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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杏花天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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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棣笑了笑,自不隐瞒:

    “三郎是位痴人,还望陈参军莫觉有所冒犯。”

    提及王绍玉,陈酿的思绪飘得很远。他望着前头的临安城门,倒与汴京有几分相似。

    “王三郎为吾妻挚友,岂会冒犯?算来,我认得他比小秦大人更早些。”陈酿道,“多少年前的事了,如今思来,感慨良多。”

    秦棣亦了然。

    他所言的,应是还在汴京的时候了。

    无忧无虑的年光,总是过得很快,又叫人回味无穷。

    陈酿接着道:

    “那时的故人多已不在,难得零星剩下几个,反倒更疏远了。”

    秦棣遂不知他们此前的事,可国都遭难,惨状非常,却也是感同身受。

    他方劝道:

    “屡屡闻得谢氏夫人的死讯,加之国破凄凉,三郎心中难免有结。”

    陈酿点点头。

    王绍玉此人,万事随心,活得洒脱又痴然。当年的少年,一身锦衣打马街市,还总唤他陈二哥呢!

    他含了笑,道:

    “这些故人,也是时候一处叙叙旧了。”

    ………………………………………………

    韩家军归来之事已传得满城风雨。街市茶坊依旧不停地议论。自然,再怎么议论,总不会是天子的错。

    以和止战,似乎目的也是止战,并不不可。

    但才收复的土地白白去了一半,到底可惜!也有人说,是韩世忠兵力不挤,皇帝为大局考虑,故而召回。

    而朝堂之上,皇帝一面肯定了秦桧的议和之功,一面又嘉奖了韩世忠的军功。皆大欢喜,两不得罪。

    本当韩家军此次归来,虽不至连根拔起,多少也受些惩罚。

    可眼下的境况,却叫人越发看不明白。

    百姓们自然还要,但议论一阵也就过了。不似满朝文武,私下已生了许多心思。

    王府的庭院中,杏花开了满天。莹白无瑕,正应了临安的江南之风。

    “父亲,”王绍宣行了个礼,正立在杏花之下,“陛下如此做,究竟是怎个意思?摆明了不让打,回来偏又有嘉奖?”

    王老爷坐在摇椅上,捻须道: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且不说这议和能不能成,便是成了,边境就真太平了?到时还不是要靠着韩将军岳将军么?再说,秦桧这才复相几日,还不趁着机会立个威?便宜还能都让他占了!”

    王绍宣似恍然大悟。

    想着失去的国土,又有些愤愤。

    他方道: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件事,总是陛下做得不地道。”

    王老爷捻须的手顿了顿,蹙眉:

    “你是越活越回转!口无遮拦!”

    王绍宣自知这是沉不住气,可心头窝火,许久不曾这般痛快地说一句。

    他缓了缓气息,方道:

    “父亲赎罪,日后不会了。”

    王老爷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王绍宣并非不知轻重之人,能说出这番话,到底还存得分男儿血性。

    “也罢。”王老爷道,“对了,你三弟近日做些什么?”

    提起王绍玉,王绍宣朝他的院子看了一眼,方道:

    “前阵子秦棣北上,他遂不大出门游荡了。成日闷在房里,倒得了些文稿。”

    “什么文稿?”王老爷一惊。

    三郎这小子,不是不喜念书么,竟还折腾出文稿来?

    王老爷又哼笑一声:

    “也不知是什么胡乱写来,不通不顺之物!”

    王绍宣干笑了两声:

    “这回父亲还真算错了。那些文稿儿子看过,虽不是治世文章,倒也算得一流。”

    “哦?”王老爷一时眼睛大了些。

    “是记录汴京风物,人烟往来之文。”王绍宣道。

    说罢,他又随口念了几句。

    只见王老爷神色有些黯然,只轻叹了一口气。

    “三郎多情,到底是念旧啊!”王老爷沉吟,“汴京……汴京……为父都快忘了汴京的样子。”

    而王绍玉之文,又让整个汴京跃然纸上,勾起思忆无限。

    汴京,真好啊!

    王绍宣看向父亲,隐见他眸中泪光闪闪。一眨眼,却又转瞬即逝。

    但他懂那个表情。

    王家在汴京立足已有百余年,兄弟三人皆是汴京长大的。故而,王绍玉才能写出那样的文章,王老爷才会如此动容。

    王老爷看了眼头顶的杏花,方道:

    “天气好啊,也该出门走动走动了。听闻韩将军家的杏花极好,也不知有没有眼缘一睹。”

    “父亲的意思是……”

    王绍宣渐渐压低了声音。

    虽说父亲一向主战,可并未与军中之人又过多交情。皇帝多疑,最忌讳结党营私。王老爷近来仕途平稳,也多亏得多年的谨慎。

    “这个时候,顾不得这许多了!”王老爷道。

    如今谈的和议,像一枚定时的火药。眼下国土不全,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王绍宣正要细问,却见王绍玉自不远处来。

    他一身十样锦袍子,手握一枝杏花。风流少年,像是夜里的星,也像是乱世的希望。

    “父亲,大哥,我出门去!”绍玉打了声招呼,脚步却不停。

    “诶!”王绍宣唤住,“家中闷得受不住了。寻秦棣么?夜里留饭不留?”

    绍玉挥了挥杏花:

    “久不出门,去陈二哥那里坐坐。”

    陈二哥?

    陈酿!

    王老爷与王绍宣皆是一愣。

    从前在汴京时虽多有一处,只是靖康之后也就疏远了。尤其当年陈酿自王府带走七娘,似乎再无甚交集。

    听闻数月前,二人还险些在断桥上打起来。

    这会子又成“陈二哥”了?

    “三郎,”王老爷唤,“你过来。”

    王绍玉一愣。不情不愿地过去,心头着急:

    “父亲,我急呢!你有何事?”

    “你是去寻人家麻烦的?”王老爷狐疑地看着他。

    这小子,许久不惹祸了,还不会皮痒了吧!

    王绍玉有些无奈。

    他摊摊手,撇嘴道:

    “真有事!叙叙旧而已,你别大惊小怪的!”

    王老爷又打量他一回。

    这小子笑嘻嘻的,春光满面,似乎也的确不像找麻烦的。

    他方道:

    “既如此,你帮我带个东西过去。且等着。”

    “你也找他?”王绍玉有些不解。

    话音未落,只见王老爷已向书房行去。绍玉愣然,许久反应不过来。

    一旁的王绍宣摇头笑笑,一掌拍上绍玉的头顶:

    “混小子,发什么呆?”

    “大哥,这……”绍玉指着父亲离去的方向。

    “这什么这!”王绍宣道,“让你等着就等着,哪来那样多废话!”