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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罢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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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之间,三人身前有花瓣飘落,米白漫天,淡红淡紫夹杂其中,芳香扑鼻。三人忙催《龟息功》闭住呼吸,但陆无涯内力不足,就在难以维持之时,囚翁的手猛地搭在了他的肩上,内力悄然而传:“你体内尚存寒气,我不敢传过多内力,倘若稍后耗尽,切记速来寻我。”

    陆无涯点了点头,只见两位女子随花而落,白裙绣着淡纹,手中花扇轻摇,颜色皆为一紫一红。她们正是五仙教四圣女中的生死仙童,擅长将各类毒花毒草晒干加制,保留其原本的形状大小,作为兵刃或是暗器,其中以凌茉花瓣为代表,红为生,紫为死,交错而发,是红是紫,听天由命。

    她们也是百里花的贴身侍女。

    果然,身后又有十人飞来,左右开道,各执花篮,装有十色花瓣,洒落一地。当中,四个鬼奴正抬着一顶有盖无挡的似床大轿,轿上左右侧后立有五根黄木支柱,雕着蛇蝎蜈蟾虎五种毒虫,白纱轻摆之间,百里花裙袖皆半,肌肤与周身银饰相贴,如冰雪初融,又映七彩花裳,似驾虹而行。这般少女容貌,若非早先有知,谁又想得到她已有四十之龄?

    轿落之时,百里花慵懒打了个哈欠,余光瞥见囚翁,顿时来了精神,生声如银铃道:“吴过叔叔,三十年未见,您老了不少呀!”

    “吴过?”棠溪一惊,看向囚翁,“您是爹爹的师兄吴过?您不是……”

    剑派弟子谁人不知,三十年前五仙福地一战,林一平、陆途、吴过皆为保全大局奋战至死?他怎么可能活至今日?

    囚翁面无血色,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那会儿我才十岁出头,尊老爱幼,懂事得很,见他可怜,就把他给放了。”百里花道,“况且,他可是我教的大恩人呢。若不是他通风报信,我教怎会有时间联合御灵堂和锻血堂,反将九霄剑派打得狗血淋头呢?”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她眯眼而笑,竟有几分俏皮,道:“话说回来,吴过叔叔,您当年不也是想借我教之手除掉‘陆师兄’么?现在这徐姓后生不过与您一般,也想除掉他的陆师兄,您应该帮他才是,怎么反倒和‘陆师兄’站到一边儿去了?”

    囚翁的拇指还在百禁剑的剑柄上来回轻抚着,似是在安慰着什么。他不敢再看身旁两人,只是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望向山门上的四个大字,眼眶湿润。恰巧风吹云动,遮住阳光,于是阴影肆虐,一寸一寸地吞噬着他脸上的每一条皱纹,每一道伤疤,以及每一滴灼至心痛的老泪。

    “记得你救下我的时候,洞口旁的‘悔’字还刻得很浅,你却说你一直都住在那里。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多缘分巧合。”陆无涯忽然发声,出人意料的平淡,“对于你,对于计不灵,我早已做过最坏的准备。”

    囚翁眼角微聚,转头敛目,显然是有些意外。他仍无法抬头直视陆无涯的眼睛,只能凝视着雪白的无忌剑,道:“此事过后,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要杀要剐,凭你处置。”

    陆无涯将无忌剑紧紧攥住,盯住百里花身后的红玉宝剑,童年种种,历历在目。

    天色阴暗,却足以他看得清剑,也看得清人。

    “动手吧。”他左脚轻踏,飞身而跃,惊起落花无数,直向徐剑升刺去。发牵身动,见他出招,众人皆应,生死仙童花扇齐抖,顿时毒花无数,左右夹击,百里花则是摸向腰间毒袋,手起一掌,将毒粉与内力同时射出,只见一股墨绿毒气迎面袭来。陆无涯不需躲闪,因有三道剑气擦肩而过,抢先一步扫尽毒花毒气。他剑尖急转,改刺生仙童胸口,血花四溅,不料是被鬼奴以身体挡下一剑。陆无涯立腕猛提,斜扫而落,直将鬼奴头颅斩下。但那无头鬼奴如同没事一般立在原地,竟还手起双拳,意欲反攻,不料被一道剑气击中,震飞数丈,血肉模糊。

    与此同时,棠溪周围的教众也是尽遭飞来剑气所伤,应声而倒。囚翁虽然自己身陷险境,但只要一得空隙,便发剑气支援两人,如此消耗,常人望尘莫及。

    “哎呦吴过叔叔,若是当年您就能将《无极九重经》使得这般威风,说不定林掌门就会把林诗许配给你了。不过那样的话,陆无涯就得改叫‘吴无涯’了,哈哈哈——”狂笑之中,百里花拍轿而起,双掌连射毒气,将囚翁的剑气打散于半空之中,可见内力伯仲。眼看落地,百里花抽出两把匕首,一曲一直,通体暗色,殷红如血,交替相刺,身法竟与囚翁不相上下,难解难分。不足片刻,两人已斗过数十余手,奇快至极,以至于旁人只知两道虚影缠斗,实不能看清半招。

    失去剑气相助,陆无涯被两童三鬼四面夹击,一时进退不能。见状,徐剑升悄悄将手放到了剑柄之上,眼看陆无涯露出破绽,正欲拔剑突袭,却觉脑袋一沉,百会穴疼痛欲裂。只见一身黑红长袍立在其头顶之上,正是三宗四派盟主刘玉何。

    “你这种人,不配用剑。”刘玉何脚下发力一踏,纵身而起。而徐剑升的手还按在剑柄,却已满面惊恐,七窍流血,旋即咚的一声倒在地上,惨状而亡。

    宝剑之上,红玉格外鲜亮。

    刘玉何连出数腿逼开鬼奴,落至陆无涯身边。

    “师父呢?”陆无涯道。

    “在更天峰山为他我两派弟子驱毒疗伤。那里还有毒教的三个分堂留守,不便硬拼,所以只有我一人先赶了过来。”刘玉何道,“你师父一听到这边有打斗之声,便说定是你与棠溪。”

    “那****对齐雄死在我的手里并不意外。”陆无涯道。

    “狂而无能,早晚会死。”刘玉何道。

    “你利用了他。”陆无涯道。

    “陆无涯啊陆无涯,你这晚辈说话实在放肆。”刘玉何冷笑一声,“我只不过没有阻止他去找你寻仇罢了,不料你那徐师弟因此叛变,勾结毒教,险些害得我盟与剑派全军覆灭。”

    “齐雄等人的仇,如何结算?”陆无涯道。

    “改日想起来了再说吧。”刘玉何不再多言,踏地纵身,飞腿攻去。

    就在这时,紫衣腾空,长袖忽动,只见无数暗器自袖中射出,镖锥针箭,千模百样,铺天盖地,却全都与人擦肩而过,暗器落尽,竟无一人受其所伤!然众人不明状况,不得不自顾躲避,遂除去百里花与囚翁仍在缠斗不休,旁人尽已停手。

    借着一阵阴风,流苏从天而降,立在人群中央,右手长袖垂地,左手提着酒坛,嘴角右偏,向上微扬,柔声唤道:“花儿,别打了,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