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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嫁妆-野鸡崽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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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在薛氏名下充当嫡女?本就是嫡出女被贬为庶出,这回竟打算叫自己认贼做母?

    锦绣眼都不眨看向胡炬嘲讽似的一笑:“是了,既要成亲就一定得有草帖、定帖、聘帖、回帖、庚帖与婚书,生辰、籍贯与母亲姓氏都需写明。您停妻更娶,贬妻为妾,却要儿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帮忙撒谎?”

    难怪上一世他只是送自己给那魏五郎当妾,做妾便不需如此麻烦,一顶篮舆光身抬过去,嫁妆省了还可获得聘财,这么一个在本家都母不详,没名没份又没嫁妆的妾……

    贱妾如奴婢,奴婢同畜产,也难怪自己会被魏五娘子用来杀鸡儆猴。

    胡炬被狠狠噎了一下,见锦绣一副不乐意的模样只得放软了声调劝道:“这如何叫撒谎?为了体面记在薛氏名下才算妥当。”

    “你恢复母亲的地位岂不更体面?田舍翁的女儿总比薛家那商户强。”提及商户锦绣就另想起了一件事,按大齐律只可“当色为婚”,不可“异色相娶”。

    也就是说,官身的段荣轩不可以娶商户的女儿,看样子,他还需为胡炬尽快获得捉钱令史一职出份力。

    既然父亲有求于自己未来的夫婿,锦绣顿时底气更足,赶在胡炬开口前冷声道:“此事儿绝不答应,您若强逼,那儿就吊死在薛氏屋门口,叫她拿锦珍去赔给段内给事。”

    胡炬见她对薛珠佩连“母亲”也不肯喊一声,言辞又如此决绝,不由一股郁气自心头腾腾上升,咬牙切齿道:“好,好!竟学会威胁人了!”

    “这就叫上行下效,”锦绣微微屈身行了个礼,竟灿烂一笑,“父亲还可指点指点,儿需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是。”

    胡炬心头烦躁不堪,想到叶明瑞还在自己手上,叶氏也是个很好掌控的这才顺了气,反问锦绣:“孽畜!你就不为自己亲娘和弟弟着想?”

    听得父亲又拿二郎甚至还包括了母亲来威胁自己,锦绣双手攒紧为拳,那在前日夜里本就伤了的指甲又缓缓渗出血来,面儿上她却依旧带着笑,轻声道:“儿还有什么不可以失去的?大不了三个人一起去死罢了——您都不为亲子着想我还想他作甚?”

    哀,莫大于心死。锦绣说这话时已然心存死志,加之她头一日淋了大雨不曾休息,又是真真切切死过一次的人,看在胡炬眼中倒真被那苍白没活气的模样唬住了,他可不愿拿爱女锦珍去嫁给个内侍,即便能狠下心去做若成了这般局面薛家还不把他给活撕掉?

    他想叫锦绣记到薛氏名下一来是叫她自己承认薛珠佩是嫡母,做实了贬叶氏为外室的事情,二来是想叫锦绣与薛家亲近亲近,以便将来撇开她真正的母家笼络段内给事,叶家本就没什么人了,何必还占那位。

    可瞧锦绣这硬气模样,若真是逼死她却得不偿失,胡炬不得不退后一步换了种说词:“既不愿记到薛氏名下,你这身份不够嫁妆自然也无法比照嫡女。”

    锦绣轻笑一声垂首道,“儿并非贪财。出嫁女妆奁轻薄自然在夫家没脸面,儿将来若不得不曲意奉承段内给事,顾不上娘家时,父亲切莫怪罪。嗯,也许他会是个大度的,不计较此等琐事。”

    不计较,不计较可能么?胡炬推己及人,心道这段荣轩可以派了仆役用金瓜子砸人,说明他阔气,一个内侍如此富裕怎可能不是个贪财的?不经巧取豪夺又哪来的百万家产?

    胡炬今日也曾透过薛家的关系详细打探这位段内给事的风评,七皇子门人答复说:此人办事极为精明,出入宣旨时常接触朝臣却看不出他究竟是何派系。

    至于他究竟算不算内侍中的实权派,潜力如何,对方呵呵一笑只给了两句话:宫中“内给事”一共有八个,三十九岁以下的就他一人。人家连内侍监做媒的五品京官儿亲侄女都看不上。

    如此看来,自己家若要攀上这段荣轩别说是庶女,嫡女也不亏,他为何偏偏要娶锦绣,若说只是好心胡炬万万不信,或许贪财才是真,嫁妆太少平白得罪人,万一他作怪弄丢了捉钱令史的差事,那太冤枉。

    想到这里胡炬真是进退两难,女儿也油盐不进摆明了不给足够的东西就要翻脸对付娘家,若是给足了,他又十分舍不得。

    最可恨的就是叶氏,她手中的嫁妆竟再不肯拿出一丝一毫来,问房契说房契不见了,问地契说地契女儿收起来了,具体收在哪里自然是找不到踪迹——真真是叫人恨得牙痒又无可奈何。

    思来想去胡炬只怨自己前事做得太绝,以至于女儿豁出去了完全不念亲情,他只得说要去和薛氏商议商议暂且打发锦绣,而后回到内院沉着脸将那单子往妻子跟前一递。

    “夫君这是何意?”薛氏看着单子上记的内容不由疑惑蹙眉。

    只见纸张上记着,奁产包括良田十倾、屋业六处、园子四座。

    房卧包括百子帐等房奁器具帐幔若干、被褥皮席若干、绫罗绸缎衣物数十套,以及金银首饰、珠翠、宝器摆设、书画古玩等物。

    每一项还写得特别详细,譬如,栉这类梳子和篦子等梳妆用具要求金、银、玉、象牙与犀牛角的各一套;笄、簪、钗、华胜、步摇、花钗等各十二对总价不得低于三十万钱;钿花需有金钿,螺钿,宝钿,玉钿等六匣;珠花一笼计钱六万。

    最后,还需陪嫁奴婢、僮仆二十人,钱二十万。

    “这,这是要给锦绣的嫁妆?”薛氏草草一算顿时呆愣,提高了嗓门惊道,“只首饰、衣物都不下百万之数,她这是要将家里搬空了去?!首饰、书画、古玩、各种宝器也不是说有就有的,没当娘的花数十年时间筹集、打制,如何能风光出嫁?”

    只说那数十套衣物,要想做得精致上得台面,哪一件不需要绣娘赶制月余?

    昨日那段内给事说希望在半年内完成亲事,薛氏还在盘算,如此紧迫不如就随便购买些成衣、锦帛与银器凑足四十抬嫁妆敷衍了事,谁知那小贱人竟如此贪心!

    她故意提到当娘就想激起胡炬对叶氏的恨意,想叫他让那娘俩自己筹备嫁妆去,不料,却听得自己丈夫叹道:“你之前不是给锦珍备着不少东西?她俩姐妹身量相仿不如暂时挪用了应急,珍娘年纪还小即便亲事说成了也得缓一年才出嫁,来得及再筹备。”

    “真照着这准备?”薛氏拎着那张锦绣撰写的嫁妆单子直气得心绞痛,自己辛辛苦苦为亲女准备的东西竟要白送给那小贱人,岂不是太便宜了她去!

    “谁让她有本事高嫁?妆奁万不能太寒碜以免被人说嘴。先筹备起来吧,十之七八需得有,再根据聘礼看是增或减,”胡炬说罢又揽住薛氏的腰,软语道,“佩娘切莫心疼,不论挪了什么为夫一定为锦珍补上。”

    “补也补不了一模一样的吧?阿娘,儿不愿答应。”锦珍听了薛氏的转述立刻怒了却又不好和母亲强辩,小脸因那闷气直憋得发红。

    从前薛氏搜罗嫁妆时锦珍亲眼见过其中不少东西,甚至有的还是她自己苦苦求来的,这会儿竟要她让给锦绣,那可是她打算出嫁时风风光光带到崔家去的!

    “她不就是嫁给一个宦官,用得了这些好东西?很多首饰都是比照阁老家孙媳妇的那等头面做的呀!”锦珍拉着母亲的衣袖左右摇晃,半哭半怨地求道,“都给她了儿怎么办?还想去参加赏花会的,都没合适的衣饰。”

    “傻孩子,衣饰哪有邀请帖子重要,”薛氏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女儿的额头,苦口婆心劝道,“就算打扮得花儿一般娇美,没人邀请也去不了贵胄家的游园会。”

    听了母亲的话锦珍有些不明所以,薛氏便将胡炬劝她的那套说辞搬了出来:“你父亲与我惯常交往的都是商户和下层官吏,即便是那刺史也是个贬官到边地的,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就是想往上走,等你姐姐一出嫁她便是五品的县君,夫婿又是个能耐人,有她领着你才去得了好地方。”

    “能见着崔家郎君?”锦珍眼眸一亮,说着便双颊微微泛红。

    薛氏听她这么一问顿时没了声儿,暗恨自己当初为了叫锦珍放弃那董七郎,又以为与崔家二房的婚事能成,便将那崔文康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不知不觉就叫女儿迷花了眼,还没见着人就暗许芳心。

    如今却偏偏出了变故,哪怕是能不能做贵妾都在五五之数,眼瞅着锦绣眨眼就将变为外命妇,自己女儿被她抢了嫁妆还要沦落为妾,薛氏真是无比心疼。

    可若是放弃攀崔家这么亲,胡炬第一个不答应,薛氏更怕女儿又像当初不被董七郎接受那样一病不起,左思右想,也只能这么凑合拖着。

    薛氏很清楚自己女儿的能耐,心计是有,可也不算拔尖儿,若是做妾起头便矮了当家主母一大截,很容易被人作践了去。

    她有时甚至在偷偷盘算,能不能自己相一个容貌俊逸的后生叫他与女儿偶遇一会,让锦珍瞧上对方以便绝了攀附权贵的心思。转念又觉得这样女儿终其一生富贵权势都比不过那小贱人,倒不如奋起一回以小博大。

    锦绣全然不知薛氏的各种盘算,只好奇为何被抢了东西的锦珍没来找自己冷嘲热讽一番,要知道,只自甘下贱许亲给宦官这一条就足够叫人羞辱个够。

    等到段荣轩寻了各种理由说通自己义父找人来说媒,并送上合欢、阿胶、禾、蒲、苇、双石、绵絮、长命缕等物纳采,又快速问名、占卜吉凶并正式送了价值不菲的聘礼之后,锦绣终于与胡炬讨价还价拟定了嫁妆单子,开始认认真真埋头绣嫁衣。

    这时距离出嫁之期已不足两月,重活一次的锦绣看着裁剪好的绿衣突然又燃起了对未来生活的期望,哪怕是嫁个内侍,她也不愿在绣嫁衣这彰显女红之事上敷衍,日日紧赶慢赶,不由熬红了眼。

    叶氏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也颇为心痛,亲自下了厨,将野鸡崽切块配着葱姜、黄酒与细盐过油,用猪大骨熬的高汤代水文火熬炖,而后将那飘着红枣的补气血之物端到了锦绣房中,怕污了绣衣只远远站在门口,柔声劝她多用些,别亏了身子。

    闻着鸡汤的喷香,锦绣心头忽然一软,起身走向叶氏轻声道:“阿娘,儿知您心意,可下厨一事毕竟派不上大用场,让婢女去做便是。不如,您去找他说道说道吧。”

    “嗯?说,什么?”叶氏知道女儿所指的“他”就是胡炬,却压根儿不想见那畜生。

    “再强调一次,他从前曾说,待儿出嫁时便叫明瑞来相送,”锦绣看着母亲的眼,异常坚定的沉声道,“若看不到二郎,儿就在出嫁当日一头撞死在胡家大门口。”

    叶氏端着餐盘的手倏地一抖,顿时面容煞白……

    作者有话要说:一贯钱购买力约等于人民币2000元,钱二十万即为200贯=四十万人民币,锦绣要的东西细算下来其实接近人民币千万,口水滴答。

    “草帖式”在列出其祖父三代和女子的出生年与以及母亲姓氏之后,还载有“奁田房卧若干”的字样,“定帖式”与之相似,只是把“奁产”和“房卧”分为两项。草帖格式如下:

    野鸡崽汤:当年孵出来的童子鸡炖熬,野鸡肉质比家养的细嫩鲜美,能补气血,食之令人聪慧,止泻痢,除久病及五脏,据说食野鸡最好是冬天,因为那时候野鸡吃的毒虫最少,肉也最鲜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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