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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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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越的面容仍如以往一般阴沉,好似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冷冷道:“不牢姑娘惦记,整日价往小姐那处跑,恐怕姑娘也费了不少心思!”

    她故作不解,皱了眉道:“大人此话何意?无缘无故到小女子这处来闹事?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客!?副使大人诚心招待你们吃好住好,结果到头来,你家主人竟是个细作!”古越一脸怒意,指着阮小幺:“将这同谋给我拿下!”

    “慢着!”阮小幺一声呼。

    古越道:“姑娘还有何话说?”

    “你们究竟是何意!?我家主人一身清白,无奈小人迫害,被迫离家远行,怎会是什么细作!”她怒斥道。

    古越一双冰凉的视线在她身上来来回回扫视,忽笑道:“姑娘是真不知假不知,你那主人根本不是单褚哈儿!”

    该来的总会来,兰莫与她二人装了那么久,终于被发现了。

    不对,或者说,其实这一天也是兰莫早预料到的,自始至终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她早就知道他肯定瞒了自己不少事,但是都没想到,这些事之所以瞒过自己,不是因为其他,正是因为与自己切切相关!

    电光火石之间,她似乎一下想通了许多事。

    阮小幺强作镇静,道:“我家主人不是单褚哈儿还能是谁?我跟了他半年,难道抵不过你们只认识了一个多月!?”

    古越露出了个嘲讽的笑,“恐怕姑娘得亲自去问你家主人了。将她带走!”

    身旁兵卫齐齐围了上来,早将她制住,便要拖了带出去。

    “慢着!”阮小幺慌忙大叫,一双手在周围乱抓,不愿与他们出去,慌张之间不小心扯住了妆镜上一个小瓷盅,将里头的液体倒了出来,顿时。手上一片污黑,一股酸味从翻到的液体中挥发了出来,弥漫在众人鼻尖。

    她只作不知,与那些个士兵挣扎扭打间。不经意抹了把脸,顿时,一小张面上沾上了点黑浊,不大一会,原本黯淡微黄的面容上,重露出了一片滑腻的细白之色。

    古越一眼瞧出了怪异,挥手让那些士兵停下,在阮小幺面上抹了两下。

    醋液覆住的肌肤下,是一片与其他地方格格不入的嫩白,乍一瞧。简直像花了脸似的。阮小幺躲躲闪闪别过脸去,不再开口。

    “原来你还易了容!”他哈哈大笑,当下命道:“将她的脸洗干净了!”

    这妆容用清水洗不净,只能用醋。即刻便有婢子捧了醋来,强将她面上那层暗黄洗了下去。重新露出了一张姣丽白皙的面容来。

    阮小幺的脸彻彻底底被弄干净了,带到了古越面前。

    她心如擂鼓,不知为何兰莫说他们不会动她,若他的断定有错,那自己不就死翘翘了?

    亏她之前那么摆谱,古越那样的小心眼,一直都看她不顺眼。这次还不趁机一刀砍了?

    她耷拉着脑袋,不去看古越。而他却拽着她的头发就迫自己仰起了脸,还冷哼了一声。

    然而在对上他的双眸时,却发现他直直地看呆了。

    阮小幺纳罕想,她知道自个儿长得漂亮,这人也不用看呆了吧?

    她莫名其妙。只好认定古越这人向来缺女人,见着美人就走不动路了。

    古越松了手,看向她的眸子里越来越热,几乎都要烧了起来,阮小幺觉得不对。本能地向后撤,却没料到他猛然间重重跪倒了地上,双膝落地,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闷响。

    她吓了一跳,却见古越垂了头,整个身子都在发颤,又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头时,额上一片已经红了一片,不多时,便肿了起来。

    “你你你……你这是做什么!?”她语无伦次过去扶他。

    乌压压一群人,看着首领跪了,“哐当”此起彼伏的仍兵器之声后,皆跪了下来,比同古越的动作,磕了三个响头。

    “咚”、“咚”、“咚”——

    整整齐齐的沉闷响声,仿佛磕在了阮小幺心上。

    古越眼眶红了,半晌望着她,嘴唇也在颤抖,说不出话来。

    阮小幺一人立在躬身伏跪的人群之中,如鹤立鸡群,两鬓发丝还有些散乱,呆愣愣地睁大了眼,也不知要说些什么。

    是她太霸气侧漏了吗……

    “三十年了,哈娅女神果真没有抛弃我们……”他喃喃絮语,颠三倒四,“小人罪该万死,求圣子赐罪!”

    言罢,他又要伏下身磕头,却一把被阮小幺扯住,趴不下身子。

    “你究竟在说什么!?”她又急又乱,只得低声与他道:“什么‘圣子赐罪’的!小心别人听见了,砍了你的头!”

    圣子远在盛乐,只养在圣苑之中,好些个达官贵人都见不着一面,这瘦巴的青年乱吼什么吼?

    古越却急道:“圣子、您……您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该记得什么?”她莫名其妙,“别叫我圣子!你不要命我还要命!”

    他怔怔的,眼巴巴望着她,赤红的眼眶中有水意翻涌,忍耐不住,两颗滚烫的泪顺着面孔流了下来。

    古越哽咽道:“您才是圣子,真真正正的圣子……”

    阮小幺见势不妙,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叫道:“什么圣子圣女的!我就是个奴婢而已!”

    她面色涨红,一半是吓得,一半是气得。

    阮小幺被震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踢开堵在门外的人墩子就要向外逃去,突然间被一直大手拽了住,古越的声音还伴着哽咽,小声道:“圣子,小人失礼了!”

    紧接着便后颈蓦地钻心疼痛,眼前不由自主黑了下去。

    昏迷前阮小幺最后一个念头是:我若真是圣子,第一个就要先把古越砍了!

    悠悠一睡不知今夕何夕,甚至仿若一梦千年。

    她不知自己的命运发生了根本性的转折,只是睡得昏昏沉沉,后似乎听见耳边有嗡嗡的声音,像隔了一层水帘,恍恍惚惚。

    再次醒来时,睁开眼,阮小幺被眼前之景彻彻底底迷惑了住。

    光线似乎不太明亮,四周点着烛火,蜡烛都被细小的花藤模样的铁架绑在墙壁周围,整个空间都是一片明亮的橙黄。

    阮小幺一晃脑袋,后颈就生生的疼,她“嘶”了一声,捂着后颈那处,慢慢转头打量四周。

    周围尽是帐幔,隔绝了她与外界,然而轻纱薄帐间,仍能大体瞧个仔细,这里似乎是一间石室。

    空旷而硕大的室内,仅自己身下躺着的大床就有之前厢房中的两个大小,一手摸上去,层层叠叠、柔软无比,不知铺了几层绸滑的面料。

    真是太奢侈了……她模模糊糊的想。

    外头墙上是一副横长的水墨图,画的不是云烟山水, 而是乌压压一大片万众来朝,最右才是一张冕座,两人相伴而立,面容清晰可见,一个面容生威、一个凝眸含笑。

    那是帝后二人。

    下方是一张长案,上头搁着数十书卷,旁边还有衣奁、妆台、绣案等各种女儿家的物事,另一边有琴台、棋台……修身养性之物,不一而足。

    她坐在榻上,回想起昏倒前那一刻,似乎还在自己的厢房?

    那这又是哪里!?

    她猛然将幔帐拉开,只觉周身清香暖软,使人沉醉。阮小幺顾不上那许多,鞋也顾不得穿,便向门外跑去。

    然而此时那石门却轰然自开,一丝声儿也没有。外头一排白衣女婢鱼贯而入,为首的正是采珠,一见阮小幺赤着脚,惶恐无比,连忙捧了鞋来,与她穿上。

    阮小幺低头一瞧,一双绵软的翘头小绣鞋,淡粉色履面儿,滑柔轻盈,上缀着米粒大小的圆润珍珠,温温润润反射了橙黄的灯火。

    她心中生疑,问道:“采珠,这是哪?”

    “回圣子,这是您的寝宫。”采珠低了头,柔声道。

    阮小幺顿时有种吃了丸子卡在喉中,上不来下不去的感觉,憋了半晌,才道:“你为何叫我圣子?”

    采珠示意众婢女将手中衣物、金盆、清水等安放好,扶着她笑道:“您就是圣子。”

    她越发惶惑不安,弃了采珠,快步到了那石门前,想伸手拉开。然而石门上平摊入镜,别说把手,就连个凹坑也没有,四周与石壁相合,连隙缝都不大瞧得出来。

    她拍得手都疼了,也未听着外头有什么响动。

    “你们这是囚禁我?”她回身朝采珠道。

    众人惊慌下跪,采珠跪在中间,一个劲儿地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阮小幺已不如之前那般失措,张了张嘴,有气无力道了声:“算了。”

    她像个大布娃娃一般,坐在宽大的软椅上,任她们摆弄自己,先净了面、再一件一件换上相衬的亵衣、中衣、外裳,层层相叠,每一件都柔软不盈一握。外裳是件暗金缎面镶红边儿的绸衣,面儿上细密绣着雪莲纹,发髻高耸,珠翠满头,当中一只雏凤衔珠镶金玉搔头最为挑眼,斜插在那发髻的一边。

    她挑眉哂笑,“你们还真敢给我用凤凰纹样。”

    “圣子是未来的皇后,当然是给您用的。”采珠恭敬道。

    “我是皇后,那皇帝是谁?”阮小幺回头,直盯着她眼眸。

    采珠霎时噤声,那模样,又要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