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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议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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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织造府,开阳院,西侧间。

    李氏趁着曹寅精神头好,拿着觉罗家的来信,和他商讨曹颐的婚事。

    这次曹元回程时除了带回了几家的回礼,还带回了一封觉罗家老太太的信。  喜塔拉氏在信里提及自己年迈身体也不甚康健,希望能早点抱上孙子,便此生无憾了,委婉的表述希望塞什图和曹颐年底之前成亲。

    曹寅点头道:“既然亲家太太这般说了,应了就是。  只是时间上赶了些,可叫人看了日子了?”

    李氏笑道:“瞧了信就先叫人翻了黄历,筹备嫁妆、再上京也需要些时日,九月往前的都没叫看。  往后的九月十六、十月初五、二十四、十一月二十二都是宜婚嫁的好日子。  只是这么查着,老爷要是应了亲事,我就叫曹元家的拿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并这几个日子寻人去算。  ”

    曹寅道:“嗯。  九月也太赶。  我瞧着十月二十四倒好。  且先算吧,若算得九月的好,就早些让颐儿上京便是。  这边赶着些备嫁妆吧。  ”

    李氏点头道:“已在筹备了。  只是没例可循。  颜儿嫁的是郡王,颐儿这嫁妆自不能和她的比肩,但亲家是黄带子,也没法子比量西府二姑娘那么备。  我想着头面衣裳和颜儿是一样的,不打眼的金银略薄一成,打眼漆器、尺头各减两成——这比二姑娘的要厚上一些。  老爷您看……”

    曹寅道:“甚是妥当。  只一样,颙儿曾说觉罗家不甚宽裕。  嫁妆也莫太张扬,莫折了亲家地面子。  另外,老太太给颐儿留下的嫁妆银子尽数叫她带去吧,她的嫁妆咱们房头另出。  ”

    “我正和老爷想到一处去了。  ”李氏笑了笑,“银子的事回头我再跟颐儿交代交代,叫她到觉罗家只悄悄贴补家用就是。  其实,她素来识大体。  也不肖咱们担心的。  ”

    曹寅听了笑着点点头,他对这个女儿也颇为满意的。  知道她不会做出让婆家难堪之事来。

    李氏踌躇片刻,又问道:“还有个事得讨老爷个主意。  颐儿年前成亲的事,是不是也当同西府那边知会一声?”

    提起兄弟曹荃,曹寅也颇为烦闷。  噶礼与自家嫌隙不必提,现下噶礼与巡抚张伯行已是势同水火,曹荃却在这节骨眼上被路道台摆了一道,娶了个路家女做二房。  简直就是自动站了队一般。  若非看在曹寅面上,怕是曹荃早不知道被人修理了多少回了。  曹寅明里暗里几次提点兄弟,曹荃仍不知死活,总想着什么平衡,寻思再从张伯行这边寻个亲事、表表忠心就能站在中立。  最终曹寅几乎捅破了最后那层窗户纸,才叫曹荃警醒过来。

    外面地事一团糟,家中的事曹荃照样搞地一团乱。  曹颐这个事,从头到尾曹荃都是半分主都做不得的。  兆佳氏一闹,他就没辙。  曹寅实是倦怠于和曹荃说些事情,然曹荃毕竟是曹颐的亲生父亲,这事于情于理都是当去说的。

    曹寅无奈的望了李氏一眼:“请西府的过来说罢。  ”

    李氏道:“那就先着人去算日子,若得回两个日子都可的,便让西府选一个。  也算……”她见丈夫只点了点头,面露疲色,便止了后面地话,扶着丈夫躺好,自行交代人去了。

    *

    曹家,西府。

    路眉自那日在东府见了曹颙,一直忐忑不安,生怕身份穿帮,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老实的呆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而端午合家宴那日。  她更是称病没去参加。

    一连装病几日。  兆佳氏派了婆子领大夫来瞧。  大夫自然只说思虑多,脾虚肝火旺之类的话。  开了药方。  而那婆子不甚委婉地点拨路眉,兆佳氏有孕在身,沾不得病气,路眉这病要大发了,就得把她挪出去住。  路眉哪里还敢再装,也就“不治而愈”了。

    路眉这带着一肚子气往正房来给兆佳氏请安,刚过穿堂,就瞧见翡翠和宝蝶结伴走过来。  她问了才知,曹荃夫妇都被请去东府了。

    路眉乐不得不见兆佳氏,因难得出来,又本就存着些打探的心思,——她原向丫鬟浮云问过,知道翡翠本是伺候老太太的,是东府的人,当下便要拉翡翠和宝蝶到她那边去饮茶。

    宝蝶本是兆佳氏的陪嫁丫鬟,又得了儿子,原本家里除了兆佳氏谁人不奉承她,不是二房胜似二房!这会儿却叫路眉得了二房地实名压了她一头去,她心里哪里会痛快?她也知道兆佳氏是容不下这二房的,便也懒得和路眉客套,两句话辞了,就想拉翡翠走。

    路眉见她这样态度,那股子对兆佳氏的怨气立时转嫁到了宝蝶身上,脸上犹挂着笑,却紧紧攥了翡翠的手,再次邀她饮茶。

    翡翠本就是个安分人,又叫兆佳氏修理的没脾气,只冷眼瞧着家里的局,却是那边都不肯得罪地。  因此她两手分别被宝蝶和路眉拽着,十分为难,也不好说话,只得尴尬的一笑。

    宝蝶知道翡翠秉性,今儿让她撕脸是不可能了,当下轻哼一声,撒了手,扭头走了。

    路眉便得意地拽着翡翠去了自己院子。

    茶水沏上来,路眉撇着茶叶沫子努力措辞,由铁观音的茶说起,渐渐往东府上转移。  然而翡翠却多喝茶少说话,路眉赞谁夸什么,她就跟着迎合两句;路眉要说什么不足,她但笑不语;路眉要问什么,她是能说一个词绝不说一句话。

    路眉兜了一圈子,自己也觉得闷了,最后舍了那些花样。  笑问:“听说咱们二爷在京里读书呢?来年乡试才回来么?东府大爷也有十六七了吧,如今是举人还是进士了?”

    翡翠笑道:“大爷如今已在御前当差了。  ”

    路眉眼睛一亮,佯作惊诧道:“大爷竟这般了得!只是……如今外放到江宁了么?听说是指了婚的,这个……”

    翡翠摇头道:“不曾外放。  过几日还要回京成亲吧。  ”

    听说曹颙会回京,路眉这悬了多日地心终于落回原位了,立时觉得敞亮了不少,暗暗松了口气。  然后又开始算计起曹颙多暂能回京。  她还要躲到几时。

    *

    织造府这边,曹颐在厨下试了两道新点心。  自己尝了不错,便叫丫鬟拿食盒装了两碟子,亲自捧去给父母吃。

    刚进开阳院,就碰到李氏房里的丫鬟锦鹭。  锦鹭过来见礼,道:“姑娘找老爷太太?他们在上房正堂呢。  ”

    曹颐一愣:“怎的,有客来?”又觉得不对,有客来也是在外院正厅。  哪有让到内院的道理。  那么应该就是……

    果然,锦鹭道:“是西府的二老爷二太太过来了。  ”

    曹颐嗯了一声,道:“那我过会儿再来吧。  ”说着扭身往外走。

    锦鹭送她出去,在穿堂里见左右无人,便笑着悄声道:“姑娘大喜,奴婢给姑娘道喜了。  ”

    曹颐奇道“什么大喜?”

    锦鹭笑道:“奴婢方才送茶,听得是老爷太太商量姑娘成亲的事呢,说是年前就办了。  岂不是姑娘地大喜。  ”

    曹颐红着脸啐她道:“你这蹄子。  竟拿我取笑了。  ”

    锦鹭知她羞臊,抿嘴一笑,福身告罪退下去做自己地事了。

    放下曹颐捂着发烧的脸回自己院子不提,却说开阳院正房,曹寅夫妇向曹荃夫妇说了准备让曹颐年前成亲地事,又拿了人算出来的日子让曹荃选。  算得的一个是十月初五,一个是十一月二十二。

    曹荃心里百感交集,其实一直以来对曹颐这个女儿不无愧疚,也想着为她做点子什么事,却未承想,到头来只能是给她选个婚期。  他越琢磨越不是滋味,不由开口道:“颐儿的嫁妆……”

    他这五个字刚出口,兆佳氏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接话过去:“三姑娘的嫁妆老太太不是留了五千两?想来绰绰有余了。  咱们二姑娘的嫁妆也不过耳耳。  ”

    曹寅沉了脸,却是没说话,只垂着眼睑。  品着茶。  李氏瞧着丈夫地脸色。  想他是恼了兄弟媳妇无礼截话,再瞧曹荃的铁青脸和兆佳氏的烈火眼。  当下笑着向曹荃道:“嫁妆的事情不必叔叔费心,都是备下了的。  叔叔且看哪日好,咱们好给亲家那边回个消息,也好让人家筹备着。  ”

    曹荃恨恨的瞪了兆佳氏一眼,瞧着眼前红笺上写的两个日子,随手捡了十一月二十二,道:“我瞧这个日子倒好。  ”

    曹寅看了也点点头,这日子既给曹颐上京留了时间,又错开了腊月年节忙时,确实不错。  李氏也赞了两句。

    兆佳氏觉得没趣,只低头扶着肚子,也不插话。  李氏见了,笑道:“原也没什么别的事,婶婶身子沉,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

    兆佳氏也不推辞,便稳稳当当站起身,笑眯眯地向曹寅和李氏告退。  曹荃本还想问几句曹颐的事,见兆佳氏眼里两团三昧真火烧将过来,再坐着怕就被焚成灰了,只得也跟着起身告退。

    他两人走后,曹寅撂了茶盏在桌上,一脸不快,踱回里间。  李氏叹了口气,虽也没指望他们什么,但这般总让人寒心,她暗自摇头,跟着丈夫进去。

    曹荃和兆佳氏两人都是憋着一肚子气回了西府,关上房门,却是一改常例,并非兆佳氏先发威,倒是曹荃摔了个茶盏在地上。

    兆佳氏冷冷道:“爷真会挑贵的摔,再这么摔下去,家里就喝西北风了。  ”

    曹荃怒道:“嫁来曹家这许多年,可曾亏了你银子花销不成?你攥得这般紧,为的到底是什么?!”

    兆佳氏指着肚子道:“为的什么?为的还不是咱们孩儿?!这几个大地,老太太都各给留了五千两嫁娶银子的,咱们这小的却是毫厘没有!!不省些嚼头拿什么来给他娶妻?”

    曹荃道:“曹家还能短了个他的娶妻银子不成?”

    兆佳氏冷笑道:“娶妻,还要纳妾呢?没银子拿什么养二房呢?爷不妨小南院里看看去,看看您那二房奶奶吃穿用度,哪样是寻常的,哪样是不费银子的?”

    一提路眉,曹荃便是理亏心虚,登时没了言辞。

    兆佳氏瞧见曹荃脸色缓和,便掏了帕子出来,虚往眼角拭泪,口中带了悲音:“你顾着自己快活罢了,怎知道家里艰难?咱们是吃着官中的,可哪里有大房哥哥嫂子那本事日进斗金?颐儿那孩子,我也想尽份心,却也得有银子才能尽心不是?有老太太的那五千两嫁妆银子,足够她使,哪里用咱们什么?你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曹荃哼了一声,瞪了兆佳氏一眼,二话不说,站起身往后院路眉房里去了。

    待他出了门,兆佳氏撇了帕子气了一回,扶了肚子自语道:“不知道哪年你也得这五千两聘嫁银子。  ”

    *

    织造府门口,疾驰而来一队人马,正是打扬州回来的曹颙等人。  曹颙很是疲惫,不止是往返奔劳地乏,更是心累。

    昨晚,他没有谢绝赵弘煜地好意,带着魏信、魏白等人在赵府安置下。

    事情也算是圆满落幕,赵弘煜的心情也好得不行。  他叫儿子进去递话,又对李鼎百般提点,自然李家也要记下他地好。  曹家这边,他堂堂四品知府,鞍前马后的,也算是做足了面子。  除去那枉死的几个王家长随与李鼎的两个爱妾外,其他的可都是“匪徒”,足足四十具尸首,这般“剿匪”的功劳自然大大的,更不要说儿子那边还有曹家帮着美言。

    李鼎虽与赵四公子交好,没有在赵家歇着,仍留在望凤庄那边。  赵四公子很是咂舌,当然免不了又佩服这位哥哥好胆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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