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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认出你在12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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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2013-12-09

    林深半闭着眼睛,望着昏暗的天花板,心绪飞扬。他藏了12年的秘密,最后还是被揭开了。欣杨认出他,是20年之后,可是,他认出她,却是12年以前。欣杨,也是林深当年选择默默离开千萦的一个原因,这个原因,他从没向任何人提起。

    上学的时候,他是出了名的顽皮,不爱学习,喜欢迟到逃课,体育课成绩是最好的,可是正经的科目没一科学得好。但不知道为什么,班主任还喜欢他,林深有个奇怪的特长,说是奇怪,不如说是跟他本人不符,他字写得好。他没有刻意练过,但写出来的字端正有力,大气豁然,是一种有自己特点的正楷字体。

    班主任是语文老师,总会在自习课上走到他跟前,指出他的错误,教他用更好的方法写出好文章。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唯一一个愿意接近差生的老师。林深深受启发,上语文课的时候特别认真,作业也没有再落下过,作文水平也提高的很快。

    过了几个星期,老师说要选课代表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可以在班里当个“小官”。后来才知道,有种育人手段叫做“激励”,老师大概就是用的这种策略吧。

    那个时候老师让班里的同学每人要准备一个笔记本,每周要写周记。每一篇周记,老师都会仔细的看,认真的写评语。林深每周一会把大家的周记摞成一摞,搬到老师的办公室去,到了周五,又去帮她搬回班里,给大家发下去。渐渐的,他也像个乖学生的样子了。

    还是周五的时候,他课间休息的时候去老师办公室拿周记,刚经过办公室的窗户,就听到里面有女孩子的哭声。他不敢进去,刚准备走,就听到是欣杨的声音。

    “老师,我真的好怕啊……”她的声音里充满恐惧,很是让人动容。林深不禁停住了脚步,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听。那个时候,欣杨可是他追千萦的有力武器,欣杨的事,他也得管哪。

    “说出来吧,说出来,就会舒服点。”

    “呜呜,呜呜呜……”欣杨只是一个劲儿的哭。站在门外的林深都要给她急死了。

    “既然写了个开头,就要写过程跟结尾,这样,才是一篇好的作文。你敢不敢呢?”老师用和蔼的语气说。

    “我不敢,我做不到。”

    ……

    办公室里的声音隐隐约约,他也听不是很清了,只听到一阵一阵传出来凄厉的哭声。林深心里无法平静了,会是什么事?让欣杨哭成这样?跟千萦有关吗?他踌躇不安,一整天都心神不定。因为要跟千萦靠近,林深跟欣杨也算同一条船上的人了,这段时间,他跟欣杨也接触的比较频繁,朋友的事,不能坐视不理吧?

    林深对欣杨的印象是,安静,不爱说话,可是跟千萦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玩的跟疯子似的。千萦带她闯进男生的圈子抢篮球打,教她踢毽子,带她在舞蹈课上毫无顾忌的跳舞,这两个女孩子好像一个是称一个是陀,谁也离不开谁,上课在一起,下了课还是在一起。有时候,千萦穿着欣杨的衣服就来上课,一问,千萦有时候会去欣杨家过夜。林深是很兴奋的,因为自己家离欣杨很近,他几次让欣杨趁千萦去她家过夜的时候带她去见他,但是欣杨说,她们俩晚上是不会出门的。

    欣杨跟千萦的感情,是班里每个人都知道的,她们没有拉帮结派,却是浑然天成的好姐妹。谁把欣杨弄哭了,千萦第一个去找他,非把他耳朵揪下来不可。莉亚虽也是她们一个圈的,但在她们俩面前也会表现出配角的角色,但她没有嫉妒,这是很多女生所没有的大度。

    几周之后,当林深用内疚的手指翻开那本周记,他终于明白了千萦跟欣杨为什么会有那样特殊的感情。

    那是周五的中午,林深把日记都搬到座位上,准备下午上课之前给大家发下去。那天中午教室只有他一个人。千萦半个小时后会来,两个人会坐在教室的两个地方,安静的看书。他忍不住拿出了欣杨的周记,在内心责骂了自己一千遍以后,终于翻开了。

    周记的前半部分,有写学习的事,也有写爸爸的事,跟普通学生写的套路很像。但林深能发现,几乎每篇周记都会提到千萦。比如,她写到跟爸爸去博物馆,就会写到,千萦跟自己说过,她喜欢水晶,虽然不知道水晶是怎么做的,所以她就认真的读那些水晶的来源,让爸爸跟自己解释水晶是怎么形成的,有什么颜色的,有什么作用,准备下周见她的时候告诉她。再如,写到爸爸做饭的时候,就写到,爸爸的厨艺越来越好了,连千萦偶尔过来吃一次也尝的出来。林深也发现,从头到尾,都是爸爸和千萦,没有妈妈。

    他翻到了中间的一页,那篇周记怎么写的,他已经记不清了,但他永远记得,她想表达的意思。欣杨在本子里写到,千萦跟自己聊了很多妈妈的事,让我想起了我的妈妈。妈妈,你在哪里,你过得好吗?千萦哭的很伤心,可是,至少她有爸爸跟妈妈,家庭是完整的。不像我,是半个孤儿。

    周记越写越短,后面大致意思都是对她母亲的思念。一直短下去,直到有一篇,只写了一句话:“我又梦到妈妈了,她的身上都是血。”

    林深好像开始拉牛牛,读的云里雾里。后面的周记,又开始慢慢写长了。欣杨写道,她爱上了一个男孩子,她这辈子也不会忘了他。只要再让她看一眼,她绝对能把他认出来。她还说,身边有个男孩子很像他,但应该不是他。仅仅因为他像他,她就对他很好很好了。如果是那个男孩子在自己面前,恐怕自己会情不自禁了。读到这里,林深就笑了,什么情不自禁,电视剧看多了吧?

    他翻到后面,看到欣杨又提到千萦,说千萦真幸福,有人喜欢。昨晚我们睡在一张床上,她聊她喜欢的男孩子,我聊我喜欢的男孩子。她的男孩子就在她身边,触手可及,我的男孩子,远在天边,就算我拼命的追,也追不到。林深当时还很兴奋,“千萦的男孩子”,说的是自己吗?原来千萦对自己有感觉。林深只怕要大笑出声了。

    他翻到后面,欣杨写到,她又梦到那个男孩子了。他带着她一路飞奔,从地狱,逃亡天堂,他摘下口罩,我看到了他的脸。这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脸。可能是日有所思,梦里的那个男孩子,居然是我日常里觉得像的那个人。然后,她写起了她的回忆。原来,7岁的时候,她被人追赶过,在那个恐怖的夜里,一个男孩子不离不弃的保护她,带她逃出了恶人的魔掌。

    7岁,夜里,林深回忆起了自己的童年。在他8岁的时候,他也曾经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一起拐卖儿童的事件,他想要去报警,却也被逮住了。他被带上了那个女孩子坐的车,那个女孩子很害怕,脸色都是白的,他一度以为自己撞见鬼了。后来,两个坏人一前一后下了车,他突发奇想,要逃啊!然后,就带着她一路狂跑。

    欣杨,原来有着跟自己类似的命运。

    欣杨的周记后面大部分都在写那个男孩子。她说,那个男孩子一路戴着口罩,眼神坚毅。她说,那个男孩子身上被划了一刀,留了很多血。她还说,那个男孩子紧紧的将她搂住,那一瞬间,她已经注定这辈子只会爱他一个人。

    本子掉在了地上,林深愣住了。往事历历在目。

    那个“像的人”,原来是林深自己。难怪,欣杨从不跟男孩子讲话,却会很开心的跟林深讲话。难怪,他能这么顺利的追上千萦,都是因为欣杨在暗中帮助他。他突然想起了欣杨跟自己说话的时候,神情是高兴的,行为是乖巧的。

    为什么,偏偏是欣杨?林深回忆起那个8岁的夜晚。他当时得了水痘,身上很不舒服,头也很晕,戴着口罩,呼吸也不顺畅。可是,在他帮助那个女孩子的时候,脑子却异常镇定。

    她的恐慌,她的哆嗦,她的眼泪,虽然让他着急,但他更多的是不忍。如果丢下她自己跑,恐怕他这辈子都会后悔。而那个女孩子,也慢慢相信了他,变得勇敢,变得坚强。

    那个女孩子当时说自己很累,很冷,但还是跟着他一路翻山越岭,没有怨言。他心里是害怕的,但是有她在,他就更坚定了一定要逃出去的决心。

    两个孩子跑了一路,林森整个人已经去掉了半条命,见到警察叔叔的时候,那个女孩子就瘫倒了。他知道如果那个时候只有他一个人,他可能会跑的更快,但是,跟她一起跑,却让他从此知道了,女孩子是需要保护的。

    原来,那个让他一夜之间成长起来的人,就是欣杨。

    他将周记拿了起来,周记掉下去的时候已经被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写着,千萦管她的男孩子叫“影子武士”,欣杨爱上了这个称呼,觉得千萦简直就是自己的影子,自己的姐姐,自己最最亲的人,她对自己的了解,比自己对自己的了解,都要多的多。

    林深嘴角挂起一丝微笑,“影子武士”,哼,自己也可以这么光荣。

    也就是那天开始,他虽然从欣杨的笔迹里知道了千萦对自己有好感,却不自觉的退缩了。如果,欣杨只是千萦的普通朋友,他大可继续展开攻势。可是偏偏,欣杨是千萦的守护天使。

    欣杨对千萦的依赖,欣杨对千萦的感情,千萦对欣杨的仗义,整个班里没有人不知道。林深开始回避千萦,也不主动问她问题了,也不去找她了,即避免看到她,也避免看到欣杨。

    中考完,他有接近半个月都没有见到她,他打电话去她家里跟她问好,却发现叔叔的语气很低沉。他又忍不住去找欣杨要了她的手机号码,那天,他以为会是最后一次见欣杨。欣杨还不知道他已经知道她的事了,还是笑嘻嘻的给了她千萦的手机号码,还跟他说,千萦就要去外婆家了,要打赶紧打。

    而通过那个手机,他却再也没跟千萦对过话。他最后还是放弃了。她考上了最好的高中,而他面临着出国移民。他曾经一度因为出国的事跟父母僵持了很久,最后还是只能听从安排。他想过跟千萦告别,但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阻拦了他。

    在那之后,他昏迷了一年。等他再度醒来,已经恍如隔世。他变得自卑,压抑,而眼前面临的是异乡的环境。而她,仿佛一个遥远的梦。在时间和空间的推移中,解释已经变得苍白,他选择了缄默,也选择了重生。

    林深在化妆舞会上的时候,便觉得那个戴着埃及艳后面具的女子身姿有些眼熟。当那双眼睛直直的勾住自己的时候,他有点莫名其妙。当那个女子将面具摘下来的时候,他瞬间,看到了这个封尘12年的秘密,揭开了。欣杨看到他之后便跑了出去,这进一步印证了他的猜想。她知道了。她还爱他,不然,不会这么多年了,凭借一双眼睛就认出来他,不然,不会在看到他的瞬间,呆若木鸡。

    是不是,12年后的今天,他也应该坚定自己的选择?千萦已经有了爱她的人,千萦跟欣杨的感情,比以前更深更坚厚。秘密揭开了,他就更不能对她有任何幻想了。其实,从开始到结束,他都只是她生命中曾经的过客,去了,就不该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