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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苛刻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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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长嬴犹豫了一晚上,等沈藏锋回来后,还是忍不住把这事情告诉了他,又埋怨道:“光儿是从去年上半年就开始领月钱了,你去年下半年就回了来,怎么竟一直都没发现明儿在跟他借银子?而且借了不是一次两日,光儿领的这点银子,差不多都被明儿借走了!我不是说银子,我是说明儿现在这点大怎么会这么缺钱?他都花到哪里去了?”

    沈藏锋听了这个消息后也非常惊讶,道:“光儿领月钱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这些下人真是太过怠慢了!”夫妇两个商议了一番,都觉得这全是下仆失职,竟然没有及时上报此事,以至于若不是沈舒明今晚自己心虚出来,卫长嬴径自进了后院,哪里会知道他偷偷跑过来跟堂弟借钱的事情?

    不过敲打下人现在是其次之事,最重要的还是弄清楚沈舒明为什么会这么缺钱。

    沈藏锋的脸色很不好看:“大哥向来溺爱子女,大嫂虽然是一直坚持要管教景儿、明儿的,但明儿现在大了,又在衙门里挂了职,三不五时要出门,大嫂也不可能陪着他出入。”他对沈舒明缺钱的缘故是跟卫长嬴想到一起去了,“这孩子可别跟五弟、六弟一样不学好!”

    沈藏机现在已经成了亲,妻子又是嫡亲表妹,自幼一起长大,彼此之间不说情深义重,怎么也算青梅竹马。即使念着亲上加亲,也不好意思再去勾栏之地,连带赌坊也不怎么去了。但在成婚之前,他跟六公子沈敛昆虽然被沈宣约束着没有达到强抢良家女子、调戏正经妇人的地步,私下里可也是赌坊、青楼的常客。

    两个不必承担家业又受宠、不缺银钱的公子哥儿前几年可是帝都城里出名的惜花人……难道沈舒明因为有慈父护着宠着,耳濡目染的跟两个叔叔学了?

    他可是长孙!

    卫长嬴刚过门的时候一直以为两个小叔子都很乖巧,后来在西凉看到两个小叔子前赴后继的惹事、游荡、拈花惹草,才知道这两个家伙也不是什么省心的。这会听丈夫言语里透露几许,更加觉得麻烦:“大哥现在不在帝都,这事要跟大嫂说?可大嫂如今正忙着给六弟预备成婚之物呢!传了出去,若叫大哥在燕州知道,怕他挂心起来,于战事有碍。”

    燕州战事朝廷这边已经连续失利了,再继续败下去,即使圣上变成太上皇、太子变成圣上视政,估计也要震怒了。而且阀阅谁都不会希望陆颢之当真在燕州坐大——觊觎城中如山辎重的可不仅仅是刘家。

    “那就先不告诉大嫂,明儿个我去跟父亲说下此事,先把他叫到前院去问问,若能瞒着大嫂把事情解决最好。大嫂如今确实很忙,虽然你回来了,但你事情也多,六弟的婚事离不得大嫂的。”沈藏锋这些年来没少代替父亲训诫弟弟们,却没想到两个纨绔弟弟还没教训好,侄子也开始不省心了。这让他头疼之余,越发痛下决心要把自己的儿子管教好,绝对不允许出现这种游手好闲的纨绔!

    且不说因此这份决心,此后沈舒光被父亲苛刻的要求教训得何等死去活来……次日一早,夫妇两个起了身,梳洗之后,各自出门。

    卫长嬴这日不必出门拜访谁,请安之后就去账房里给刘氏帮忙,一起替沈敛昆的婚事操劳。

    到下午回金桐院,看到沈藏锋已经先一步回来了,眉宇之间一片平静,但也看不出来高兴——就挥退下人询问:“明儿的事情?”

    “这小子在润王府一个管家名下的赌坊里前前后后欠了五千两银子。”沈藏锋皱眉道,

    “若非他对大嫂谎称丢了一对玉佩,拿去抵押,润王府的人早就寻上门来了。”

    卫长嬴问:“就这一处?”

    “嗯。”

    卫长嬴闻言倒是松了一口气,沈舒明这半大不小的年纪,赌瘾跟嫖.妓两害相权,她觉得赌博还好一点。因为至少不像嫖.妓那么伤身体。大房如今就这么一个儿子,青楼那些女子,为了银钱为了争宠,心大一点的想攀附,什么手段使不出来?一个不小心被她们勾引得伤了根本,大房都不知道要怎么个哭法!

    而五千两银子虽然把沈舒明逼得押上了玉佩,但对于做长辈的来说却不算什么。沈藏锋皱眉也不是觉得五千两银子多,而是怕侄子当真染上赌瘾,此后一路往吃喝嫖赌上发展,成为一个彻底的废物纨绔。

    卫长嬴思索了片刻,就问:“父亲可有说什么?”沈舒明做了好几年的唯一男孙,沈宣虽然不太满意他被沈藏厉宠爱太过,以至于在学业上非常的惫懒,但也是真心实意宠爱他的。断然不可能因为现在孙儿多了几个就不去管他前程。

    只是沈宣早就对沈舒明自恃父亲溺爱不喜了,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趁着沈藏厉不在,下狠手教训这孙儿?想到秋狄那个不为人知的漠野,卫长嬴不免要担心沈藏厉两个儿子都不如人意,且又都被祖父严加管教,可别因此闹出父子失和之类的事情来。

    沈藏锋叹了口气:“父亲打算送他去西凉。”

    “啊?”卫长嬴一怔。

    沈藏锋道:“不仅仅是他,五弟、六弟,父亲觉得往日他们都太受宠爱了。即使五弟、六弟前年跑去东胡待了一年左右,但那是为了送季神医过去,到了西凉我也没给他们什么紧要差事。他们在西凉无非是狩猎与游玩,根本没有任何磨砺。父亲这次是盘算派他们去与狄境接壤的几处地方戍边,好叫他们多吃点苦,晓得上进。”

    卫长嬴沉吟道:“按说狄人如今元气大伤,几乎举族遁入草原深处,即使戍边想来也没太大危险。况且父亲定然也会为他们安排‘棘篱’保护,但那怎么说都是边境,万一有什么零散狄人……”她心想这次的事情是自己发现沈舒明跟沈舒光借钱才引出来的,要是沈舒明被祖父发配边疆磨练,一个不小心出点什么意外,就他一个儿子的刘氏,再通情达理还不得跟自己拼了?

    但沈藏锋道:“父亲心意已决,不愿意他们在帝都继续游手好闲一日。何况帝都繁华,这软红十丈确实容易诱人堕入其中,不如苦寒的西凉能使人清醒。要不是光儿太小,还离不开咱们,我真想把光儿也打发一起去。”

    卫长嬴听了这话,却半晌未言,良久才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却正好迎上丈夫意义不明的目光——夫妇两个对望片刻,她才道:“这样也好。”

    闻言,沈藏锋垂下眼眸,半是愧疚半是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

    ……不几日,沈家大孙公子被两个纨绔叔叔带着流连赌坊,欠下大笔银钱的事情意外被揭露出来。据说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沈家六公子明年要迎娶霍家小姐过门,如今其长嫂刘氏与三嫂卫氏都在齐心协力的给他置办成亲要用的东西。结果打发人在市上采购佩饰时,三少夫人卫氏意外买到一对上好玉佩,瞧着像是侄子不久前“丢失”的那一对,就没算进小叔子的婚礼中,而是派人送到大房给嫂子确认,这一看正是沈舒明原来的那一对。

    刘氏自要向卫氏问一问来历,妯娌两个打发人一查——居然是沈舒明输了银

    子之后押给赌坊的!

    因为到了日子付不出钱来,赌坊就依照契约,把玉佩拿去铺子里卖了。

    这事叫沈宣知道后,气得当众把长孙、以及带长孙去赌坊的五子、六子都狠狠揍了一顿,这才传了出去。

    高门子弟嫖赌都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沈宣这次深觉子孙给自己丢了脸,揍过了还不解恨,继而吩咐他们一起收拾东西滚去西凉磨砺——什么时候洗脱了那一身不争气的纨绔习性,有点以武传家的沈家子弟样子了才许回来!

    本来刘氏知道此事后也是又气又恨,下定决心要好生管教儿子,绝不可叫他再被丈夫宠着往不争气的路上走了。但公公要把儿子送去西凉戍边,刘氏又急了,小叔子跟隔房小姑子的婚事预备都顾不上,打发人到三房跟卫长嬴打个招呼,自己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到上房找婆婆求起了情:“明儿这样不争气,都是媳妇没管教好。只是他年岁尚小,五弟、六弟也年轻,如今三弟夫妇也不在西凉了,就这么打发他们去西凉,还是戍边,万一他们年轻没经历,误了事情,或受了伤,那可怎么办呀?”

    苏夫人安慰她:“之前锋儿把秋狄杀得大败,如今举族遁入草原深处都不敢露头。西凉的守将沈由甲是极稳重的人,有他在西凉坐镇,没什么好担心的。你看锋儿先一步回帝都,长嬴还不是带着燮儿在西凉安安稳稳住了多日?如今珠儿跟西儿、颜儿都还在西凉呢!”

    可他们那是住在城高壕深的西凉城里!还是在经过多次烽火完全照着内城来设计建造的祖堂里!又有大批西凉军保护,除非整个西凉失陷,不然能有什么危险啊?我儿子这次可是要去戍边,到那些一旦狄人进犯首当其冲的地方去的啊!

    刘氏觉得公婆这偏心也太过了,不禁红了眼眶:“母亲,媳妇可只有明儿一个儿子,即使他不争气,媳妇但求他平平安安的就好……媳妇说句实话,夫君他也一直只求明儿平安的——光儿有三弟夫妇教导,必然聪慧出众,往后还怕帮衬不了明儿吗?”

    这话明面上是在提醒苏夫人,下任阀主是三房又不是大房,沈舒明有没有出息,对整个沈家的影响不大。如今该受到严格管教的,应该是三房的嫡长子沈舒光才是。沈舒明不求上进,最多大房往后不济,这一点在他的安全跟前,刘氏宁可认了!

    暗地里,却不无埋怨沈宣夫妇,为了扶持三房,不惜委屈其他骨肉——刘氏想着自己的丈夫沈藏厉是自己把少阀主之位弄没了的,自是威胁不到沈藏锋;二房的沈敛实是庶出,才干不如沈藏锋,性情过急也不适宜主持一族,沈抒熠还那么小、比沈舒光都小;四房、七房是襄宁伯府的子嗣,八房太小,堪堪成亲的五房与六房,还有自己那已经半大不小的儿子——偏偏这三个人被打发去西凉,不是公公怕他们威胁到三房父子接掌明沛堂的地位,借题发挥,给三房铺路,又能是什么?

    听了此言,苏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挥退左右,连陶嬷嬷都没留下……等门窗都关好后,她才对神情有些忐忑的长媳道:“你以为你们父亲这么做,对明儿太苛刻了?”

    刘氏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但嘴上还是道:“媳妇不敢,媳妇只是担心明儿。”

    “你错啦,你们父亲苛刻的不是明儿更不是你们大房,而是二房跟三房……尤其是三房才对!”苏夫人却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一样,神情复杂的转着腕上镯子,低低的道!

    刘氏怔了片刻,恍然大悟,不禁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