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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不想醒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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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没有掩盖脚步,闭目休息的赤霄咕噜一下,从树上蹿下。

    “欧阳兄,也有闲情来看看?”

    来人正是欧阳轻云。

    从这个角落向下望去,整个半山演武场尽收眼底,隐隐还能听到场上争斗弟子的呼喝之声。而更响亮的,是一众黑服的龙虎武门弟子的欢呼,加油之声。

    时间已经来到凌晨五点,场上大部分位置已经被黑服武门弟子占领。

    战斗进行到第三十五场,无一例外,都是龙虎武门的胜利。

    “阴阳体术,那可是能和怪物相搏的力量,如今落得这般下场,欧阳兄有什么感想么?啧啧!”夸张的摇头,皱成深壑的额纹,似乎要表达他的强烈不满,和担忧。

    欧阳轻云眉头一皱,未有言语。

    赤霄的话没有得到欧阳的附和。他也不恼,嘿嘿一笑,挪步上前,面对欧阳继续道:

    “当年,欧阳兄与我还有众多道友也算志趣相投,我对欧阳兄的理论也是万分信服,若非欧阳兄有所隐瞒······”

    “当年的事,休要再提!”欧阳轻云转身,似是不愿再和赤霄言语。

    赤霄老头略一顿足,而后上前,大笑道:“不提,不提!哈哈,是我糊涂!且说这场夺位战,欧阳兄怎么看?”说话间,拦到欧阳轻云身前。

    再次转身,躲开赤霄后,欧阳轻云面向演武场。

    他将目光放到演武场中心观礼台位置,注视着在坐两人。

    道袍少年似有所觉,不着痕迹地扭过头,微微一笑。

    “上河在,此战无虞!”

    “嘿嘿,一个旁系子弟居然让欧阳兄如此看好,看来此子造诣不低。不过阴阳术的修习,天赋只是一方面······”赤霄故意调长音,意有所指。

    “你是什么意思?”影响阴阳术修习的关键要素就两个,抛开天赋,就只有······

    欧阳轻云首次正视起身高不到他胸口的白发老头,念头浮动。

    赤霄老贼的话牵扯的是阴阳道场的传承之密。

    坚定的信念,是在当今之世修习阴阳术的不二法门,维系嫡系弟子阴阳术修习的绝对优势,就是比一般弟子更为坚定的信念。

    相信妖是存在的,相信阴阳术的真实。这是当今之世修炼阴阳术的根基,是影响阴阳术修炼的两大关键要素中的决定性要素。

    信念越是坚定,修炼越是有利。

    培养这种信念,靠的是道场最秘藏的传承典籍。

    阴阳术的传承从未断绝,所以这些从古代传至如今的古籍所载,是事实无疑。只要看过这些典籍,绝大多数都将不再怀疑自己修炼的阴阳术。

    这个过程,叫‘开眼’!

    “你不觉得,这位弟子回来得太巧了么?呵呵呵!”说完,赤霄忍不住得意。

    太过偶然?回顾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种猜测浮上心头。

    从来都是在外学习的欧阳上河回总道场誊抄阴阳术典籍。

    十多年不联系的赤霄老贼忽然拜访。

    而后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的龙虎武门下来战书,经过赤霄的调解,设下了在当时看来,这边占尽优势的夺位战规则。

    临近争斗,西山区又发生了意外,这场意外对他的多年谋划产生致命打击。不得不抽调所有能调动的人手过去,考虑到欧阳上河表现出来的实力和西山区的重要性,他冒险把上天也派出去。

    最终留下仅剩的外门弟子四十人,张恒和上河。

    如今,夺位战接近尾声,作为他布置的制胜王牌欧阳上河,如果真的早已被人收买,这场夺位战,阴阳道场将惨败无疑。

    所有的一切,都是赤霄的谋划?

    但是,用什么收买欧阳上河?联系到赤霄的话,欧阳轻云想到某种肯能。

    “不可能?这种事情,即便是你也无权处置。”这实在太过荒诞,用传承典籍收买外人,即便欧阳老贼,也难以走出三霄道场一步。

    用传承典籍培养一个外人,打入欧阳道场内部?这实在太疯狂,但结合赤霄的话,这个可能让欧阳轻云不敢轻易忽略。

    否认,也不过是下意识。

    赤霄神秘一笑,装模作样地修理器披散着的头发。

    难道是他们的?

    欧阳轻云略作思忖,回想起关于赤霄的一切,想到一种答案。

    做到这种程度,就为一件如今只剩名头的东西?

    双方沉默许久,最终还是欧阳率先开口。

    “赤霄,你还和他们有联系?”问是这么问,欧阳轻云所担心的,还是西山区那边,如果一切猜测都是真的,那么赤霄老贼又怎么肯定,西山区一会把我的势力牵扯进去?

    他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虽然有所担心,但他并不认为赤霄会知道他的所有计划。最多是从什么渠道,知道西山区的东西对他而言十分重要。

    “欧阳兄,老头我先前的提案考虑得怎样?”

    赤霄所指,是用魔剑楼兰城换取他手上一件事物的事情。

    “赤霄,你做这些安排,莫非就是为此一事?”欧阳轻云怒道,俯视着矮个老头:“你所谋,究竟何事?”

    “欧阳,我且问你,你还是当年的欧阳轻云么?”赤霄直视着他的眼睛。

    欧阳轻云闪烁目光,深吸口气,回复平静道:“我说过,当年之事,休要再提。”

    赤霄却是眼前一亮。

    “欧阳兄,老头果然没看错你。这样,我只为一圈同道们提一个疑问,当年你们欧阳道场为何半途而废?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

    “无可奉告!”欧阳轻云的回答,斩钉截铁。

    “那么,欧阳兄,东西到底是换,还是不换?”赤霄不再多言,一切只能按计划来。

    欧阳轻云注视着这个脱去了嬉笑的老头,心中念头翻滚,早在一开始,赤霄背着楼兰城城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意动。

    但他不能答应,即便只剩下名头,那件事物也还是远远比楼兰城尊贵得多,没有缘由就答应,会让对方起疑,毕竟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楼兰城对一个道场的价值会急剧猛增。

    虽然即便暴露,对方也不能窥见他的全部计划,但能不暴露就不暴露,只有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

    而如今,半山演武场的夺位战结果已经可以算作一个重量级砝码,一个就此答应交换的台阶,一个堵住其他人盘问的正当借口。

    表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还用一段不短的沉默表现纠结和犹豫,他的心底已经有了万全的应对。

    最终,欧阳轻云怒视着赤霄,咬牙道:“换!”

    换字刚落,赤霄的老脸瞬间转晴,阳光灿烂,大笑道:“欧阳兄明事,老头我高兴,欧阳兄,不管你是不是当年的欧阳轻云,老头我还是当年的赤霄!”

    “在西山区事了后!”

    欧阳轻云等赤霄把话说完才憋出下半句。

    “嘎?”一脸欢喜的赤霄登时僵住。

    “欧阳老鬼,你不地道!”说完哇哇地朝正在离开的欧阳轻云追去。

    赤霄还是当年的赤霄么?这句话让欧阳轻云对老贼的目的隐约有所猜测,但也正是这个猜测,让他觉得事情比以往来得更加紧急。

    希望不是我想得那样,但无论如何,抢先一步是不会错的。就目前,除了西山的事情还没有确定,其他还在掌控之中。

    欧阳上天,你可别让我失望。

    ······

    接近凌晨六点,半山演武场,四十名欧阳道场弟子全败,一个个黯然离场,甚至没人有勇气使用挑战权,挑战如同魔王一样的黄虎。

    而现在,拥有挑战权的只有一个人,作为在场的欧阳道场的仅剩一人,掌握无限挑战权的欧阳上河。

    无限制挑战权,就是无视其他所有规则的挑战权,拥有挑战的第一优先权,第一选择权。

    说的不好听点,就是防止一方被剃光头而设立的,只是这个规则的设置,嘲讽的意味更深一些。

    就目前的状况,欧阳上河若不能打败对方的传承弟子,连胜对方所有普通弟子也毫无意义。不过是从实力上的以大欺小。

    不突破对方的传承弟子,而去欺负对方的普通弟子,以求输得不怎么太惨。难免让人产生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

    除非一种情况,就是在绝对的自信和实力下,以一人之力全战全胜对方所有弟子。

    所有人正在等着欧阳上河的选择。

    这个在张恒下场后就毫无存在感的欧阳道场传承弟子,他的表现则让在场的龙虎武门差点崩溃。

    在龙虎武门四十多道凶光的注视下,欧阳上河缓缓地站起身体。无视一旁磨拳擦掌的光头黄虎,慢条斯理地揉捏肩膀,整理衣摆。

    长长的哈欠后,一阵如雷般的滚滚长鸣环绕全场。

    “咕咕咕······”

    “哈哈,先吃饭,先吃饭。众位也别激动,不瞒在场众位,我欧阳上河一身实力一半都在饭上。”欧阳上河一摸肚子,止住了轰轰雷鸣。

    既然这么说,那就没办法了······

    短短时间内,龙虎武门弟子经历了狂热,期待,不耐,错愕,愤怒到无奈的转变。直可谓五味杂成。

    如今只能等这个欧阳道场的传承弟子吃饱再来。

    而且,被这么一提醒,从狂热中醒过来的众人才发觉,一夜的赶路、酣战加助威,他们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所以,欧阳上河的提议,再无人反对。

    隔岸的紫龙略微皱起眉头,其势已断!不过,黄虎的本事大半也要有力气才使得出,这一战看的还是黄虎。如此看来,倒也没什么影响。

    “来人,好酒好菜备起,米饭管饱上!”欧阳上河手一挥,示意给场上的人都准备。

    “啊,啊是——!”稍过一段时间,演武场后方才传来回音。

    “哈哈哈,大家别见怪,这山旮旯里就是不怎么方便!”

    ······

    哼,欧阳老鬼你会拖时间,我赤霄难道不会?东西一刻不到手,这场夺位战就一刻结束不了。而且,比起不要脸,难道你还能脸皮比老头我还厚?

    赤霄回到演武场上方,满意地看着欧阳上河的表演。

    “嘿嘿,欧阳老鬼也是吝啬,老头我作客许久,竟无一顿好菜,还是这上河懂事啊!就是名字不咋地。”

    ······

    清晨的山林,此处难得地没有被薄雾覆盖,仿佛上天的恩赐,温煦的阳光透过枝枝桠桠,变化为粗细不一的圣洁光柱,在枯叶铺洒的床单上缀出明明暗暗的瑰丽花纹。

    树灌密布处,若有若无的白雾,仿佛刚刚起身的仙女如兰的呼吸,香绕不绝,凝而不散。

    时有欢腾的鸟儿,或临枝献唱,婉转清明;或扑翅作影,怪状叠起;或呼啸腾挪,停转自如。这是,占却仙居的得意?或是恭贺新晨的联欢?

    青葱五彩的山坡,仿佛青春羞怯的姑娘,躲藏在层层木柱之后,艳羡地投来皎洁灵动的眸光。却不知,她自己是大地山神最疼爱的女儿。

    不信你看:

    是谁,在清晨为她梳拢的秀发,残留着朝露的芬芳。

    是谁,为她别上花簪,每天,红过待嫁的新娘。

    是谁,拨开云雾与枝桠,只为她掬起一抔紫气与霞光.。

    然而,这一切,只为有她才变得鲜艳,变得灵动,变得诗意,变得深刻!

    她,是谁?

    柔顺的长发,比丝绸更加顺滑,宛如静谧的夜空,万古流淌的银河。

    光洁的玉足,裸露在瑰丽的地毯上,是神明遗落的宝石,只此一眼,万年难忘。

    鲜红的宽松长袍,缀满纷繁复杂的金色图案,形形色色的事物,仿佛在它上面构筑了一个完整的世界,微风浮动下,一个个化作立体,喧闹,欢呼。

    纤细光洁的双手,成托举状,被浸润的阳光,变得更加可人,更加空灵。就好像,从这双手上产生了灵智,化作光的精灵。

    “你是谁?“

    “我没有见过你。不过,你的身上有一种熟悉的味道,一种安心的感觉,好像在很远,很远的以前,我认识你。”

    “请问,你是从前世醒来找我的么?”

    精致绝美让所有的语言失去活力,空幽的声音仿佛来自九霄,又似传自绝谷。

    这一刻,秦歌失去了所有的感觉,砰然的酥麻自心底而出,抑制了他的呼吸和思考。两道泪痕来得毫无缘由。

    这一幕,宛若梦幻,而他,却不想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