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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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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昭华听到的消息是,黄氏似乎的确有些问题,因为那一次她拜见了王贵妃,王贵妃也没和她说什么,毕竟语言不通,然而王贵妃好心给她叫了太医,让看看妇科上的毛病——王贵妃看她脸色差得很,得了回答说是小日子一直不好,于是就很体贴地让服侍自己的太医过去给黄氏瞧一瞧,结果黄氏并没有让太医瞧病。

    按例是每半个月都有一次平安脉,六宫之中也唯独只有黄氏又一次推脱过去了,只说自己身边有朝鲜的医女,也习惯她们服侍,并不用劳烦太医了。

    张昭华想了个办法,她叫人往黄氏的宫中送去了许多赏赐,本来也是不该在皇帝和贵妃之前的,但是张昭华太想知道了,她让含冬把东西送过去,也不进殿门里,那黄氏要是识些礼数——她应该是识礼数的,毕竟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就会出殿门来迎接含冬。

    她现在还不是皇帝的妃嫔,皇帝还没有给她封号和位分,如今不过是秀女罢了,太子妃有赏赐,自然要恭恭敬敬地接了。

    太医盛寅也会被含冬带过去,黄氏拒绝不了太子妃的好意,含冬会当场让盛寅为黄氏切脉,问题一览无余。

    只是没想到含冬和盛寅回来,说黄氏的确是来迎接了,但是听闻有太医就忽然面色发白起来,说自己没有毛病,只是有些怕见生人,来了大明还是不能调候水土。她既然不同意诊脉而且很快就避去了后殿,含冬也不能硬拉住人家逼着把脉,所以这个办法没有成功。

    然而盛寅着实出乎意料,他虽然没有为黄氏切脉,但是他却看到了黄氏的气色和面容,还听到了黄氏的声音,“望闻”皆备,他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黄氏有妇疾,就算不是小产,也有漏下。”盛寅道。

    张昭华一震道:“漏下,难道不是小产之后才有崩漏之症吗?”

    盛寅解释了一下,说常见的是产育过后或者小产过后持续下血,但是崩中漏下并不完全是产后,也有多因血热气虚、肝肾阴虚、血瘀气郁等损及冲任,冲任气虚不摄所致下血。他因为没有把脉,只看出了黄氏有崩漏这样的隐疾,但是并不能确认她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漏下。

    现在张昭华还是比较相信是小产引发的漏下,毕竟李嬷嬷火眼金睛,说黄氏不像是处子了,那就应该不是了。

    黄氏居然有这样大的胆子,以非处子之身采选吗?

    朝鲜采选,则在民间禁止婚嫁,因为毕竟国小,还会设立专门的择选机构,由黄俨等天朝宦官亲自挑选,也有尚宫聚集在一起选阅,自然也会甄选出来非处子之人,这可是要送到大明天子宫中做妃嫔的,朝鲜国王敢送来非处子之人,这不是故意侮辱和挑衅么——李芳远连黄俨都不敢得罪,还敢得罪皇帝吗?

    那么黄氏是如何入选的,难道她家里上下打点周全了吗?

    张昭华不得其解,又把吕方叫过来细细询问,吕方想了半天道:“黄氏腹痛,我们都不太清楚是何原因,她一路上的饮食都是身边的使女,还有她的姐夫金德章供给。”

    韩氏的弟弟副司正韩确、黄氏的姐夫天录时金德章护送队伍从朝鲜出发,一直送到了辽东境内,方才返回。

    张昭华就道:“黄氏没有父母兄弟吗,为什么要让姐夫来相送?”

    “有,”吕方道:“黄氏的确有两个兄弟,但是来送行的人就是金德章,说是金德章以前来过大明,路途中有所倚靠罢。”

    其余的就问不出什么了,张昭华便让他下去了,对着盛寅又暗暗吩咐了一些事情,才叫他退下了。

    之后张昭华在王贵妃的宫中闲谈的时候,说起了宫中的戏曲。这时候王贵妃才能略略抱怨了一句,说宫中都是北曲,南戏一个也无,她也卯足了心意想要听北曲,但就是听不来,说是听上一曲,脑袋能震颤一晚上。

    王贵妃毕竟是苏州人,有时候说一些吴侬软语,很是软绵绵地好听,但是她也不肯多说,而且她其实还是会唱曲儿的,但是也从来没有唱过。张昭华就道:“要不然就叫南戏班子进宫来,给娘娘唱几场听。”

    王贵妃自然是不肯的,张昭华只好道:“既然娘娘顾忌多,那也就罢了。不过我倒是想起来,李昭仪身边有个使女,唱歌儿好听,皇爷有时候还专叫她来唱歌,我也听过一次,她自唱的家乡话,但是我听得却好像南戏一样,反正都是呕哑嘲哳的,不如叫过来让娘娘灌耳音,看像不像。”

    朝鲜妃嫔身边有许多使女,李昭仪就有好几位出身乐籍的使女,所以歌儿唱得好听。王贵妃被她逗乐了,说朝鲜的民歌怎么能像是南戏,但是架不住张昭华说,还真遣人去了李昭仪的宫里,想要把这使女叫来——张昭华就道不如把李昭仪一起叫过来,要不然传出去也不好听,专门把李昭仪身边的使女叫过来唱曲,倒像是折辱人了。

    不一会儿人就过来了,鼓乐简单,就拿手打着拍子,绵软地唱起来——张昭华一边听,一边看着含冬走了出去,她要去的地方就是李昭仪的宫里了,那里也不是只住着一个李昭仪。

    就在永宁宫中温酒听戏的时候,宫人吕贾——不,此时应该说是美人吕贾了,她在吕婕妤的案子之中出力甚多,皇帝对她倒是有了几分宠幸,但是她还是居住在李昭仪的宫中。

    吕贾看着眼前一摞高丽纸上详细记录的东西,花容失色,浑身发抖,几乎魂不附体:“这写的是什么,我不知道!”

    “写的是你如何陷害了你的亲姐姐吕婕妤,”含冬冷冷道:“让她受尽了一个月的炮烙之刑,惨痛而亡,又害得一百七十三个无辜之人含冤而死,而你,是如何踩着这样的鲜血和哀嚎,坐上了美人的位置!”

    纸上赫然写了吕贾的一切阴谋诡计,包括她出宫购买过砒霜,包括她和吕婕妤不为人知的关系,包括银匠的供认画押,证据确凿,让吕贾似乎变成了一条溺水的鱼,刚才还言笑晏晏如鱼得水,忽然之间就被一滴水也无了,她喘不上气——唯有巨大的恐惧变成了潮水将她完全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