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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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楚子沉被叫成傻|逼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虽然长发飘飘,但到底还是个男人,昔年也曾驰骋疆场,虽然如今身材削瘦未全长开,但身高还是不低的,而且喉结明显而清晰。

    男人玩个艺术留头发的也不是没有,扎辫子并不是太让人奇怪的事,不过并不是每一个玩儿艺术的男人都会把头发留至腰际的。

    头发这东西彰显一下艺术气息就好,留的比女人还长是想做什么啊,就算长发齐腰也没有少年说我娶你可好的吧!

    何况这长发飘飘的男人手无寸铁,只有手里颠着包朱砂。

    此时正是紧要关头,年轻男人深恨楚子沉没有眼色,一是怕楚子沉破了如今对峙僵持的气氛,二是叹他不知好歹,不知道动起手来根本没人能顾得上这身量单薄的长发神经病。

    让年轻男人没想到的是,如今场面这么凶险,他骂的又这么不给面子,那长头发的男人竟然还留下来了!

    你留下来干什么啊,等着一会儿给这畜生送菜吗?

    楚子沉当然不想给这凶兽添菜,他本就是冲着诸怀来的。现下场内的形式一览无余,年长者肩头的血洞还没堵住,凝住的血块间还能看到森森白色碎骨,脸色也随着血液的流失而愈发苍白。

    这两个人刚才一起出手也没能制住诸怀,若是如今年长者再失去行动能力,只怕接下来他们连自保都不足。

    也许是动物天生就对伤病敏感,年长者的色厉内荏被它一眼看透。它喷着鼻息,并不着急出手,偌大的身子站的稳如磐石,不急不躁,连脚步都不挪动一下,根本就是在等着经验丰富的年长者力衰。

    这畜生平白投了个牛身子。一般家中畜养的牛都性情温和、任劳任怨,一双眼睛都善良的很。而诸怀倒生了双人一样的铜铃大眼,眼中都是看到猎物的得意,还带着残忍的欣喜。

    年轻人心知不能这样下去,这样熬着他绝没有好。更兼之他年纪小,心性浮躁,沉不住气,一咬牙的功夫,食指就扣了扳机。

    受伤者原本还扶着山石勉励忍耐,一看年轻人有所动作,瞳孔顿时一缩“陆丰!”

    已经迟了。

    子弹飞出枪膛,陆丰被强大的后坐力撞的微微一仰。年轻人虽然脾气暴躁,可枪法着实不错,众目睽睽之下,那闪烁着幽暗淡蓝的子弹带起一道快的惊人的流光,无可闪避的击中了诸怀的眼睛!

    诸怀凄厉的痛叫了起来,发狂一样的晃着脑袋,另一只没受伤的眼睛瞬间充盈了血丝,本就凶残的神情也越发可怖,这疼痛已经把它的杀心全部激起。

    陆丰还没来得及露出个微笑,就看到诸怀用一种可怕的速度低头冲撞过来——百米的速度不过半秒,时间太短,电光火石间,陆丰脑海中只来得及闪过一个念头:太熟悉了,刚才组长就是这样受的伤!

    这畜生一路刨的浓烟滚滚,速度竟然还快的不科学,就好像地心重力单独对它失效一样。诸怀头上四只牛角乌黑墨色,然而顶端上锋锐的尖利有寒光一闪而过,如同死神的狞笑、恶魔的宣召。

    牛角上的四道寒光几乎如同针一样在扎着陆风的眼。他到底经验不足,曾经的经历已经不足以支撑急变时的反应;他也无法逃脱人类的本性,短短半秒时间,他下意识的反应就然是闭目等死!

    在他恐惧的闭上眼睛的一瞬,腰侧传来了一股大力——是牛角吗?竟然不疼?

    是他的组长。

    他的组长,用那条几乎废掉的左臂,在这十万火急的一刻把他推开,而组长的另一侧却是假山山石,避无可避,只能让牛角撞上自己的胸膛!

    很难说那短短的片刻陆丰脑海里闪过什么念头,他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到陌生的心情把他瞬间包裹住,在他什么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红了眼眶,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组长——!”

    婆婆妈妈,唠唠叨叨,比女人还碎嘴的组长。

    严厉批评他爱玩儿态度,把他扣到后半夜背资料,在他负气背完后掏出一沓外卖名片,笑着让他随便点吃穷他的组长。

    因为不放心而选择亲自带这个新人的组长。

    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你很有天赋的组长。

    当他和组里人员起争执后,把他拎到办公室,用温和态度一点点普及成员性格特点出身爱好的组长。

    是组长带他去的靶场,扶着他的手教他射了第一枪;是组长引他入的门,用铅笔勾勒出灵力在身体中运行的脉络,吓唬他背不对第二天一定遭殃;是组长在他遇到麻烦的时候陪他畅谈了一个下午,知识浩瀚的就像滔滔长江。

    是谁一把把资料掼在桌子上,大骂你再不上心就给我滚;是谁把他塞到禁闭室里,在电波的那头代替录音机一遍遍给他念七十二行诀;是谁在听到他背后偷偷叫“老妈子”时责备一句没大没小,眼中的宽厚意味却静静流淌。

    ——又是谁,一把推开他,把他送往生的希望,自己用受伤的残躯迎接死亡?

    一个个零碎的片段如同电影闪回一样在陆丰眼前过了一遍,他“啊”的痛叫了一声,只觉得有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脑子传到脚底板,那疼痛重的他无法抵御,他大声吼叫,却掩盖不了心中空茫茫的恐惧。

    陆丰整个人崩溃了精神一样扑上去——他要杀了诸怀,他要宰了这个畜生,他要把它挫骨扬灰他要让它不得好死!

    ……就是让它不得好死了,也再换不回他的组长。

    他大叫着扑上去,眼泪却无知无觉的肆虐了一脸。

    一个声音响起,宛如天籁,宛如惊雷,宛如安慰长途跋涉旅人的鼓点,宛如大灾时节神灵的安抚“……陆丰!”

    是组长的声音,不算中气十足,但也沉稳有力。

    这声音穿透了陆丰已经半疯狂的脑海,像是一记重鼓,敲醒了已经陷入混沌的痴人。

    陆丰呆住了,身体还由惯性向前扑去,脸上涕泪横流,样子狼狈的可怕,也狼狈的让人心酸。

    柳文泽被他直接气笑“你发什么疯。”

    陆丰表情依然凌乱呆滞“组长,我以为你……”

    “就算我真的就义了,你就能直接扑过去吗?”柳文泽板起面孔,恨铁不成钢的数落了陆丰几句“情况都不观察,做事从来只凭本能,不过脑子!你扑上去干什么,一个我不够,你上赶着做它的餐后甜点?连枪都丢掉了,你难道想上嘴咬死它?”

    陆丰神情涣散,下意识要开口辩解,却被组长一个眼神堵了回去。组长瞪了他那一眼后,就把目光投向诸怀,恨声道:“就算要找死,你也没想过它怎么就一动不动等着你吗?”

    陆丰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愕然发现,刚才被他骂做傻|逼的那位仁兄,半跪半蹲,单手贴地,身旁用朱砂细细的描出一道繁杂的圈子,而那头凶性大发的诸怀,无论如何啼叫挣扎,却还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困在原地。

    就是那个位置,它的牛角仅离组长胸口不到一寸的位置。

    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而它却被束缚住,用尽浑身解数也不能越雷池半步。

    诸怀口中的鸣叫更加粗犷愤怒,陆丰被这声音震得皱眉,而楚子沉依旧脸色淡然不为所动,一只手臂稳如泰山,严丝合缝的压在地上,胳膊连半分颤抖都没有,虽然蹲跪在地上,却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陆丰又是一愣,他的确没想到楚子沉看上去年纪轻轻,头脑不好,热爱找死,可他却有有这等本事。

    若在往常,他性格本就年轻气盛,看到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男人有这种本事,大约是不会怎么服气了的,说不准还存着点比一比的心思。但现在,他心中此时只有一片感激和后怕。

    经过那一瞬间撕心裂肺一样的疼痛,好像已经没什么事情不可以放下。年轻人的虚荣攀比心而已,的确是小事。

    组长的性命,才是大事中的大事。

    这时候就算楚子沉让他恭恭敬敬的三鞠躬感谢救命之恩,陆丰也没什么不肯的,只因楚子沉雪中送的这把热炭,实在是太过重要了。

    柳文泽刚才动作太大,扯裂了本来有些愈合的伤口。现在场面被制住,他动作利落的翻出特质的止血喷雾来喷了几下;陆丰此时倒有了平时的几分灵巧,他把视线投向楚子沉,声音也再不像喝令楚子沉滚蛋那样跋扈,反而有些小心翼翼:“我可能做什么?”

    “阵法已成,你们不要贸然出手。还有,请借‘湛卢’一用。”

    楚子沉来的仓促,手里只有一把朱砂,现在已经化作了束缚的阵法,然而这却是治标不治本,最多能把诸怀困住,却没法给它带来伤害——这还是在楚子沉亲自压着阵脚的情况下。

    湛卢乃是欧冶子大师的心血之作,千年前还曾在楚子沉手上过了一遭。这剑乃是不世神兵,刚刚一个照面的功夫,楚子沉就从那位组长手上把它认了出来。

    柳文泽干脆利落的把剑丢了过去。

    湛卢打着旋落到楚子沉手中,楚子沉单手接住,手上一沉,胳膊一震,虎口竟然麻酥酥的——按说一把剑的重量而已,不致如此。

    楚子沉眉毛微动,心中有个隐约的猜测。

    而此时并不是能让他随意猜测的时候,楚子沉单手拔剑出鞘,长剑是墨色的,黑漆漆的不反射一点光泽,然而却在出鞘的那一刻发出了森森的寒气。

    果然名剑,千年过去,风华不改往昔。

    楚子沉心中暗赞一声,左手持剑,紧贴在地面的右手猛然松开,借着手指上残存的那点朱砂,动作迅速的在湛卢上画了一个复杂繁复的花纹。

    他手速极快,又一气呵成,动作迅速的让人只能看到手指的残影。他右手松开了对阵眼的掌管,诸怀就立刻激烈的挣扎起来,几次动作幅度都大的过线,让三人脚下的地皮都有些隐约颤抖。

    诸怀的战斗力柳文泽和陆风可是亲自体验过,若是它挣动成功,只怕没那么好过。先前得了楚子沉不许出手的警告,二人固然心焦,但也只好紧紧盯住楚子沉的应对,却发现他只是含着抹笑。

    一抹稳拿胜券的笑。

    诸怀蓄力已毕,甩头狂鸣,眼看就要挣脱束缚!

    陆丰口中一句“小心”脱口而出。

    楚子沉的手指堪堪停下,深红色的朱砂在漆黑的剑身上,仿佛吞吐着不定的光芒;而他脚下的阵法纹路宛如活了一般,在草丛的掩护下静静的流动起来。

    他手腕一抖,湛卢就在他手中发出一声清越的铮鸣!

    “小心什么。”楚子沉眼尾斜斜一扫“畜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