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推波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

一秒记住【武林小说网 www.50xs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顾府内一片愁云惨雾。

    晚间,一干下人做完自己的事情,便早早回了自己的屋。生怕逗留久了,被主子逮着什么错处发落了。

    蝶意算着时间,估摸着厨房里下人都该走得差不多了,拎着个用蓝布盖得严实的竹篮子,悄悄潜了进去。

    揭开蓝布,露出一只崭新的药罐子。蝶意捧出这新药罐,与平日专门用来给乔暮阳炖安胎药的药罐子掉了个。

    “你在干什么!”

    冷厉的低喝乍然响起,蝶意惊了下,猛然转身,瞪大了眼睛看着伫立在门口的乔暮阳,手不觉一松,药罐子顿时应声落于地上,摔了个粉碎。

    “大......大公子?”蝶意难得地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情,连称谓都忘记改过来。

    乔暮阳凉飕飕冷幽幽的视线在蝶意身上扫了一遍,举步跨入厨房。

    蝶意吓得后退了几步才站稳身子,以为乔暮阳进来是要打他,却不想,他竟然在碎药罐边上蹲下身,捡了块碎片拿到鼻下嗅了嗅。当闻到的,是他熟悉的安胎药的味道,指尖顿时一松,碎片滑入掌心,紧握。

    蝶意怕乔暮阳发觉什么,顿时脸色白了几分,“少郎君,仔细伤了手,这,这让奴来收拾。”说着,就欲扑过去从乔暮阳手里抢过碎片。

    乔暮阳已然站起身,与普通男子更修长的身子,足比蝶意高了半个头。他冷然的视线,斜睨着正欲靠近他的蝶意,“你最好别碰到我......”他一站起来,就让蝶意觉得有种被人俯视的卑微感,平静的语气里,夹杂着莫名的阴寒之气,“哪只手碰了,就剁了哪只手,要不要试试,蝶意管事?”说到最后,那种轻柔飘忽的语气,令蝶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蝶意一愣之下,立马把手缩了回去,“少郎君息怒,奴......您的手......”蝶意惊叫着捂着嘴,只见丝丝血迹,从乔暮阳紧握的指缝间渗了出来。

    乔暮阳淡淡地瞥了蝶意一眼,摊开原本紧握着碎片的手掌,手一倾,任由染着血的碎片落到地上。再从地上捡了片干净的碎片,小心地包进素白的帕子中,藏入袖中,寻了个木凳坐了了下来,“把这收拾了,再回来给我热点吃食。”

    “奴......奴怕少夫郎会找奴.......要不,奴去寻......”

    “你说,如果连这种小事都办不好,乔氏顾晨会如何处置你呢?”乔暮阳淡笑着仰起头,异常温润的笑容,带了股说不出的诡异感。

    “少郎君,奴......”

    “好了。”乔暮阳抬手,血淋淋的掌心,似乎在昭示他已然下了狠心的决心,“速去速回吧,我就在此‘等’着你。”他把那“等”字咬的极重又极缓。

    ---------------------------------------------------------------------

    “怀青,这是第几天了?”自打金瑞霖带回顾元微凶多吉少的消息,沈墨一连几夜都没有睡好。

    如宝与顾元微一同失踪的,都是失去女儿的父亲,两人一样的憔悴与忧心。怀青妻主安瑶也奉了沈墨之命,赶去与张泉汇合,一同寻找顾元微与如宝。

    怀青这几日便是夜间也留在了承训斋,陪着沈墨。闻声,从侧厢房的榻上起来,趿了鞋子,走进内室。

    沈墨只着了单衣,坐在床上,见怀青走了进来,牵强的勾了勾唇,“是老天在惩罚我么?”

    “老爷,大小姐会平安回来的,会的。”怀青从屏风上拿了件大氅给沈墨披上,“不早了,您还是休息吧,过几日陛下与皇贵君就要来了,您这副样子可如何接驾?”

    “阿砚......”

    “是啊,这回皇贵君陪着圣上出巡呢。”

    “我没有脸见他。”

    “老爷,您这说的什么话。大小姐若不是为了九皇女,也不会......”

    “为什么死的不是她!”沈墨忽然咬紧牙关,双手握拳,重重垂在锦被上。

    “老爷!”怀青惊呼着,想捂住沈墨的嘴,又不敢,好在沈墨也没有继续说什么,他才暗松了口气,“您千万不能再说这样的话,就怕隔墙有耳。”

    沈墨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我就是不甘心而已。那么多年的心血,我舍弃了多少,才换得如今这样的局面,就差最后一步了,就差最后一步了!可如今......我不甘心呐......”

    怀青抿着唇,有些话哽在喉间,想劝又开不了口。这最后一步,哪是那么容易的?若成,自然一步登天,不愁大仇难报。可若不成呢?老爷却没有想过,若不成,牵连的人会有多少?届时,又会赔上多少条人命?他是不怕死的,若不是老爷,如今他也不知在哪里过着如何生不如死的日子,他只是怕老爷背上太多的鲜血,损了阴德。可陪着老爷,这么多年走过来,他已经明白,为了沈氏一门的血海深仇,老爷已经入了魔障了,若报不了这仇,恐怕老爷这一辈子都不得安心的。“老爷,有件事......”

    “嗯?”

    “近日,少夫郎似乎与九皇女走得有些近。”

    沈墨充血的眼睛怒瞪向怀青,“混账,这是谁传的混账话?”

    “老爷息怒,这事,是怀青亲眼所见,没旁人知晓。”

    沈墨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眉头紧紧蹙了起来,“你细说与我。”

    “近日如珠因着大小姐与如宝的事情,魂不守舍,奴不放心他,便在昨夜乘老爷睡下后,悄悄去瞧了瞧他。路过花园假山,隐约觉得有人声。奴本以为是哪些不检点的下人,正欲上前怒斥,却发现原是少夫郎与九皇女在说话。两人正说着话,态度很是亲昵,奴不敢打扰,便悄悄的走了。”

    “哼......”沈墨冷笑了声,“难不成,我真是老眼昏花了,竟然看走眼了?你去给我查查,若真是牵扯不清的,那就......”沈墨再次闭上了眼,“总是要做最坏打算的,若真是,那便帮‘轩儿’一把吧。也顺便让我看看清楚,阿砚把她教成了怎么样一个人。”

    “是。”

    -------------------------------------------------------------

    比起整个顾府的愁闷,怀珏院倒是显得平静得多。

    乔暮阳接过安胎药,仰头便一口喝下,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如珠看得惊讶,把蜜饯盒子递到乔暮阳眼前,“少郎君,你往日都说这安胎药苦得很。”

    乔暮阳拈起一颗往日顾元微最爱吃的杏脯送入口中,“我近日才明白,能喝这药,也是种福气。”笑着摸了摸微凸的小腹,“对了,前儿夜里,你父亲来看你,可有说些什么?我看你这几日精神好多了。”

    “多谢少郎君关怀。”如珠说着就红了眼眶,小心地伸手碰了碰乔暮阳的小腹,又急忙缩了回来,“父亲说得对,不管小姐与如宝如何,我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顾好少郎君,这样,才对得起小姐。”

    乔暮阳听得动容,拉起如珠的手,笑得温柔恬静,“谢谢你,如珠。”

    “这是奴应该做的,少郎君这般说,真是折煞我了。”

    乔暮阳笑着拍了拍如珠的手,“好,不说谢。那你父亲还说别的么?”

    如珠眨巴着眼睛,仔细的想了想,“没说别的了,只是,我觉得那日我父亲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只跟我说了两三句,就匆匆走了。”

    乔暮阳别开眼,望着从窗子里斜透进来的阳光,笑容深邃,“今日的天气真好啊,我们出去走走。”

    如珠敲了敲菀容院的院门,不一会儿便有下人来开门了。

    两位乔公子近日关系“好”,整个顾府有目共睹,下人便直接把人迎了进去,一人前去通报乔暮轩。

    乔暮轩正躺在榻上患得患失,想到那日傍晚,他错把九皇女当成了表姐,想也不想便从身后抱住了她。待发现抱错了人,他一时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再也不要见人。可九皇女却只是温柔的笑着,递了帕子过来让他拭泪,还安慰他别哭,说表姐必然能逢凶化吉。

    他一直以为,那么高高在上的贵人,必然是威压又可怕的,却不想,她是这般温柔,这般平易近人。那一刻,他望着她如月牙般莹润黑亮的眼睛,心不由自主的砰砰乱跳起来。

    蝶意一进来,就看到乔暮轩捧着脸颊,双目含春,面若桃畔的模样,心里不由升起了一股鄙夷。原觉得四公子可怜,却不想,他只是挑拨了几句,说九皇女如何如何的好,顾小姐还生死未卜,四公子就这般移情别恋了?想是这般想,蝶意面上只是略带忧色地皱着眉,小声道,“少夫郎,少郎君来了。”

    一听是乔暮阳来了,乔暮轩顿时从美梦中惊醒,警醒地坐了起来,“好不容易清静了几日,他怎么又来了。”说着,立刻站了起来,“你快给我看看,身上有何不妥之处么?”

    “没有,没有的,少夫郎放心。”

    -------------------------------------------------------------

    乔暮阳也不过小坐了片刻,便带着一行人回了。

    乔暮轩木楞楞的坐在桌边,整个屋子里仿佛都缭绕着一股寒气。他猛地站了起来,抓起刚才乔暮阳用过的杯子狠狠往地上摔去。

    “少夫郎息怒!”蝶意与梦清、梦静都吓得跪了下来。

    不出声倒也罢,三人一说话,乔暮轩便唰地转过身,抬脚便朝蝶意身上踹了上去,“你是怎么办事的,这点小事都能被他抓到把柄?”

    蝶意身子一歪,又马上端正跪好,砰砰砰用力磕着头,“少夫郎明鉴,少郎君绝对没有发现不妥,奴那日故意摔了药罐子,才换上新的,少郎君绝对没有起疑,少夫郎明鉴。何况,如今的药也没有问题,少郎君就算有疑心,一查之下没有不妥,也会放心的。”

    乔暮轩想了想,蝶意的话,倒也正确,舒展开眉头,阴笑着哼了声,“好,就让他先得意吧,看看谁笑到最后。”

    乔暮阳回了怀珏院,又在日头下走了几圈,这才回屋休息。

    稍坐了会儿,便吩咐春迎、春柳给他备文房四宝,他要抄经文。

    如珠给乔暮阳研磨,见他眼神温润,捏着狼毫笔,唇边泛着淡淡的笑意,想来他掌心的划伤也已经好了,“少郎君从少夫郎那儿回来,似乎心情又好了些?”

    乔暮阳笔下微顿,提起笔,笑着偏头看如珠,“暮轩气色红润,看来也不若传说那般伤心欲绝,我自然高兴。何况,启年会没事的,不需要有人来哭丧。”说话间,笑意却淡了下去,“一定会没事的。春柳,给我把剪子拿来。”

    春柳奇怪的把剪刀递了过去,“少郎君,您写字呢,用剪子做什......啊——”

    春柳与如珠一同惊呼了起来,“少郎君,您怎么......”

    “糟了,这伤口又裂了。”春迎闻声跑过来,急得在原地打转,却不知如何是好,“我,我去找大夫。”

    “站住!”乔暮阳忽然喝了一声,春迎惊的立在原地,如珠与春柳正要伸手用帕子包住乔暮阳的手,却被他一手挡开。乔暮阳把伤口送到砚台之上,让流出来的鲜血滴入墨中,“心诚则灵,如珠,继续磨墨。你们两个自去忙,别打扰我。”然后再不说话,认真抄写经文,边抄边如佛唱般轻轻吟诵着。

    春迎、春柳求救般望着如珠,这屋子里,也就如珠的话,乔暮阳还能听进去几句。

    如珠凝着一脸坚毅,专心致志写字的乔暮阳,许久之后,才转头对着春迎、春柳摇了摇头,“你们去忙吧,我看着少郎君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