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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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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见完新总督,被留下用饭。魏德心中惴惴。因拜见前听侄儿说过一次,倒也没有太惊讶,只是神色间难免有些拘谨。

    虽然先前听说文杰兄妹进京,借过曹家的力,可也没想到关系会这般亲密。

    毕竟这世态炎凉的多,可也不乏念旧情之人。曹家早年在江宁为宦,魏家是江宁有头脸的乡绅,两家有旧也不意外。

    自己不就是顾念族兄早年所施恩惠,才想着要照看他留下的儿女?

    没想到,曹颙不仅对文杰另眼相看,连带着自己这个族叔也都受到照拂。

    督大人做东,留他做客,又叫总督堂弟作陪。文杰则是跟着总督公子一道,去内宅用饭。总督府家宴,别说是他一个七品县令,就是保定府知府,也未必有资格为座上宾。

    其实,曹颙留他,一半是为了给文杰,一半则是为了自己。他不能老拘在总督府,总要下去看看地方民生。

    可只有他一双眼。一时所见,未必周全。

    魏德已经在满城任了四年知县,吏部考校的成绩又不错,曹颙便有心通过他多了解了解地方民生。只是今日曹颂过来,顾不上说旁的,还真是单纯的吃饭。

    倒是曹颂,听说魏德是江宁魏家之人,是魏五的堂弟,打量了他好几眼,奇怪道:“早年在江宁时,我同大哥也是常去魏家的,怎么没见过你?”

    魏德犹豫了一下,道:“在下幼时曾在从兄家私塾读书,十二岁后离开私塾,本家就去了少了。”

    曹颂闻言一愣,随即明白其中缘故。

    魏德是进士出身,想来同其他士子那样,从懂事起便开始苦读,魏信少年时却是个霸王,整日里惹是生非的主儿,这两个人要是玩儿到一块,才是稀奇。

    “既同魏五关系平平,还能想着照拂他这一房,魏大人高义。”曹颂看了魏德一眼,笑着说道。

    不怪他多心,魏家兄弟进京已经大半年,都没听说直隶还有这门亲戚。等到曹颙升了直隶总督。就多了位“仁义”的族叔。

    以孤儿身份的族人做晋身之资,这样的行为,实是太下作了些。

    曹颂向来是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主儿,何况算计的还是他最尊敬的哥哥,心里就有些不自在。眼下又喝了酒,言谈就无忌起来。

    魏德既能凭一己之力,从童生考到进士,又在知县位上做的有声有色,绝不是不通世情的书呆。

    听了曹颂这话,他就晓得,这是在疑他对文杰的用心。

    他的脸涨的通红,却是抬起头来,坦坦荡荡地看着曹颂,朗声道:“不敢当曹总镇谬赞,不过是略进绵力。”

    其实,这其中另有内情,只是他到底是读书人,虽晓得眼前这兄弟两人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物,却也不愿多言为自己辩白。

    他虽也姓魏,可同魏信已经出了五服。

    魏信家是江宁数一数二的乡绅,魏德家却是贫寒。只有祖上传下来的十来亩薄田度日。他年幼时,父亲患病,将几亩薄田变卖干净,也没有能救回性命,还是扔下孤儿寡母走了。

    从此以后,母子二人,就靠魏德母亲姚氏纺纱织布糊口。

    日子虽过的艰难,姚氏却有几分见识,知道家无恒产,儿子只有读书识字,考取功名,往后才能成家立业,不再受苦。

    乡下虽有私塾,可他们母子果腹尚且艰难,哪里有余钱置办束脩。

    听说本家五少爷要入学,本家太太正给五少爷挑伴读,姚氏便带着儿子求到魏家。

    魏太太当时已经答应了旁人,虽怜惜姚氏孤儿寡母不容易,也不过是叫人包上几尺布头、几贯铜钱,并没有换人的意思。毕竟是同族,伴读又比下人身份高不了多少,她可不愿犯口舌是非。

    还是魏信,见魏德老实乖巧,比自己年纪小,只说有个弟弟好,要同这个弟弟一块去学堂。

    魏太太最是宠溺幼子,见儿子拉着魏德不撒手,实是没法,就允了魏德也跟着先生读书。并不以伴读的身份。

    而后,魏信年岁渐大,越来越顽劣;魏德则用功苦读,跟着先生学的有声有色。

    魏信嫌他无趣,懒得再搭理他,两人反而不如小时候亲近。

    等到魏信十三岁,魏德十二岁,魏信就再也不肯进学堂,魏宅的私塾也就散馆。

    因魏德的缘故,魏太太这几年对姚氏也多有照拂,他们家母子不再那么艰辛。家中也有了余钱,使得魏德能有束脩继续学业。

    魏德康熙五十六年中举,康熙五十七年会试落第,等到康熙六十年才中了三甲进士。而后授了保定府满城知县,任职到今。

    姚氏虽不是大户人家出身,却懂得感恩知礼,感念魏家的照看,尤其感激魏老太太与魏信。

    早在魏文杰几兄妹被送回江宁时,姚氏就经常借着给魏老太太请安的机会,去看望他们兄妹,亲手给几个孩子缝鞋袜什么的。

    等到魏信凶信传来,姚氏对魏家这几个孩子越发怜惜。虽有心报恩,可两家家境天差地别。本家又有孩子们的亲祖父、亲祖母,也轮不到她这个出了五服的长辈说话。

    而后,姚氏随着儿子到任上,离江宁就远了,轻易听不到乡音。

    还是端午节时,魏德的舅兄到满城看望妹妹、妹夫,说起家乡事,姚氏才听到文杰兄妹被魏家大房挤兑,举家进京之事。

    而后,魏德吩咐长子进京,通过顺天府举人登记。才寻到文杰兄妹的住处。

    按照姚氏的本意,是想要让儿子将文杰兄妹接到身边照看,以报早年恩情。

    可魏德听儿子回报,文杰兄弟都已经中举,如今进京是为了会试之期。魏家兄妹已经买房置地,落户京城。几兄妹跟着养母,日子过的还算富裕,又得权贵人家照拂。

    魏德便没有进京接人,只使人给魏文杰传了几次书信,叫他们兄弟安心备考。

    魏德心中也在犹豫,不知道这恩情该怎么报。要是魏家兄妹日子过的紧张,不过是舍些银子;可他们兄妹不缺银子,自己只能另辟蹊径。

    要说提挈前程,他一个七品知县,还真是有心无力。

    等到文杰落第,魏德才想起还有个办法,那就是将文杰接到身边教导,以期下次会试。因此,才借口衙门书吏缺人,将文杰叫到直隶。

    没想到,一片好心,落在权贵眼中,就成了别有用心。

    “立名九月就使叫文杰过来了,文杰是挂念着文志会试,才拖到冬月才出京。”曹颙对曹颂道:“若是立名真有攀附之心,也不会两入京城,都不到家中。天下之大,喜钻营的小人多,也不乏重义气的仁人君子。”

    听到第一句,曹颂便知道自己误会了。

    曹颙升直隶总督的旨意,是十月初才下的。别说魏德一个七品知县,就是曹家兄弟,一个在御前,一个是京堂,之前也没听到半点风声。

    他羞愧不已,站起身来,冲着魏德做了个长揖。道:“是我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这里给立名兄赔罪了!”

    魏德没想到曹颙会直言捅破窗户纸,也没想到到曹颂会躬身认错。他忙站起身来,从座位上避开,道:“实不敢当,总镇大人快请起……”

    曹颂却不容他避让,仍是对着他做了个长揖,才直起腰身,讪讪道:“在京城看惯了大家耍心眼,都让人蒙了心窍,瞅着谁都不像好人了!”

    魏德倒是不好说什么,曹颙问了几句江宁旧事,气氛才渐渐缓和起来。

    等魏德走后,曹颂搓着手,对曹颙道:“大哥,我说错话,得罪人了。”

    曹颙叹了口气,道:“以后再说话,还是三思,不要不留余地。魏德是君子,话说开了也就罢了;若真是个有谋算的,被当众揭破,还不知心里会怎么嫉恨!与人交往,坦荡君子,固然值得尊敬;无耻小人,也难免碰到,即便看不过眼,也要应酬。古往今来,多少君子倒在小人的攻讦下。若是你觉得受不了,还不若赶紧上折致仕,以免身受其祸,让我们跟着糟心。”

    曹颂羞愧不已,低着头道:“是弟弟猖狂了,只想着在大哥的地盘上,又喝了几盅酒,言语就放肆了……往后长了教训,再也不敢……”

    *

    驿站,魏德房间。

    见文杰提着大包小包回来,魏德目瞪口呆。

    “都是世叔母预备的,这是给叔祖母的人参同灵芝,这是给婶娘预备的首饰同料子,这是送叔叔的砚台,送堂兄的两盒湖笔,给两位妹妹的荷包……”文杰小声说着。

    因族叔是先回来的,曹颙夫妇便吩咐他将这些见面礼拿回来。

    不是他自专,没有问过族叔之意就受了礼;而是身为晚辈,他只能听吩咐,也没有多嘴的余地。

    况且,他也晓得,曹颙夫妇准备得这么妥当,还是因他的缘故;他要是推三阻四,倒显得不知好歹。

    魏德看着这些东西,半响方摆摆手,道:“知道了,不早了,你也早点安置去吧……”

    等到文杰退下,魏德在炕上,却是辗转难眠。

    自己真的那么坦荡么?在听说新总督便是与侄儿家有旧的曹颙,他没有过窃喜与期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