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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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

    阿芙拉仰头,努力让泪水滚回眼眶里,抬手抹一把眼睛,她把尚未完全拆开的信纸塞回信封里,缓慢的,小心翼翼的。她从破旧的小沙发上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蹒跚着走向她的卧室。

    莫瑞娜金色的长发随意的竖起,她正在打扫房间,见阿芙拉走进来,咧起嘴角笑笑。视线瞥向她阿芙拉手里的信件,眼睛一亮,立刻凑上去。

    可是这一次阿芙拉没有像往常那样,和她分享哥哥寄回的消息。阿芙拉突然狠狠拍掉她伸向信封的手,柔嫩的手背立刻红了一大片。

    “别碰它。”阿芙拉哑声说,“你先出去。”

    莫瑞娜被赶出了房间,握着*的拖把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阿芙拉狠狠关门,上锁。不解的盯着斑驳褪色的木门。

    莫瑞娜一怔,瞳孔猛的一缩……渐渐的,头无力低垂下去。手一松,拖把歪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突然。

    “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砰砰砰!

    莫瑞娜疯狂的敲击房门,张开嘴巴哑声的哀嚎着,她痛苦的弯曲背脊,左手死死抠着自己残破的喉咙,哀哀的哭了起来。

    雷诺和单久听见响动,抬头相互对视片刻后,迅速往外面走去。

    莫瑞娜颓然靠坐在阿芙拉房门前,一只手抠着喉咙,愤怒的用指甲抓出一道道红印,她好难过,可是她……说不出话,哭不出声!

    “莫瑞娜!”单久见到她自虐一样的举动,立刻冲上去抓住她的手腕,破了皮的殷红抓痕触目惊心,皱眉,尽量柔声道,“别这样,发生了什么?”

    莫瑞娜低头不肯看他,颤抖着消瘦的肩膀呜呜哭泣,一滴,又一滴,湿热的泪珠砸落在地。

    “嘿,别这样。”单久摸摸她的头发,又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看向紧闭的房门,“被阿芙拉教训了?”

    莫瑞娜摇头,用手捂住自己的脸,靠向单久,额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她哑声痛哭。

    感觉到肩膀瞬间被濡湿,单久不知所措抬头看向雷诺。

    雷诺轻轻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盯着哭得后背都在颤抖的莫瑞娜,想了想,雷诺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单久。

    单久愣了愣,又把纸巾塞进莫瑞娜手里,“擦……擦擦鼻涕。”

    莫瑞娜也不顾及形象,抓起纸巾狠狠拧一把鼻涕,缩进单久怀里继续哭,一抽一抽的,打起了泪嗝。

    两个大男人面对这种情况,根本无从下手,面面相觑半天,单久低头,叹气,扶起莫瑞娜的肩膀,让她看向自己,“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否则肩膀不借给你了。”

    莫瑞娜抽了抽,无意识的伸手去抓挠她的喉咙。单久及时的抓住她的手臂,轻声说,“别这样伤害自己,告诉雷诺。”

    语毕,手穿过莫瑞娜的胳肢窝,把她半抱半拖,终于从地上带到了沙发上。拍拍她的肩膀,“有什么难过的,就对他说。”伸手指向雷诺,“别看他长的凶,其实里子特别呆,别怕。”

    莫瑞娜没有被逗笑,红肿的眼睛无助的看向雷诺,又转头看向单久。

    “你要是嫌人多,我就去一边呆着。”单久站起来,拖着雷诺坐在莫瑞娜身边,“你跟他聊就好。”

    莫瑞娜低头,手指紧握,指尖相互纠缠。

    雷诺拍拍她的肩,对他比划了一个手势,莫瑞娜摇头。

    雷诺犹豫,对她做出另一个手语,莫瑞娜的眼泪瞬间掉得更厉害了,她弯曲着后背,手臂放在大腿上,埋头痛苦。

    怎么了?

    单久看不懂手语,缩在角落看着他们,见雷诺抽空扭头看向自己,立刻用眼神示意,问他情况如何。

    雷诺摇摇头,示意单久保持安静。

    老老实实呆在角落,突然感觉裤脚被扯了扯,低头看去,是自家萌货。

    小家伙感受到气氛不对劲,不敢四处乱跑,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投奔对自己最好的单久。

    “咕叽……”

    “嘘。”

    单久对它竖起一根手指,黄毛立刻老老实实闭上噤声,脑袋顶的呆毛似乎受到了屋内低气压的影响,无精打采的垂下。

    叹气,弯腰把它抱进怀里,单久看了看阿芙拉紧闭的房门,又看向一直耐心和莫瑞娜进行手语的雷诺,自己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突然,雷诺拍拍莫瑞娜的肩膀,起身向单久走来。

    单久立刻挺直腰杆,连他怀里的黄毛都下意识的正襟危坐,单久问,“怎么样了?”

    “不好。”雷诺轻声说,“应该是她的哥哥,战亡了。”

    单久一愣,眼神暗了暗,低头,没有说话。

    雷诺又说,“我去准备午餐,你看看能不能把阿芙拉叫出来。”顿了顿,“我想,她才是最难过的那一个。”

    单久点头,走到阿芙拉门前,敲门,没有回应。

    凑近,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响。单久眉间纠结,叫了几声阿芙拉的名字,仍旧没有得到回应。

    怎么办?

    单久对着雷诺对口型。

    雷诺对他招招手,让单久过来,摸摸他的头发,“先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伸手抓住雷诺的手,握了握,“好。”

    然而,直到中午的饭菜都凉透了,阿芙拉还是没有走出房门。

    莫瑞娜已经冷静了下来,通红着眼睛担忧的看向那道锁上的房门,根本吃不下饭。被单久硬逼着往胃里塞了点东西,就呆呆坐在椅子上不动弹了。

    单久拍拍雷诺的手臂,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雷诺暗金的眸子微垂,末了,闪过一丝微亮的光。

    “好。”雷诺这么回答单久,顺便,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

    阿芙拉坐在床沿,腿上散放着信件里寄来的东西。一张字体精美,印刷整齐的阵亡通知书,一封落笔沉重,不长不短的遗书,还有一张边角都磨损卷曲的老旧照片,沾染了不少脏污。

    照片上,一个表情刻板的女人,站在一个稚气未若的少年身边,双手轻握在少年的左右肩膀上。

    阿芙拉都快不记得她什么时候照过这张照片了,现在想起来,是在他大儿子刚成年的时候,那是他吵着闹着非要一张自己和他的单独合照,没有弟弟和妹妹。

    阿芙拉的丈夫在莫瑞娜出生后没一年就去世了,她一个人把几个孩子拉扯成人,生活压力让她变得尖酸刻薄,她失去笑容,整日愁眉苦脸,对自己的孩子也耐心缺失。

    手指轻轻抚摸过照片上大儿子的脸,他笑得爽朗又干净。她不由得想起当初,他的儿子们选择走上战场时,他们对她说,母亲,我们会成为你的骄傲,我们为了自由而战。

    对了,还有他的小儿子,他也很久没有来信了……

    阿芙拉很安静,没有哭。她的眼泪在最初逼回眼眶之后,就再也流不出来了。眼睛干涩充血,喉咙仿佛被人狠狠揍了一拳,疼得发紧。

    可是她冷静极了,没有哭天喊地,没有撕心裂肺,她只是机械麻木的反复阅读着遗书的第一句话:母亲,我爱你,可我多么希望你没有看到一句话,因为我已经死了。

    她的大儿子,写的字还是那么丑。

    她的大儿子,在父亲去世以后,再也没有对她说过‘我爱你’。

    阿芙拉的背脊弯曲着,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很多,她目光不再锐利,此刻模糊又浑浊。

    突然,卧室窗口的窗帘动了动,阿芙拉没有注意,她以为是风。

    “喵嗷。”

    一只豹猫轻巧从窗外跳了进来,脖子上挂着一个小篮子,里面摆放着雷诺做的午餐。豹猫无声的走到阿芙拉脚边,低头,把挂在脖上的篮子放下,蹭了蹭她陈旧的裤脚。又静静走到一边,蹲坐在墙角,默默望着阿芙拉。

    阿芙拉没有理会豹猫,甚至没有低头去看篮子里有些什么东西,她沉默着,无声的坐在床沿,不哭不笑,不怒不骂。

    豹猫和她一样沉默着,黑长的尾巴偶尔晃一晃。

    房间再次陷入死寂。

    直到过了近半个小时,阿芙拉才把视线投向乖乖蹲坐在角落的豹猫。她的视线在他身上投放几秒后,迟钝的收回来。

    末了,阿芙拉沙哑的声音响起,“小家伙,过来。”

    豹猫听话的走向她,最后纵身一跃,跳到了阿芙拉的大腿上,柔韧的身体弯曲成柔和的线条,乖乖窝着一动不动。

    温暖的热度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阿芙拉冰凉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他柔顺的皮毛。

    “喵呜。”

    豹猫低低的叫着,侧头,舔了舔阿芙拉的手背。

    ……

    “我是个失败的母亲。”

    ……

    “我哭不出来。”

    ……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为了死去的安德烈而难过”

    豹猫柔软的耳尖一颤,伸长了脖子,在阿芙拉干瘦的肚子上抵了抵。忽的,感觉背上一湿,一滴,一滴,连成一片。是阿芙拉的眼泪。

    渐渐,阿芙拉低低的呜咽,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豹猫沉默着,努力用自己温热的身体,给这浑身冰凉的老妇人,带来些许温热。

    ……

    “雷诺。”

    “嗯?”

    当阿芙拉终于疲惫的睡去时,已经是深夜了。

    黄毛留在莫瑞娜的房间陪伴她,小姑娘眼眶红红,几乎和黄毛的红眼睛如出一辙。

    单久和雷诺盖着同一张被子,相互拥抱着彼此。

    单久又叫了一身,雷诺低头望着他的眼睛,“怎么了?”

    “你曾经写过吗?”

    “什么?”

    哑着嗓子,“遗书。”

    “没有。”雷诺大手抚过单久柔软的头发,“我没有写过遗书。”

    单久抬头看向他。

    “我不知道该写给谁。”雷诺继续补充,“我生下来时,在一片荒芜人烟的荒郊野外,周围没有我的父母,只有破碎的蛋壳。”

    单久拥紧雷诺,觉得这个男人可怜又可爱。

    雷诺想了想,说,“我一直很后悔当时没有叼走一片碎蛋壳,作为纪念,而且……以后如果有需要,我会写给你。”

    “不。”单久皱了皱眉头,“我们不需要。”

    雷诺低头,回避了他的问题,吻一下他的头顶,“很晚了,睡吧。”

    “雷诺。”单久固执的看向他,“既然如此,如果以后有那种可能,我也会留一封遗书给你。”

    “不。”雷诺下意识反驳,搂着单久的双臂紧了紧。

    ……

    “我们都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