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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贵族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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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徳晟在帝都东西砖塔胡同里寻摸了一处地方,这是条老街,还没有改造,街面的很多门脸儿已经延续了好几代。只因这巷子历史悠远,曾有艺术家、历史学家、古文物专家等等一些家们联名上书,要保留悠久的古巷街道和文化,这砖塔巷才得以暂存至今。

    这条巷子,背离闹市,清静,闲情,古韵幽雅,街面都是低矮平顶房,带着破旧沧桑的残迹,已不见曾有的辉煌喧景,离时尚远矣,离科技得绕大半个北京城,离信息更是甩出八条街,渐渐的这条少有人问津的巷子就成了传统手艺人的集聚地。

    这里的每个门脸儿都有自己的讲究和说道,一般人你不明白,明白的人才能慧眼识缘。

    其中就有正宗的老字号食店羊脸儿居,别看门脸儿寒陋简单,可他家的羊汤从祖上嘉庆年间传到至今已是第八代传人了,那口能盛下一条汉子的大铁锅息息煤火就没断过,每天就定量熬制那一大锅,卖到锅底五分之一处扣盖封炉,剩余的做为底料明天添料加水接着熬,你要是来晚了,对不起还就没有了。

    很多款爷们起早开着豪车挤进巷子口坐着小马札蹲店等着,就为了喝一口他家的羊汤,那一口喝下去据说就是嘉庆年间的古老味道。

    还有就是锔碗李的通锣铺,这锔碗李做的就是锔碗的手艺活,也是祖传的。

    早年间家里碎个陶碗都得找锔碗师傅再给修补上,锔好的碗平整光滑滴水不漏,那还真叫个手艺,到如今谁家碎个碗还锔呀,顺手就扔垃圾桶了,可就有懂行的,专本敲碎了碗捧着找到锔碗李,花大价钱求他再给缝合上,要的就是这手艺和收藏价值。

    再有就是祥服云的裁缝铺,这家裁缝铺不做一般的衣服,更不做当今时尚的服装,它是一家只做丝绸绢锈的满服、袍褂和旗袍,每件成衣从开剪到缝合刺绣都是一针针手工完成,连纽扣都是布料编织成型再用最小号金头针镶嵌在衣袢上,那讲究!

    一件女式双凤呈祥的满式氅衣要用时几个月甚至半年的时间才能完成,最后还要给你配上一双花罗金缕绣花鞋,这一套的价钱比名牌夏奈尔还要高飚出不知多少成,一般人穿不起,就是穿着也没什么实用之地,只当个国画瞄一眼。

    来祥服云定做成衣的都是富商的老婆、小三儿或千金,要的就是厚重的底蕴、瑰丽的富实、与众不同、独一无二。

    这里的店面都带着浓重的分量与文化,走进这条小巷子就像走进一道悠远的历史,这种景不多见了。

    可徳晟偏偏不长眼的把公司门面选在了这儿,寻摸很久了,这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是个邻街的住家,能当店面还能住人,原来是个破旧豆腐坊,主人不干了,出租他用,租金实惠,徳晟一眼就定下了。

    小屋大概装修一下,紧后面塞了一张木板床,前面办公,一举两得。

    失恋者联盟,这几个时尚亮彩的大字招摇的挂在巷子口深处,与传统参差交碰,晃得老巷里的手艺爷们睁不开眼。

    “定子,就咱俩人手不够,再招一个,怎么也得像模像样的必备齐全,才对得起这个名头。”

    徳晟的一句话,定子大笔一挥撰出一个招聘启事。

    你失恋过吗?你寻死过吗?你情杀过吗?别紧着实施,先加入我们的失恋者联盟,定能满足你誓死忠义、嗜杀如仇的愿望,还连带赚个丰厚财源夺回至尊无上,何乐不为!加入我们的队伍,就是秉承了惊世倾城的道义精神,让我们扛起这竿大旗乘坐着通往希望的列车,掀起轰天巨响霹雳雷鸣,让众人仰望,百兽齐跪,花草垂拜……用我们大无畏的身躯换回平静纯粹的新世界……

    徳晟瞟了一眼招聘启事,“我操”一声甩一边,再没敢看第二眼。

    定子亮着眼珠子问:“哥,这样成吗?”

    “你这是作死的节奏。”徳晟咬咬牙:“成,想励志走这行,还真得存着勇往作死的奉献精神。”

    招聘启事贴出两天后,一个身形瘦如麻杆的年轻人敲开了门。

    定子扒头就问:“干嘛的,是准备好作死的吗?”

    年轻人惊悚的一咧牙:“没……没呀,我干嘛作死?我、我是来应聘的。”

    徳晟问:“你失恋过吗?”

    年轻人收起惊悚的满嘴牙,不漏齿的羞涩一笑:“不瞒你说,还没有,我正热恋着呢!”皮色微红,眼目放光,面容无比幸福状。

    徳晟失望的靠回椅背。

    定子瞪眼一句:“你这是给饿汉子上眼药来的是吗,没看见金字招牌吗——失恋者联盟,不识字呀!”

    徳晟无兴致的回一句:“小哥,等你失恋八回无处可去的时候,你会哭着喊着爬进这道门,那时候我们才是同道中人。”一挥手:“回吧!”

    年轻人挠着头皮出了屋。

    转天又来了一个中年男人。

    定子刚要开口“你想作死吗”,徳晟急忙挡住先开口:“你是来应聘的吗?”

    “是啊,我刚看到招聘启事,就紧着来了,别说这启事有点儿意思,我都应聘多少家了,还没见过这么有个性的公司。”中年男人哈哈乐着:“还要人吗?我没来晚吧?”

    徳晟平平一句:“你来的正是时候。”

    “好……那就好,您还别说,三十六行八班苦役连带精细手艺活儿我都干过,甭管是玩儿体力还是耍脑瓜儿我样样精通,准保兢兢业业在所不辞,您用了我就等于拥有强兵悍将抵得住千军万马……”

    徳晟鼻腔里一哼:“你可真是个通天知地的全能人才呀!”

    “那是,您还别不信,老实巴交蹲坑看门的活儿我能干,砸场子拆墙扒洞的差事我也在行,甭管打家劫舍、杀人越货、浑水摸鱼……只要您招呼一声,我立马撸起胳膊跟你走……嘿嘿……只要您喂饱了我,啥活儿我都给你顶着。”

    徳晟皱眉,看着那张满褶子的笑脸眼晕。

    定子一声喝住:“诶,醒醒,琢磨什么呢!我问你,你失了几次恋?离了几次婚?这刺激不小啊!”

    男人眨眨眼儿:“什么刺激?我……我没失恋,我干嘛失恋?我已婚,至今未离,怎么的,啥意思?”

    徳晟哼声问:“你是说你活得挺美满?”

    “那是,相当的美满,眼么前儿就想找个工作寻摸俩钱花。”

    徳晟又问:“那你在婚姻感情上就没受到过伤害和打击?”

    男人轻蔑一笑:“切,谁能打击到我那算是邪性了,不瞒您说,这辈子活到这会儿我都不知失恋是什么滋味,我只恋爱没失恋,经我手的甭管老娘们儿还是小姑娘都得随我心思,喜欢的我就使唤着,没熬头儿的玩够了就甩了,就这会儿把着炕头媳妇儿私下里还有三四个相好的随我摆弄着。”自得的甩一下大分头:“招来即欢,挥之即去,这叫男人的本事……”

    徳晟眉头紧蹙,眼底冷彻寒光。

    定子怒目,喝声大嚷:“滚……你丫是来找摧的!”

    男人慌顿:“这……这是干什么,好好的说着话干嘛翻脸呀……”

    “滚,再不滚我废了你,我给你拿拿龙,摧你个满地喷血,叫你本事……”说着话抄起墙角的马札就要往脑袋上摔,男人“妈吔”一声嚎,抱脑袋撒丫子窜出屋去。

    定子扔下马札,胸脯还在喘。

    徳晟垂着眼帘,眉头舒展开。

    接下来俩人眼珠子对瞳仁,相对瞪了好几天,再无一人上门应聘。

    定子思叹:“晟哥,你找的这地界儿忒冷清,缺人气儿,备不住赶个闹市区就好办了。”

    徳晟安慰:“咱又不是卖服装开饭店,用不着和别人扎堆儿凑热闹,咱要的就是这个响当的名头,这世上有99.99%失恋的人,只要其中的1%寻到路子找上门来就够咱买卖的,别急,万事开头难,耐心等着。”

    徳晟轻叹:“我这几年的积蓄都垫在这个破大的门面上了,尽心而为,就是没个结果也算是心诚意尽,无以他求。”

    徳晟回想在京这几年的漂泊挣命,感慨!

    “定子,你知道我德姓的来历吗?”

    “怎么的,你的姓还有什么深刻究原吗?”

    徳晟淡笑,目光悠远:“据我祖爷爷念叨过家谱,说我们家祖辈本是正黄旗爱新觉罗的一员大将,正宗的满人皇族,轮到我这会儿已是第三十八代后裔传人。”

    “呦呵,这么大的家谱呢,没看出来呀!”定子虚眼儿笑。

    “你还别笑,这就如同英国统辖疆土的大吏侯爵,自身就带着贵族血统,历代相传,终始不变,这根脉的东西到头都带着分量,凡辈人等想装都装不出这气度。”

    “哎呦喂!晟子,我眼拙,合着这么些年我愣是没瞧出来你毛细血管里淌着贵族的血,小的失礼了。”一弓腰,双手垂膝,做了个俯首恭拜的姿势。

    徳晟抬手轻轻一挥:“罢了,免礼!”

    我操,你还真不谦虚!

    徳晟悠然沉思:“据说我祖辈爷听令皇上的指派率领人马出守边关,与匈奴作战,后因后备不敌失守疆池,被皇上贬派西关无毛之地,连下列兵徒拖家带口迁离京城千十公里外的地方安营扎寨,这地界儿就是现在的内蒙,自此这波人再没能回到本籍家园,爱新觉罗的名号随后改姓为德。”

    定子恍然:“你这德姓够深远的,要不是如此,敢情你也是京城首地的一份子。”

    “要不怎么说呢,人命在天,打我祖辈爷爷的爷爷的那辈上就注定我今后的路了,想我也是皇城根儿的正宗后裔,居然落得在京城无立脚之地,我大学毕业在这飘了这么些年,换了几家公司,最后还赶上一个卑耻拙劣的老板。”摇头叹气:“活到今日已没了祖辈荣耀身份,丢了正旗人的皇室血统,在自家的领土却要和别人争得一席生存之地。”

    定子悲悯感触:“嗨,啥也别说了,说了都是泪,晟哥,不光你有荣耀家史,我小定子命根儿也硬着呢,据我祖爷爷说……”

    徳晟扭头:“怎么,你也有祖爷爷?”

    “操,兴你有就不兴我有啊,不然我打哪来的。”

    也是,徳晟点头。

    “据我祖爷爷说,我祖上本是天津卫说快板儿的艺人,名气大着呢!着实辉煌了一阵子,那时多少人捧场子坐戏台,围着茶桌看我祖爷爷说快板儿,我祖爷爷一直想找个传承的人,可到死也没如了愿,你说我家老爷子要是传承下来,到这会儿我也是什么曲艺家的红门后裔了。”

    徳晟轻轻点头:“合着咱祖辈都挺争脸,轮到咱就没落了,闯个天怎么这么难呢!”

    定子哀叹:“得嘞,先别闯天了,咱让几个女人就搞得落魄失意的德性,先搞定眼前这个宏伟事业,也算为祖辈争回脸。”

    徳晟燃起一支烟默默的吸,思虑他从头到尾走过的路。

    正相对感慨着,推门进来一个年轻女子,俩脑袋同时扭动盯向女子。

    女子面目紧绷,嘴角勾着一弯怨愤,目光厉寒。

    俩人一怔,这女的是干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