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小说网 > 娇术 > 第八百六十五章 处置

第八百六十五章 处置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一秒记住【武林小说网 www.50xs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赵渚一面喊着,一面爬到了秦素娘后头,躲着前边的太皇太后并崔用臣。

    秦素娘全身抖如筛糠,颤着声音叫道:“陛……陛下,快同太皇太后问安!”

    赵渚没有理她,而是凑她凑得近了,抓着她的胸脯道:“阿娘,你怎么这样冷。”

    秦素娘心骇胆裂,叫道:“陛下!”

    太皇太后缓缓地从口中吐了一口气,盯着秦素娘道:“你就是这样看护天子的?”

    秦素娘面色发白,全身都在发抖,不住地在床上用力地磕头,胡乱辩解道:“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奴家只是个奶娘……”

    她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话,太皇太后仿佛得了什么提醒一般,慢慢地后退一步,对着一旁的崔用臣道:“毕竟伺候过陛下一场,给她把衣衫穿了。”

    崔用臣应了一声是,放下手中的灯笼,抓着一旁架子上头的妇人衣裳,扔在了床上,道:“素娘子,且先把衣裳穿上罢。”

    秦素娘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极快,脑子里头一片空白,崔用臣给她衣衫,她哆嗦着穿了半天,虽是穿得乱七八糟,却是勉强套了上去,正觉得整个人都要喘不上气来,睁着眼睛,看了半日,才瞧见一旁的太皇太后在打铃。

    赵渚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晓得自己想要睡觉,睡得正好,却被来得太皇太后并崔用臣打搅了,害得乳娘都不肯与他说话。

    他得了秦素娘进宫,虽是看着对面两个人还有些害怕,可胆气却是足了几分,抓着一旁的枕头,便冲着对面的崔用臣砸去,骂道:“你走!你滚!”

    崔用臣理都没有理会他,而是回头去把门给开了。

    他刚把门栓打开,才过了几息功夫,外头听得太皇太后打铃的宫人、内侍就进得门来。

    崔用臣指着秦素娘道:“素娘子已是疯了,她方才冲撞了太后,拖下去罢。”

    三四名黄门快步近得床前。

    秦素娘全无防备,也不知道怎的回事,被人用那床上的丝被把头罩了,就这般裹着拖抬下了床。

    等到她眼前给罩住了,其人才真正反应过来,拼命地挣扎着叫道:“陛下!陛下!”

    那声音只传出来一丝,便被手脚麻利的小黄门用剩下的那一个枕头压了回去。

    几人一半抬头,一半抬脚,把她整个搬了起来。

    赵渚尖声叫道:“阿娘!”

    整个人都扑了上去。

    太皇太后冷声道:“陛下,你阿娘在后头清华殿里头。”

    赵渚恍如未闻,抓着秦素娘不肯放手,一口就朝着一旁的小黄门狠狠咬了下去。

    小黄门吃痛,却是强忍着没有放手。

    一旁早有内侍上得前来,用力掰开赵渚的手,又用帕子掩着他的口,将他拖开。

    秦素娘扑腾着被抬了出去,再未听得半点声响。

    太皇太后指着一旁的几个宫人道:“秦氏行事无端,陛下深受其害,尔等在此细心伺候,务要叫陛下好生安睡。”

    她说完这话,只冷冷地看了一眼赵渚,也不同他说话,径直转身往回走了。

    不过转眼的功夫,福宁宫中又回复了片刻前的宁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赵渚被几个宫人、内侍围着,崔用臣就站在一旁,看着他被人压着在下头胡乱蹬腿甩手,逮人就咬,见人就抓。

    他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心中却是烦躁异常。

    宫人们不敢捂着赵渚的嘴太久,生怕他透不过气来。可是一旦放开了手,赵渚不是尖声大叫,就是胡乱咬人。

    崔用臣看得烦心,道:“上回太医开的安神药呢?其时怎么说的?”

    一旁的内侍犹豫了一下,道:“太医说若非特殊之时,最好要少……”

    他话还没说完,自家就醒悟过来,连忙住了嘴,匆匆去一旁取了药瓶来,从里头倒了一小粒出来,用温水化了。

    几人七手八脚,压着赵渚,给他硬灌了进去。

    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天子的手脚动作越来越小,力道也越来越小,终于抻着脚,白眼一翻,就这般睡了过去。

    崔用臣虽然没有上前帮手,却也出了一头的汗,他吩咐了几句,匆匆回了慈明宫。

    太皇太后还没有入睡,她正坐在桌案前,手中托着一盏甜汤,要喝不喝的。

    崔用臣小心上前回禀道:“陛下已经睡了。”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问道:“那秦素娘处置干净了不曾?”

    “已是妥当了。”崔用臣极快地答道。

    他微微躬着身,朝着桌案边上又走了一步,用极小的声音道:“圣人,只有一桩事怕是有些棘手。陛下如此性子,恐怕来日还会时时闹着要见那妇人,将来恐是会吵得厉害,偏生眼下他身旁也无什么能说得上话的人。”

    太皇太后已经全然冷静了下来,听得崔用臣这一番话,只道:“让他吵去,从前就是太惯着他了……给秦素娘这样的妇人养大,还能得什么好性子,留她下来,不过饮鸩止渴,没得带坏了福宁宫中风气。”

    饮鸩止渴,好歹也止了渴,眼下情形,怕是立时就要被渴死了。

    崔用臣不敢再说,只好低头应是,退后一步,重新站回了原地。

    今夜那所见所闻,无论如何应对,都是输的。

    不处置秦素娘,以他二人这般大逆纲常之举,如何能忍?

    可处置了秦素娘,以天子对其的依赖,将来难免同太皇太后生分。

    眼下的问题是,赵渚年纪还小,到底是不是要留着他下来,看一看还有无改好的可能。

    太皇太后行事果决,可眼下看来,难免也要优柔寡断一回了。

    ***

    日间张瑚答不上来太皇太后提的问题,此时顾延章却正在回答季清菱。

    “正是在祥符县中的雾泽陂,那一处天禧年间建了水柜,本是拟用来备洛水不足,行那引洛入汴之事,后来因为党争,水柜虽然建得七七八八,通洛之事却暂时搁置。”

    季清菱一面听着顾延章给她解释,一面看着自都水监中取回来的祥符县舆图,在上头翻找了半日,才找到雾泽陂所在之地。

    实在是看不出什么东西。

    顾延章已是接着道:“引洛入汴因事搁置,后头再虽然一再被提起,却从未得用过,我去翻查旧日考功簿,数十年前祥符县衙还隔个几岁就去修缮一回,后来日久无人提起,那水柜便就此废弃。”

    季清菱很是意外,问道:“既是已经废弃,如何还会……”

    顾延章道:“你是觉得奇怪,既是已经废弃如何还能蓄水,致使今次之乱吧?”

    季清菱点了点头,道:“一个废弃的水柜,能蓄多少水?”

    “朝廷觉得废弃了,未必却是真的废弃了。”顾延章叹道,“你也太小看那雾泽陂的百姓了。”

    原来那一处水柜当初建时,选址所在的村落其中共有三家大姓,三姓彼此通婚,世代居于此处,称得上名副其实的强势村民。当时因强行征用了不少百姓的田地,还险些闹出民变。后来水柜废弃,无人去管,原本那些个土地的主人便动起了脑子。

    水柜已经建成,想要拆了重新作为田地,又耗时又耗力,可当时里头已经蓄了许久的水,因无人去管,水中甚至有了不少野鱼野虾。

    京师的鱼虾等物价钱一向很好,众人捞了出来,得了一笔,登时上了心,自此之后,各家凑了银钱买鱼苗虾苗,以那水柜为池,养各色鱼虾水产,遇得洪时就蓄水,遇得旱时就放些水出来灌溉田地,倒叫当地人日子过得富足了许多。

    然而水柜毕竟还是水柜,多年以来,只凭那些个百姓胡乱摸索,虽也能得用,可从未仔细修缮过。那水柜里头本有两处分水之口,今岁之初,不知怎的有一处忽然坏了,再不能合上,因此跑了不少大鱼。

    雾泽陂上下心疼得不行,只好把那一处分水口给封了。又过了没多久,另一处的分水门闸竟是也跟着落了下来,众人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等到接连大水,涨水数丈之后,却发现原本的排水之处,竟是再出不得水。

    雾泽陂中并无水工,老人去看了,却也不知如何是好。农人不欲报与朝廷,唯恐要以此为税,便四处寻找能工巧匠,欲要修复水闸,找了许多日,倒是寻得不少人,却一个都不中用,那门依旧是开不得。

    眼下这一阵子接连下了许久的大雨,外出之路被封,也不方便再去寻人,众人正待要等雨停了再说,却不妨忽的一夜地震如山,等到众人醒来,那水库的门闸已是崩了。

    幸而满村的房舍都建在地势较高之处,虽是被淹了不少人家,毕竟没有闹出什么人命来,只是给卷走了两个贪玩外出的小孩,幸而后头官府救援,又捞了回来。

    季清菱听得咋舌,问道:“五哥,不会那祥符县中从前递的祥瑞……”

    顾延章也有些无奈,道:“问得那雾泽陂中的百姓,自古而今,县志当中所载的所有祥瑞,正是那水库所出。”

    他亲自去跑了一趟,此时随手拿了笔,在纸上同季清菱将那水柜方位与模样简单画了出来,又圈出其中一块地方,道:“他们特圈了此处养大鱼大龟,每日都有人送得东西去喂食。”

    这般胡吃海塞,怎么可能养不出大鱼!

    怨不得那祥符县中时不时便能出个祥瑞。

    季清菱听得简直不知该要如何评价。

    阴差阳错之下,偏偏又在那一日遇得都水监在两处城门外设点行那清淤通渠之法,几厢凑在一处,很有几分命运难测的意思。

    两人说了一会话,季清菱便问道:“五哥,今次大洪,可有伤得什么人?”

    顾延章道:“这样大的水,纵然提前示警,依旧还是有知会不到的地方,只是幸而你提早同我说了,又有范大参遣人驰援,多行一步,挣了许多人命回来。”

    他说到此处,郑重地抬头道:“清菱,全凭你心细如发,又聪明机敏,今次是帮了大忙。”

    季清菱被他连着夸了几句,颇有些不好意思,面上微红,轻声道:“能救人命,我心中自也高兴,你这般夸我,夸得我都不知当要如何说了。”

    见得她那张粉扑扑的脸,顾延章颇有些感慨,叹道:“若不是你不喜欢,当日我是真想同范大参说,让他给你报个功……”

    季清菱连连摇头道:“千万不要!上回得了那一场功回回出去被人瞧见,都同看猴子一般稀罕,当真十分没意思,叫我那一阵子连师娘家都不敢多去走动了!”

    她说到此处,忽然又想起新郑门外的事情,连忙问道:“五哥,那浚川杷不得用了,那都水监要怎的清淤通渠,而今眼见春日就要过了,还来得及吗?”

    顾延章无奈道:“你我觉得那浚川杷不得用了,却不一定当真不能用。”

    季清菱惊道:“这样无用的东西,难道那张公事还是不肯放弃?”

    ***

    浚川杷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不但在宫外传,一般也传进了宫内。

    清华殿中,从前的杨皇后,亦是今日的杨太后,正木然地坐在桌前。

    她对面摆了一面镜子。

    面盆大小的抚州铜镜,磨面光滑无比,纵然用了多年,也没有怎么擦花。

    这是赵芮在时赐予她的。

    认真说起来,赵芮活着的时候虽然极近俭省,自家也舍不得穿用,可对比之下,对他的皇后当真也算得上体贴了。

    杨太后身后站着三名宫人,一人手里捧着一枚小镜,另外两人手中或持梳子,或拿簪子、剪子,正小心地给她梳妆。

    见得后头那名宫人手中捏着小剪子,不知如何下手的模样,杨太后淡淡地道:“都是白的,也别费事了,全剪了就没了。”

    那捧着镜子的宫人笑道:“太后莫要说笑了,您虽说头上有了几根白发,哪里又够得上‘全是白的’这样的说法!”

    杨太后没有笑。

    实在没什么好笑的。

    太皇太后并没有给她留半分面子,把她拘在这清华殿中,无论谁人想要进宫探访,都要经过慈明宫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