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聆听，忏悔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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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柔风和煦吹过，皱起依南宫庭院里的池塘，涟涟水波。
林想蓉坐在凉亭里，安静的如同一尊细瓷雕像，表情淡淡的看着那一池碧水，倒映着空中赤霞层影。间或有飞鸟掠过，水面上便高高低低的剪出生动的影来，越发衬得她身影静寂。
不知不觉的，进宫已经近一个月了。
入宫前，林想蓉曾想方设法的偷偷的见了凌徽谙最后一面。
她想，或许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忘了，那个永远都温文儒雅举止有礼的男子因为愤怒而失控捏碎的那个杯子，和满手斑驳的血迹。
瓷片深深的刺进他的手心里，扎的林想蓉疼红了眼。
“想蓉，我带你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凌徽谙怒不可遏，全然不顾满手的伤口，紧紧的抓着林想蓉的双臂，目光中满是创痛，血丝暗红。
林想蓉凝望着他，久久不语。
“想蓉！”
“离开？能去哪里？”良久，林想蓉幽幽问道，“北辰与西淩素来交好，逃去无异于自寻死路，去不得；南洛神权至上，不喜接纳外来人，也去不得；东尧正值内乱，本国百姓都流离失所，更去不得...四国虽大，但细想想，离开了西淩，又有哪里可去？”
“昭笛！”凌徽谙脱口而出，“我们回昭笛！”
林想蓉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的身体僵硬。片刻，眼神闪烁的躲开凌徽谙炙热的注视看向远方：“昭笛...更不可能...我发过誓，此生决不再回去...”
她的视线放的极远，沉浸在自己痛苦的回忆之中，因此没有看到凌徽谙眼中闪过的诡计得逞的精芒和嘴角勾起的那抹若有似无的嘲讽冷笑。
等到她稳住了心神再度看回来与凌徽谙对视之时，后者已经恢复了那副宛若怒兽般悲怆撕痛的神情，哑声问道：“没办法了吗？就真的什么办法也没有了吗？...”
林想蓉无声摇头。
凌徽谙的双手松了松，然而片刻后又死死的攥紧，用力到瓷杯碎片更深的剜进肉里，鲜血涌泉般流出，渗透几层衣衫沾湿了林想蓉臂上的皮肤，化成一双无形的手，温热细腻的揉痛她的心脏。
“徽谙，松手...”林想蓉心疼万分的去搬他的手指，泪眼婆娑。
而凌徽谙则赤红着双眼的看着她，眼神中绝望和希望交织重生，甚至有些狰狞可怖，神情变幻莫测的欲言又止了良久，终于沉声说了句：“你去吧，照顾好自己，等我救你出来。”
......
风抚起一片落叶，轻柔柔的啄着她的脸。林想蓉从回忆里抽回神思，微微蹙起修长的柳眉。
那一日凌徽谙说了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就再也不肯开口，自己逼得急了，他也只是在临走前留下句“一切有三殿下在，大可放心，你只用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哄住老皇帝，照顾好自己，我会寻机会联络你。”
“殿下...一个皇子而已，徽谙怎么可以称呼他殿下...况且徽谙不是太子殿下的伴读么...”林想蓉困惑的喃喃着，抬手揉了揉微痛的太阳穴，最近几天一直都很疲乏，晚上睡不太好，不知为何总会做些似曾相识的梦，梦里出现的人影影绰绰的根本看不清楚容貌，然而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却异常清晰，扰得自己每每夜半惊醒之时总是冷汗津津。
正在出神，碧蓝一声脆甜的“娘娘”唤回了她的意识。
林想蓉闻声不由想到步微暖她们，原本微蹙的眉舒展开来，脸上也隐约有了笑容。她回头去目光柔柔的看着碧蓝，浅笑道：“说过好多回了，私底下还和以前一样，叫我蓉小姐就好，蔻丹呢？”
碧蓝笑的甜甜的，圆圆的眼睛忽灵灵一眨，轻轻的放下手中的茶具，朝宫门口努了努嘴说道：“陛下来了，正在外面交代宫人不要惊动小姐您。蔻丹在花圃捣鼓那些花，前些天嘉妃娘娘不是说那些芍药很讨喜么，蔻丹就想着挑几盆漂亮的差人送过去。”
提起嘉妃，林想蓉的眼神暗了暗，闪过几丝倦怠，旋即很好的隐藏起来，对碧蓝笑道：“辛苦你们了，跟着我，多操好多心。”
碧蓝连忙摇头：“蓉小姐说的是哪里话啊，若不是你，我和蔻丹早就随着步家没了...”话说一半突然噤声，下一秒眼中便隐约有泪花闪现，“再说了，小姐走之前交代过碧蓝好要生照顾蓉小姐，我答应过了，一定不会让小姐失望的...”
林想蓉眼睛也跟着涩涩的，拉过碧蓝的手合在手心握了握：“放心，微暖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游风若...我是说太子殿下，一定会保护好她的，你别太担心。”
“嗯！”碧蓝一边抽着鼻子一边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啦，你先下去忙吧，我在这里等陛下。”
“嗯！”碧蓝闻言坏坏的一笑，燃起熏香炉便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不一会儿，林想蓉便在浓郁的燃香之中闻到了淡淡龙涎香的味道，旋即微微勾起嘴角，抬手优雅万千的斟了一杯水，缓缓放在自己对面的桌上，道：“陛下，来尝尝臣妾的手艺有没有进步。我娘家送进来的碧螺春，很新，臣妾特意等着陛下来一起尝鲜。”
背后传来一声低沉浑厚的轻笑，下一秒身上一暖，游擎苍炫目的黄袍便映入眼帘。
他将宫人和侍卫都屏蔽在外，只身一人而来，屈尊亲手为林想蓉披上件华丽的孔雀氅，之后便带着笑在林想蓉对面坐下，道：“千鹤雪国今日来的贡物，朕看着便觉得与你的气质最适合。”
林想蓉淡淡的看了一眼便知道这奢华的衣物必定是寸价寸金，然她脸上却没有丝毫的骄纵，而是如常的谢了恩。
游擎苍满意的点着头，端起杯子放在鼻下嗅了嗅，然后毫不设防的抿了一口。
茶香四溢，缭绕在唇齿之间，甘甜直达心肺。他唇角笑意更浓，弯起眼睛看着从容淡雅的林想蓉，称赞道：“好。”
林想蓉笑的矜持优雅，替游帝续上茶水，抬眸问道：“陛下是说茶好，还是臣妾的手艺好？”
“自然是都好。”游帝毫不吝啬自己的称赞。
一个月的时间相处下来，游擎苍已经完全的明悟林想蓉和尹晴依是彻彻底底不同的两个人，也慢慢的不再把她当成尹晴依的替身。然而纵使如此，朝堂之中一天的繁忙伪装下来，唯有在面对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子时才能露出久违而真心的笑容。
这种感觉连游擎苍自己都觉得奇怪，但林想蓉就是有一种从容自然的气质，宁静致远，出尘若仙，能勾起人心中最恬淡。与她在一起的时候连呼吸都是惬意的，会忍不住想安静，想浅笑，想倾诉。
自然的，林想蓉气质干净是因为她自幼在沙国昭笛长大，涉世不深，未染凡俗。
此刻她浅笑不语，只是优雅的重复着泡茶的繁杂工序。她知道，自己并不必多说，时间到了，喝茶的人酝酿的足了，便自然会开口。
这一个月来日日如此，游擎苍处理完政事便会在傍晚时分过来她宫里喝茶，隔几日便会赏她些或新奇或贵重的物件，兴致高涨的时候会下几盘棋，或者让她跳支舞，而自己抚琴相伴。但大多时候都是他在倾诉，而林想蓉无声倾听，虽不语，却实实在在的做了游帝的解语花。
游擎苍虽是每日都在她宫里过夜，却从未同床。于是林想蓉便从一开始的忐忑惊慌，到后来的困惑不解，再到现如今的相知相解，慢慢的安于现状。
她再迟钝，也看得出旁人是不是真心待自己好。游擎苍不过是将自己当做一个忘年交，当做他孤独到无药可救的时候救命的解药，甚至在相处的过程中，她总能感觉到游帝望着自己的眼神宠爱而温和，如同父亲欣慰的望着自己的女儿，暖融融的看的林想蓉心头微热。
果不其然的，游帝在喝下三杯茶水之后，便缓缓的开了口：“其实朕本也该有个女儿，可惜朕不知道她在哪里。只算得出若她活着的话，大约已经和你一般年纪了。”
林想蓉一愣，有些震惊的抬眸看向游擎苍。后者收到她诧异的目光自嘲的一笑：“蓉妃是觉得不可思议吧，朕的龙脉怎么会流落在外甚至连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呢？呵，朕也觉得不可思议...蓉妃想听个故事吗？”
“愿闻其详。”林想蓉轻轻放下手中的紫砂壶，通透纯净的眼睛柔柔的看向游擎苍。
“很久以前，曾有一个贵族家的少年。一日他瞒着家里偷偷溜出城去踏青，不小心在荒山里和随从失散，迷了路。”
“夜里起了大雾，山岭里的狼嚎惊了马，他不幸坠马摔断了腿。血腥味引来了狼群，他被野兽包围，甚至那腥臭的鼻息都已经扑在了脸上。恶狼的獠牙在惨月下白森森的可怕，极大的恐惧之中，少年哀嚎了数声，最终绝望的昏了过去。昏迷前，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炫目的光影，恍惚里他还以为自己到了天堂。”
“然而，少年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朴却温暖的房间里，身上的伤也被人仔细的包扎过。他挣扎的起身看出去，惊讶的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悬崖的小筑里。慢慢挪出门，一出去便看到漫山遍野的花海随山风起伏荡漾，美的如临仙境。”
“而那花海之中，彩蝶翩跹，花雨漫洒，如梦如幻里一个少女曼妙的舞姿炙热璀璨的如烈日一般，灼烫少年的眼睛，一直烫到心口。”
“少女便是少年的救命恩人，是随父亲隐居在这山岭里的猎户，而前不久父亲过世，如今只剩下她一人。少年对那少女一见倾情，便将少女带进尘世之中，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的娶了她。两人相敬如宾的生活着，很快便孕育了一个儿子，美满幸福。”
“然而好景不长，少年为了家族不得不再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女子过门。碍于女子背后的家族势力，少年处处受制于人。那女子的独占欲极强，处处与少女为难，挑拨离间少年少女的关系。最终，女子设毒计迫使两人反目成仇，少年悲愤之中一纸休书将少女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做过贵族人家的媳妇的人，即使被休，也无法重得自由之身。于是少女便被送往荒山偏僻的祠庵之中，青灯木鱼为伴，惨然了却此生。”
“谁料不久后一场大火燎原，熊熊燃烧的烈火仿佛在宣告着少女的冤屈，越扑越燃的整整烧了三天，将整座山都烧的灰飞烟灭。少年闻讯赶去的时候，迎接他的只有漫山遍野的焦土。”
傍晚的柔风和煦吹过，皱起依南宫庭院里的池塘，涟涟水波。
林想蓉坐在凉亭里，安静的如同一尊细瓷雕像，表情淡淡的看着那一池碧水，倒映着空中赤霞层影。间或有飞鸟掠过，水面上便高高低低的剪出生动的影来，越发衬得她身影静寂。
不知不觉的，进宫已经近一个月了。
入宫前，林想蓉曾想方设法的偷偷的见了凌徽谙最后一面。
她想，或许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忘了，那个永远都温文儒雅举止有礼的男子因为愤怒而失控捏碎的那个杯子，和满手斑驳的血迹。
瓷片深深的刺进他的手心里，扎的林想蓉疼红了眼。
“想蓉，我带你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凌徽谙怒不可遏，全然不顾满手的伤口，紧紧的抓着林想蓉的双臂，目光中满是创痛，血丝暗红。
林想蓉凝望着他，久久不语。
“想蓉！”
“离开？能去哪里？”良久，林想蓉幽幽问道，“北辰与西淩素来交好，逃去无异于自寻死路，去不得；南洛神权至上，不喜接纳外来人，也去不得；东尧正值内乱，本国百姓都流离失所，更去不得...四国虽大，但细想想，离开了西淩，又有哪里可去？”
“昭笛！”凌徽谙脱口而出，“我们回昭笛！”
林想蓉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的身体僵硬。片刻，眼神闪烁的躲开凌徽谙炙热的注视看向远方：“昭笛...更不可能...我发过誓，此生决不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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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想蓉闻声不由想到步微暖她们，原本微蹙的眉舒展开来，脸上也隐约有了笑容。她回头去目光柔柔的看着碧蓝，浅笑道：“说过好多回了，私底下还和以前一样，叫我蓉小姐就好，蔻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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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曾有一个贵族家的少年。一日他瞒着家里偷偷溜出城去踏青，不小心在荒山里和随从失散，迷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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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少年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朴却温暖的房间里，身上的伤也被人仔细的包扎过。他挣扎的起身看出去，惊讶的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悬崖的小筑里。慢慢挪出门，一出去便看到漫山遍野的花海随山风起伏荡漾，美的如临仙境。”
“而那花海之中，彩蝶翩跹，花雨漫洒，如梦如幻里一个少女曼妙的舞姿炙热璀璨的如烈日一般，灼烫少年的眼睛，一直烫到心口。”
“少女便是少年的救命恩人，是随父亲隐居在这山岭里的猎户，而前不久父亲过世，如今只剩下她一人。少年对那少女一见倾情，便将少女带进尘世之中，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的娶了她。两人相敬如宾的生活着，很快便孕育了一个儿子，美满幸福。”
“然而好景不长，少年为了家族不得不再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女子过门。碍于女子背后的家族势力，少年处处受制于人。那女子的独占欲极强，处处与少女为难，挑拨离间少年少女的关系。最终，女子设毒计迫使两人反目成仇，少年悲愤之中一纸休书将少女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做过贵族人家的媳妇的人，即使被休，也无法重得自由之身。于是少女便被送往荒山偏僻的祠庵之中，青灯木鱼为伴，惨然了却此生。”
“谁料不久后一场大火燎原，熊熊燃烧的烈火仿佛在宣告着少女的冤屈，越扑越燃的整整烧了三天，将整座山都烧的灰飞烟灭。少年闻讯赶去的时候，迎接他的只有漫山遍野的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