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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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琏这次当真是累到了及至,从被人从大殿中抬离道扶起一直送到了轿上,都持续处在熟睡中,对外界没半点的知觉。而且等送回家中,还为醒过来,而且怎么喊也喊不醒。

    经过了张阁老的一番解释之后,众人终于勉强相信了他是因为太累了的缘故才导致现在的这结果。可奇怪的是,他这一睡便是又是一整天,完全未曾醒过来。

    等第二日,一直到了午时过后,也就是殿试之后的第二天,贾琏才勉强醒过来。

    他只感到自己快累死了,特别是胳膊几乎就要断了。睁开眼中,他发现自己的母亲张夫人似乎便坐在身边。

    贾琏的大脑依旧有如一团浆糊一样,口齿不清喃喃的开口道:“母亲啊,孩儿似乎做了个梦。梦到太子为我捧墨,圣人替我端茶送水,比那李太白都要威风很多倍。还有周围还围着一圈阁老大臣,看我眼睛中都冒着小星星,对了,好似外公也在里面。嗯,不说了,我好累啊,还是继续睡会再说,说不准还能接着继续做梦。”

    “做梦,真要是做梦就好了。”便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贾琏这才抬头看去。

    只见周围贾赦、贾瑚、贾珠,还有二房的贾政夫妻都来了,围在自己身边,而刚才说话的,居然是自己的外公张阁老。

    “嗯,怎么,外公你也来了。对了,我定然还是在做梦。我说么,难怪感到这么累。好了,都别吵了,我继续睡会。过几天还要去参加殿试呢,不对,殿试好像已经参加过了。嗯,先不管了,现在睡觉要紧。”说话间后面,贾琏的声音已经变成了梦呓声,很快,竟是抱着身边张夫人的胳膊,再次进入了熟睡当中。

    见到贾琏居然累成这样,当真是让贾赦夫妇等人又是心疼又是气极。自从昨日清晨贾琏被张阁老亲自送回来之后,便一直在熟睡中,期间无论怎么叫唤,依旧是未曾想来过。

    他们可不知道贾琏昨日在殿试中具体干了什么事情,去问张阁老,张阁老却什么都不肯说。

    只是从贾珠口中略微知道了一些情况,贾琏在他走之前一直在疯狂的写着字,十有j□j便如张阁老所言,正是累着了。

    至于张阁老,也是被贾琏突然醒来有很快睡着的景象弄得有些错愕。他从昨天开始,便几乎一直呆在贾府中,甚至连今日的早朝未曾参加。

    好不容易等到贾琏醒来了,想要问点东西,可人家又直接睡过去了。而且从贾琏短短的几句话里面便看出,贾琏似乎将殿试中的事情全都忘记了。

    贾赦最先反应过来了,连连叫了贾琏好几声见依旧没有反应,当下又气又急,开口道:“来人,给我拿盆水来,将这个孽畜给我泼醒。

    下人还为有所动作,便被张阁老拦住,张阁老开口道:“不急,还是想让太医进来看看。”

    贾赦不由面露喜色,用水泼他的好儿子,他还真有点舍不得,只不过是做样子给张阁老看看,他也知道张阁老定会阻拦,连忙招呼太医进来。

    太医姓王,平日里便受贾府供奉,经常过来给荣国府的人看病。昨日大半夜的被贾府的人叫了过来给贾琏看病。

    只是他无论如何把脉都看不出贾琏身上有什么病,甚至比普通人的脉相都要强壮,可人醒不来的问题又是实实在在的。

    虽说王太医很相像说人完全没事,但又有点不敢,于是只能找了个借口说是思虑过甚,睡上几个时辰就会好。

    可偏偏随着时间的推移,贾琏不但睡了几个时辰,这都十几个时辰了,人依旧没有醒过来。

    王太医弄不清病情,自然不敢随便扎针用药,于是只能耐心等着。

    此时王太医心中当真着急的要命,若贾琏永远醒不过来,他最多名声有碍,少了贾家这棵摇钱树,但若是将张阁老给得罪了,那太医院他便别想混了。

    此时听到贾琏醒来过了一次,王太医当真是心中大喜,连忙走进来给贾琏再次把脉。看了许久之后,王太医依旧未曾发现贾琏身上有任何的问题。

    犹豫了一下,只好坚持着前面的话,继续说道,王太医之后接着道:“贾公子应该是用脑过度了,想来休息几日,定然可以好转。至于为何睡这么久……”

    说到此处,王太医一下子完全没底了,若是贾琏真醒不过来了,可有如何是好?马上王太医就有了主意,那就是将病情说重点。若是病好了,自然就是好事,病重了的话,那自己责任也轻点。

    于是王太医口头便一转,摸摸胡子开口道:“但我看贾公子的这症状,定然不是一日两日了,想来平日便有思虑过甚的迹象,昨日的事情只是个引子罢了。正所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贾公子天资聪颖,在整个大梁都是有名的才子,他写的那些诗词,老朽也读过,怕是李太白、杜工部在世,也不过如此。而如今更早早的高中解元、会元,正应了慧极必伤这一条。”

    谈到了这里,王太医也有点被自己的解释绕进去了,似乎这个解释完全可以说明贾琏的情况,他心中想贾琏还真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就一边思索,一边开口道:“而且贾公子从小又有风流之名,而且他写的那些诗词,大多也同女儿有关,定然也是个风流多情的种子,连‘情深不寿’这条也占全了。贾公子如今脉相不显,似是极为正常,可内里却是亏了,若这般下去,不待于身体不好,怕是就连寿数……”

    “可是寿数上有碍。”不待王太医说完,张阁老已经面色凝重的开口问道。

    王太医听到后,犹豫了许久,便轻微的点了点头,反正第一句谎话已经说出去了,那剩下的话只能继续往下编了。

    听到王太医的肯定,张夫人哪里还能忍得住,直接扑到在贾琏身上,垂起了泪来,就连贾赦也一下子红了眼睛。

    若是现代人听到这个解释估计绝对不会相信,可古人却偏偏对“慧极必伤”的说法十分的确性,甚至还有许多这样的例子。

    就比如三国时期那个称象的曹冲,火烧赤壁的周瑜,初唐四杰中写出《滕王阁序》的王勃,还有更多的非自然死亡的天才,如八岁外相十二岁就死掉的甘罗等,都让这个时代的人确性了这个想法。

    事实上,贾琏其实是什么病都没有,说穿了就是有点用脑过度,很快就会好。他这是问题若是随便找个走江湖的郎中来看,直接找个最痛的地方一针扎过去,或者便如同贾赦所言一盆冷水泼过去就醒来了,然后再开点补药或吃点补的,就彻底的痊愈了。

    可偏偏医术越高的大夫便顾虑愈多,特别是贾琏身份高贵,而且旁边还有一个阁老看着,弄得王太医越想越多,越想越没把握,直接就将一个根本算不上病的小问题,联想成了关系到生死的大病上去了。

    张阁老同样是面色变了又变,原本还想着待贾琏醒来后好好教训一顿的打算也彻底没了,只余下浓浓的心痛。

    细说起来,他对这个从小便聪颖万分的外孙是真心实意疼爱,甚至超过了他自己的亲孙子。

    特别是小时候,他每年都要将贾琏接过去住上几个月去教导,直到后来因为一些风言风语才停了下来,但心头的疼爱依旧是半点不减。

    可偏偏这么好的外孙,竟然会是个短命的,张阁老不由仰天长叹,过了许久,才开口告诫众人贾琏的病情万万不可说出去,这才黯然伤神的离开。并言道,贾琏一旦醒来之后,就通知他,他还要过来的。

    可即便张阁老再怎么有心让人保密,可对于一些有心人而言贾琏的情况完全是透明的。

    更何况早就又不少人紧紧盯住了贾琏,不少人已经知道这个会元在殿试上疯狂的疯狂表现,最后洋洋洒洒的一写就是好几万字,之后便彻底的昏迷不醒了。特别是最上面的几位,早就让人死死盯着了。

    就在王太医刚刚回到了太医院,还未来得及休息,便有圣人传话,让他过去。此时圣人仍然沉浸在贾琏所写的那片长长的策论当中,久久不能自拔。

    事实上,贾琏的这片策论谈的不单单的是土地兼并以及解决的问题,更是揭露出部分封建社会的本质出来,给这个时代的掌权人的震撼可以说无以伦比的。

    而且不但是圣人,就连几位阁老并尚书及侍郎等,都已经托人将这片的策论抄了一遍。可以说贾琏的这片文章,在一日之间便成为京城几乎所有高官必需研读的文章,甚至很快的开始往地方传去。

    贾琏的名字,真正的开始深入的无数人的心中,而且靠的不再是才名,而是真实的能力。这也日后贾琏真正成为士林之首,权倾朝野,初步点定下了深厚的基础。

    等王太医奉令进来之后,圣人这才勉强将注意力从贾琏的策论上移开。对于贾琏的表现而言,圣人有震惊,有欣喜,他心中已经确认贾琏的出现是大梁之福,虽说心底的那不安还是无法消去。

    “听说贾会元从昨夜开始到现在,一直在昏迷?”圣人开口对着王太医问道。

    王太医心中一惊,心里头是苦的要命,谁让自己嘴贱来着,在张阁老等人面前胡说八道来着。

    毕竟他身为太医院的太医,医术方面还真不错。等他离开了贾府,没了张阁老的压迫,脑袋便清醒了起来,很快就想到贾琏估计是什么病也没有。

    不过一句谎话,就需要用一万句弥补,王太医只好将贾琏的情况照着对着张阁老的说辞用着无比确定的语气对圣人再次解释了一边。

    果然圣人听到“慧极必伤,情深不寿”的解释后,脸色大变。圣人站了起来,心中先是松了一口气,又感到万分的痛惜。

    松了一口气的原因是贾琏活不长,痛惜的却是这么好的人才居然无法长期为国家出力。

    圣人吃惊了许久,才缓缓的坐了回去,又连忙下令太医院其他几个医术高超的太医全都去给贾琏看病去。

    这王太医的医术在太医院当中差不多是顶尖的,纵然有几个人比他强,也强不了多少。

    给贾琏看病的几个太医都已经知道了王太医已经明确的诊断出贾琏的病因,而他们同意发现不了贾琏的症状,可又不太敢下无病的结论,只好跟着下了同样的诊断。

    其中虽说有一两个略有些疑惑,可却又不敢说出去,于是贾琏的“病情”终于在所有太医的合力下给“确诊了”。

    几个太医接二连三的前往荣国府给贾琏看病,如何能瞒得过其他人,这诊断的结果很快就泄露的出来。

    于是众多对贾琏羡慕嫉妒恨的人,特别是同科的贡生们,心情一下子全都平了下来,幸灾乐祸的想着:叫你小子天才,叫你小子十四岁就中进士,就你将我们都比下去了,切,说到底还不是个短命鬼,再有能力又能如何?还好你要死了,如果你或者,我们这群人日后在朝堂上该如何混?

    而可怜的贾琏同学,丝毫不知道他在熟睡中便多了个短命鬼的名号。而等他“康复”之后重新再次步入了众人的眼中,便莫名其妙遇到了种种特殊的待遇,说起来当真又是可笑又是可叹。

    且说圣人这边听到了几位太医们的回话,终于才确定了贾琏是短命鬼的结论。他招呼着身边的太子道:“听说你同这贾会元关系不错,前几日殿试前还在你府中过夜了,可是如此?”

    太子自知这件事情是瞒不过圣人的,他也没打算去瞒圣人,此时他也沉浸在从太医口中的来的悲痛消息。

    对贾琏,太子可以说是发自内心的关爱,此时听圣人问起,太子便开口道:“贾会元是我府中贾良娣的堂弟,我与他早有相交。前几年了,几位哥哥们都不安生,我日子过的也不是很好,还多亏了有贾会元帮衬,否则未必能撑下来。”

    说道这里,太子眼中不由隐隐含泪。那时他刚出府,他为几位兄弟逼迫,不敢差人做什么营生,完全靠着每年几千两银子过活,甚至连王府都养活不了。

    若无贾琏,他怕是一直要当缩头乌龟了,更不要说去收买臣子,培养势力的事情了。

    若真如此,就算其他的几位兄长被废了,他也未必能做到今日的位子上。毕竟他生母地位实在是太低了,太上不了台面了,而且他同样还有几个远比他出生高贵的年幼的弟弟在。

    圣人对太子的坦诚十分的高兴,开口问道:“即是如此,你认为这贾会元,该如何用?”

    太子沉默了许久,开口说道:“不瞒父皇,前段时间贾会元来我府上,我听他似乎是想殿试时希望自己名次靠前点,越前越好。听他的意思,大概是不想去翰林院过苦日子。”

    太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如实说,便道:“儿还想着我朝还为有过三元出生的,看能不能借机向父皇讨个巧。如今看来,还是算了,不如随便给个名次便算了,且先不必授官,让其在家养着,也能让他能清闲点。”

    “贾会元年纪虽小,可未国家干的事情已经不少了。他先是同林大人一起献上了改革账务的方法,还有那能马上就能派上用场的能够治天花的方子,再然后又有了珍珠的这回事,再加上这次的这片策论,已经够了。孩儿真的不忍心了,不忍心让贾会元因为国事的烦劳而折寿。”

    说道此处,太子的声音也便是一阵哽咽,开口道:“等过些年,儿按照他的功劳给封给他个世袭的爵位,定然无人敢看清。至于日后,也不用出仕了。这般下来,怎么说也能多活几年,总是件好事。”

    “糊涂,当真是妇人之仁。”圣人听着太子的回答,既有满意,又有不满。

    满意的是自己未曾看错,他的这个儿子果然是重情重义的,心慈手软的。

    这般等他日后退位了,太子也不至于亏待余下的几个兄弟。不满的是这样的性格,不是上位者该有的。

    不过圣人一生勉强算是开拓进取了,等他退位前,定然会给太子留下个太平盛世。

    而且那时候国家刚刚经历了战事,需要好好休养,那有一个似太子这般心思手软的守成之君,才算正好。

    圣人沉默了许久,这才开口道:“贾会元之才,可谓天寿,岂是他一个人的?这般的人才,乃是我大梁之福,岂能将其闲置,合该重用才是。”

    圣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所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正是他们这些文人们毕生追其的吗?也当正好成全他。至于其他如爵位官职什么,正如你所言,应该厚赐些,能够封妻荫子,想来贾会元日后纵然走了,也是知足。”

    太子听着圣人的言语,心中不由的感到阵阵发寒。所谓“圣人无情”的含义他终究是明白了,这不是说圣人真没有感情,而是不会以为感情而影响到应有的判断。

    虽说太子他明知道,圣人的态度才是上位者应该有的,可依旧难以接受。

    只是不待他说些什么,圣人便开口道:“如果不是因为他有病的缘故,无论他为国做过多少事情,我定然不会让他入一甲的。而是要将他排到翰林院,死死压着,至少压他十几年,甚至二十年乃至三十年才正好,不然我朝说不准便又会出一个牛阁老。就算不如此,也暂且不给他授官,令他在家好好呆着,只是呆到三十岁以后再入仕,这意思你可明白了?”

    太子虽知圣人这是在点拨他用人之法,可内心深处依旧不免生出了一种凄凉之感,眼泪不由的便落了下来,滴在了地上。

    圣人看着太子,也有些不忍继续说下去了,但还是开口道“但是现在,这今科的状元便是他的了,想来其他人都不会有有异议的。三元及第,也算是件喜庆的事情,至于之后。”

    沉吟了许久,圣人便开口道:“之后便先破例提拔侍读,琼林宴后便令他正式去上任,就算是这次殿试上为国献策有功的奖励。而日后,只要有机会,便让他尽快升迁。否则他纵然有才,没呆到该有的位子上,也使不出来。”

    状元出生正常入翰林院正常授予修撰,是从六品的官职,而侍读是正六品。虽然只是半品,可翰林院熬资历时候的官职可是最难升迁的,即便是半品通常也需要三年时间。

    至于普通的庶吉士们,初入翰林院苦读三年,之后二甲授编修(正七品),三甲授检讨(从七品),之后每三年升半品的速度慢慢熬,一直到正五品翰林学士或者是正六品侍读学士或试讲学士,最快一共需要十五年到二十一年,这将会是一段很长的时间,并且没有严格的规定。

    便如之前圣人所言,有意将贾琏压在翰林院三十年时间,不是三十年不升官,而是三十年不然出翰林院,不让他有超过正五品的官职。

    但凡是出了翰林院的人,便都会如同鱼跃龙门一般,二十年内能就差不多能入阁,当然前提是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在圣人原本的计划中,贾琏是他留给自己孙子那一辈的,应当在四十岁左右离开翰林院,这是他应该也有了足够的威望,然后用十多年的时间,进入内阁,真正发挥他的作用,可是现在就全变了,只能让贾琏以最快的速度去上位。

    通常就算是一甲出生的,便比普通庶吉士快六到十来年时间,也还需要十来年的时间才能出头。而如今的贾琏,按惯例只需要六年之内便能出头,更何况在有人故意提拔的情况下。

    对这种情况,与别人而言或者是一种恩赐,可对贾琏而言,太子并不认为。

    此时的太子同圣人一般,深以为贾琏命不长久,甚至无法活过二十年,因此才要尽快将其提拔,使其能够尽快做到阁老的位子上。

    可是贾琏的这情况,只会在圣人这样的努力压榨之下,贾琏愈加的短命,说不准只余下十几年,乃至几年也有可能。

    只是如今圣人尚在,这事情终究轮不到他做主,更何况听完了圣人的解释,他内心深处也有点认同圣人的做法,便不再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