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小说网 > 殿下的护花神技 > 第89章 蕊珠(上)

第89章 蕊珠(上)

推荐阅读:异界直播间英雄联盟之谁与争锋[综]卷毛控怎么了!网游之诡影盗贼创世纪之双鸟江湖我独行都市至尊天骄英灵君王穿越者纵横动漫世界网游之黑暗道士

一秒记住【武林小说网 www.50xs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建元三年,大寒,建康城迎来了十多年间第一场大雪。

    白雪整整落了一天,将整个皇城都雕琢成了琼楼玉宇。

    一阵清幽的竹笛声从亭子里飞出来,卷着雪花散落在各处宫阁,接着又传出一阵孩童稚嫩的读书声: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冒着寒雪在亭中读书的正是七岁的小皇子萧麟,身侧那个吹笛的小姑娘似和他一般大小,眉清目秀,灵气逼人,只不过脸上却带着一股颇不寻常的清冷与娇柔之气。

    曲与声合,也正是一曲《采薇》。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小皇子念到此,笛声忽然停了。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念完诗,小皇子颇觉诧异,从廊上跳下来,对一身雪貂裘的小姑娘道:“云儿,你怎么不吹了!”

    慕容云珂眨了眨眼睛,“麟哥哥,你还记不记得,那年你离开洛阳的时候正是春天,如今我来了建康,却恰好是冬天。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听你念到这里,我就想起了从前。”

    小皇子思虑片刻,点点头,“云儿,你好聪明,难怪笛子吹的这般好听!以前的事我好像都忘掉了,你还记得啊!”

    慕容云珂低垂下头,“自然记得!我从小跟着爹爹漂泊江湖,四海为家,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以前的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小皇子懵懵懂懂地看着她,半晌咧嘴一笑。

    “啪——”一个雪球击在廊柱上,雪屑迸溅了二人满头。

    一个穿着厚厚白棉袄的小男孩从树丛后面跳出来,拍手笑道:“下雪天,你们俩儿在这儿又是念书又是吹笛,可当真无趣的紧,不如到雪地里来玩儿,咱们三个还可比一比!”

    这小男孩正是小皇子的三大侍读之一白承之,其父白冲原是萧城璧为少将时之偏将,二人当年义结金兰,后白冲在建康之役中与其父萧夷光一同阵亡,萧城璧称帝之后,将其子收为义子,时常留在宫中教养,与皇子萧麟更是形影不离的好玩伴。他比萧麟大上两岁,性格也大胆活泼许多,大雪天也不畏冷,反倒到处去跑。

    小皇子和慕容云珂皆是听了洛瑾萱的嘱咐,才一直躲在亭子里,实则小孩儿家哪有不好动的,被白承之这么一叫,萧麟还不曾说话,慕容云珂已上前道:“咱们三个,要比打雪仗吗?我是女孩儿家,自然打不过你们,这可不好!”说着摇了摇头。

    小皇子也道:“就是!咱们两个男子汉可不能欺负云儿一个女孩儿!”

    白承之俊眉一挑,“打雪仗你们两个加起来也打不过我,咱们不如来点更惊险更好玩儿的!”

    见他一脸冒险的笑意,亭子里的二人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三人坐在了御花园里的秋千架上,慕容云珂居中,身边两位护花王子。

    大雪纷飞,遮住了视线。

    “大雪天荡秋千,这样不好吧!”慕容云珂乖乖地道。

    “这是男子汉的游戏,你女孩儿家就不用参与了,乖乖坐着给我们当裁判,看待会儿谁荡的高!”白承之一本正经地道。

    “可以开始了吗?这院子里好像有点冷!”小皇子道。

    慕容云珂仰起头,看着半空中越荡越高的两个人影,雪花飘舞,两人两团雪似的在她的视线里飘来荡去,难分高下。两侧风声大作,不一会儿小手和小脸都冻得发僵。

    白承之紧抓着秋千索问道:“皇子殿下,上面风是不是大了些?”

    小皇子打着哆嗦回道:“是啊!”

    “那你还不赶快认输,这样就不用吹风了!”

    “为什么是我认输,你怎么不认输!”

    “我又没输,当然不认输了!”

    “我也没输,为什么要认输?”

    喧闹声裹着雪花飘到御道上,萧城璧抬眼一望,站住了脚,身旁撑伞的李允慌忙道:“皇上,那三个孩子是不是太子殿下和白家少爷,还有慕容家的小姑娘?大雪天的,怎么荡起了秋千?”

    御驾到了跟前,李允急喊道:“太子殿下,白小少爷,还不快下来!”

    已有宫人上前拉着秋千,令三个娃娃安全着地。

    萧城璧瞪着三人,“玩儿雪也就罢了,还玩儿到天上去!快说,是谁出的主意?”

    小皇子与白承之对望一样,登时互指对方,“是他——”

    萧城璧一时无语,李允“哎呦”了一声,“我的小殿下小主子们,满身飘的都是雪花,你们冷不冷?”

    三人瑟瑟发抖依旧急切地摇头,刚摇完慕容云珂已禁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紧接着另外二人也各打起喷嚏。

    暖阁里,洛瑾萱正逗着女儿玩儿,见萧城璧抱着慕容云珂,后面两名宫娥牵着孩儿和白承之走进来,急将女儿交给清容,自己迎出去。见三个孩童小脸和鼻尖都通红通红,诧异问道:“这是怎么了,三个人都冻成这样!”

    萧城璧哭笑不得,“你不知道,方才我从含风殿过来,看见这三个家伙正坐在御花园里荡秋千,雪花飘的满头都是,跟天上的仙女仙童似的,就把他们抓回来了。”

    洛瑾萱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道:“荡秋千!”

    换下湿衣,三人各裹了一层棉被乖乖坐在长榻上,形同三个大粽子,面前各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萧城璧将粉妆玉琢的女儿抱在怀里逗玩,两年前太后将李奚若送往含风殿侍奉,恰逢洛瑾萱怀孕,被萧城璧一口回绝,是以李氏并未像太后说的那样晋封为贵嫔,而是在选侍的位置上足足停留了两年之久,若非待在太后身边,身份着实尴尬。

    洛瑾萱怀胎十月诞下女儿,才不过两月,模样出落的便极美。萧城璧瞧着女儿玉雪可爱,宛若小仙女一般,遂取名“珠儿”,舞雪宫亦更名为蕊珠宫,对女儿更是百般宠爱,如珍似宝。面前坐着三个大粽子,怀里抱着一个小娇娥,严父的脾气可是一点也发不出来,只能偶尔瞪一瞪眼。

    洛瑾萱看着这三个活宝贝,半晌转头对萧城璧道:“一般的小孩子再顽皮,到了下雪天也只是打雪仗堆雪人什么的,这三个孩子倒好,居然能想起来去荡秋千,真是不同凡响!承之,是不是你出的主意,带着弟弟妹妹去胡闹?”

    目光瞥向白承之,稍稍带了些严厉之色,只是她生性柔婉,白承之也不怕,反而振振有词道:“义母,我没有胡闹,每次带着太子弟弟和云儿妹妹,他们都玩儿的很开心啊!”

    虽然吃了些苦头,两个小伙伴还是很讲义气地点点头。

    洛瑾萱甚觉无奈,嗔笑道:“就你鬼主意多!”

    白承之大喜,变本加厉道:“等珠儿妹妹长大一点儿,我带着她一起玩儿!”

    软榻上坐着的夫妻俩登时大惊失色,一同“啊”了一声。

    似是听懂了话,怀里的小公主撇了一会儿嘴,大哭起来,萧城璧慌忙哄个不停。

    “阿嚏——”慕容云珂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身边二人随后跟着喷嚏连连。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看了稍时,笑出声来。

    冰泉宫,桃花阁。

    大雪三日未消尽,桃花枝头,依旧被点点雪压,在行人有意无意的注目中,露出些许不耐风霜的姿态。

    这两年的冬天,总是这么漫长呵!

    她还记得自己初入宫时,第一天晚上,皇姑母就将冰泉宫赐给了她,那是一座华美的恍若天阶瑶宫一般的宫殿,连皇后所居的蕊珠宫与之比起来都有些黯然失色。

    听宫娥说这宫里有一处冰泉,水光甚美,堪称一绝,她便听着那幽幽水声,趁夜来寻。

    从几株花树影后走出来,只见一道冰泉之水滑过石壁,在暗夜里飞花碎玉一般倾泻下来,击落在潭水中,水面上的花月之影翩翩而舞。

    悄然伫立在潭水边,一时痴了。

    垂眸,冰玉般的潭水发出银镜一般的光泽,将她的身影映照的纤毫毕现:茜红色的靓丽宫装,淡抹胭脂的清妍容颜。

    偶来一滴水珠击碎镜面,影子便在那水镜中幽幽晃动。

    水影、月影、花影、佳人影,空灵繁盛的美,在暗夜间悄然绽放。

    原来自己竟真的很美!

    静立片刻,忽听得身后一个男子的声音道:“果然是在这儿!”

    声音虽然很低,却依旧能听得出敲金碎玉一般的音色。

    她吓了一跳,转眸去看,只见那男子一袭月白龙袍,发带金龙冠,月色将他的容貌照的分明,正是许久未曾谋面的表哥萧城璧。

    她不觉心间一窒,这个令江南万千脂粉无颜色的绝世美男子,每一次见到他,都不觉暗自羞惭。自己初到宫里来,还没有做好见他的准备,不想竟这般乍然间相逢!

    难道他是听了皇姑母的话来这里找寻自己的么?

    思至此,心下难掩一阵惊喜,低垂下首不敢发出任何声息。

    良久,却只见萧城璧缓步朝冰泉旁的崖壁下走去,冒着水珠小心翼翼踩在岩石上,从一个石洞里采下一朵冰莲花来。

    站在潭边赏玩一会儿,才抬头看见了她,先是一怔,继而笑道:“是奚若,你怎么一个人无声无息站在这儿,吓了我一跳?”

    她慌忙屈膝施礼,“回表哥的话,是皇姑母派人来接我进宫的。”

    萧城璧轻颔首,“母后有心,你便在宫里多住几天,顺便陪陪她。”

    她心下吃惊,太后此次召她入宫时已言明会封她为妃,难道此事他竟不知么?脸上不觉露出一丝羞赧之色,瞥着他手里的冰莲花说道:“表哥深夜到此,就是为了采这束冰莲花?”

    萧城璧点头,笑道:“冰莲花做胭脂极好,采来送给你皇嫂。时辰不早了,我现在就过去,以免你皇嫂久等。你也别在水边待太久,当心有什么花妖狐鬼跳出来,地处偏僻,也没人来救你。”说着爽朗地笑出了声,衣袖一扬,翩然而去,瞧不见暗夜中李奚若一双幽怨的眼眸紧瞪着他。

    皇嫂,皇嫂,那个女人凭什么那么幸运,表哥风度翩翩,贵为皇帝,居然还对她如此宠爱!

    “啪——”水珠打乱了镜面,心间一阵发凉,太后娘娘冰冷的言语陡然间将她从沉思里拉出来。

    “弹琴弹到一半,棋也下不好,这么沉不住气,也不怪你表哥总是忽视你!”

    李奚若面上一阵潮红,对上太后一双冷艳的凤目,不觉垂首道:“表哥心里只有皇后娘娘,我便是再沉得住气又如何?眼下这宫里人人当我是个笑话,就算皇姑母怪我,我也无可奈何。”

    言下之意,对自己这两年在宫里遭受到的冷遇已有些心灰意懒,对太后也颇有怨怼。

    太后虽不喜她这般言语,然则心中有愧,话语不自觉温婉了些,“城儿脾气硬,哀家心里一直有数,他这般待你,我倒不觉得奇怪!”不自觉一笑,“也不知为何,萧家的男人个个俊美的出奇,可都不好色,你表哥成亲之前,那些所谓的风流艳史大多都是世人凭空捏造而出,他的性子可不是一般的孤高。”

    生子如此,做母亲的自然感觉无上荣耀,李奚若却愈听愈觉悲愤难耐,“皇姑母明知如此,却还将侄女送到表哥身边来,难道是要侄女就这么老死深宫!”

    太后见她双眸含泪,泫然欲泣,柳眉一挑,握住她的手笑道:“傻孩子,皇姑母不过才说了几句,你就急成这个样子!你对你表哥的心思,皇姑母可是一直都看在眼里,难道你就真的不想进宫来侍奉他么?”

    李奚若冷哼一声,泣道:“可是他根本就不愿多看我一眼,早知一点机会也没有,我何必进宫来!”

    太后倾身向前,缓缓道:“谁说没有机会!若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你认为皇姑母会将自己的亲侄女送到这深宫里来,白白的葬送她的一生么?”顿了稍时,丹唇轻牵,露出一丝别样的笑意,“皇上是傲,正是因为他傲,才有机会!”

    李奚若蓦然抬首,思虑片刻摇头道:“皇姑母此话是什么意思,侄女可是越听越不明白?”

    太后淡淡道:“不明白便不明白,怪只怪,皇后有一个能干又嚣张跋扈的爹,你认为以城儿的脾气,还能宠她多久!再则,眼下的局势,城儿根本离不开我们李家的支持,你这个皇妃是当定了!”

    李奚若心下暗暗吃惊,她对朝中之事并不清楚,当然也不知洛阳侯在朝中的势力已达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而且这两年又以各种名目将势力延伸到汴梁。

    而这其中还有一桩更隐秘的事,当初洛阳侯以支持萧夷光登基为条件,与萧氏父子立下一个规矩——萧氏江山,千秋万代,必娶洛氏之女为后。

    条件虽然是父亲答应的,可真正的实施却落在了萧城璧身上,萧城璧心高气傲,只怕在他的心里,早已容不下自己那个嚣张跋扈的岳父,就连洛瑾萱的后位也不一定能永固。

    廊檐下的雪水滴落下来,隔着棋枰,太后稍压低了声音,“听说这几日皇上虽然还天天往蕊珠宫跑,可从不在那里过夜,知子莫若母,此刻他心里在想什么哀家多少能猜得到,你的机会来了,再过几天,我就将你往含风殿里送,倒要看看皇上这次是收还是不收!”

    李奚若眸色一变,怔怔地看着太后,不知为何,听了这话她的心里没有半分喜色,反倒有些恐惧,有些堪不透。

    寿阳节,皇宫里盛大的祭祀和宴会渐渐落下帷幕。

    在众多喜庆的节日里,宫闱之中,众人眼里所看到的是皇上这些日子一天比一天阴郁,甚至在春宴当日,因为执琉璃盏的宫女被珠儿公主所撞,将清露洒在龙袍上而大发雷霆,拂袖离席而去。

    触怒圣颜的宫女吓的面如土色,若非皇后心下过意不去,吩咐内侍监只将其逐出宫去,只怕难逃杀身之祸。

    初春之节,山河虽已解冻,幽寒之气却还未散,湿衣袖贴在手臂上,风一吹,愈加阴冷不适。

    见他独自一人站在庭院里,洛瑾萱紧蹙着眉,一时也不敢上前打扰。

    清容轻声道:“皇上对待宫人历来宽厚,今天怎会因为一个小小的过失发这么大脾气!”

    洛瑾萱羽睫一颤,良久缓缓道:“眼下朝纲不稳,皇上的心情也是越来越糟糕!”

    西南之地,叛军余孽流窜,一直未平,其父洛阳侯又称霸中原,眼下势力仍在一步一步扩张。

    倘若他不为帝王也罢了,可偏偏已走到这一步,以他高傲的个性,如何受得了他人的胁迫与掣肘?

    “皇上——皇上——”洛瑾萱双手抚在他肩上,柔柔地唤了两声。

    萧城璧侧目,听她柔声道:“你的衣衫湿了,臣妾服侍你到暖阁里换件新的吧!”

    “不必!”萧城璧冷冷回了一句,“这些日子朝政繁忙,可能无暇再去蕊珠宫看你们母子,你好好照顾珠儿。”语毕闪身离去。

    洛瑾萱面上一白,看来朝中之事还是让皇上对她心存芥蒂了么?

    一连五日,皇上都独自在含风殿过夜,到了第六日晚,太后将李奚若带来,说是怕宫娥伺候不好,晚上奉茶汤之事就让李奚若代劳。

    只是侍奉茶汤,何必装扮的如此艳丽。

    萧城璧不置可否,李氏遂留了下来。

    批奏折到深夜,眼见该结束就寝,李氏便施礼告退。

    甫一转身,被萧城璧抓住手腕,眼皮也不曾抬,只淡淡道:“既然来了,就不必走了!”

    李氏承幸当晚,消息便已穿到了蕊珠宫,说是太后娘娘吩咐,按规矩明早李选侍来给皇后请安,望皇后不要失仪。

    清容看一眼静卧在寝榻上的洛瑾萱,秀眉紧蹙,禁不住替她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