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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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瑞怔怔的看着江铭,这才意识到,江铭那句话并不是随口说说,很可能是认真的。

    于是这一次梁瑞没有很快的答应,他突然感到无所适从。

    没有人能让他为自己没有犯的错道歉。

    事实上,他每一次向江铭说抱歉的时候,都是心甘情愿的。

    是他没有说清楚,让江铭误会了。

    是他态度不够好,让江铭生气了。

    是他做事考虑的不仔细,没有顾虑到江铭的感受。

    甚至他做的菜江铭不喜欢吃,他也觉得抱歉……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没有任何勉强和委屈……如果江铭不高兴,恨他怨他,那一定是他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他年长江铭九岁,从小看着他的少年长大,他愿意包容宠爱他心爱的人,有什么错?难道他不应该这样吗?

    他卑微的爱着他的少年,他是他的王。

    尽管可能一开始他并不真心,但这份爱护,却是始终如一的,已经成为他的本能。

    “我……知道了。”梁瑞避开江铭那几乎要灼伤人的视线,迟疑的道。

    现在的江铭,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个陌生人,他有时候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能让他满意。

    江铭却叹了一口气,“你真的明白了吗?”

    梁瑞垂下眼,默不作声。

    “我希望我们能更平等的相处,我希望你能多为自己考虑一下。如果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可以打我骂我,就是不要……什么都不说。”江铭缓缓道,他看着梁瑞的眼仿佛盛着某种浓浓的哀求:“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梁瑞终于错愕的抬眼,他看着江铭,江铭的脸上却只有认真,并不像是在戏弄他。但是他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话呢?难道是因为知道有些事误会了他,所以终于想要好好的相处吗?

    那如果这时候好好的和江铭说,江铭会不会答应放过他呢?毕竟他们并没有什么真的仇怨不是吗?

    他一直想要得到的解脱,降临的毫无预兆。

    梁瑞稍微振奋了一点,他提起精神,缓声道:“其实你真的不必介意,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委屈的。不过我还是很高兴你能这样想,我们之前确实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完全可以放过彼此……”

    “所以……除了让我放你走,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要和我说了吗?”江铭觉得自己的喉咙中好像有把刀,他一开口就剐喉般的痛,明明知道答案,却还要逼自己问出来才能死心。

    梁瑞眼中的神色一点点暗淡下去,看来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也许那只是对他的试探。

    “我再想想吧。”梁瑞回答的有点敷衍。

    江铭突然起身一言不发的进了厨房,过了大约十分钟才出来,再出现的时候表情已经恢复一片自然,他笑着对梁瑞道:“刚才光顾着说话,菜都凉了,算了,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们今天出去吃吧。”

    他说的十分轻松,好似这桌菜根本不是他千里迢迢赶回来为梁瑞做的一般,连看都没再看一眼。

    …………………………

    梁瑞这两天有点苦恼,江铭自从回来之后,对他好的无微不至,让他受宠若惊,还有点……害怕。面对如此反常的江铭,梁瑞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如果是演戏的话,那这演技也未免太好,连他都看不透了。

    而且江铭回来后就把他的手机还给了他,似乎完全没有限制他与外界联系的意思,梁瑞查看了一下,除了那几张照片和周泽城的联络方式被删掉了以外,其他什么都没变,甚至连江铭的备注名也依旧是‘混蛋’两个字。梁瑞这人想的一向有点多,觉得江铭这么做定然是有深意的,删掉照片是对他示好的表现,但是留下自己的备注名很可能是在看他是否识时务,如果自己在明知他介意的情况下还不改,很可能又会给他一个发作的借口,于是梁瑞老老实实把备注名改成了‘江铭’两个字。

    只是奇怪的是,江铭迟迟没有‘抽查’,好像压根就不介意一样……

    江铭每天都会早上来看梁瑞,两人一起吃饭,然后会留在这里陪他,直到梁瑞睡了才会去。

    江铭也不多话,他留在这里,大多时间也只是做着自己的事,好像把这里当做他的家一般。梁瑞看得出江铭其实是很繁忙的,但是再忙他都不会忽略梁瑞,工作上除非不得不出面的,都会带在身边来做。

    梁瑞觉得没必要,太麻烦了,让陈山看守他也一样啊,何必如此亲力亲为,他就劝了几回,但江铭总是好言好语的听着,却从来没有听进去,依旧我行我素,梁瑞后来也懒得劝了。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个多星期,江铭还没露出马脚,梁瑞却有点坐不住了。这样下去,他完全没有自己的时间,别说逃走了,连做点什么都是不行的。

    梁瑞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后来……开始慢慢的试探江铭的底线。

    这些天,一直都是江铭亲自下厨做饭,不厌其烦的换着花样做,似乎不作出梁瑞喜欢的决不罢休一般。以至于梁瑞觉得他以后不做总裁去做厨师也是不失为一条出路。

    梁瑞本身并不是一个挑食的人,为了生存他是什么都能吃的,何况每天这样的大餐,好吃到简直都要养肥了。但既然江铭一再要求他有不满可以说出来……梁瑞琢磨了一下,绞尽脑汁的开始挑刺。这还真是个挺难的事,他觉得什么都好,没办法只能高个子里面挑矮子,把觉得不太完美的问题指出来,比如今天的盐稍微多了一点点,那个煎的稍微硬了一点点……

    梁瑞说完自己都觉得太过吹毛求疵,不知好歹到自己都不能忍,他一直等着江铭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谁知道江铭始终态度很好,表示梁瑞指点的非常到位,非常高兴梁瑞能提出意见。但凡梁瑞指出来的问题,下次一定改进,一副顾客就是上帝的样子。

    梁瑞:……

    第一回合,梁瑞,败。

    这天江铭一如往常的在梁瑞家里办公,他每天都要处理很多文件和资料。

    最近好像在忙一个并购案,经常会面色严肃的接打电话,一打就是一两个小时。梁瑞多年没见江铭,他离开的时候觉得江铭还是个莽撞的小伙子,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的商业人士了,那处理工作时认真的表情,仿佛有着某种吸引人的气质……梁瑞看的有点失神,然而他马上清醒过来。

    梁瑞板着脸指责江铭,打电话声音太大,时间太长,影响到他休息了。

    江铭马上诚恳的认错,从此以后打电话都关着门在厕所里面打……

    第二回合,梁瑞,败。

    梁瑞真心有点为难了,让他整天在鸡蛋里挑骨头,简直比出去面对一百个凶神恶煞的对手还要累。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偏偏如此心累,还觉得自己长胖了,难道他终究逃不过中年发福的诅咒吗?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梁瑞终于对江铭提出要求,说自己不能整天憋在家里,他要出去走走。

    江铭似乎十分高兴梁瑞终于愿意出门了,他眼里全是温柔笑意,立刻放下手里所有的工作,说:“我陪你出去。”

    梁瑞:“……”弄得好像是我不愿意出去似得,不是你看的这么紧我会不敢出门?

    平城不是很大,市中心也就那么一个公园。

    上次是陈山陪着梁瑞来的,这次是江铭陪着梁瑞来的。梁瑞觉得二者并没什么区别,都是对他的监视而已。

    江铭却似乎很开心,大概是夜色的缘故,以至于他脸上眼里的温柔神情,也多了一丝缱眷的味道,他笑着说:“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这样一起散过步了。”

    梁瑞扯了扯嘴角,残忍的打破他的幻想:“我们以前也没有这样散过步,那时候你吃完饭更喜欢打游戏,你觉得饭后散步是老年人的运动。”

    江铭:“……”

    他咳咳两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看来我也老了。”

    “我才是老了。”梁瑞淡淡道。

    江铭握住梁瑞的手,笑道:“那以后都只能是我照顾你了。”

    这仿佛随口而出的话,却如同在梁瑞的心里戳了一刀。如果他还抱有一点点希望,这温暖的手,这诚挚的话语,差一点就让他信以为真了。

    “我有点渴,你去帮我买点喝的吧。”梁瑞看着旁边饮品店前排的长队,对江铭笑:“一杯绿茶就行了。”

    “好。”江铭松开手笑道。

    这支开人的手段很拙劣,但再拙劣的手段,只要好用就行了。

    梁瑞看着江铭走远的背影,毫不犹豫的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你不是要假装吗?那么如果我逃了,你还假装的下去吗?是不是下一刻就会暴露你的本质,让阴暗的一面支配你,打破这虚伪的假象,让这如无根浮萍般的平静瞬间颠覆?

    梁瑞自嘲一笑。

    他一出公园,刚好看到一辆公交车停下,看也没看就上去了。

    夜晚车上人并不多,所以空位子不少,梁瑞坐在靠窗的边上,看着身后的景色远去。其实他并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是不想继续待在那里而已。

    一直到了终点站,司机催促了,梁瑞才走下车。

    原来已经到了江边,这里偏僻到看不到一个人影,江边的风有点大,猎猎作响,扑面而来的是潮湿的气息。梁瑞走着走着,往旁边看了一眼,夜晚的河流如同一道黑色的泛着磷光的巨怪,一下子吸引了他的目光,让他挪不开视线……他双手扶在栏杆上,不由得俯身往下面看去,有点失神。

    梁瑞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天上忽然落下了雨,雨水落在他的脸上,睫毛上,带着些许凉意。

    该回家了,梁瑞回过神。

    他一转身,就看到江铭站在离他不过十步远的地方,如同一座石像一般,被雨水淋的湿透。也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

    这一幕刺痛了梁瑞的眼,让他想起了多年前那个雪夜等候在他门前的少年。

    那一次,是他先把少年推开的,为此他后悔了很多年,为此他付出了很多代价。而多年以后,这一幕再重现的时候,他却已经没有了去拥他入怀的冲动,所以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动。

    江铭一步步向梁瑞走了过来,双眸如同黑夜中的繁星。

    他脱下外套搭在梁瑞的头上,然后一把将梁瑞拥入怀中,低沉的声音飘荡在夜空中仿若有丝丝回响。

    “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