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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契卡对拉尔机场的部队隐瞒了我和伊娃的真实身份(拉尔机场属于明斯克空中方面军编制,他们并不知道度鸟作战的存在),所以驻扎在机场的明斯克空中方面军第四空中猎杀大队和第十二反坦克攻击机大队直到我们俩驾驶着瓦尔基里一号离开前,都以为我们是准备编入他们编制的、新结成的符文机机组。

    正因为这样,挂在我身上的击落奖章终于发挥出了它应有的作用,为我迎来了战友们的尊敬。在飞行员俱乐部里,只要我一出现,就一定是飞行员们瞩目的焦点,所有人都会先问我飞过多少个战斗航次,在得到答案之后他们总是顶着一张难以置信的脸追问道:“我飞的战斗航次和你差不多啊!你是怎么打下那么多敌机的?”

    另外,成为众人焦点的不止是我。

    回到自己人中间之后,伊娃又变回我初见她时的那个娴静稳重的少女了。

    只要周围有我之外的其他人,伊娃就基本不说话,也不会做出看起来太过主动的行为,她总是安静的跟在我身后,适时的露出或温和或悲伤的笑容,显得异常的乖巧异常的贤淑。

    她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如果不是因为她在和我独处的时候就会恢复到我熟悉的那副模样,我没准真会以为横穿草原的那近半个月的日子里我所见到的她只是个幻影。

    娴静稳重的伊娃看起来就像帝制时代的贵族大小姐,我为她绑的两条辫子进一步加强了这种印象,那种优雅高贵的气质,以及在这气质之下隐隐透出的乖巧,同时赢得了飞行员和妖精的赞赏。

    我实在搞不明白伊娃为什么要这样,不断的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中切换不会累么?在基地呆了两天之后,我开始怀疑伊娃会这么做是由于虚荣心,咋一听好像我这个猜测很不靠谱,可是考虑到伊娃那更不靠谱更古怪的本性,我越发的觉得这个猜测很有道理。

    产生这个猜测之后,当那些原先就驻扎在拉尔机场的飞行员们在我面前夸奖伊娃多么多么的优雅、多么多么的乖巧时,我总有种向他们“揭露真相”的冲动。

    我想告诉他们,伊娃这家伙可是会在吃饱饭之后伸开四肢大大咧咧的躺在宿舍的床铺上,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打饱嗝的存在,优雅啊、气质啊什么的和她根本就没有关系嘛,至于乖巧嘛,还稍微靠点谱,只不过这家伙任性起来倔得一塌糊涂,把她个性里那些乖巧的部分给完美的抵消了。

    不过我终究还是没把心中的冲动付诸实施,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嘛。而且我在过去的大半个月里和伊娃之间已经形成了相当程度的羁绊,这羁绊使得我在听到别人夸赞伊娃的时候,自己也多少会有些开心。

    何况,猜测终究只是猜测,我并不真的认为伊娃的这种表现仅仅是因为虚荣心这么简单,毕竟伊娃在草原上曾经对我说过那样的话语:

    ——我本来就是很开朗的人啊,只不过……总之,发生了不少事情就是了。

    到底什么事情会让伊娃这样开朗、活泼而且有点任性的少女不得不在自己的本性外面套上那么一层厚厚的伪装呢?

    越是这样想,我对伊娃的过去就越发的感兴趣。

    不过,我始终没有将这种兴趣表现出来,那时的我认为主动刺探一名少女内心的秘密不是冻原男人该干的事情,后来回想起这些的时候,我总觉得,那只是我在为自己的害羞找借口罢了。

    我和伊娃在机场无所事事的呆了两天,配属给我们的雅克终于运抵机场。

    机场的地勤部队用了一天时间检查和维护这架雅克的各个部分,他们给出可以起飞的判断之后,我和伊娃的第一次适应性飞行也紧跟着到来了。

    飞行的前一天,第四空中猎杀大队的航空任务官在给我们讲解飞行计划的时候,开门见山的告诉我们:“虽然按照邦联空军条令,适应性飞行任务中不得参加战斗,但是明天只要你们升空,就一定会有战斗找上门,所以你们的飞机明天会带实弹升空,自己留点神。”

    没有进行过任何磨合的搭档就要上战场,这让我意识到当时的战况已经糟糕到了什么地步,而且某种不安攫住了我的心灵。

    ——伊娃会不会步上娜塔莉亚和阿克西尼亚的后尘呢?

    这位有着堇花般的笑容、清澈的眼神的少女如果也死在我的座机的后座上,我还有办法让自己继续驾驶符文机么?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我一点也不想失去伊娃的笑脸,光是想一想伊娃的身体了无生气的躺在我的后座上,那双兔子般的红眼睛呆呆的看着天空的样子,我的心就会一阵一阵的抽痛。

    我正感受着心中涌过的感伤,伊娃忽然用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捏住了我的小拇指的指尖,她的体温通过柔软的指尖传来,一直顺着我的手臂传入了我的胸腔,因为不好的想象而聚集在我胸口的寒意就这样渐渐消散。

    我弯起手指,反握住伊娃的手,让更多的暖意从我的掌心传来。

    这时候我才发现航空任务官正盯着我们悄悄握在一起的手,脸上挂着别有深意的笑容。

    “我看你们俩没问题。”对上我的视线之后,航空任务官笑着对我们摊手道,“明天二位就好好享受你们的第一次空中之旅吧。”

    告别航空任务官之后,我和伊娃回到分配给我们的单间宿舍,我开始读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这部书是我爷爷教我认字之后我读的第一本书,并且至今都是我的最爱。

    我看书的时候,伊娃就低声哼着小曲,站在窗边摆弄着别的妖精送给她的盆栽。

    过了一小会,萦绕在我耳边的少女的哼唱渐渐的消失,寂静降临在小小的宿舍里。我有些奇怪,就稍稍将目光从书本上抬起,投向站在窗边的伊娃。我看见她右手轻轻扶着杉木窗框,左手放在窗台上,下巴微微扬起,一双浅红色的瞳孔对准窗外的天空,似乎正在眺望在无限远处的某个地方,原本清澈的目光因为没有焦点而变得浑浊。

    阳光轻柔的落在她的身上,窗外吹来的微风撩动她的发辫,风中蕴含着的尘土味中混进了淡淡的发香。

    我忽然想起半个多月前我在基辅空军基地的跑道上第一次见到伊娃时的情景,那时候伊娃就是以这样的表情,站在燃烧的业火之中,眺望着天空。

    这样的表情,也是她给自己套上的伪装吗?

    我疑惑了。

    开朗又冒失、还有点任性的伊娃,娴静稳重、时不时还会透出某种神职人员般的圣洁感的伊娃,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伊娃呢?

    我被这问题困扰着,最终,我决定不再为它烦恼,继续看书。反正只要我们俩都按照约定一直活下去,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伊娃的真实。

    又过了一小会,我听见一声门响,应声抬头的时候,屋里已经没了伊娃的身影。

    我看看窗外,发现已经接近傍晚时分,渐渐西沉的太阳的光辉中有归航的战机滑过窗户里的那一小片天空,透过窗户传进来的发动机的轰鸣声更加映衬出屋里的寂静。

    我知道伊娃在晚饭前喜欢到处走走,刚刚她大概是看我看书很投入,所以才没有叫上我一起去。

    等晚饭前再出去找她吧,我这样想着,又回到了书本中的世界。

    当我读到那篇描写大自然的美景的《森林和草原》的时候,宿舍的大门在一声巨大的闷响中被踹开了。

    破门而入的是负责检查我的座机的地勤小组组长,我刚一抬头,这名壮硕的哥萨克小伙子就把头上的船形帽扯下来扔到了我的脸上,在帽子上的汗臭味塞住我的鼻孔的同时,小伙子的咆哮也震撼着我的鼓膜:“少校同志,你这样做太过分了!你到底把妖精们当什么了啊!你怎么能对伊娃小姐下那种命令呢?”

    什么?什么命令?

    我把那浸透了汗臭的帽子从脸上拿下来捏在手里,狐疑的看着闯进来的地勤兵中士——我记得他好像是叫米沙耶维奇。

    “什么命令?我怎么不知道?”我抓住米沙耶维奇喘气的间隙,反问道,“我从来不会对伊娃下命令啊?”

    “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伊娃小姐自己要求焊死自己的座舱的弹射拉杆的吗?这怎么可能嘛!”

    我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所以接下来一分多钟里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米沙耶维奇的咆哮。

    我实在想不出来伊娃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要知道在飞行任务中,妖精和飞行员不一样,为了保证和符文系统的接触,妖精们的手脚在飞行过程中会受到一定程度的禁制,所以在战机被击落急需跳伞的状况下,妖精无法像飞行员那样迅速离开座位——就算有飞行员帮她们拉开座舱盖,她们都无法做到这点。所以在雅克系列机型上,都不惜牺牲飞机的一部分空重,专门为妖精设置了弹射座椅。

    焊死弹射拉杆就等于堵住妖精逃生的道路,一旦飞机被击中,搭乘其上的妖精就必死无疑。

    为什么伊娃要这样做?我们不是约好了不能死的么?

    我突然又想起刚刚伫立在窗前仰望天空的伊娃,而不知为啥,阿克西尼亚那压抑着悲伤的决绝面容在一瞬间和伊娃的脸重叠在了一起,刚刚在航空任务官面前体验过的不安再次袭来,我将手里的船形帽一把丢回给米沙耶维奇,从桌上拿起自己的军帽,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宿舍,丝毫不理会还在怒气冲冲的喋喋不休的地勤中士。

    我在机库里找到伊娃的时候,她正趴在属于我们的那架崭新的雅克上,半个身子都探进了座舱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一群地勤兵围在飞机周围,或蹲或站,他们一边看着伊娃一边交头接耳。

    我的出现让整个机库都能听到的嗡嗡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我丝毫不理会地勤兵那等着看好戏的视线,径直走到了飞机旁边。

    “伊娃!”我用力拍了拍伊娃站着的钢管梯。

    少女惊讶的从座舱里支起身子,低头对上了我仰望的目光,紧接着她抽出右手死死的按住了自己的军装裙的裙角。

    她的第一反应让我哑然失笑,可我没忘记自己急匆匆的赶来的理由,我对她大声质问道:“你到底在干嘛?”

    “呃,这个……”

    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我伸手抓住梯子的边缘,几下就爬了上去。

    “格里沙,你下去啦!”伊娃立刻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小声抗议着,“梯子上面挤不下两个人,贴这么紧,大家都在看耶!”

    我没搭理伊娃,而是将目光投向后座的紧急弹射杠杆。

    果然,我看见弹射杠杆被白色的油布条一圈一圈的缠了起来,而在座位上还摆着好几卷油布——看来是因为地勤人员没有答应焊死杠杆的要求,此刻被我用双手围在怀里的这家伙就决定自己用油布把杠杆缠成她拉不动的状态……

    莫名的怒火冲上我的脑袋,我皱起眉头,伸出右手将已经缠在杠杆上的布条一下子扯得粉碎,然后我抓起还在座舱里的油布卷,将它们一股脑的丢出机舱外。

    “格里沙你怎么这样!”

    “你想我怎么样?”我压抑着自己的愤怒,竭力抑制着对近在眼前的伊娃的耳朵咆哮的冲动,“你想怎样?”

    我一指弹射杠杆。

    “你把这东西缠住,固定住了,想干什么?如果明天我判断应该跳伞,你怎么办?你就这么想让我惭愧到无地自容吗?你就这么想再为我添上一个抛弃自己的妖精独自落跑的恶名吗?”

    伊娃眼睛瞪得老大,一副震惊到了极点的表情,过了好半天她才拼命的摇头,她的声音颤抖着:“不,对不起,格里沙……对不起,我只是……我没想到这点……对不起……”

    伊娃看起来就要哭了,我这才发觉自己刚刚有点凶得过分了。伊娃那张悔恨、懊恼、虚弱的面容让我的怒气一下子泄了个精光。

    “不,我说得过火了。”我抬起右手,想要安抚下伊娃那颤抖的肩膀,却发现我的掌心一片殷红,看来是刚刚扯烂缠在弹射杠杆上的油布条时被拉伤了。

    看到血的瞬间,热辣辣的刺痛袭击着我的神经。

    伊娃伸出手,将我受伤的手掌抱在胸前,还在一个劲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我用左手抱紧了我的妖精,尽我所能拿出温柔的嗓音,安抚着她。

    就这么过了有五分钟,我才拉着伊娃走下了梯子。

    这时原本聚集在战机周围的地勤人员不知何时已经散去,只剩下米沙耶维奇还站在梯子旁边,看我们俩顺利踏上地面,他立刻迎了上来。

    “少校同志,我刚刚……”

    我举起手,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很感谢你来告诉我这个情况,你做得很好。”我对年轻的哥萨克中士笑了笑,拉着伊娃离开了机库。

    当我们走到机库和飞行员生活设施之间的空旷地带时,我问伊娃:“为什么忽然想到要对弹射杠杆动手脚?”

    可伊娃却用别的问题来搪塞我:“手,还痛么?”

    “破了点皮而已,没什么大问题。”我顿了顿,又将话题转了回去,“那是不应该让我知道的事情么?”

    伊娃没有说话。

    “那我也不问了。但是,你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约定了什么啊。”我用没有被血渍沾污的左手轻轻抚摸伊娃的头,“我们要尽力保护自己的生命,尽量不要死。所以,你不要做出违背这个约定的事情啊,要好好珍惜生命,懂么?”

    伊娃用力的点了点头,过了半晌,当我们来到飞行员俱乐部门前的时候,伊娃忽然开口了:“呐,格里沙,情况不对的时候,你一定会跳伞的,对吗?”

    我用力弹了下伊娃的额头。

    “说什么傻话,能击落我的轴心国飞行员……可是凤毛麟角啊!”

    我本想说“能击落我的轴心国飞行员还没有出生呢”,可一个红色的影子让我改变了主意。

    ——如果遇上那个家伙的话,结果就说不准了。

    右手掌心那已经消弭的刺痛再次袭来,我知道这次是因为带着盐分的汗水渗入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