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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六百九十四章 佳音(s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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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内务府本堂。

    听了蒋坚说出的消息,曹颙笑道:“京畿大旱,西北又缺饷银,朝廷开纳捐也说得过去。  又玠盼着许久了,总算有些眉目。  ”

    蒋坚点点头,道:“是啊,他一直惦记着。  滞留京城,也是因回去没法跟老人交代。  ”

    按照后世小说里的说法,李卫是四阿哥的门人,放出去当官。

    如今看来,虽说李卫跟四阿哥扯不上关系,但是肚子里那丁点儿墨水,也不是能走科举入仕之人。

    除了李卫,还有眼前之人。

    “非磷呢?在地方衙门多年,有没有入仕之心?要是有意,趁着这个机会同又玠一起捐了,也算便宜。  ”曹颙稍加思量,说道。

    蒋坚听了,忙摆摆手,道:“大人,学生入幕还多有不足,实没有出仕之心。  ”

    他平素话不多,但却是鲜少有谎话推脱。

    既是他这般坦荡地说出来,想来是真的没有那个心思。

    曹颙听了,没有多说,道:“纳捐时间有信么?不少人家的子弟不愿赴外任,就等着京捐,到时候怕是要挤破脑袋。  外有的缺,也不晓得又玠有没有那方便的打算。  瞧着他平素的模样,倒是不像其他人那般,就寻思去刮地皮。  ”

    蒋坚点点头,道:“目前才传出风声,约莫着年底不开捐的话。  就要明年万寿节后了。  大人说得是,又玠性子颇为义气,做京官有大人庇护,加上他这两年在衙门里耳濡目染,也晓得些官场忌讳。  到了地方,却未必是福气。  如今地方吏治糜烂,已经到了令人发指地地步。  上面府道贪。  下边门吏也不是省油的。  新官上任,就算有心为百姓办几件实事。  被上下掣肘,也是举步维艰。  稍有不甚,就要粉身碎骨。  ”

    要是在万圣节前纳捐,就算万寿节并没有大张旗鼓庆祝,也会给外头留下敛财糜费的话柄。  康熙最好名,朝廷官员上行下效,自不会触犯那位“圣主”的霉头。

    “嗯。  既是如此,就使人多留心吧。  又玠渴盼已经,总要帮衬他一把才好。  ”曹颙说道。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就转到公事上来。

    不晓得是不是十六阿哥五月里查账吓到了众人,还是曹颙年初的招投标将油水丰厚的差事都投出去了,使得内务府这边分外平静。

    畅春园的修缮工程进展顺利,十七阿哥地病情也好得差不多,如今内务府这边。  正预备中秋节各项柴米瓜果。

    顶尖儿的贡品,要使人快马送到关外御驾行在。  其他地,有后宫的份例,也有京城各大王府、贝勒府的。

    将手头的差事料理完毕,瞧着时辰差不多了,曹颙就从衙门里出来。

    这就是圣驾不在京里的好处了。  衙门的气氛闲散许多,日子颇为自在。

    曹颙原还不习惯早退,想着要熬点。  但是他不走,下边的属官也退不得,一来二去地,就引起许多不满。

    还是董殿邦婉转说了几句,曹颙才开始随大流。  只是他晓得,保不齐还有谁盯着自己,等着抓小辫子,所以就取了中庸之道。

    不像其他衙门那边。  过午就走;也不像之前似的。  熬到日暮落衙。

    曹颙快到家时,就见有两辆装得满满的骡车从侧车。  进了自己府里。

    到了家门口,曹颙翻身下来,就有门房小厮上前牵马。

    曹颙将马缰递过去,道:“是何管事到了?”

    “回大人的话,是董大人到了。  ”门房俯身回道。

    “董大人?”曹颙闻言,颇为意外。

    内务府姓董的官员不少,同曹颙有往来的不过是董殿邦与董长海两个。

    进了院子,就见吴盛捧着单子,站在院子里,指挥几个小厮卸车上的货物。

    见曹颙进来,众人都停了手中的活儿,俯身请安。

    曹颙摆摆手,叫众人继续忙,随后看了车上两眼,道:“都是什么?”

    吴盛双手将单子奉上,道:“大爷,多是时鲜儿,难得是有这么大个地鲥鱼和几篓子湖蟹。  ”

    曹颙接过单子,简单扫过,正经有不少东西,瓜果肉菜都有了。  瓜有晚熟西瓜与哈密瓜,果有柿子、葡萄、红枣,肉除了鲥鱼与螃蟹外,还有野鸡与鹿肉,菜有茭白、菱角、山药、姜、藕。

    曹颙合上单子,递回给吴盛,道:“董大人呢?”

    “回大爷话,董大人由大管家引着到客厅吃茶了。  ”吴盛回道。

    能送东西过来的,应该只有营造司员外郎董长海了。

    自打回京以后,他已经不止一次上门。  倒不是说他向曹颙行贿,而是被内务府属官们选出来,做了往曹家送东西的信使。

    内务府的油水大,众所周知。

    除了各种差事落下的银子,剩下的就是这些东西了。

    各地皇庄按季往京城送时鲜时,谁敢就按照条例上地份额送。  总要多出几成来,省得路上有损耗,到了京了交不了差事。

    就算是十成十的东西,那些内务府大爷们也盯着,寻思怎么拿出几成来分分,更不要说是多出的,自然都当成了外头的孝敬。

    差不多每月都有“福利”可分,也成了内务府的惯例。

    连十六阿哥、十七阿哥都没有发出异议,曹颙自然也不会自讨无趣,搞什么“反腐倡廉”。

    董长海还有其他几家要跑。  见到曹颙,陪着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告辞。

    曹颙唤管家送他出府,自己则进了二门,回内院去了。

    路过兰院门口,曹颙想着给李氏请安,没等进院子。  就听到里头传来天佑与恒生兄弟两个嬉笑声。

    进了院子,就见廊下有个木盆。  天佑与恒生蹲在旁边,伸出小脖子巴巴地看着。  他们兄弟身后,是小核桃与小榭两个。

    “哥哥,大鱼……”恒生伸出手去,往水盆里探。

    小榭见状,忙伸手拦住,道:“二爷别淘气。  怪脏的,仔细太太说。  ”

    恒生倒是听话,小手指了指木盆里面,笑嘻嘻地天佑,道:“哥,那条最大……”

    天佑已是站起身来,道:“弟弟,听说厨房还有螃蟹与野鸡。  咱们去看那个?”

    恒生听了,忙不迭点头。

    小哥俩转身,见了父亲,忙立得规规矩矩地请安。  小核桃与小榭两个,也跟着俯身给曹颙请安。

    刚好有丫鬟绣雀从上房出来,也蹲下身子。

    曹颙摆摆手。  对天佑与恒生道:“玩去吧。  ”说完,他就对绣雀道:“太太在么?”

    李氏在屋子里听到曹颙地声音,扬声道:“颙儿回来了?进来吧。  ”

    绣雀这边,已经挑起门帘,曹颙侧身进了上房,就见初瑜从里屋出来迎自己。

    夫妻两个一起进了屋子,李氏已经从炕沿上起身,笑着对曹颙道:“今儿回来得早,就在这边用饭吧。  我们娘几个,也还没吃。  ”

    “是。  母亲。  ”曹颙应着。  道:“那儿子先回去换衣裳,稍后再过来陪母亲用饭。  ”

    李氏点点头。  道:“去吧,去吧。  ”说到这里,对初瑜道:“听说内务府那边送来了螃蟹,今年府里还没吃过,叫厨房那边收拾收拾,蒸一些吧。  ”

    初瑜应着,出来吩咐了,随后同曹颙一道回了梧桐苑。

    曹颙正弯腰洗脸,就听到初瑜道:“爷,二太太早上使人过来,请了太太过去。  ”

    曹颙站起身来,初瑜已经将毛巾送上。

    “又出了什么事儿?”曹颙接过毛巾,一边擦脸,一边道。

    “二太太请太太跟着往将军府相看去了,已下了小定,还说八月十八要往将军府下大定。  ”初瑜回道。

    曹颙还以为自己个儿听差了,撂下毛巾,追问一句:“往谁家去?小定?将军府,哪个将军府?”

    “就是先前的那家,奉国将军永全。  ”初瑜回道。

    听到这个名字,曹颙的脑子里就想是几日前永全又跪又哭的模样,只觉得后背发寒。

    “到底怎么回事儿?二太太迷瞪了不成,还想着说那个云格格做媳妇?”曹颙只觉得心里一阵焦躁,沉声问道。

    关于东府亲事不协地缘故,曹颙都同妻子讲了,还专程吩咐初瑜一句,让她帮忙打听看谁家有差不多地姑娘。  省得兆佳氏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再胡乱结亲。

    气得半死不活的才几日功夫,这又缓过来了,还想着同永全家结亲?

    “不是云格格……是她地侄女,永全的长女春华格格……说是云格格染疾,送了城外地尼姑庵修行去了。  那边不愿断了亲事,便央求御史府三太太过来说合。  二太太这边,不晓得什么缘故,就再次应了亲事……”初瑜回道:“太太也正为这个犯愁,头晌耐不住二太太央磨,帮着给春华格格插戴了,回来就开始后悔,怕在老爷跟前落埋怨。  虽然旗人说亲,有不讲究辈分的说法,但是咱们家平素都是行了南边的规矩。  侄女代嫁,这说出来,也不好听。  ”

    曹颙实是无语,不晓得自己该怪兆佳氏失心疯,还是怪永全卑劣。

    如今小定既下,外头看来,是将军府“仁义”,没有厚着脸皮将病格格送过来,换了身份不亚于云格格的春华格格代嫁。

    如此一来,曹家再提退亲之事,就是“蹬鼻子上脸”、“不知好歹”、“狂妄无礼”了……

    *

    前院,跨院。

    李卫听了朝廷要开捐的消息,已经欢喜地坐不住。

    “开捐了,开捐了。  哈哈……”他咧着嘴,手舞足蹈地蒋坚道:“总算有点盼头,我家老太太如今是三、五天一封信,都是催我回去的。  做爹娘的想儿子,做儿子地也不是铁石心肝,早就想着有些出息,就接老两口到京城也跟着体面体面。  ”

    蒋坚见李卫一味欢喜,少不得提醒他一句,道:“又玠,你可想仔细了。  要是捐京官,只能到正五品郎中,而且还狼多肉少。  不比外官,能捐到道台。  那些不愿子弟外放吃苦的人家,都打得捐京官的主意,到时候这缺的价码不晓得要多高。  又玠既是有这个心思,就要开始预备银子了。  ”

    李卫闻言,笑容凝在脸上。

    当初处理完前门的铺子,他手上有些闲钱。  但是他生性大方,平素也大手大脚的,鲜少在银钱上计较,一年多的功夫,也花得差不多。

    “又要卖地。  ”李卫坐下,讪讪道:“真是白活了,都是三十多岁的爷们,还得跟老爹老娘开口要银子。  前几年初进京时,就卖了两处庄子才来地。  因寻不到正经门路,银子花得差不多了,没有半点进益。  ”

    蒋坚闻言,道:“我这些年为幕,也有些积蓄。  只是多使人送回乡下老母处收着,又玠要是用,我就打发人回去取。  还有这一年跟着大人当差,各项润笔之资,还有本堂属官的敬仪,也能凑一些。  ”

    李卫听了听,抱拳笑道:“非磷好意,我心领了。  只是一时有所感触,并不是操心银钱。  我家老太爷要是晓得这回有了准信儿,别说是卖地,就是卖房子,也是乐意的。  再说老爷子攒了一辈子地,就算再卖两处庄子,剩下的田地还有不少。  ”

    “又玠,瞧着你并无执着名利之心。  要是补个晋身,同魏五爷似的,还不用操心公务,做个富贵闲人,不是比补实缺自在。  我朝官俸低,就算补了五品郎中,年俸也不过几十两银子。  ”蒋坚犹豫了一下,劝道。

    李卫听了,摇了摇头,道:“非磷错了,我李卫也是一介凡夫俗子,如何能超脱于世情之外。  若不是存了求名求利之心,也不会离乡背井,在京城漂泊数载。  ”

    听了这番话,蒋坚还没醒过味儿来,就听李卫接着说道:“我本就是乡下莽夫,没有什么见识,是既求名也求利。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  我李卫也盼着有个好名声,就盼着去做官,想着被人喊两声‘青天大老爷’。  无利不起早,自然也求利。  只是那黄白之物,托我家老爷子之福,够吃够喝够养活妻儿的就好,咱也懒得费心思去捞那个。  这个利,是给别人地好处。  因我当官,修路搭桥,让别人收益了,那就是‘利’……”

    听了这番话,蒋坚已经站起身来,脸上添了郑重,给李卫作揖,道:“又玠能抱着这番‘名利’之心出仕,百姓幸甚。  定能一飞冲天,青史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