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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化蝶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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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爰夫一怔,扑哧以下笑出了声,道,四师兄,你莫要玩笑,我这翳目带戴的好好的,不信你摸摸看。

    令她意外的是,古羽真的就伸出左手,覆上了她的头,摸索到了眼睛的位置。爰夫感觉到他的手顿了顿,然后又不相信般地摸了两下。翳目带上有很特别的纹络,四师兄想必探究的是这个。

    “师兄,今儿你是怎么了?”

    “奇怪,不知为何,总是能感受到一股视线,不是你的,又是谁的呢?”

    听罢,爰夫也愣了,难道师兄也感受到了吗?那这股视线又是什么呢?

    “你可带了什么活物进来么?”古羽问道。

    活物?爰夫偏头望了望左键的蓝色凤尾蝶,这么小个东西,师兄感受到的视线和自己感受到的视线不会就是它吧?

    “今日我在后山捡到一直蝴蝶,极通人性,就将它带了回来,现在就在我左肩上。你要……”本想说你要看看吗,瞬间打住了舌头,她手指一递过去,蝴蝶便懂事般落在她的手指上。

    啪的一声,古羽手中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之上。

    “你要碰碰它吗?是一只长得的很漂亮的蓝色凤尾蝶,它现在落就在我的手指上。”

    她还带着翳目带,看不见古羽的表情。平日里冷静的古羽一听说有蝴蝶,吓得脸色铁青,往后退了又退。

    “拿走!我最讨厌蝴蝶了,拿走!”

    爰夫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因为一只蝴蝶就被赶出来了。四师兄还吼她,说以后不许她拿蝴蝶进他的房间。叹了口气,摘下翳目带的她盯着手指上扇着翅膀的蝴蝶,扑哧一生笑了出来。哎,真是世间无奇不有啊,今天怕是下不成棋了,师傅又有神人陪着,自己干嘛去呢?

    对了,山后的藏书阁!这是她空闲时最常去的地儿了,她稍稍估算了一下这里的书至少有上万卷,真是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中通人情世故,总之是无所不包。

    “我们去看书吧。”将指尖的蝴蝶又放在左肩,爰夫轻声说。

    养宠物的人大概都能了解这样一种心情,虽然那个生灵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但只是就那么看着自己,这本身就是一种慰藉。

    吱呀一声推开了藏书阁的门,爰夫手中的油灯照亮了房间的一个角落。她依次点燃了这房间中的九站油灯,瞬间阴暗的房间就有了生气。

    “来,我们找找看今天看什么。”自从离开了杏林堂,她就没有好好地学习过读书写字,不过三年的时光,她一般的字还都是认得的,当然这也都多亏了土豆的悉心指导。

    最近她很是费解,以前她为什么总是记不住的字和文章,现在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倒背如流,甚至就连新学的字,也只要记两次就再也不会忘了。如果三年前她有这样的本事,肯定不会次次输给土豆的,甚至还可能超过他呢!

    土豆,现在还好么?这两年中青鸟再也没有来过,兔爷和孔翠他们可还好么?自己已经解开莲花印之事很想早些告诉他们,可是他们远在千里之外,而自己又不能下山,心中无时无刻不挂念他们。这一次她本来托付橙花下山打听一下京城和巫族的消息,不知道她会不会贪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小蝶,你说,他们过得还好么?哦,你还不知道他们都是谁吧,来,让我一个一个给你介绍哈。第一位,当然就是我的兔爷啦。兔爷是个美男子哦,长着大大圆圆的眼睛,是我最亲近的人呢!哈哈,估计如果橙花见到了肯定会和孔翠争抢的。啊,孔翠就是翠花姐姐,也是从小陪我一起长大的,比亲姐姐还亲哦,偷偷告诉你啊,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兔爷和孔翠的孩子呢!不知道他和孔翠姐姐有没有拜堂成亲呢?估计等我回去,能够有好多小兔子抱了吧?嘻嘻……”

    翻来翻去,抱了一摞医书,来到了桌案上。

    摊开一看,只见《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金匮要略》《千金方》《肘后备急方》等,都是医学经典书目,爰夫愣了愣,怎么回过神来拿的都是医书?八成是刚刚和小蝶说道土豆和不氏神医了吧。以前她经常赖在土豆房间过夜,他当时手上捧着的就是这些书,还经常给自己讲解其中有意思的段落,笑得她前仰后合。三年中,他的这些书就是她的睡前故事,可如今再看同样的书,却已是不同的心情。一个疑问一直萦绕在她脑海中,不肯离去,也没有答案。

    土豆,你可曾有杀人?

    爰夫的指尖轻轻擦过书简的边缘,叹了一声,望着静静地呆在左肩的小蝶,道,小蝶,你知道吗?他说要保护我,所以要学杀人,成为杀手,可是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愿他这样。他是我见过最善良,最温柔,最聪明的人,这样的人,不应该成为杀手。

    她又叹了口气,继续道,小蝶,这样的人,如果铁了心成为杀手,那必定是世间最恐怖的杀手了。

    随后,便坐在书桌前,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典籍,想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再过三年,化婴咒一除,她就要离开这里,回到巫族,做她应该做的事。她要成为巫族嫡女,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济世苍生,辅助明君,然后还要同妖族嫡女一同破除这世代纠缠的命运,获得自由。

    自由,于她而言,胜过了一切。

    却不知道,她对自由的执念,就已经让她失去了自由。

    这都是后话了。

    正当她看得入神,却被一个大大的饭篮子挡住了竹简古籍。

    讶异地抬起头来,只看见神人一个大大的微笑,闪耀在头顶,说道:“贤弟,饿了吧?尝尝我新研制的点心吧!”

    “你怎么来了?师傅呢?”爰夫反问。

    “师傅已经睡熟了,这么晚了见藏书阁的灯还亮着,想着肯定是你在这,顺道去厨房做了些点心,竟然发现你那份蛋羹连动都没动,想着你是不是不爱吃蛋羹啊,就做了点心来看看你。”

    刚刚光顾着感伤,又看了一个时辰的书,被他这么一提,的确感觉有点饿了,爰夫打开了食盒,竟都是她平日里最爱的点心,顿时心中一阵暖流涌过,拿起一个莲蓉糕放在嘴里,正想开口道谢,大哥真是有心了,却被神人的一句话惊得吐了出来。

    “呀,贤弟,刚刚做点心的时候我忘记洗手了。”

    爰夫没记错的话,他给青玄天尊换尿布时,被尿了一身,手上除了尿,还是尿。

    “咳咳,大哥,你辛亏没有继承家业啊!要是被那皇帝老子发现你如此,还不非得砍了你的双手啊!咳咳,后日给月娘宝宝们做点心可别忘了洗手了,狐狸的鼻子可是很灵的。嗯,这盒点心赏你了,一定要吃完哦!以后一个月照顾师傅的神圣使命就交给你了,记住师傅不能吃花生,否则有性命之忧哦,也不喜欢生冷辛辣和荤腥,如果师傅肉身没了,你我都得终身被困在这太行山之上。”

    “贤弟,呜呜,你好心当成驴肝肺……”

    两日后,桃花谷中。

    “月娘,你这衣服做的真是合身。”

    爰夫将食盒中神人新做的点心分给争先恐后的小狐狸们,对端着桃花酿,体态婀娜走出来的月娘说道。

    自从两年前她与月娘第一次相遇,便对她生了好感。后来两人约定每逢月圆之夜都来这里喝酒跳舞上月,倒也偷得浮生半日闲,快活的很。

    “那是,女孩子正长身体的年纪,衣服自然要更加合身些,不过你倒也当真衬得起这碧水紫色。”

    月娘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如今也是十三岁的年纪,身材也逐渐发育得有了女子的痕迹。一弯青丝垂下,遮住了半边脸,玲珑的脸庞衬得那双月牙般闪亮的眼睛愈发地妩媚起来。容貌当真不输给当年的琉香半分,甚至还多了些典雅的韵味。

    “上月,我见你舞蹈时用的湖蓝绢扇甚是好看,你说我这舞配何才好呢?”她端起红色玛瑙酒杯,与月娘轻碰,随即便将酒杯中的桃花酿一饮而尽。

    这桃花酿虽是酒,度数也不小,不过口干甚好,气味芬芳,味道甘甜。最妙的是,这酒只喝一口便可使人心情愉悦,如春天到来,百花盛开,于是她同月娘第一次便喝了十坛。虽然这里桃林漫漫,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原料,不过日郎心疼他们喝光了自己珍藏许久的百年陈酿,以后每次爰夫来,都会提前将陈酿藏起来,只拿十几年的桃花酿打发她了。

    上月月圆之夜,月娘借着绢扇,舞得就真的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狐狸,在绢扇后若隐若现,可爱的很,看的她心生向往,却奈何身边并没有什么合手的东西。

    “你这头上不就是现成的么?”月娘纤纤玉指指了指爰夫头上的银色发簪。

    爰夫抽出头上的银色发簪,青丝尽落在肩头,轻念了一声我不爱吃肉,发簪瞬间化成了一柄玄色长剑。

    “你认得这画魂剑?”

    “自然,我守在这里几百年了啊。这是那青玄天尊善使的宝剑,太行山的镇山法宝。”

    爰夫抚摸这宝剑浅笑,师傅若知道自己将这镇山法宝当簪子使,想必是要恼的。

    “舞武同原,你何不试着舞一舞看?”

    借着酒力,一舞花飞。

    舞动着手中的宝剑,爰夫欣喜地发现,这剑轻得就如同那没银簪,几乎与自己身形合二为一,配合这巫舞九天的每一个动作,都能够有条不紊地合起来,舞步中的起承转合,旋转缭绕,弯腰踮脚,配合着舞剑之风带起的慢慢粉色桃花瓣,都同自己一起旋转飞翔,青丝与花瓣纷飞,美的如梦似幻。

    月娘端着冰凉的玛瑙酒杯碰在唇边,不饮,只是痴痴地望着爰夫舞剑,十分的欣喜,当年琉香也是舞着这画魂剑,在这桃园中欢笑起舞。这个孩子就是琉香,她的朋友仍然在这里起舞,她从未离开。

    舞毕,爰夫发着薄薄的微汗,坐在石桌旁,端起玛瑙酒杯一饮而尽,心情愉悦地对一直安静地趴在石台上的蓝色凤尾蝶道,小蝶,我舞得好看么?

    月娘见她痴笑,想她八成是醉了,道,你莫不是喝的多了?哪里有什么小蝶?

    爰夫便将小蝶捧在手心,端到了月娘眼前,说,这就是小蝶啊!蓝色的凤尾蝶,好看吧?是我新收的宝宝,可乖了呢,从来不乱跑,一直跟在我周围。

    月娘放在唇边的玛瑙酒杯离开了唇,小心地放在了石台上。她盯着爰夫手掌中空空如也的手心,面露惊恐地说道:“爰夫,这桃花谷中的桃花从来只醉人,不醉蝶。而这整个太行山上也从未出现过蝴蝶。你手中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