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1章 潮新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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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府,却是早已经进入夏季的氛围,在当空炎炎烈日之下,就连街上的行人都变得稀少起来。

    退潮下来的各色朝臣和官员心中,都不免或多或少憋着一把若隐若现的火头

    哪怕是最好的汤池,最可口冰凉的饮子,似乎也不能浇熄这些躁动和激溢之情。

    首先是在政事堂和枢密院之间,代表了以北地军功崛起而出将入相的新晋派,与留在后方的老牌官僚、勋旧和从龙故邸等派系,因为在天南平叛方略以及善后措施上的分歧和异见,再次爆发了名为“堂院之争”的不小风波,

    然后是,一名六馆学士的关于呈请考虑移都江宁以重中原的奏呈,再次引爆了朝中各个派系的攻击浪潮。

    特别是那些在广府当地已经积年日久,而形成巨大利益和资源的高门显第、公卿贵胄们,几乎是恨不得将这个“妄言动摇国本”之辈,

    因此,在诸位宰臣枢相对着依旧空缺在首山宫里的大宝之位,带领群臣各班虚拜散朝之后,

    满脸倦色鬓角已经生出些许灰白的当代大相国,却是没有让人抬舆回到自己的在内廷的寝殿,或是起居的溯阳宫,也没有去幕府居城处理内朝事务的意思,

    而是在众多内班、侍卫和宦者的簇拥下,穿过一连串的宫室和殿宇之后,来到小龙首山西侧北苑里的琥珀宫,比邻着前代幕府之主居养和身故之所——水城殿的观宁殿

    现在这里已经成为了行将出阁的公室女,他年纪最小的幼妹筹办嫁礼的所在。

    他只想再看几眼这位自小就颇得宠爱的幼妹,说上几句无关紧要的安抚话语而已。毕竟除了昔日同母所出的一点亲情渊源和格外的补偿心态之外,以她下嫁为契机和突破口,将代表着国朝在北地的一连串全新布局。

    只有国朝方面对其表现出足够大的荣宠和恩遇,才能在最小波澜和异论的情况下,将那位已经走得有些过远的罗藩子给拉回来,名正言顺归还广府的就任枢密院的职事。

    因此,早早就安排在她身边亲近和体己人等,关于一些在后宅基本的立场和立身之道,巩固地位和自存手段,耳提面醒的暗示还是少不了的;

    而在一众名为陪嫁而形同滕妾的女子当中,专门精挑细选出来负责固宠和争取权益的对象,也需要进一步的耳提面醒和敲打一二。而那些私底下负有秘密使命的人选,也需要进一步的确认。

    还有各种擅长经营产业和服侍手段的人手,也要为渗透和加入对方的家族产业而事先布局;

    因为这位罗藩子的崛起和在东海道各藩所行成的利益牵扯,所谓西婆罗洲占据大半抚远州境内营生的罗藩,也成为了这些海洲岛藩诸侯们的某种风向标了。

    而相对于被抽调走了大量驻屯军和水师的威慑,而普遍阴奉阳违或是私下抵制朝廷号令,乃至暗中支持在天南别立******的叛党,而西海道的诸侯大藩;东海道各洲的治下可谓是一贯忠君守法的典范,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够在之前加捐重税的国策和后来的一系列动乱当中,对造成这一切的朝廷毫无怨望,并且继续就此任劳任怨或是不计代价的长久支持下去。

    所以,通过这场婚事表示幕府对于年轻杰出重臣的亲厚之心,也是对于东海道出身背景的外藩诸侯们,一种广泛意义上的安抚和表态。

    因为挟此国族公室与外藩联姻之势,还可以名正言顺的要求诸多海外藩家的当主或是继承人,前来观礼和朝见,不然,很容易就被视为对国朝和幕府的不敬和失礼,乃至作为东海道诸侯某种旗帜和风向标的罗藩,结下莫名其妙的仇怨和由头。

    然后,这些东海道岛藩诸侯们终究不能是一团和气,又离开了自己熟悉的领地和势力影响范围,国朝居中又有更多纵横帷幄的空间余地,进行分化瓦解和宣扬中枢权威的手段。

    不过,作为昔日威霖八荒而号令寰宇海内的国朝而言,需要更多的依赖这种权谋手段,来维持的朝廷权威与统治力,就不免堕出些许积重渐深的沉暮之气了,

    想到这里,仍旧坐在大舆上的大相国就不由在心中,生出些许的一样的感怀和情绪,然后又将思绪重新回到现实当中。

    话说回来,相对对方所具有的血统和潜在家系,这个罗藩的身份却又是不值得一提的东西;只是可惜了他无论再怎么有所成就,也只是个见不得光也入不了内册的私生子;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私生子关系,才没有什么避嫌和忌讳,而得以比别人走得更远,现在看起来这个选择和决定,实在有些不知道对错与否。

    这时,负责清道和前驱的奏名官,也开始喊出抵达的目的地。

    “大府驾临。。”

    “传北苑诸宫司觐见。。”

    。。。。。。。。。。

    而与此同时,

    作为众多陪嫁当中的一员,脸色苍白眼神不豫的前任澄海公女雯婷君,则在冷冷看着这一切原本是属于她为主角的纷繁事务。

    仅仅是一夜之间,她就从千恩万宠于一身的公室嫡女,变成了失去一切而几乎无法翻身的叛臣罪眷。也让她在大起大落激烈变乱当中,从不喑世事的宠儿娇女而迅速成熟起来,

    更别说那些曾经追捧在她身边公卿世家、名门子弟、学士清望,一下子就燕流云散的争相弃之而去了,连私底下一点点慰留和安抚的言语和行迹都没有;

    那些附庸在她家名下的各色人等也是视如大祸临头的天倾一般,嫌恶无比的纷纷划清界限;或是干脆出首出来揭举种种,就连她自己也也要触目惊心的所谓罪名和恶迹

    更别说那些亲善有加的同宗叔伯兄弟们,居中往来之时所对她露出的种种丑恶嘴脸,如果不是她动用了自己最后一点资源,通过某位宫内省大宦的把柄,求得将自己塞进这只陪嫁的队伍,以己身为父兄赎罪的缘由。

    只怕连这个曾经让人垂涎动心的身子,也难以囫囵保全了;要知道,在这些高贵尊崇的门第当中,什么样的丑恶事情是没有发生过的

    她因此也无比怨恨着那位有足够野心,却缺少眼力和担待的同母嫡亲兄长;就是因为他一己之私的缘故,径直将曾经宗藩东海各域的澄海公室这一族上千口,给直接拉近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然后又怀恨那些裹挟自己父亲的叛党,让澄海公室一族试图自救和挽回的努力,就此化为了梦幻泡影。

    于是,作为历朝历代十恶不赦的首逆大罪,又是作为幕府枝干的国族之首发起倡乱,这一支嫡系的三代以内近亲男性全部枭首示众,女性不分老幼充入宫掖为奴;

    而其余尚在五服之内的亲缘,则是几刻流徙外海三千里,也许终其一生就只能老死病亡在巴彦洲(巴布亚新几内亚群岛)之类,与世隔绝的某个孤岛荒林流徙地当中。

    只有那些除了五服的远房旁系的族人,才得以用身家之资来为自己进行不同程度的赎免,以避开被京兆尹、宗正寺和御史台所组成的内三司,过堂审判的最终命运。

    只有在曾经拥有过又骤然失去之后,才能体会到其中种种的宝贵和珍惜;所以,她必须抓住这个唯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