董博思!

    到现在,衍玉心里还是放不下董博思,身为过来人,宋衍希看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