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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游龙舞 第四百六十二章 朔ri(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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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市面上,银子贱,铜板贵。  一两银子早先能换一千文钱,如今却只能是七、八百文钱了。

    民间有些商人,回收铜钱,炼制铜器后转手就是几倍的利,所以使得流通的制钱越来越少,钱价就渐渐地涨了起来。

    一来二去,就有人制假铜钱儿,流通市面。

    朝廷三令五申的禁止,却是雷声大、雨点小,没有什么收效。  毕竟,敢冒大不韪,弄这些生意的,幕后都有京中的权贵掺合,哪里是一纸空文就能禁得了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个说得有些远了,只是如今京城物价,一个火烧两文钱,就算稻香村的点心十倍之,一两包下来,才几个钱?

    就是按月、按季、按年下来,有个十两、八两银子也打住了。

    因此,当四阿哥说使人往柜上送银子时,曹颙忙摆手,道:“不过是些小孝敬,四爷就别麻烦了!”

    四阿哥看了曹颙一眼,面上却是难得的温煦,道:“一码归一码,到底是买卖营生,没有老送的道理。  再说,这京里王府多,就算是小东西,也保不齐有挑理的。  你若是想要孝敬,还照往年的例,送些佛香来就好。  ”

    本就没几两银子,四阿哥又这般说了,曹颙便没有再说什么,答道:“已经使人往江宁送信了,腊八前。  能制一批香送来。  ”

    四阿哥听了,满意地点点头,骑着马带着侍卫随从走了。

    十六阿哥同十七阿哥联袂回宫,兆佳府的几个兄弟同伊都立一道继续寻馆子饭局去了,曹颙则同讷尔苏顺路,一道回去。

    待打十三阿哥府里出来远了,曹颙问出心中所惑:“姐夫。  这是什么风儿,今儿您怎么过来了?”

    讷尔苏笑道:“前些日子。  不是温郡王府同安郡王府两处呛呛了么?我被拉去给两家说合,这真真是感触颇多。  揆惠虽说是个混账行子,温贝勒想起来就提溜拐杖打两下,追地满府跑儿。  但是这也就是做老子的,换做外人敢欺负,那第一个不依的,也是温贝勒。  这不。  昨儿带着人往安郡王府去,逼着那边动手的几个小子磕头认罪。  ”

    这些权贵之间的纠葛,曹颙倒是也听过几句。

    讷尔苏所说的温郡王府,最早是太宗皇帝长子肃亲王豪格第五子猛峨的府邸。  猛峨地次子延绶早年继承了郡王爵位,后来掺合进去明珠同索额图党争,被降为贝勒。

    只是京中人叫惯了,仍叫那边温郡王府,

    揆惠是温贝勒延绶的长子。  整日介提笼架鸟,四九城地溜达,偶尔也做些欺男霸女地勾当。  要不是宗人府那边管得严,他老子看得也紧,使得他行事有所收敛,早就要出大乱子。

    前几日。  好像是在前门的戏园子,因捧角儿的缘故,揆惠同安郡王府的几个子弟碰到一块儿,动起手脚来。

    揆惠这边人手不足,被安郡王府那边的几个子弟给揍了一顿。

    听讷尔苏话中的意思,这儿子被打完,换了老子出马了。

    世之常情罢了,曹颙笑了笑,没有再言语。

    就听讷尔苏接着说道:“或许万岁爷眼中,瞧着十三爷是不顺眼的。  但是毕竟是皇子阿哥、天家骨肉。  要是别人敢对十三爷使脸子。  就算是万岁爷面上不说,心里指定也当成是大不敬。

    这打狗还得看主人。  更何况是万岁爷最宠爱地皇子。  你进京晚,不晓得十三爷之前的风光。  十几岁就开始当差,年年随扈,就算那些个年长皇子,也不敢小瞧了这个老十三。

    这宗室里的事儿,谁说得清楚,保不齐谁就发迹了。  被革掉的亲王贝勒多,被直接封了郡王、亲王的阿哥也不少。  我算是想好了,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就算不为别的,只为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

    虽说这话说得功利,但却是大实话。

    曹颙点点头,道:“姐夫说得正是,与人为善,总比与人交恶好。  况且十三爷少有才华,不会一直这么蹉跎下去,总会有一鸣惊人之事。  说不定,今天姐夫这点善念,往后就要有大福报。  ”

    讷尔苏笑道:“我算是想好了,往后老老实实地做我的太平王爷,同你姐姐两个好生过日子,教导儿子,这日子不是也逍遥得紧?没必要去计较那些个,攀附那些个,就这样自在也甚好。  ”

    说到这里,他地神情转了郑重,道:“十四爷那边……往后我会远着他些,当年的大阿哥、太子,被圈进前,那个不是风光得意?就说如今处境尴尬的八阿哥,前两年也是能呼风唤雨的。  万岁爷折腾自己个儿的儿子,是打骂也好,是赞赏也罢,都是他们父子自己个儿的事儿。  要是咱们平白掺合进去,却是要遭厌弃。  ”

    这些话,上次曹颙也同讷尔苏说过,只是不如他现下想得这般透彻。

    确实如此,就算贵为帝王,康熙还有个身份,就是年迈地老父,多疑、暴躁、喜怒不定。

    “姐夫说得没错,往后咱们只看热闹就是。  只要行事无差,就算京中有风浪,也波及不到咱们头上。  ”曹颙说道。

    讷尔苏笑着应是,想起四阿哥方才的态度,微微皱眉,道:“十三阿哥还罢,四阿哥的性子寡恩少义、最是阴冷,虽说有早年的恩情,但是往来之间你也要有些警醒。  ”

    听讷尔苏话中之意,似乎对四阿哥全无好感。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十四阿哥的影响。

    四阿哥平时就是死人脸,在宗室中并没有什么好人缘。

    曹颙想要为其辩白几句,也说不出什么,便道:“四阿哥是个干实事地人,就是这份勤勉,在诸皇子阿哥中也是顶好的,姐夫也别尽信人言。  还需自己多看,才能真正心里有数……”

    说话间。  已经到了十字路口,两人别过,各自回府。

    到了曹府门口,曹颙翻身下马,想起讷尔苏所讲揆惠之事。  兆佳氏那边,因曹颂的事儿,对曹颙也多有埋怨。

    只是。  或许是他那天发火狠了,兆佳氏如今倒是不敢再像过去似的随意。  在曹颙面前,闭嘴不谈,只有在初瑜面前抱怨几句。

    曹颙真是有些乏了,越发盼着父母早日到京,自己将这个“家长”大权交出去。

    自己是堂兄,对于几个弟弟,虽是真心实意的。  但是说多了说少地,上面还有个兆佳氏在。  曹寅是伯父,就是兆佳氏在其面前,也得立规矩,管教起侄子们,才是名正言顺。

    进了二门。  芍院已经掌灯。

    曹颙站在院子门口,踌躇了一下,还是进去。  东府这两日正暖炕,十月初六是黄道吉日,适宜搬迁,兆佳氏已经定了那天搬家。

    这眼看着,也没几日了。

    就算她脸色难看,曹颙也没什么可计较地。  归根结底,还是一家人,总不好就这样落下嫌隙。  要不然地话。  等到曹寅和李氏进京。  见了这边情形如此,心里也不会好受。

    走到廊下。  曹颙道:“二婶,侄儿回来了!”

    少一时,便听到脚步声,是曹颂挑了帘子出来,将曹颙迎了进去。

    看到曹颂包着地左手,曹颙不禁有些皱眉。  这断指也算是肢体残缺,算是恶相之一,能往御前当差么?

    看来,还要寻人仔细问问,省得犯了什么禁忌。  实不行地话,只好托人将他从内班调到外班来。

    虽说因打小一块儿长大,曹颙是真心偏疼这个小兄弟,但是这两次三番下来,心里也甚是失望。

    明明小时,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长大后,也没受过什么苦,怎么就成了这副窝囊废的模样?

    遇事儿只知鲁莽,不晓得动动脑子,让人又恨又气。

    今天是烧炕的日子,屋子里照平常暖和不少。

    兆佳氏穿着半新不旧的蓝色对襟褂子,带着包头,倚在炕边的枕头上,看见曹颙进来,点点头道:“颙哥儿回来了,来,做炕边上。  十三爷府上可热闹?十三福晋呢,你请安了没有?”

    “热闹,席面预备的也好。  听说福晋就是这两个月地产期,所以没有出来见外客,侄儿不得见。  ”曹颙微微欠身行过礼,侧身在炕边坐了。

    以往只觉得兆佳氏嘴碎、事儿多,有点矫情,通过前几日的变故,曹颙对其印象也有些改观。

    不管有多少小毛病,她都是个晓得护着孩子的母亲,这份慈心当值得尊敬。

    看着兆佳氏眼圈有些凹陷,才几日功夫,鬓角便白了不少,曹颙心中也生出愧疚来,带着几分歉意说道:“二婶,小二的事儿,侄儿也有错,不该偏帮着他瞒着二婶。  ”

    这些日子,在曹颙面前,兆佳氏对此事都闭口不谈。  现下见他主动提起,兆佳氏嘎巴嘎巴嘴,想要说什么,又止住了,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他是打我肚子里出来的,打小都是个管天不管地的性子,又能怨得了谁?往后他就要出去当差,我就是像个老母鸡似的,张开翅膀儿,也护不住他了。  你打小就疼他,往后还要你这做哥哥的多费心儿。  ”

    曹颂耷拉个脑袋,站在曹颙身后,听到兆佳氏说这些,甚是羞愧,下巴顶到前襟上,不吱声。

    曹颙见兆佳氏收敛了往日地锋芒,平添了几许老态,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劝慰道:“经过这一遭,想来小二也能懂事不少,往后会好生孝顺二婶的。  ”

    兆佳氏抬头看了曹颂一眼,摇了摇头,道:“我不指望他如何孝顺、如何有出息,只要他能早日懂事成人,我便别无他求了。  ”

    说话间,紫兰送来兆佳氏的药。

    曹颂伸手接了,走到炕边,弯下腰,双手捧到兆佳氏跟前,小声道:“母亲,药好了!”

    兆佳氏盯着曹颂半晌,眼光最后落到他的左手断指处,眼圈不禁又红了。  她侧过头去,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随后才接了药碗,送到嘴边,仰头喝了……

    *

    梧桐苑中,初瑜坐在炕边,慢慢地摇着摇车,口里轻轻地哼着:

    悠悠喳,巴卜喳,

    小格格睡觉悠悠喳。

    小格格睡,盖花被。

    狗不叫,风不吹,

    小格格啊静静睡……

    待到天慧睡得熟了,初瑜才收了声,示意**同喜彩两个将摇车送到东屋暖阁。  她自己个儿,拿起炕上针线簸箩里的活计,坐在炕桌前地灯下,做起来。

    喜云见了,忙上前去挑了灯花,道:“晚上怪伤眼睛的,格格明儿再做吧。  ”

    初瑜手中的是个虎头小荷包,用的是平针绣,丝线里掺了银线,已经绣了大半。  这个东西,是小孩子挂在身上装吃食的。

    初瑜没有放下,而后抬起手来,在鬓角抿了抿针,说道:“白天也不得空,趁着额驸还没回来,刚好缝上几针。  虽说之前,也使人往江宁送过,这次却感觉不一样。  ”

    说到最后,初瑜神情越发温柔,摸着荷包下已经系好的小穗子,眼中多了几分想念同欢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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