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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6.第366章 孙子难当——阴了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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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伟天嘴角一抽,再一次升起对已故妻子的怀念,那会儿夫唱妇随,虽然两口子没天天抱在一个被窝里,可是心领神会这四个字时时融汇在他们的生活里,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只说一半,剩下的都不需要全部交待,亡妻就能事事处理的明明白白,从不用他操心,他才能把更专注的精力投诸在事业上。

    他真是不明白,明明大儿媳妇跟亡妻在一个屋檐下也生活多年,怎么就没被潜移默化呢?

    只能感慨基因不同。

    好在还能生个聪明的儿子。

    总算把心里那点遗憾补足了。

    老爷子转身上楼,莫骄阳抬步就跟了过去,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是忘了告诉贾美云,她误会了老爷子的意思。

    贾美云看着祖孙的背影,只当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心里止不住的高兴,脚步轻快的往厨房走,进了厨房才想起来,李嫂刚才看她们说话回房间了。

    转个身,出了厨房,直接去了李嫂的房间,一时高兴,连门都忘了敲。

    好在李嫂也没做别的,房间里正放着重播的春节晚会,李嫂看小品看的眉开眼笑,声音也故意放的大一点,虽然这样的声音很容易传到外面的客厅去,可是李嫂在莫家这么多年,也知道下人的本分,不该听的,即便是耳朵里扫到风了,也只当没听到,有了这电视的躁音,客厅里说了什么,她是真没在意。

    “李嫂,走,咱们俩看看,晚上做桌好菜,差不多四、五个人吧。”

    李嫂诧异的看着贾美云的兴奋,一时没反应过来,虽然过年这几年家里人团聚也挺高兴的,可是这人真高兴跟假高兴,还是能区别出来的。

    自从杜若和莫骄阳被离婚,这个家里连呼出的气都带着压抑,时不时的就能听到一句长嘘短叹,像这样由心底透着光亮的高兴,还真是少见。

    李嫂不是笨人,只不过什么事儿让自己装作不知道罢了,这会儿心底一亮,也忍不住试探道:“夫人,首长晚上不回来吃。”

    莫依岚陪着白家人,要是回来,自然不会自己,这四、五个人,一想到刚才回来的大少爷,李嫂目不转睛的紧盯着贾美云,心里想着,莫不是老爷子松口了?

    虽然大少奶奶初三也跟大少爷回来了,可是老爷子那不冷不热的态度,看的李嫂心里暗自摇头。

    贾美云一摆手,呼了口气,笑容透着纯粹,上前拉着李嫂的胳膊,声音透着雨后初晴的爽朗,“老爷子松口了,他们爷孙去书房了,一会儿骄阳出来,我让他给杜若打个电话,要是冯家那边不留,把人接过来一块吃个晚饭。”

    心里的想法得到了证实,李嫂脸上也绽开了笑意,痛快利落的起身,闭了电视,随着贾美云就往厨房走,一边走,一边心里合计着家里的食材晚上能做几道菜,顺便跟贾美云建议道:“要不,晚上请冯家首长夫妇也过来吃饭吧,我这个时间准备,还来得及,多做几道,冯首长不也挺喜欢吃我做的菜吗?”

    贾美云一想,到是不反对,“行,咱们先准备着,等他们爷孙谈完话,再让骄阳一块接过来。”

    贾美云误解了老爷子的意思,拉着李嫂在厨房忙碌的欢快。

    书房里,爷孙两两相对,一壶茶冒着缕缕清香,明明该是静谧浅啄的气氛,却因为爷孙俩的对峙而带了几分剑拔弩张的紧张。

    只不过比起之前莫伟天入院逼走杜若那次的剑拔弩张,这一次,明显松缓了不少。

    莫伟天沉凝着眉,一点点的消化着莫骄阳传递的信息,一双苍眸透着炯炯光芒,仿似激光射线一般,一寸一寸,由上到下,缓缓中带着犀利,扫描着已经可以独霸一方的孙子。

    目光定格在莫骄阳左胸的位置,维持了五秒钟没有动,缓缓收回时,唇线已凝成了冰冷的直线。

    苍眸含戾,没有半点古稀之人的颓丧、虚弱,军威隐隐展露,那是一个在官场上游刃有余,行走多年的老者在面临危境时,由内而发的深沉。

    不慌不乱,不骄不躁。

    食指有一下没一下轻点着大腿根处,年轻时受过风霜打磨的手指,骨节变的粗大,因为上了年纪皮肤松散,铺在手指上面,越发显得褶褶皱皱,这样微弯,到是把那些褶皱很好的压到了指肚里。

    凝眸未语。

    微垂的眼帘任谁想看不透里面的风云变幻。

    忽尔,一声不算高昂的喝厉被他以讥诮的口吻带出,“厚积薄发,接下来,我是不是要坐等看戏。”

    目带讥诮,莫伟天的怀疑是不加掩饰的,昨天晚上家里爷仨议论的事儿,今下午就被莫骄阳特意跑回来揭穿了,虽然朱家会有动作在莫伟天的意料之中,可是这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点?

    心下微嗤,不信。

    莫骄阳胳膊搭在沙发扶手上,一只脚高高的跷起,刚刚说了几句话,感觉嘴巴有点干,倾着身子给莫伟天倒了一杯茶后,自己也倒了一杯,这会儿,正用茶水润喉。

    莫伟天话中的讥讽他自然听出了什么意思,不信都不加遮掩了,话里还暗指他曲线救国,借题发挥,哂然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茶杯被他端在手上,置于跷起来那条腿的腿弯处,眸光有凉风徐徐吹荡,喉节滚动一下,才缓声说道:“我和阿崇的交情,不曾瞒过爷爷一句,阿崇不可能拿这样的事儿骗我,这是一。”

    这句话等同于再次强调他没有借题发挥,为了让这句话变的更真实可信,他有条不率的接着说道:“二,朱部长自从投了冯家一派,一直想有个表现的机会,当然,以他做事儿的考量,自是先要稳住阵脚,才能徐徐前进,而且在前进中,还要保证不得罪冯家阵营中那些坚固的老关系,他心里清楚,他的分量还没足以被冯家重视到可以弃了老关系而扶他上马,所以,一直以来,在冯家的阵营中,他都有些心慌,因为没有表现自己能力的机会,可以说,现在,是一个契机,那天晚上您也应该看出来了,朱部长几乎是在知道杜若是我的妻子……”

    “前妻。”莫伟天不阴不阳的截断了莫骄阳的话,目光莫测。

    莫骄阳耸了耸肩,并不在乎莫伟天的刻意,继续说道:“朱部长的表现,爷爷也是看在眼里的,为官多年,又差点险些前途尽丧,朱部长现在可谓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即便不前进,可也不会想要倒退,我敢打赌,即便爷爷你现在八抬大轿,聘礼丰富的去朱家提亲,朱家也会以各种理由推拒这门婚事儿。”

    莫伟天虽然很想反驳,并且漂亮的回击一句,是不是我提来了,你就保证娶?

    可是这样的回击,因为形势比人强,只会显得他狗急跳墙。

    呸,谁特么是狗。

    莫伟天暗啐了一口,不满的哼了一声,探手去茶几上拿了一杯茶在手,并不喝,只是缓缓转动着茶杯。

    莫骄阳不着痕迹的从莫伟天的小动作上猜度着他心里的变化,并不过度的刺激他,却也把条条框框给他清晰的摆出来,“朱部长有意让阿崇去追杜若,阿崇不同意,朱部长便提了边民的事儿,阿崇当初入仕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他想的简单,一是全了朋友之义,二也是不想让家里的长辈操心,可他并没有在仕途上想走多远的打算。

    或许,朱部长最初,也只是想让他走入正途,只是那天晚上老首长无意透露的信息,怕是让朱部长有心了。”

    “哼,那也是个护犊子的玩意。”

    莫伟天声音含嗤,却又透着几分细思。

    莫骄阳心下了然,不过一笑置之,他现在比谁都愿意看到老首长护犊子,若不是老首长护犊子,他的这出戏就唱不下去了。

    莫伟天的话已经隐隐透出了烦躁,莫骄阳再接再励,“朱部长有心没心,毕竟是要阿崇配合,阿崇这边,我还能有办法,可是刚才在楼下,我妈不小心给我提了个醒,曲家,于家还有邱家,虽然没有登高问鼎的可能,可是这三家的位置,又不容小觑,偏偏他们占的阵营都不是冯家这边的,与咱们家更谈不上交情,爷爷想着下一届,可是惦记着下一记届的岂只咱们一家,梁家那边是被推出来扔在外面的,背地里藏污纳垢、蠢蠢欲动也不胜枚举,聪明人这时候自然会不动声色的拉拢关系,营营之辈都派出来打前站了,前站的关系搞好了,后面才会稳操胜券,这一点,爷爷不必我细说,自该明白。

    杜若被认回冯家的消息还没有全部散开,可是我相信,暗地里盯着冯家动静的人已经在开始筹划了,这些人当中不乏有一直盯着咱们家不撒手的人,杜若和我的关系估计这些人心里亮如明净,却还有所动作,可想而知,这些人后面的利益集团只怕也想拉拢冯家这层关系,毕竟以老首长现如今的地位,若是在一下届的选举中想要胜出的话,必是一大助力。”

    话落,莫骄阳便息了声。

    这番剖析利弊透彻明朗的话由他中肯的音色缓缓道来,每一句都不多加修饰,实事求是的把莫家的境况摆到了明面上。

    几乎是莫伟天所在乎的东西,都被他赤果果的扔到了他眼前,曾经的助力如果有一天变成阻力,可想而知,依附着冯家呼吸过的莫家,想要独揽大权,他日胜出,必是困难重重,阻力多多。

    如同莫伟天想要光宗耀祖的心思,以冯首长对杜若的在意明显大过了权欲,自然会为女儿将来的前途做好打算。

    政治之家,女人的前途都围系在男人的顶戴上,冯有忠又不是傻子,在前亲家与未来的新亲家共同角力的条件下,他的一票,甚至他阵营里所有能为他所动用的一票,怕是都要投到新亲家那边。

    即便是私欲,一样可以摆出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扔给大众。

    莫骄阳不是没体会过媒体的煽动力,杜若刚参回工作那会儿,一个好心被人算计,有心人故意煽动媒体,她也受了几多诬陷。

    前两年凌晨帝豪大厦未建成的地下停车库起火的事儿,赵家借用媒体之手夸大事态,引发百姓不满,这些,不都证明舆论也是需要引导的。

    所以,官场上家族荫疵、翁婿互扶持的关系网比比皆是。

    莫伟天心里清楚莫骄阳说的句句在理,甚至刚刚在楼下,他报出那几个车牌号的时候,他就隐隐感觉到了事态朝着他不想要看到的方向缓步推进。

    八年不到,可也只是才过了一个多月,他还需要筹划与等待的时间,他有信心变对任何变数,可是这个信心是建立在与冯家同盟不倒的前提下。

    这个同盟,不能倒。

    这是摆在眼前不可避讳的事实。

    杜若,冯家。

    冯家,杜若。

    莫伟天默默的在心里念着,眼里的光,莫测难辨,心头,五味杂陈。

    曾经,他说过杜若再嫁,他一定当亲孙女一样待她,给她丰厚的嫁妆,甚至莫家会做她强大的后盾。

    可是那会儿,莫骄阳说,如果杜若敢再嫁,他登高位之时,攫夺人妻的事儿怕是也干的出来。

    他知道,那不是玩笑,所以,他才没有再逼迫。

    如今有了冯家,如果杜若真的一意再嫁,莫骄阳是拦不住的,冯有忠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女儿守一辈子活寡。

    他原本该庆幸杜若是冯家的女儿的。

    可是也正是因为冯家,杜若的再嫁,想嫁的人家,都变成了一个不可确定的因素,于莫家而言,这将是一个极为棘手的难题。

    无解吗?

    必须要妥协吗?

    莫伟天在心里摇了摇头。

    狂风暴雨都闯过来了,怎么会因为这点事儿就被逼着妥协?

    不过是他于心不忍罢了。

    因为那个孩子很善良,隐隐中,对她的那份愧疚又会在他想下决定的时候,撺出来阻拦,于她,他的确没办法做出太过阴私的事儿来。

    所以,他明明心里隐约猜测,冯老爷子应该对杜若有所忌讳,不然,冯有忠不可能不带杜若回冯家大院。

    如果他可以狠一些,完全可以联合冯老爷子,虽然那样,他会让冯有忠心生不满,可是冯家掌握大局的却依然是冯老爷子,冯家政商关系网极其庞大,能编织这样大的一个关系网,冯老爷子自然有控制冯有忠的能力。

    可是事情如果真的推到那一步,莫伟天握着茶杯的手一紧。

    不能。

    心底否决的声音太过强烈。

    指点江山,面对多强的敌人他都不曾退缩,可是对付杜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是那么善良的一个孩子,莫伟天摇了摇头,人到了岁数,似乎越来越举棋不定了。

    “你媳妇的身体,真的能如鲁大夫所说?”

    杜若,你媳妇,两个不同的称呼,明明白白的昭示了莫伟天的妥协。

    如果莫骄阳不是过于沉稳,怕是这个时候早就跳脚,顾不得再与莫伟天周旋,就要跑去冯家抱着杜若狠亲了。

    可是他竟然能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眼里的弧光都不曾有半分波动,仿佛,莫伟天的应与不应,与他真是没多大关系,若不是杜若坚持,其实他真是无所谓的,反正他和杜若说过,日子是跟他过,又不是跟莫伟天过,只要他认准了就成了。

    目光坦然的点了点头,话却不说的极死,“医者父母心,鲁大夫说这话的前提是要让她保持良好的心境,不能受刺激,而且不能过于劳累,不能……”

    “少特么胡诌八咧,又特么不是不治之症,哪来那么多不能?”

    莫伟天眉头一竖,眼锋一挑,手上的茶杯重重的砸在大理石的茶几上,清脆的声音惹的莫骄阳眼角狠跳,忍不住替那个有些年代的茶杯操起心来,要是淬了,这一套都不能用喽。

    仿佛他心里的啧叹被莫伟天听了去,只见他抽回手的瞬间,原本被安置于大理石茶几上的茶杯,正以曲线寻求落地的方式朝他直击而来。

    “爷爷,这可是你老最喜欢的一套了,少了一只,这一套就只能沉封了。”

    眼疾手快,虽然接住了杯子,可里面残余的茶汤还是溅到了莫骄阳的裤子上,位置,有些偏上,正好在胯间。

    茶汤晕开的水渍形容了一个不规则的图形,一个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图形。

    莫骄阳嘴角狠抽,有些后悔刚才接茶杯的动作了,他应该跳起来躲避,好像能保住这条裤子。

    “少特么得了便宜卖乖,老子把话放这儿,两年时间,你那玩意要是不能让你媳妇肚子鼓起来,老子直接拿刀给你跺了。”

    莫伟天也知道这话说的没气势,可是他这把年纪若是没个由头下台阶,又不想显得过于势利,只能把责任往自己孙子身上推,谁让他是孙子呢。

    莫骄阳深有同感的在心里默默的腹诽,这年月,孙子忒特么不好当啊。

    不过再不好当的孙子,耍起心眼来,还是能糊弄一阵老爷爷的。

    莫骄阳想着自己好像忘了告诉老爷子,曲家,于家,邱家,上冯家拜访这件事儿,是受了冯有忠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