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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吴钩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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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深处,曲径幽远,到处是雕廊画柱,透露着奢华精美。繁华似锦处,深披薄纱的俊俏宫娥在百花间忽隐忽显,更显得千娇百媚。

    如众星捧月般,(南)唐主李璟坐在亭阁下设下家宴,为长子李弘冀归来接风洗尘。

    再过几日,便是李璟三十七岁的生日,这正是一个男人年富力强黄金般的年纪,自小生于深宫之中的他,锦衣玉食,眉目疏朗,相貌极为俊美,温文尔雅,生来便有身为帝王的雍容华贵气质。相较而言,郭威就是一个暴发户,更谈不上什么高雅。

    栖凤枝梢尤软弱,华龙形状已依稀。

    十岁时,李璟便写此如此华章,展露出他过人的才情与天份,为臣民所惊叹。

    虽然酷爱文学,李璟也有自己的政治抱负。烈祖李昪在位时,一直克制对外用兵之心,息兵保境,秉承睦邻友好这策,遂至国家富庶,内外无事,临死时官积兵器金帛,达到七百万之巨,希望继位的李璟能够继续坚持善交邻国之策。

    李璟在先帝灵前登基称帝后,却一改前代息兵保境的治国准则,抓住闽国内乱,一举灭闽,去年又抓住湖湘马氏兄弟相争的机会,派兵尽取南岭以北诸州,疆土北据长淮,东暨衢、婺,西至湖湘,广袤千里,国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由此,国人普遍乐观,甚至有不少臣子建议趁势北“复”中原。可惜的是,就在金陵方面忙着收拾湖南马氏的时候,郭威的大周立国已固,没有给金陵机会。恰如当年刘知远自太原南下时,他正忙于攻闽时的情形一样,又丧失了一个北定中原的绝好机会。

    历史总是惊人地重复着,并且只给有准备的人机会。

    国势骤升,国泰民安,又逢自己的生日到了,举国同庆。人逢喜事精神爽,李璟见自己的长子李弘冀从江都府赶回金陵给自己祝寿, 以尽孝心,心情更是不错。他笑眯眯地命宫人给李弘冀斟酒:

    “冀儿孝顺,在江都日忙于军政,替朕分忧,朕听说你日夜操劳,衣不解带,朕心宽慰,今日不如多饮几杯。”

    李弘冀满脸恭顺,忙道:“父皇曾有教谕,嗜酒误事,儿臣年少轻狂,更是不敢多饮。”

    “呵呵。”李璟和颜悦色地笑道,摇了摇头,“今日是家宴,我儿勿须多礼,多饮几杯又有何妨?”

    “皇侄莫要多礼了,你父皇这是特意为你举宴。”紧挨着李璟身边一个面如冠玉神情和蔼的男子说道,正是皇太弟李景遂。

    既是家宴,宗室当中烈祖诸子都有份参与,齐王李景遂、燕王李景达、保宁王李景逷,以及其他几位郡公皇弟齐聚宫中,除此之外便是李弘冀与李从嘉兄弟,另外几个皇子还都是童子。诸弟当中,以齐王李景遂地位最著。烈祖李昪生前最喜欢便是李景遂,曾想将大位传给李景遂,因为难以越次夺嫡,就传位给了长子李璟。

    李昪驾鹤西去,李璟却想让贤,将皇帝大位让给景遂,但因为群下的反对这才作罢,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只有李璟本人知道。不过,李璟对待自己的兄弟看上去极好,因为他一继位,便封三弟李景遂为齐王兼诸道兵马元帅、太尉、中书令,居东宫,以四弟李景达为副,还与诸弟在烈祖柩前盟誓,又立李景遂为皇太弟,誓言兄终弟及,世世继立,共享富贵。

    因此,皇太弟李景遂便成了皇储。正牌的大皇子李弘冀随着年纪渐长,对此愈加不满,私下里对皇叔李景遂有所怨言。

    李景遂对此心知肚明,要说做皇帝,人人都想,不过他更有自知之明,天子神器,稍有非份之想,便是人头落地,闽、楚之亡,不就是如此吗?李景遂处处谨慎,屡次要求罢职闲居,就是对自己的大皇侄李弘冀也是处处忍让,甚至有些委屈求全。老实说,李景遂一直看不透自己这个大多数时候沉默寡言的侄子,总觉得自己跟他之间有些隔阂。

    “多谢父皇赐酒”李弘冀刻意没有提自己的皇叔。

    酒过三巡,李景遂又道:

    “大皇侄出镇东都,已两年有余,在东都日深受官民爱戴,朝廷威信日隆,陛下恩德泽被东都四野。值此皇兄寿辰,不如喜上加喜,进封大皇侄为王了?”

    皇四弟李景达穿着与别人不同,他向来喜好道术,最爱穿着一身道袍登堂入室,今日家宴更是如此。他在旁也帮衬道:

    “皇兄,冀儿已经长大成人,还可独当一面,臣弟也认为当有此封。”

    “既然二位皇弟有此提议,朕当然应允,就封冀儿为南昌王吧。”李璟笑道,指着李弘冀道,“冀儿,你还不向二位皇叔致谢。”

    李弘冀心中窃喜,虽然有些桀骜,认为自己封王是应得的,不过在父皇面前,也规规矩矩地照办:

    “小侄多谢二位皇叔美言。”

    李从嘉在旁祝贺道:“六弟恭喜皇兄了明日小弟必会奉上贺礼。”

    “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客气”李弘冀微微一笑,“为兄在京外任职,诸弟当中,以六弟年纪最长,你应当替为兄在父皇面前多多尽孝。”

    “皇兄教训的是”李从嘉连忙说道,他天生对自己的长兄有些畏惧。

    好一副兄谦弟恭的情景,李璟很是满意,又兴致高涨地多喝了几杯,兴致之余又问起李从嘉:

    “嘉儿,最近朕忙于政务,倒是很少见到你,你在做些什么?”

    “回父皇,儿臣最近除了读书之外,就是以父皇所赐的墨宝为帖,练习书法,除此之外,便是出城写生。”李从嘉答道。

    “嘉儿自小聪慧过人,又酷爱文艺。书法自卫夫人并钟、王,又兼学欧、颜,将来至少在书法上的成就会超过朕。”李璟骄傲地说道。

    “有其父必有其子嘛”皇太弟们纷纷说道。李从嘉毕竟太过年轻,被父皇与皇叔们称赞,小脸发热,忽然想起一事,道:

    “父皇,儿臣今日在城外遇到来自汴梁之人,那人自称私藏一宝物,乃是当代书法大家杨凝式之名作《韭花帖》,我本想花重金购得,奈何那人却收买不得。”

    “《韭花帖》?”李璟也是精于书法之人,久仰此帖之名,他见猎心喜,听说儿子说起,蓦然惊道,“杨少师流出于世之作其实不少,朕也收藏十余作,唯有此帖难求。听说北朝士大夫也难以见此帖真面目,朕也只是偶得他人临摹之作,聊以自*。难道嘉儿以皇家万乘之尊,愿出万贯钱财,也求之不得吗?”

    “却是不得”李从嘉叹道。

    “莫非那人吹嘘。杨少师虽然疯颠,却不会将自己心爱之物轻易送人的。那人定是欺嘉儿阅历浅,又是江南人,投你所好,引你受骗。”李璟不信,又莞尔一笑道,“要不就是嘉儿故意吊为父胃口?”

    李从嘉却摇头道:“此人应该不会寻着方儿骗儿臣,更不是儿臣胡编故事,当时正碰上皇兄还京,他也在场。”

    李璟惊讶,忙问李弘冀道:“真有此事吗?”

    “回父皇,那人是汴梁使者韩奕,我看他除了嘴上功夫了得,也没甚了不起的。”李弘冀道。

    “韩奕?这人名号,朕倒是有些印象……”李璟低头思索道,一时没有想起来。

    “皇兄您忘了?汴梁此番派出使者,不就是姓韩名奕嘛。此人原本是北朝开国勋臣,据说在北朝诸将中,有万人敌的本事,后来此人被周主罢了官职,听说是因为年轻骄纵之故。”李景遂道。

    “就是那个水淹汉军,又大破强辽铁骑的那位韩奕?”李璟恍然,“听说此人年纪不大,近年在北朝的名声倒是绝响。就是不知他是有真才识学,还是徒有其表?”

    “皇兄,此人并非浪得虚名,他少年从军,在北朝崛起之快,近世罕见,令人侧目。记得五年前,辽人正牧马中原,终陷入泥潭,中原群雄无主,当时我朝曾派密谍北窥,曾与此人有过接触。”李景遂提醒道,“臣弟记得,此人当时还仅仅是一支流军头目,却说我朝若意欲北伐,正当其时也,可以事半功倍,详说其中要义。可惜……”

    “是啊,现在看来,当时我朝若是一鼓作气,北伐中原,定可一举而定,恢复了旧山河。”李景达也在旁叹息道。

    李弘冀在旁听着,眉头皱了起来,当年韩奕跟本朝还有这点联系,他竟然是头一次听说,道:

    “此人倒还有点见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此事现在想起来,虽然有些遗憾,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假使我朝以举国之力,北复中原,胜负也是五五之间,更何况还有邻邦制肘。此时朝臣们,早有公议”李璟浑不在意,又道:“两国邦交,本属大事,此番北使来朝,责令礼部以礼相待,好生款待,勿生纠纷。但我金陵大朝,不可因此而自降身份。就说举朝庆贺朕寿辰,朕暂时无暇接见北朝使者。”

    “皇兄,这恐怕有些慢怠了。”李景遂道。

    “三弟,有何高见?”李璟问道。

    “汴梁刘氏少主在世时,曾遣三司军将路昌祚带着大批钱帛赴长沙买茶,及我朝一举夺取湖湘,阻断路氏归途,那路氏我朝边将解至金陵,等待朝廷发落,至今羁押未放,不如这次就放还了。”李景遂建议道,“这既是向汴梁郭氏表明我朝态度,又是对他放还燕敬权的回报。”

    兖州慕容彦超筹划叛乱时,他自忖凭一己之力威胁不到郭威,所以他一边北结辽人,一边派人与金陵联系,希望得到外援,最好让郭威四面受敌,穷于应付。

    李璟应慕容彦超所请,但缺少以举国之力北伐的魄力,只派了燕敬权等率领少量兵马试探淮北虚实,他却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就连燕敬权也被大周沿淮守军俘虏了。今年年初时,郭威故作姿态,将被俘唐兵放了,并且让燕敬权传话,说的有理有节,让李璟无地自容:

    “叛臣,天下所共疾也,不意唐主助之,得无非计乎”

    “那便如此,路氏当年买茶损失之金帛,让户部多给茗茶代替。”李璟颌首道。不料,李弘冀却反对道:

    “路氏乃刘氏之臣,与郭雀儿无关。今我朝握有两千里江山,兵精粮足,岂能对伪周示弱?依儿臣拙见,南北必有一战,天无二日是也皇叔未免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恕小侄不敢苟同”

    “住口你这逆子,目无尊长,竟敢指摘长辈的不是,还不快向你皇叔谢罪”李璟有些生气。他一向温文尔雅,但一旦动了怒火,谁也不敢顶撞。

    “皇兄息怒,冀儿也是就事论事,为国家长远大计着想,何罪之有?”李景遂暗恼,连忙做起了和事佬,一边又给皇兄最喜爱的李从嘉使眼色。

    那李从嘉对这军国大事本就漠不关心,三心二意,见皇叔冲自己使眼色,他虽然足够聪明,却是不知从何劝起,只得道:

    “父皇,今日家宴,本是因为我皇兄远行归来,接风洗尘的。一家人团聚,何必谈这些烦心事呢?父皇平日里为国操劳,劳心劳力,不如让儿臣陪你对弈一局,儿臣最近棋技长了不少。”

    李从嘉的劝说,让李璟神色缓和了不少,家宴草草地结束,父子二人开始下棋,宗亲们全都围观,一方战罢,另方又起,将方才的一幕抛到了脑后。

    更有擅长丹青绘画的翰林周文矩被李璟特意召来,将皇家宗亲会棋其乐融融的情景,栩栩如生地画了下来。

    一轮弯月升了上来,如吴钩高悬夜空,妖艳璀璨。

    御花园中浮动着一股暗香,李弘冀躲在阴影中,显得落寂孤独。他一向认为,身为男儿,当佩吴钩,锐意进取,开疆扩土,收取关山五十州,横行四海,岂能如此消磨意志?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